第81章 交缠 再来一次,他一定会崩溃的……
戚清沉默了一下, 有点庆幸刚才没有继续。
客栈隔音居然差到这种地步!
他微微侧过头,本想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岳寂的反应,可是隔壁越响, 就衬得这边越静,头发擦过枕头的轻微声音在二人耳中放大, 清晰可闻。
岳寂恰在此时也转过了头。
屋内黯淡的光线里,只能看见他睫毛眨了眨,在眼窝里投下一片阴影, 看不清眸色。
隔壁动静还在继续, 甚至有节节攀高的迹象。戚清尴尬地闭了闭眼, 屈起指节狠狠敲了几下墙壁。
——能注意一下影响吗?这边还有未成年人呢!
结果对面的声音稍顿,马上又继续了起来,压根没把戚清的提醒当回事。
戚清怒了, 打算起床去跟隔壁讲道理, 咿咿呀呀的声音里, 岳寂忽然靠过来, 指尖轻轻把他的手背一碰。
刚坐起身的青年朝岳寂看过去, 抛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那只手未被拒绝, 于是覆了上来,把戚清的手整个包裹住, 随后就这样不再动了。
戚清问他:“有点吵,是不是?”
岳寂“嗯”了一声。
“师父这就去跟他们……”
讲道理三个字还没说完, 下一刻, 隔壁声音戛然而止。
这么快就结束了?
戚清愣了愣, 岳寂已经放开了他,淡淡道:“睡吧,师父。”
……
一墙之隔。
年轻道侣抱作一团, 瑟瑟发抖地看着门口的那道黑影。
黑影没有面容,气息冰冷,像一团无法探知的混沌,就这样静静地立在那里。
“你、你快点把它赶走啊!”女修害怕地用手肘撞了一下男修。
男修哭丧着脸,恨自己修为低微:“不行啊,我的灵力压根探不到它!”
莫非是专门坏道侣好事的厉鬼?
两个人瑟缩了一会儿,见这只鬼始终没有上前,也没有出手,渐渐松懈了一点,甚至互相推诿着要对方上前查看。
最终男修壮着胆子下了床,战战兢兢朝黑影伸出手——
然后穿了过去。
他一愣,不信邪地伸手又探了探,依然穿过了那团黑影。
没被吃掉,也没受伤。
他顿时眉开眼笑,转身对道侣喊道:“是假的!咱们继续?”
……
隔壁这头。
戚清支起耳朵等了好一会儿,确认隔壁没有再战一场的想法,憋着的气这才松开。
时辰也有些晚了,他浅浅打了个哈欠,正欲闭眼,忽的想起自家徒弟还在闹脾气,于是侧过身,对着岳寂试探道:“要睡师父怀里吗?”
岳寂却又不理他了,回答他的是一个赌气的背影。
这人鲜少有这样生气的时候,大约是曾真的为道侣大典畅想了许久,满心期待能有个名分,却突然被泼了冷水。
依照岳寂的心思敏感程度,此刻怕是委屈到了极点。
戚清叹了口气,伸手把他翻过来,挑了个不会被压得喘不过气的姿势,主动将人搂入了怀中。
“为师既然说了会考虑道侣之事,自然不会食言,你连师父都信不过了?”
岳寂一声不吭地挤在他怀里,任由他拍着后背轻声哄劝:“答应过你的事,师父何时失约过?我只是一时疏忽,又不是不要你了,乖一点。”
戚清像从前哄他睡觉一样,好说歹说,劝了许多话,说得口干舌燥,身上人却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难道真被那一句话伤到了?
戚清心里觉得纳闷,早知道岳寂生起气来这么难哄,他就不该一时口快问出来。
谁知道名分这回事对岳寂居然那么重要!
“岳寂!”青年实在有点麻木了,狠狠搓了一把脸,自暴自弃道:“你到底要师父怎样才肯消气?”
岳寂抬眸瞥他,道:“师父真想知道?”
戚清嗅到了一丝不太妙的预感,但话已问出了口,只好硬着头皮道:“来吧。”
身在其他宗门的地盘,岳寂应该不会太出格……吧?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身上人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襟,额头相抵,一道灵识强势地闯入了他的识海。
戚清浑身一颤,从未有人涉足过的私密领域被骤然入侵,异样的感觉让他本能地绷紧身体,下意识抗拒地想将人赶出去。
但念在岳寂不可能伤害他,他深吸一口气,生生忍了下来,放松了限制。
岳寂的灵识在其中肆意游走,胡搅一通,很快发现目标,将他的灵识拖了出来,不由分说交缠了上去。
灵识相贴的瞬间,戚清脑子里的某根弦骤然崩断。
这与肌肤之亲的感官完全不同,仿佛整个人都被无形之手剖开,触碰,每一丝战栗都在对方的注视下无所遁形,无限放大。
不知灵识被碰到了哪里,他猛地弓起身子,喘息了一声,抓紧了身上人的衣服:“……岳寂!”
简直像是有人直接把玩着他的神魂,痒意酥酥麻麻,如同过电般窜过四肢百骸,刺激得浑身都颤抖起来。
岳寂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扯开他的衣襟。
太多的刺激涌入了脑海,戚清只觉得神志被搅碎,脑子都要坏掉了,灵识承受不起这样狂乱的触碰,喉间溢出一声抽泣般的喘息:“岳寂,岳寂……你别……”
后面的话被身上人温热的唇舌堵住,不容许他开口。
只这么一会儿,眼泪就盈满了眼眶,戚清神志恍惚一瞬,徒劳地挣扎起来,自己也不知道要藏到哪里去——他的识海被彻底侵占,连逃避的余地都没有。
或许是他挣扎得太厉害,岳寂终于稍稍放开了他,灵识却仍徘徊在他识海入口不肯离去。
他压在戚清身上,感受着对方颤抖的余韵,幽幽道:“师父方才不是要证明诚意么?这就受不住了?”
戚清头一次被这般对待,头晕眼花缓了好一会儿,几乎没听清岳寂在说什么。
他双眸湿润,涣散地盯着身上的人,喘息不过来似的张开了嘴,像是在邀请人继续品尝。
岳寂眸色幽深,替他撩开颊边凌乱的头发,哑声道:“师父根本不明白我在气什么。”
随着拖出去的灵识慢慢回到识海之中,青年终于平复下来,颤抖止息,可被窥探的错觉仍如影随形。
他看着眼前的岳寂,竟有些陌生,情不自禁地升起一股惧意。
若是再来一次,他一定会崩溃的。
岳寂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直勾勾地看着他,占有欲强得可怕,有如实质,仿佛他无路可逃,只能处在他的视线之下。
“师父。”岳寂又重复道,每个字咬得极重:“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气什么。”
“你……”
戚清被他这一下折腾怕了,濒临崩溃的恐惧感挥之不去,既不想继续哄人,也不敢再进一步,索性别开脸,破罐子破摔道:“你下去!”
