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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2 / 2)

听到这声叹息,岳寂转过头来, 似笑非笑道:“师父若想抱天才的大腿,不如……抱我的?”

戚清微笑道:“不需要,谢谢。”

鬼知道会抱到什么不可描述的地方。

前几日解锁的原著后续里,这个霍誓——原著本该是叫霍枝的大小姐——不仅对岳寂暗生情愫,甚至不惜抛下宗门千金的身份要跟他私奔。

如今倒好,霍誓不把岳寂弄死就好了,还可跟他私奔?

光是想象原著里娇羞大小姐变成现在这个傲慢公子哥的画面,戚清就觉得头皮发麻。

他低声嘱咐岳寂道:“若在后续比试中对上那人,千万当心,特别是提防他使些下作手段。”

虽然不知道霍誓为什么会对岳寂抱有这么大的敌意,但连原著的白胡子老爷爷都能对岳寂下死手,多防着些总没错。

岳寂唇角微扬:“师父这是在担心我?”

戚清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没认真,只得换了个说法,顺着毛捋:“身为道侣都不担心,你还能指望谁?”

闻言,岳寂眼底笑意加深,捧起他的手亲了亲:“那师父且等着,看我为你摘个魁首回来!”

……

赛场后的暖阁厢房里。

熏香袅袅,二人对坐,面前有一局未完的残局。

“方才去前头观赛,可瞧见了那小宗门来的人?”玄天阁掌门拈起一枚灵果,递到身旁侍奉的娇儿口中,娇儿咯咯笑着衔过,乖顺伏在他膝头。

穿着鹅黄色锦袍的霍誓把玩着白玉棋子,语气轻慢:“父亲说什么天才,我看也不过如此。盯着他看了半晌,他连正眼都不敢回一个,当真无趣得紧,还不如他身边那人。”

“这就是你轻敌的理由?”玄天阁掌门面色一暗,道:“你可知道,此人从蜃楼秘境里全身而退,还疑似得了火莲?”

霍誓回首屏退正要斟茶的侍女,嗤笑道:“他若真有火莲,还敢这般招摇地戏耍玉清门的人?再者,丹宗闻家的闻玉山至今重伤不醒,闻妙筝连个头都不敢露,怎么看都是他们嫌疑更大吧?”

玄天阁掌门轻叩案几,淡淡道:“你以为玉清门出了手就能一劳永逸?”

“儿子不敢,我可提前为他备了一番好礼呢。”霍誓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嗒”的一声落了子:“能同时得到两个大宗的招待,他也算十分荣幸了……”

说着,他打了个清脆响指,侍女莲步轻移,掀起了身后的珠帘。

一道蓝衣身影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

前几日的比试风平浪静,静到有些无聊的程度,戚清索性开了直播,嗑着瓜子,懒洋洋地跟弹幕一起吐槽。

岳寂也配合地隐藏了实力,颇有几分游刃有余。甚至能一边给对手喂招,一边现场学习对方的招式,再将人反手击败,集众家之所长,看架势是真想拿个第一回来。

若不是要提防潜藏的暗算,这次大比也算寓学于乐,收获颇丰。

可惜,越不想见到什么,就越容易找上门来。

第七日的擂台赛,岳寂遇上了一名特殊的对手——玄天阁的人。

这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仅身负与戚清相同的冰灵根,连衣着打扮、相貌气质都刻意模仿了他七八分。

别说擂台上的岳寂步子顿了顿,连戚清也睁大了眼,乍一看还以为是自己在台上。

【什么玩意?高仿?】

【主播还在这里呢,怎么就搞起了替身的事!】

【太阴险了吧!仗着崽舍不得对师父动手,就搞这一出?】

【等等……你们注意到没,他的招式好像也在模仿主播?】

得到弹幕的提醒,戚清凝神细看。

那人云剑、崩剑、乃至侧身闪躲的时机,都和戚清在脑海里演习的战斗习惯分毫不差。

他越看,脸色越凝重,情不自禁坐直了身子——此人绝对研究过自己的招式!

岳寂的剑招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他能看出来,身处对局的岳寂自然能看得更加清楚。

黑衣青年仅在最初怔忪了一瞬,转瞬就交上了手,眸中闪过一丝杀气。

他动作极快,出招狠厉而果决,没有丝毫犹豫。

饶是戚清也不得不承认,岳寂自行领会贯通的剑法早比他教的厉害得多了,不仅毫不拖泥带水,还十分具有观赏性。

剑光交错间,二人唰唰过了数十招,金色剑气凌厉纵横,震得漫天灵气化作飞霜,簌簌落下。

附近的修士早已三三两两围观了过来,越看越是震惊。

“这两人好强的身手!这般年轻竟到了元婴?”