岳寂没说什么,沉默地翻身滚了下去。
话一出口戚清就后悔了,方才都忍到那种地步,现在半途而废,似乎有点对不起他刚遭的罪。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他打破了沉默。
“你之所以生气,不就是因为我没有考虑过道侣的事么?”
戚清调整着呼吸,尽量把刚才的感觉摒除脑海,慢慢道:“我也说过,待回了宗门,自会考虑。如果你现在就要答案……我给不了。”
岳寂猛地转头,眼中似有火光:“我气的就是这一点!”
戚清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岳寂重新压住。对方双手撑在他枕边,死死地盯着他:“你始终都在说考虑,而不提答应,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答应!”
他好像很伤心似的,带着受伤的狠劲道:“戚清,我可以等你的‘考虑’。可若你思来想去的答案是拒绝,我又何必等一个徒劳的结果?你若当真愿意,又何须这样犹豫?莫非你那天是骗我的,只想让我不再忤逆,就随意答应了下来?”
岳寂声音渐低,说到最后已几近喃喃,说是问戚清,却更像是在质问自己:“难道我就这般让你不如意?做弟子不如意,做道侣更不如意……到底有什么需要你反复权衡?”
这话把两头都堵死了,戚清只好按住他的肩膀,叹气道:“岳寂,长相厮守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可我们明明已经相处了那么久!”岳寂反驳他。
青年浑身还软着,耐着性子同他解释:“你觉得我们已经相处已久,那是因为我一直把你当弟子,当幼弟,你明白么?养一个孩子长大和结为道侣完全是两码事。”
看岳寂似乎又要反驳,他继续道:“若论前者,有太多可供参考的前辈,我只需要做好一名师父便无人能置喙。但是后者却复杂很多,莫说是你,我亦是第一次学着做道侣……给师父一点时间慢慢领会,好不好?”
或许是那句“第一次学着做道侣”取悦了身上的人,岳寂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几分,乖顺地松开了手,把脸埋进戚清颈窝,闷声道:“要等多久?”
这是哄好了?
戚清打量着他的神色,生怕再被闯一次识海,斟酌道:“就等到……”
话音未落,一墙之隔的距离,暧昧声再次煞风景地响起。
戚清:“……”
他似乎看到岳寂的脸黑了。
……
隔壁。
年轻道侣刚重整旗鼓,忽然见黑影去而复返,周身萦绕着浓浓的怨念,杀气腾腾地盯着他们。
男修吓得腿一软,女修尖叫一声。
……
隔壁声响再度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
戚清纳闷道:“这两人在搞什么名堂,一会儿急不可耐,一会儿又偃旗息鼓的。”
“别管他们。”岳寂扳过他的脸,专注地看着身下的人,再度问:“要等多久?”
第82章 搭窝 赚钱养师父
岳寂的目光实在灼热, 戚清只跟他对视了几秒就败下阵来。
青年不自觉移开视线,忽然想起什么,问:“再有三个月, 便是你十七岁生辰了罢?”
提到生辰,岳寂怔了怔:“是。”
“那便等你生辰那日, 为师给你一个答复,如何?”戚清试探着问。
岳寂垂下眼睫,道:“太久了。”
戚清挑眉:“那你当如何?”
“师父睡一觉。”岳寂摸了摸他的后颈, 压低声音:“醒来就告诉我, 好不好?”
他倒是想得美!
戚清拨开他的手:“免谈。”
这跟要他现场答复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搞个面试, 给他几道面试题,答对了当场录用,答错了下次再战。
岳寂抿唇, 面上露出委屈的神色, 显然不太满意。
他微微低下眼又很快抬起来, 黑色的眼珠子轻扫过戚清身上, 似乎又在酝酿什么。
戚清哪敢再给他随便折腾, 反射性条件地后仰了一下, 顿时改了口:“那……两个月?”
“半个月。”岳寂跟他讨价还价。
见他不答,岳寂猛地抱紧他, 往他怀里拱来拱去:“半个月,就半个月!”
戚清冷不防被他拱到角落里, 抬手挡了挡, 努力坚持着自己最后的底线:“不行, 两个月。”
“半个月!”
两个人在床上滚做一团,差点把枕头都闹到床下去,终于叫戚清按住了这人, 妥协道:“等宗门大比结束总行了吧?”
“只要等到结束?”岳寂眼巴巴地盯着他:“那道侣大典是回山就办,还是……”
“岳寂!”戚清哭笑不得,把他的脸推开:“哪有人刚在一起就急着成亲的?再说了,你当结道侣是过家家吗,怎么也要再等等吧?等为师攒点钱行不行?”
他有两年的时间都在闭关,先前攒的钱全留给了岳寂做日常花销,如今手头也不剩几个子,更何况还有季春风垫的十块灵石的债。
一想到这些,戚清顿觉头都大了一圈。
岳寂果断道:“我有钱。”
“你能有几个钱?”
戚清叹了口气,掰着指头给他算账:“别光看其他人成婚那么潇洒风光,实际要花多少你算过吗?大典要花钱,结契之后更要花钱。道侣过日子总不能吸风饮露吧?院子得修缮,宗内得设宴,人情往来得回礼,还得给家里添置家具,置办行头……”
他絮絮叨叨列了一长串开销,岳寂先是听得微愣,随即眼睛亮了起来:“师父放心,我有钱,往后若是顺利还有一大片地,只是……”
他顿了顿,带着几分期待问道:“师父方才说‘家里’,是答应与我成家了?就我们两个人的那种?对不对!”
戚清一口气噎在喉头——合着他说了半天,这混账就听到这两个字??
他不说话,岳寂权当他默认了,欢喜地抱着他蹭了蹭:“师父等着,我明日就去赚钱!”
……
次日清晨,戚清推门时,正巧碰上隔壁那对道侣。
他随意瞥了一眼,二人眼下青黑,表情呆滞,一看就像是纵欲过度。
难怪昨晚动静那么大。
戚清暗自摇头,移开目光正要离开,却被男修叫住:“这位道友,还请留步!”
戚清停下脚步:“何事?”
男修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半天,眼看戚清耐心要耗尽,才凑过来不好意思地小声道:“道友昨夜可有见到什么黑影不曾?”
戚清怔了一下,男修连忙比划道:“约莫这么高,没有脸,也感知不到任何气息,特别吓人!专门坏人好事,改来来回回出现了两次……”
女修也拼命点头:“我们试了各种驱邪法术都奈何不得,它第二次来了之后就没走过,天亮才消失!”
她眼底浮现出一丝后怕,得出结论:“——定然是只厉鬼!”
这时,岳寂慢悠悠地从戚清背后走了出来,闻言双眉微微一挑:“有鬼?”
“是啊!”男修立刻逮着他诉苦,还带着惊魂未定:“我瞧着那鬼八成是个没找到道侣的孤魂野鬼,嫉妒道侣恩爱!坐在我们床头盯了半宿,盯得我们觉都不敢睡,可恶得很!道友你跟你道侣晚上可得当心啊!”
戚清张了张嘴,刚想纠正师徒关系,岳寂已翘了翘唇角,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宽和:“多谢提醒了。”
男修还是不放心,和女修叽叽喳喳地描述那鬼的吓人之处,斜对面的门骤然打开,宋文宋武中气十足地对戚清道:“师叔早!”
戚清侧头对他们微微颔首:“早,吃早饭了么?”
看见明显是从戚清房里钻出来的岳寂,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惊恐地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极为重要的学习内容。
宋文试探性问:“师叔想吃什么,不如我们给您送上来?”
“不必了。”戚清对岳寂招了招手,与男修告辞后往楼下走去:“一起吧。”
客栈大堂比昨夜热闹许多,各路人马操着口音高谈阔论,时不时就能听到一耳朵的劲爆八卦。
比如某两个有世仇的宗门的弟子被迫联姻,互相看不顺眼但三年抱俩;又比如玉清门近来下山的弟子少了许多,掌门似乎因精英弟子折戟而迁怒到了所有人身上;还有最近的拍卖会,听说即将流通一件极其少见的法器……
戚清偷听了一会儿,对拍卖会来了兴趣,下意识开了口:“城里还有拍卖会?什么时候?”
这种场合通常是龙傲天捡漏的好时机,若是能捡漏什么绝世孤品,那可就赚翻了。
旁边的修士问:“你也想去拍卖会?”
他上下打量了几眼戚清的打扮,摇头道:“你这样……还是算了吧。”
“我怎么了?”戚清立刻拉下了脸,沉声道:“我只是穷点,难道连幻想一下也违法?”
修士还是摇头:“不是说你穷,拍卖会分天级和地级,地级的每月一次,这个月已经办过了,至于天级……”
他往玉清门的方向努了努嘴:“得要有玉清门内门弟子引荐才行,看你这样,怕是连外门弟子都不认识吧?那些弟子个个傲气得很,不好相处呢!”
内门弟子?难道这拍卖会的幕后老板是玉清门?
“不过,”修士忽然话锋一转,又道:“若你是炼丹师,倒可另当别论。天级拍卖会虽半年一次,但平日里也收上品丹药,价格不菲。若是紫级炼丹师更好,成了他们的座上宾,参加拍卖会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闻言,戚清心里一动,朝岳寂看了一眼。
他正欲再问,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戚道友。”
戚清转头看去,只见使者面带微笑,不疾不徐地跨过门槛:“看样子,戚道友昨夜休息得不错?”
戚清和他见了礼,他把目光挪到岳寂身上,笑意微妙起来:“小友,我那些师弟师妹听说你入了城,个个都想来见你啊,你可当真是块香饽饽。”
岳寂和他对上视线,不卑不亢道:“比赛之日自会相见,何必急于这一时?”
使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天才果然恃才放旷,不是我等凡俗轻易见得的……哈哈,岳道友别误会,我只是感慨罢了。”
戚清眯起眼睛,他又漫不经心道:“戚道友,昨日我说的恐要失约了,宗门驿馆尚在修葺,仓促请你们入住恐失了礼数,不如再多等几日?”
这话正合了戚清的意。
他欣然点头道:“自然是客随主便。”
客栈吵归吵,但是比起深陷他人地盘,他还是更喜欢这样鱼龙混杂的环境。
使者满意地点点头,左右张望道:“怎么不见乾元尊者?”
宋文拱手道:“师尊说了,今日不宜出行。”
使者扬起眉毛:“若是我宗长老想请他一叙也不行?”
宋武也拱手道:“请使者担待,师尊既然说了不出门,待过几日与戚师叔一同上山再见贵宗长老不迟。”
使者笑意一淡,没想到才到自家地盘的第二天就被冷了面子。
“当真不见?”
宋文宋武不再说话,只是行礼。
使者笑意消失,维持着礼节又寒暄几句,眼见乾元剑尊真的没有见他的意思,板着脸告辞离开。
宋文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对戚清低声道:“师叔,这几日务必谨慎行事。”
戚清讶然,岳寂也看了过来。
宋文神色认真地对他道:“这是师尊的嘱咐。”
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
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尤其是在宗门大比之前。
这日的对话就像一个开关,在那之后的几日,使者再没来过客栈,城中却兴起了几个传闻。
一是城中出现了一只古怪的“恶鬼”,虽不害人,却有个恶劣的癖好——喜欢站在道侣床边,吓得许多道侣都不敢再亲近,被迫分床。
若要追究来源,似乎是从某间客栈的年轻道侣口中传出。
另一则传闻则是天级拍卖会来了位神秘的炼丹师。
此人寄售的丹药品质极高,连常见丹药都因成色上乘而被批量收购。拍卖会有意破格邀请此人作为客卿,却遭到了拒绝。
被蹲点后,炼丹师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反倒是城中布料铺子中的红绸缎开始畅销。
前往玉清门的前一夜,戚清半夜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岳寂不在枕边。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见一个黑影背对着他,坐在床下,周围铺了满地的红。
第83章 设局 搬到我的屋子里来,别让人知道……
大半夜乍见满地猩红是一件极其惊悚的事, 戚清心头一颤,冰剑都差点抽出来,才发现那些只是铺在地上的红绸。
他按着心口松了松气, 坐起来道:“你在作甚?”
黑影缓缓回头——
月光映照下,竟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青年呼吸一滞, 还没松完的气又猛然吸了回来。
“什么玩意儿!”