“何止!我看至少元婴大圆满!那玄天阁弟子也就罢了,这名黑衣剑修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怎的以前从未见过?”

“难不成是散修?”

“散修有这般厉害的资质,早就被大宗招揽了。我看啊,多半是山窝里飞出的金凤凰!”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台上的二人不为所动。

两剑相抵时,玄天阁弟子忽然欺身上前,似乎对岳寂说了什么。

戚清注意到岳寂冷笑了一下,旋即剑身金光暴涨——

轰的一声,对面的人灵力不济,被毫不留情地震飞出了擂台,重重摔落在地。

“天度宗,岳寂,胜!”

主持的长老喊出这一句,满场惊叹,不少修士眼中浮现出异彩,灼灼地落在黑衣青年身上。

身为目光的焦点,岳寂却丝毫没有喜色,冷淡地擦了擦剑,转身锁定了观众席。

戚清刚起身,就见他大步流星走了上来。

“师父。”被他牵住时,岳寂脸色变好了些,眸子亮晶晶的:“我方才表现如何?”

戚清矜持地鼓励了一句:“不错,疾如风,掠如火。”

得到夸奖的人立刻乖顺极了,一点也没有方才在台上步步紧逼的狠绝,还想要他再夸几句。

两人正要离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越的嗓音。

“岳道友。”

蓝衣弟子站在原地,神情柔和地看着岳寂,声音仿佛溪流般悦耳:“恭喜你获胜,下场比赛,我会来观战的。”

这么近的距离,他身上那股属于戚清的气质不仅有增无减,甚至到了错眼一看会认成戚清本尊的程度。

岳寂眉头一皱,拉起戚清就要走。

“等等。”戚清站住了步子。

他转头时,竟带了些许笑意。

蓝衣弟子一愣,见青年语气轻快,冲他挑了挑眉:“这么捧场?那要不要来下一注?”

见对方露出不解的神色,戚清晃了晃手里的筹码:“我开的盘口赔率公道,童叟无欺,你真的不想试试?”

他热情地凑近了蓝衣弟子,积极推销道:“还在为不能支持偶像而苦恼吗?还在为不能表达喜欢而犹豫吗?下次观赛前来找我,可以给你打个八折……”

话未说完,岳寂已黑了脸,把他强行拉走了。

直到看不见蓝衣弟子的身影,戚清才拽住他道:“你急着拉我做什么?这笔买卖稳赚不赔的,不做白不做。”

回宗还得还季春风的十块灵石债务呢。

岳寂臭着脸从纳戒里掏出了一袋灵石塞到他手里,沉甸甸的:“给!”

“够吗?不够我还有。”

“……我赚你的钱作甚。”戚清本想还给他,蓦地诧异道:“等等,你哪来这么多灵石?”

岳寂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只是又把灵石塞过去,瞥了他几眼,问:“师父不生气?”

戚清打量了他几眼,见他紧抿嘴唇,眼底流露出绝对称不上高兴的神色,眉梢一挑,忽然笑了。

“气什么?”他随手抛接着灵石袋,悠悠道:“对方使出这个绊子,不就是为了扰乱你的心神?你若真动了怒,那才叫中了圈套。”

岳寂蹙眉道:“那也不能就让他们这般肆无忌惮。”

“所以才要将计就计,懂吗?”

戚清用肩膀撞了撞他,神情颇有些混不吝,哪有半点为人师表的自觉,眉飞色舞道:“我再搞个马甲,多开两个盘口,一个押你输,一个押你赢,到时候就激他下注,最低门槛设置为三块灵石,具体操作可以这样……”

他洋洋洒洒讲了一大堆,岳寂听得脸色越来越黑,最后一言不发,转头就走。

“你等等,我还没说完呢!”戚清连忙追了上去。

……

与此同时,魂渊外。

千里焦土,死气沉沉。

一道黑影飘出了渊口,在巨石旁落定,宛如一片不祥的阴云投在地上的影子。

他手中提着一只由魔气组成的笼子,笼中囚着一道诡异红痕。

“让我看看……”黑影往远方眺望,手指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痕迹:“啊,找到了。”

随着一声阴冷的轻笑,他松开囚笼,红痕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

第87章 抽奖 低调无私大善人戚清

下一场比赛开始时, 蓝衣弟子当真如约而至。

他还没跟岳寂打上招呼,就被戚清一把搭住肩膀拽了过去。

“快来!”青年喜笑颜开:“等你好久了!”

“……”

蓝衣弟子有些怀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们有这么熟吗?还是说自己对他而言一点威胁也没有?

戚清才不管他怎么想,顶着岳寂凉丝丝的目光, 把人半是强迫地拉到了自己精心筹备了两天的摊位面前:“来瞧瞧这个!”