似乎被这句话刺激,黑影抛下红绸,姿态诡异地迅速爬上了床。
它的身躯像蛇一般蜿蜒, 冰凉的触感顺着衣襟缝隙钻入怀中, 缠绕周身, 贴着青年柔软的皮肤一寸寸收紧,略带刺痛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某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复苏在脑海。
戚清马上就被吓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喘息着, 背后涌起一阵恶寒。
他的动静吵醒了身边人, 温热的身躯贴上来, 岳寂搂紧了他的腰, 声音里带着几分睡意:“师父?怎么了?”
对方独有的体温透过薄薄衣料烙在他的皮肤上, 暖炉般驱散了梦里的冰凉触感。
戚清定了定神, 道:“……做了个噩梦。”
岳寂半梦半醒地含糊应了一声,酥酥麻麻的暖意霎时流转了戚清周身。这人不知什么时候把灵识放了出来, 趴在戚清身上蠢蠢欲动。
“和我说说?”他问。
他的灵识跟梦里的黑影放在一起,一时竟不知道哪个更吓人。
戚清缓缓呼出一口气, 勉强道:“无事, 只是有点太逼真, 叫我吓了一跳。”
大约是近来听多了关于城中鬼影的传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岳寂的灵识把他裹得更紧了些, 像是要筑立一个让他安心的屏障。
戚清却怎么也没了睡意,想着天亮就要去玉清门的事,又想着原著剧情里岳寂差点被下药的情节,以及三大宗门暗藏的恶意……
他思来想去,侧头看看枕边人阖眸安睡的面容,终究悄悄兑换了一张剧情卡。
……
玉清门,中心十二宫。
黑袍的身影跪伏于地,声音在空荡的大殿中幽幽回响:“大人,风水杀局已成,只待您的贵客入瓮。”
上首之人负手而立,背影如刀般冷硬。
他冷声道:“三处地点都布置好了?”
黑袍人语气笃定:“绝无问题。”
“此话当真?”上首之人微微侧首,眼中泄出一丝寒光:“那几人里可是存在着一个渡劫期,若是出了差池……”
“若有差池,唯我是问便可。”
黑袍人发出阴森的笑声:“我家族世代传承近千年的秘法,难道还搞不定几个非阵修出身的修士?更何况,此阵乃是以我寿元为代价,篡改天机,偷天换日……就算是渡劫期又如何?”
他眯起眼睛,唇畔露出一丝诡谲的快意:“他若敢插手,便是违逆天意,强沾因果,自断飞升之路!”
上首之人这才舒坦几分,略微颔首,朝他走了下来。
“做得不错。”他路过黑袍人身侧时,随手扔下了一块令牌:“去找执事堂领赏罢,伤了多少寿元,自当帮你补回。”
黑袍人眉间闪过一丝喜色,连忙捡起令牌道:“多谢掌门!”
……
天色大亮,戚清收拾好行李,和岳寂一起出了门。
玉清门的马车早已在客栈门口候着,几日不见的乾元剑尊于人前长身而立,见戚清出现,微微点头致意。
或许是那日被下了面子,使者憋着气,没有亲自来迎他们,只有一名穿着玉清门校服的驾车弟子核对过他们的身份后,请他们上了马车。
所有的参赛者都将在今日上山,数辆马车于黎明等候在各个客栈的门口,无一疏漏,城中顿时空了一半。
路上乾元剑尊闭目养神,宋文宋武兄弟俩时刻盯着二人,生怕又错过什么学习的要点。
戚清被他们盯得浑身不自在,偏偏岳寂是个不知收敛的,明知对面在看,还要借着袖子的遮掩,用指尖偷偷去勾戚清的手。
戚清不动声色地躲开,那只手却不依不饶地追上来,似有若无蹭过他的掌心,带起一阵细微的颤动。
眼见宋文的目光挪了过来,戚清轻咳一声,屈起指节敲在岳寂手背上,暗中示意他注意分寸。
谁知岳寂反而变本加厉,他退一寸,岳寂便进一尺,动作越发放肆,只差摸到他的腿上。
隐秘的纠缠掩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下,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动。
宋武也注意到二人之间的奇怪之处,好奇地看来,戚清只得僵住了身子任岳寂胡闹。
黑衣青年唇角微微上扬,那只作怪的手越发肆无忌惮,意味轻佻,从指缝游走到腕骨,又顺着小臂内侧轻划,摸到他的腰侧……要不是戚清一记眼刀甩过去,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来。
马车行进的速度很快,临近玉清门山脚时,驾车弟子忽的吹响了哨子。
下一刻,马蹄扬起,车轮倏忽腾空,整辆马车轻盈跃入云端,朝着山腰的方向平稳驶去。
戚清诧异地掀开车帘,只见十余辆马车排成大雁一般的阵型,在苍郁山峦间迤逦飞行。
拉车的高头大马鬃毛飞扬,蹄下有如无形瑶阶,在远山流云之间行过,宛如一幅不多见的神仙图。
他情不自禁地道:“好多钱啊——”
光是一匹灵马便花销巨大,这么多辆灵马同时出动,感觉满天都有钱在飞,玉清门的财力可见一斑。
天度宗可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
唯一能飞的公共坐骑还是掌门的那只仙鹤——噢,还得提前去借。
戚清眼馋地多看了几眼,这个时候,马车开始缓缓下降。
落地的位置在山麓,一片灵秀景致豁然展现在眼前。几座小楼纵横排布,黛瓦白墙,周围竹林环绕,湖水平静,山间灵气充裕,还有云雾缭绕,看得不少参赛者眼前一亮。
三大宗门打着比赛的幌子,联合起来调查自家精英弟子的死因一事,参赛的宗门都心知肚明。
本以为只是来走个过场,没想到玉清门如此重视,安排得这般隆重正式,让众人心里登时受用了不少。
马车稳稳停在屋舍前的空地上,驾车弟子跳下了马,恭敬请他们下车。
每个人都分到了一间屋子,与以往不同的是,玉清门以师徒有别为由,将各宗师徒分隔开来,师父住在上层,徒弟住在下层,不得混淆,也不得交换。
众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诧异。
但身在别人的地盘,也没人想做这个出头鸟,暂时默认了分房一事。
岳寂悄悄握了握戚清的手腕:“师父,等着,我待会儿来找你。”
宋文和宋武见状,反射性条件地跟着伸出手,对乾元剑尊道:“师尊,等着,我们待会儿——”
还没摸到手,就被乾元剑尊冰冷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戚清尴尬地抽回手,假装没看见这一幕,打圆场道:“有什么事晚些再说!”
楼上的视野的确绝佳,铜镜对床,轩窗支起,还专门撤去了屏风,光是站在门口也能临竹眺水,窗外景致一览无余。
但当戚清进屋后,不知为何,分明入眼是极好的风光,他的心头却莫名涌起一阵不安。
是因为身在玉清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这种不安在屋子里越来越强,发酵成了一种危险的直觉。
他蹙起眉毛,思索片刻无果,转身敲响了对面乾元剑尊的房门。
“异常?”
乾元剑尊眉梢微动,目光越过戚清肩头,朝他的屋子里扫了一眼。
只这一眼,那双素来古井无波的眼睛骤然锐利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戚清看不见的东西。
“……真的不对劲?”
戚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急急道:“是有鬼吗?还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对面的人却迟迟没有说话。
乾元剑尊沉默着,收回视线看向戚清,半晌开口道:“戚师侄。”
戚清紧张道:“在!”
“从今晚起,”他转身道:“搬到我的屋子里来,别让任何人知晓。”
戚清愣住了:“……啊??”
……
二楼。
黑衣青年甫一踏进房中,便察觉出不对劲。
他眸色微寒,缓缓将屋内扫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在屋内的镜子上。
是这里吗?某些见不得光的把戏。
岳寂不露声色地关上了门。
轩窗落下,屋内映出一片幽暗,唯有几面铜镜的光芒越发亮眼。
黑衣青年抬起手,忽的抹去了面容。
下一刻,一道没有五官的黑影在屋中默然静立,轮廓虽能辨认出人形,铜镜里映不出半点人影。
几面镜子空空对照,场景一下子诡异了起来。
黑影跨出一步,身形慢慢融入昏暗的光线里,化为金色的灵力,如溪流一般在地上蜿蜒流淌。
——空空如也的镜面里,突然映出了道道血痕!
它们如同交错的网,在镜子里像四面八方地蔓延,甚至是活的,稍有一丝黑气触及,便立刻化为黑烟消散。
黑影骤然变回了人形。
岳寂蹙眉,指尖上出现一道新鲜伤痕。
他注视片刻,忽而冷笑一声,道:“偷天换日?”
玉清门为了查出那些蠢货的死,当真是下了血本。
他收起了手,正想避开血痕,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立刻转身朝门外走去。
——必须去找师父。
若师父那里也有这个东西……他眸色暗潮翻涌,还是得想办法同住才行。
第84章 捉奸 帮忙帮到了床上
不管戚清再怎么问, 乾元剑尊没有回答,转身表露出了送客的意思。
青年只好回到自己屋内,眯起眼睛卯足了劲, 在屋子里连滚带爬摸索了一整圈,连床下都吸了一嘴灰尘, 仍然没看出什么门道。
他咳嗽两声直起身子,一边回想看过的古籍,一边试了几个法术。
不知碰到了哪里, 灵力骤然反噬, 震得他手腕一麻。
“嘶。”戚清甩了甩手, 蹙眉道:“……问题还不小。”
玉清门在针对他们,他的住处既然被动了手脚,岳寂那边恐怕也逃不掉。
必须赶紧提醒他。
思及此处, 青年迅速出了门, 下楼时正好碰到往上赶来的岳寂。
“你屋里可有异样?”
两人异口同声道。
说完双方都愣了一下, 岳寂马上追问他:“师父这里也被设了埋伏?”
“果然如此。”戚清脸色严肃了些, 道:“你那里情况可要紧?带为师去看看。”
“……小问题罢了。”
岳寂避而不谈, 抢先道:“先去师父的屋子要紧。”
戚清哪能答应。
他的那间屋子, 连渡劫期的乾元剑尊都没有主动提及破解之法,想必非常棘手, 岳寂去看了也没用。
他挡住岳寂往上走的脚步:“不用了,先去你那里。”
二人僵持在楼梯间, 岳寂顿了一下, 道:“我那里不算紧急, 还是先去师父你的住处……”
“……别去!”
眼神对视间,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收回了后面的话。
戚清心虚地瞟他,对面的人也瞟着戚清。
大眼瞪小眼了片刻, 岳寂配合地停下步子,挑起眉毛:“师父为何不肯让我查看?”
“乾元剑尊就住在为师对门。”
戚清紧急找了个理由,提高了声音:“有他襄助,你还不放心?倒是你那里更紧急——”
他向下迈出一步,反被岳寂堵住。
黑衣青年慢条斯理地道:“我那里也已处理妥当……师父不必担心。”
“当真?”戚清将信将疑。
“不过是些简陋阵法。”岳寂语气沉稳,信誓旦旦道:“师父忘了?我自学过不少阵修的本事,处理这些自然有一番心得。”
这话有几分可信度,戚清点了点头,接着道:“那我也要看。”
他就是这么油盐不进。
岳寂寸步不让:“要去也是先去师父那里,难道有什么我不能看的?”
戚清唇角动了动,很想告诉他一句,你还真说对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乾元剑尊要求的留宿,他确实不敢跟这人交代。
“为师这里用不着你担心。”他努力让声音变得很有可信度:“别忘了,乾元剑尊可是渡劫期。”
岳寂抿了抿唇,目露怀疑:“他并非阵修,当真能行?”
戚清本想习惯性拍拍他的肩膀,但被反噬的左手还在发麻,差点露馅。
于是他顺势一挥袖子,把手背到身后,面上十分自信:“真有什么事,以他的修为岂会察觉不到?你只管安心准备比赛就是。”
既然要当这个活靶子,倒不如把戏做足些,至少能多挡点麻烦。
黑衣青年皱眉盯着他不自然的左手,正想说话,一缕红痕悄无声息从手上的伤口钻了出来。
没等它出现在戚清眼前,一只小黑手悄悄伸出,凶狠地把捣乱的红痕掐灭。
戚清注意到岳寂忽然攥紧了右手,道:“怎么了?”
“没事。”岳寂眸中闪过几不可察的冷意,微笑道:“就是突然有点手痒,想把设阵的人揍一顿罢了。”
戚清哪里肯信,去抓岳寂的手,自个儿半麻的手腕忍不住一抖。
岳寂敏锐地问:“师父的手有事?”