蓝衣弟子诧异地看了看眼前的几个怪异东西。

一个竖起来的转盘,一个四四方方的石质长盒, 以及一张下注用的木台。

台前还写着标语:适当娱乐怡情,过度娱乐伤身。

“这些是……?”

他茫然地睁大了眼。

戚清很满意他的反应,如数家珍地介绍了起来:“这个是下注的地方, 这个呢叫鸿运转盘, 只需一枚灵石购买应援票, 就能转一次!”

说着,他指尖轻点转盘上金光闪闪的扇形区域,循循善诱:“你看, 若是运气好能停在这儿, 当场返还十倍灵石, 心不心动?想不想要!”

没等蓝衣弟子说话, 围观修士中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一位虬髯大汉挤到前排, 激动地问:“当真十倍返还?要是俺押上十块灵石……”

“一百块灵石双手奉上!”戚清拍着胸脯保证。

闻言, 修士们哇啦啦地议论了起来。

“……天底下竟有这等合算的买卖?!”

“让在下先试试!”

“可会有什么猫腻?我的手气向来不大好……”

“诸位稍安勿躁!”戚清抬手压下场中骚动,旋即转身, 笑吟吟地介绍起了旁边的妙妙工具:“除了鸿运转盘,还有这‘真情匣’, 人间自有真情在——每次下注擂台输赢, 就能得一次抽取资格, 头彩可得奖池一半的灵石返利!每日仅限一个名额!”

修士们闻言,呼吸陡然急促起来,数十道炽热目光齐刷刷盯在那方简朴的石匣上, 有人已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储物袋。

一半?那岂不是池中无论有多少灵石,都能拿到一半?

“不管压谁都能得到抽取资格,就算没中也没关系!”

戚清展示起了木台上的筹码,提高声音:“只要拉来亲朋好友购买应援票,就能获得再砍一刀……啊不是,再抽一次的机会!说不定这次就鸿运当头了呢?”

【好眼熟的套路……主播你上辈子真不是当销售的吗?】

【人心险恶啊!】

【这不就是……】

【都不说是吧?我也不说。】

戚清见众人面露迟疑,立刻信誓旦旦地补充道:“诸位放心,这些道具都有隔绝灵力的阵法,绝对公平公正,全凭各位的手气!”

说着,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烫金小笺,上面银钩铁画写着“岳寂”二字,大方地递给蓝衣弟子:“你是今日首位贵客,这张送你,来试试手气?”

蓝衣弟子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果然没能经得起“免费一次”的诱惑。

只见他拨动鸿运转盘,转轮飞速旋转起来,金灿灿的奖励区模糊成一片炫目的金光,好一个富贵迷人眼。

几息之后,转盘慢了下来,再慢,再慢,最后在众人的屏气凝神里——

停在了离十倍区仅一指宽的位置。

“哎呀!”

周围的修士扼腕叹息,仿佛自己错失了良机:“就差那么一丁点!”

见此,戚清故作遗憾地摇摇头:“真是可惜啊,若是再来一次,说不定能中呢。”

他看向正在为上台活动筋骨的岳寂,意有所指道:“支持偶像的机会难得,也就大比期间能图个乐子,不过缘分就是这样,总是差那么一点……”

蓝衣弟子咬了咬嘴唇,掏出一块灵石:“再来一次!”

这一次,他一定能行!

戚清立刻笑开了脸:“好嘞!”

然而——

依旧差了那么一点点运气。

蓝衣弟子:“……”

他深吸一口气,直接解下腰间钱袋,哗啦啦倒出五块灵石:“……再来!”

今天非要转出个名堂不可!

戚清还没来得及劝说,蓝衣弟子已将灵石拍在了下注台上,眼中写满了极强的胜负欲。

几轮过后。

钱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蓝衣弟子额头渗出细汗,指节发白地攥着最后几枚灵石,正怀疑戚清是否在转盘上做了手脚。

“我中了!我真的中了!”旁边一位试手气的修士突然爆发出一阵狂喜的呐喊。

清脆悦耳的灵石碰撞声中,戚清爽快地赔付了十倍赌注。

这一幕如火星溅入油锅,瞬间点燃了围观修士的热情。

“让开让开,该我了!”

“我就不信这个邪!”

修士们争先恐后地掏出钱袋,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谁不想成为下一个幸运儿呢?

不管怎么样,总比那个输红眼的玄天阁弟子强吧?

蓝衣弟子气得攥指成拳,微微发颤,戚清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要不还是算……”

“再来!”

蓝衣弟子打断他,咬紧牙关,发狠地把最后几块灵石拍在了台面上。

孤注一掷!