青年若无其事地再次收起左手,笑笑道:“好巧,为师也有点手痒。”
两个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因着莫名其妙的僵持,最终谁也没去成对方的屋子,只好统一意见下了楼。
用过午膳后,玉清门弟子前来通知大家去主峰进行抽签。
此番宗门大比共有三道流程,分为初赛,复赛和决赛,除了决赛,初赛和复赛皆需要抽签决定对手。每一轮都将淘汰一半的人,被淘汰的修士可以半途离开,也可以留下来围观完整个赛程。
也因着是抽签制,故而一开始抽到的对手十分重要。
若是对手极强或者极弱都算不错的运气,最怕对方不分伯仲,即便赢了,也容易被旁观的潜在对手把招式研究透彻。
戚清对自己的手气极有自知之明,让岳寂自己看着办。
当岳寂作为天度宗代表出列时,周围顿时投来诧异的目光——其他门派无不是由师长或者师兄出面,这个小宗怎的只有弟子?
负责主持仪式的玉清门长老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黑衣青年。
岳寂随手一摇,签文从抽签筒中倒出,正好是十号。
不前不后的位置,很适合苟命。
“恭喜小友了。”长老笑着收走了签文,旋即压低了声音:“我宗弟子可都等着与你在复赛里碰面呢,但愿小友不要太早被淘汰才是。”
岳寂看也不看他,淡淡抛下一句话:“拭目以待。”
待抽签仪式结束,所有人从主峰返回时,已是暮色时分。
行至小楼前,戚清正打算上楼,岳寂忽然开口道:“今天晚上……”
青年立马心头一紧。
依照这人的性子,估计怎么也要缠着跟他同住。
若真让岳寂来了他房间,马上就能戳穿他下午的谎言。
得赶紧找个借口!
戚清的思绪从来没转得这么快过,额间冷汗涔涔,刚要开口——
岳寂道:“弟子就不叨扰师父了。”
“……”
太好了!
戚清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放下心道:“那我……”
话未说完,岳寂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如临大敌。
“我也不打扰你了,”戚清笑道:“好好休息。”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双方都松了口气。
在分房这件事上,师徒二人难得达成默契。
在楼梯口微笑道别时,更显出了几分前所未有的和谐,令路过的修士纷纷为之动容。
入夜,戚清抱着被褥,搬进了乾元剑尊的屋子。
他也不见外,径直打起了地铺,看乾元剑尊正在修炼,便跟着摆了个打坐的姿势。
屋内只点了一盏蜡烛,烛光时不时随风闪动,将二人面容映得忽明忽暗,微弱的光芒似随时都会熄灭。
戚清一会儿看看烛光,一会儿又悄悄把目光移到床榻上闭目盘坐的人身上。
“你有心事。”乾元剑尊闭着眼,却好似看透了他的神情,淡淡道:“想说什么,不妨开口。”
戚清便道:“什么都可以说?”
“除了你那间屋子,都可以。”
这话听起来非常宽容,青年却没有第一时间提问。
在长久的沉默以后,他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以来存在的困惑。
“为什么……您在一开始会放弃岳寂呢?”
若非乾元剑尊莫名其妙将岳寂退货,他根本不会成为岳寂的师父,剧情亦不会一偏再偏,变成了今日的模样。
乾元剑尊缓缓睁开眼,看向了他。
“因为你。”
……
岳寂推门而入,将面壁的铜镜重新翻过来。
镜中的血痕依然狰狞交错,像一张被划花的空白面容。
他取出一块纯黑的石头,屈指敲了敲。
石头上很快浮出一道有些虚幻的黑影,声音懒洋洋的:“讲。”
岳寂没说话,神情冷淡地灌入一缕魔气。
那边的人很快察觉到不对,诧异道:“稀客啊,您竟会主动找我?”
“少废话。”岳寂将石头一弹,黑石头骨碌骨碌转了两圈,滚到了铜镜面前:“给我查,这道阵法出自何门何派?”
黑石头碰到镜中血痕,冷不防被吸去一丝黑气,黑影更透明了些,连忙收敛几分,声音陡然凝重:“咦?这倒少见。”
血痕灼灼,黑影试探性地用法术试探了一下,马上隔空传来跳脚的动静。
“好生霸道的阵法!”他讶然道:“连魔气也敢吞噬,来头不小啊!”
黑衣青年抱臂靠在一旁,冷淡道:“要查多久?”
“等我出魂渊,少说也得四五日,不过……”
那边的声音变得油腔滑调了些:“得劳您出出力,惊动一下那位阵修,否则我可没法找到他的方位。”
岳寂轻嗤一声,不等他再开口,一道黑气如游龙般猛地灌入镜中。
——血痕被激怒了。
黑气来势汹汹,撞破了它好不容易织出大网,每道红丝都如活物般游动,竟挣脱镜面扑了出来!
岳寂歪头闪过攻击,放出黑气与红痕在空中撕咬纠缠,锋利红芒擦着衣角掠过,在墙上留下灼烧般的痕迹。
似是发现黑气的难缠,一道红痕忽地冲破重围,直直冲向了楼上。
——师父!
岳寂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翻窗追了出去。
……
戚清傻了眼:“我?”
乾元剑尊默默望着他:“戚师侄以为,我当年所说闭关参悟,乃是推脱之辞?”
戚清讪讪地摸了摸鼻尖,狡辩道:“我岂敢揣度长老您呢……”
白衣的剑尊指尖轻挑,一道银白的灵气缠绕上来,缓缓送到戚清面前。
戚清下意识伸出了手,任这缕气息停在掌心。
它带来的感觉十分玄妙,纯粹到近乎极致,似乎隐隐蕴含着天地至理,戚清仅是触碰,便觉某些顿悟在脑海里闪过。
乾元剑尊道:“这是天地间的一缕因果。”
戚清手一抖,立马觉得这东西烫手了起来:“因果长这样?”
“修为至臻者,了却一切因果,自会飞升。”
乾元剑尊长身而起,于窗边负手而立,衣袂无风自动,神情淡漠:“你到了我这个境界,自然会感悟因果之说。——而这个感悟的出现,正是你闯进我的试炼之时。”
戚清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脑子有些发懵,道:“你的意思是……是我打乱了您和岳寂的师徒缘分?”
如果他当初没有去找岳寂,没有一脚踩进游江林,如果……
电光火石之间,一幕幕画面在脑海里闪过,他呼吸急促了几分,越是回想,越忍不住想问——竟是如此?
原来一切的源头不是乾元剑尊莫名放弃了岳寂,而是……因为他?
是他斩断了原本属于岳寂的命运和机缘。
也是他承担起了岳寂从今往后所有的情,所有的欲,以及所有飘摇不定的未来。
因果轮转,有情皆孽。
戚清连手上的灵气何时散去都不知道,心脏怦怦直跳,正想张口辩驳,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异响。
“谁!”
他立刻警觉地喊。
又是一声哐当闷响,像是重物坠地,乾元剑尊淡淡瞥向门口,戚清已披衣起了身,大步走过去开门。
——然后就跟和血痕扭打在一起的岳寂打了个照面。
“……”
四目相对的刹那,白日里的信誓旦旦全都化作了诡异的沉默。
戚清看着他,他看着戚清。
岳寂不可置信地往屋里看去,再看向他。
“戚清。”
他声音转冷,厉声道:“……你说的乾元剑尊帮忙,就是帮到了他的床上?!”
第85章 夜谈 就当是师父需要你陪着,好不好?……
半刻钟后, 三个人齐齐盘坐在乾元剑尊的屋子里。
烛火被拨亮了些,映得室内一片沉默。
岳寂泛着凉意的目光在戚清和乾元剑尊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停在戚清脸上, 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冷笑,显然在等着他的解释。
戚清轻咳一声, 决定转移矛盾:“你方才是怎么回事?”
他指了指岳寂衣摆的破损处:“不是白日里才和我说了没问题?”
岳寂理直气壮地嗤道:“比起我这点小事,明显是师父的问题更大吧?”
“为师有什么问题?”戚清不由争辩道:“乾元剑尊好心相助,不过是事情一时难以解决, 让我在此暂住几夜罢了。”
“还有几夜?”岳寂的声音陡然提高, 双眸微微睁圆, 猛地看向乾元剑尊:“这分明是趁人之危……”
“岳寂!”
戚清连忙打断他,生怕他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岳寂停下话头,幽幽地看着他。
乾元剑尊轻叹一声:“你误解了, 岳小友。”
他神色平静, 道:“这只是保护你师父安危的权宜之计, 若你需要, 自然也可以来此暂住。”
“长老当真是心胸宽广, ”岳寂凉凉道:“偏生弟子这个人命薄福薄, 受不得好意。”
戚清握住他的手,不赞同道:“不得无礼, 为师在此只是暂避危险,并未发生什么不妥之事。”
岳寂立即把矛头调转到了他身上:“师父白日怎的不与我说这话?现在倒知道解释了?”
戚清忍不住道:“你不也瞒着我?”
他硬起心肠, 迎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视回去。
岳寂不吭声了。
二人目光相接, 一时有些僵持不下。
见状, 乾元剑尊给二人分别倒了一杯热茶,难得当了一回和事佬:“戚师侄隐瞒固有不对,但岳小友这般与师父争执, 未免有失礼数。”
岳寂冷笑不语。
戚清深知自家徒弟是个什么秉性,没再多等,深吸一口气,起身道:“出去谈。”
他拉起岳寂的手,不由分说地把人往外带——岳寂倒也没挣扎。
廊下打斗过的痕迹被遮掩妥当,诡异的红痕也遭了收拾。
楼中大部分修士都已歇下,正值万籁俱寂,唯有风过竹林的簌簌低响。
戚清怕惊扰旁人,朝小楼前的竹林示意了一下,足尖轻点,率先从楼上飞了下去。
岳寂如影随形,紧跟在他身后,一同进了竹林里。
不等戚清开口,他抬手布下隔音结界,随即一把攥住了戚清的手腕:“师父明明知道我会生气,为何还要瞒我?”
戚清轻声反问:“你不也知道为师会担心?”
岳寂抿紧唇,面上闪过一丝委屈:“我本就怕师父担心才……”
“岳寂。”戚清打断他:“事已至此,再纠结这些还有用吗?”
听到这话,黑衣青年静了静,语气转而变得森冷:“说的也对。”
他掀起眼皮,沉声道:“早知如此,白日无论如何也该让师父与我同住。”
戚清见他神情有异,提醒道:“为师的房中同样危险。”
“大不了同生同死。”岳寂手上力道加重,黑眸挪到他脸上,一字一顿地说:“……总好过看着道侣深夜往别人房里钻,是不是?”
戚清摇摇头:“规则明令分寝。”
“规则还明令保障参赛者的安全呢,也没见着玉清门对着咱们留手?”
岳寂冷笑更甚:“再说,师父和乾元剑尊这般,难道就不算违背分寝了?”
“我打了地铺的。”戚清觉得有必要给自己正个名。
“——你还想跟他滚到一张床不成?”
岳寂面色不善极了,戚清说一句,他能顶十句,俨然压着火气,再说下去,难保二人不会大吵一架。
戚清不想跟他吵,别过脸去,道:“那你待如何?”
岳寂豁然转身:“当然是跟我走!”
他拽着戚清走了几步,语气凶得厉害,但转身的那一瞬,戚清还是看到了他面上几分不忿,夹杂着一点委屈,瞧着可怜兮兮的。
……算了,这人从小就这样,他还能计较什么。
戚清叹了口气,软下了态度:“你屋子里的问题不是还没解决?”
否则也不会大半夜还跟那诡异的东西厮打在一起。
“反正师父都知道了。”岳寂没回头,语气冷冷的:“不过是个阵法,我还压得住,只要再等几天就能……总之,安心住就是,有事也是我先顶上。”
“好啦。”戚清只得无奈地牵住他另一只手,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眼下既然有更稳妥的去处,何必非要涉险?”
岳寂猛地转头,脸色又难看了起来:“你还想住乾元剑尊的屋里?”
“再住几日。”戚清不等他反驳,握紧他的手温声道:“你跟我一起。”
岳寂怔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戚清抬起手把他搂入了怀中。
就像对待小时候犯错的孩子一样,青年的怀抱暖热而温柔,亲昵地把他包裹起来,仿佛从来没有丝毫芥蒂。
“就当是师父需要你陪着,好不好?”戚清好声好气地问。
他撩开岳寂垂落到颊边的碎发,轻轻亲了一下,叫岳寂蓦然有些不知所措。
方才还怒气腾腾的黑衣青年定在原地,一腔怒气就这么融化在春水般的嗓音里。
戚清又亲了几下,才试探性地拉了拉他。
“回去?”
岳寂周身无形的刺软了下来,抿唇不再说话,乖乖任由师父牵着手往前走。
回到小楼里的时候,戚清想起什么,轻声哄道:“往后咱们都要坦诚相待,别再这般互相隐瞒了,好么?为师宁肯担心些。”
岳寂眸光闪了闪,低低道:“……嗯。”
得了肯定,戚清却察觉到一丝微妙,追问道:“既然答应了,那你可还有事瞒着我?现在讲出来,可以既往不咎。”
岳寂身形僵了僵,果断道:“没有。”
戚清确认道:“当真没有?”
“师父信我便是,”岳寂敛下眸子,声音又低了几分:“不会有的。”
“那便回去歇息吧。”
戚清揉了揉他的发顶,二人一同上了楼,重新回到乾元剑尊的屋里。
本以为乾元剑尊先前不许别人知道戚清住在他这里,是为了风评考虑,却没想到他很轻易地答应了岳寂也借住下来。
戚清高兴地拱了拱手,道:“多谢长老宽宏!”
他偷偷戳了戳岳寂,岳寂不情不愿地附和了一声。
乾元剑尊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身为长老理应照拂本宗弟子,多一人少一人并无分别,先前命你不得声张,只是怕你沾染太多因果罢了。”
“啊?”戚清没想到会是这个缘由,诧异道:“可我才元婴,也会受到它的影响?”
乾元剑尊摇了摇头:“修炼一途,本就最重因果,此事与境界无关。”
他并指一拂,微弱的烛光彻底湮灭。
“戚师侄不日便可突破化神期,这段时间当需注意些。好了,二位自便吧。”
话毕,他便重新阖眸,继续打坐入定,再无动静。
屋内没有多余的被褥,岳寂也不在意,极为自然地钻进了戚清的地铺。
空余狭小,二人挤在一起,脸挨着脸,身子贴着身子,将被窝里烘得一派暖热。
尽管已经做过比相拥而眠更亲昵的事情,但碍于第三人的存在,戚清难免绷紧了身体,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岳寂埋着他的颈窝,把玩了一会儿他的手,察觉他有些紧张,动作一顿,状似无意地摸上了他的腿。
戚清窘迫地去按住那只手,谁知那只手却滑不溜秋,绕过他的追捕,沿着后腰一路向下,蹭过腰窝,在尾椎骨处暧昧地揉了揉。
戚清瞪了他一眼,动了动嘴,无声道:“别乱来。”
岳寂低头假装没看见,齿尖磨着他颈侧的肌肤,手上动作愈发大胆。
戚清浑身一颤,生怕微乱的气息惊动屋里的第三个人,只得咬牙传音:“你要反了天了?想算账还是要怎么讨债,回去再说……算为师求你了,行吗?”
岳寂倏忽抬眸,似乎早就等着这句承诺:“说定了?那师父届时可别恼我。”
戚清隐约觉得落入了什么圈套,但当着乾元剑尊的面,又真的怕他乱来,忍气吞声道:“到时候想怎么样都行,够了吧?”
话一出口,青年脸上难免有几分害臊。身为师父,却为了哄徒弟要说出这种话,当真是不正经得很。
岳寂却心满意足,蹭了蹭他的脸颊,将人搂紧睡了过去。
第二日,三人同时从乾元剑尊房里出来时,立马惹来了宋文宋武震惊的目光。
——他们又错过了什么关键的学习要点!
戚清假装没看到他们带着控诉的目光,轻咳一声,草草用过早膳,就跟岳寂一起去了比赛场地。
此次宗门大比规模空前,参与的修士远远不止玉清门接待的这些人,玄天阁和云霄宫也去了不少,因而比赛地点就成了一个问题。
几个宗门的大能联手施展缩地成寸,在几宗交界之间辟出一个赛场,供各派参赛者自由往来。
二人到的时候,这里已聚集了许多修士,人头攒动,戚清只在人群里隐约瞥见似是丹宗弟子的白袍,却没能找到万兽宗师兄妹和妙筝的身影。
不妙。
若他们没来,这次玉清门的目标可就只剩他和岳寂了。
“听闻这几个大宗折损了不少精英弟子,”身旁有人窃窃私语:“你们说,他们会不会借这次大比,想从其他宗门挑些人才,以填补空缺?”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立刻蠢蠢欲动了起来。
若能借此机会跻身哪位长老的法眼……对他们这些小门派出身的修士而言,简直可以说是鲤鱼跃龙门!
戚清眼底寒意一闪而过。
填补空缺?怕是拿人命去填吧?
今日的开幕赛以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为头阵,打得并不精彩,引得不少人哈欠连天,兴致缺缺。
戚清却注意到观众席上,有一位穿着鹅黄色锦袍的公子哥从一开始就盯着这边,周身气质文弱儒雅,眼神却十分倨傲。
注意到他的回望之后,那人眉毛微挑,竟点了点他身边的岳寂,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唇语是:想好怎么死了吗?
第86章 替身 狠狠赚他的钱
面对公然挑衅, 戚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抛去了个意味深长的笑。
想杀龙傲天?做梦吧。
岳寂更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连正眼都没给一个。
这般刻意的忽视让那人面色微微一沉, 旋即收回手,神情更轻蔑了几分。
能坐在那么好的位置, 穿得又那等富贵逼人,用脚指头猜也知道他多半是三大宗门的内门弟子之一。
戚清随手抓了个讲得口沫横飞的修士,朝雅座方向抬了抬下巴:“劳驾, 那位是?”
被打断的修士正要发作, 待看清他所指的人, 顿时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这你都不认得?那可是玄天阁的少掌门,人称惊鸿影的霍誓霍公子!”
祸事?这名字可真倒霉。
戚清没忍住笑了一下,见修士面色不善, 咳了咳道:“原来如此, 我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位霍大公子可有姊妹?”
“他是独子, 哪来的姊妹?”修士翻了个白眼:“玄天阁掌门把他宠得跟眼珠子似的, 人家可是上个月就突破到化神期的天纵奇才, 你现在想抱大腿?晚了!”
“……”
戚清语塞了一下, 干笑道:“那还真是遗憾啊。”
他就知道。
——自打妙筝变成男人的那一天起,这剧情就没有正常的原著人物了!
龙傲天的红颜知己不是成了男的, 就是还不到上小学的年纪,所有的桃花都被掐断, 个人感情线岌岌可危, 难怪饥不择食地把目光投向了他。
戚清长长地叹了口气, 顿感惆怅。
就算这是他改了岳寂命格造的孽,那他也没有厉害到能帮人中途变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