【这算诈骗吗?】

【明码标价的事怎么能叫骗?喏,主播的确把概率标出来了……虽然说字有点小。】

【主播是懂在禁播边缘大鹏展翅的。】

戚清抽空瞥了一眼弹幕,忙辩解道:“冤枉啊,我也想让他住手来着。”

这样不可持续发展下去,小替身迟早被竭泽而渔,他还想多折腾两下呢。

台上的岳寂瞬间无人在意,尽管还没人抽到头彩,但不时爆出的小奖就像诱饵,不断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每个人都激动地想:万一呢?万一是自己呢?

等到对手再次飞出去,岳寂施施然走下擂台时,他的应援票已经一售而空。

戚清利落地收起了鸿运转盘和真情匣,心满意足地冲众人拱手:“不好意思,今日应援票已告罄,收摊了!”

还在观望的人爆发出懊恼的叹息,无不捶胸顿足,暗恨自己为什么没敢试水。

有人盯着戚清鼓鼓的钱袋目露凶光,几个输急眼的修士正要发难,却见方才擂台上如杀神般的黑衣青年立在戚清身侧,如一柄亟待出鞘的利刃,冷冷盯着他们。

凛冽的威压释放出来,刚才蠢蠢欲动的人顿时像被泼了盆冷水,马上冷静了下来。

他们可不是这人的对手。

“对了,”戚清好似背后有眼睛似的,晃了晃扬手中筹码,含笑道:“这场比赛结束了,刚才下注我徒儿的道友们,来领奖吧!”

这话像春风化雨,瞬间驱散了输家们脸上的阴霾。

几个原本恼恨的修士顿时眉开眼笑,不甘人后地涌上前来。

……

几日后。

玄天阁,主峰内殿。

霍誓坐在上首,手中盘着一枚碧绿翡翠,玉色映得他眉眼愈发阴冷:“连着三日去看他比试,他可曾对你另眼相待?”

蓝衣弟子垂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小极了:“……有。”

“大声些。”霍誓停下手中动作,敲了敲桌案,眯起眼道:“你不会在骗我吧?”

“弟子不敢!”蓝衣弟子的头埋得更深了,慌乱道:“我怎敢骗少掌门您呢?弟子的确日日都去观赛。”

“那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他对你曾对你放下戒心?”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蓝衣弟子喉结滚动,却不敢回答。

霍誓察觉到什么,忽然道:“你的佩剑呢?”

“他……他与我交换了姓名!”蓝衣弟子额上渗出冷汗,顾左右而言他:“他师父十分信任我,还把我当做知交……”

“蠢货,我是让你接近他,没让你接近他师父!”

霍誓一掌拍在案上,厉声道:“你既然得了信任,为何还不动手?是他压根对你没兴趣?还是他师父提防你?”

见蓝衣弟子沉默,霍誓忽而森森道:“……总不会,你动了真心?”

“绝无此事!”蓝衣弟子猛地抬头。

霍誓冷笑:“那为何不动手?你当我是傻子?”

“我……”蓝底弟子鼓足勇气,嗫嚅道:“我没钱了。”

“……”

殿中死一般的寂静。

蓝衣弟子颤抖着掏出干瘪的钱袋,以示自己真的没说谎,硬着头皮道:“弟子连佩剑也当出去了,现在根本不敢接近他和他的师父。”

……

戚清赚的盆满钵满的第四天,三大宗门联合颁布禁令,禁止修士私下开盘。

“近日得到举报,”玄天阁掌门别有深意地朝戚清的方位看了一眼,道:“诸位道友在擂台上努力拼搏,浴血奋战之时,竟有人假借助威的名义,行敛财之实,当真是别出心裁啊。”

这话指向性太强,许多人下意识看向了戚清。

戚清但笑不语,岳寂微微掀起眼皮,从玄天阁掌门脸上扫过,又落到掌门后面的霍誓身上,眼中杀意一闪而逝。

“诸位不辞辛苦跋山涉水而来,更有道友负伤上阵,如此艰辛之际,竟有人借此为名敛财,是可忍孰不可忍!”

玉清门掌门随之发言,场下修士们交头接耳,很快产生了共鸣,怀疑的目光纷纷投向戚清。

“此言极是!”

戚清忽然朗声道:“在场诸多道友,特别是如我这般小宗出身的弟子,不仅带伤参赛,还因囊中羞涩而求医无门!在下想斗胆问问诸位前辈,我们是否该多给这些为求大道而拼尽全力的后辈们一些关怀?”

高台之上,几个掌门蹙起眉毛,目光探究,不知道他葫芦里打算卖什么药。

青年长身玉立,左右环顾一圈,声音清越,字字铿锵:“在下不才,愿将此次所得七成捐出,协助受伤道友们求医问药,余下三成仅作此番活动开支。”

说着,他冲众人抱拳:“此举不为其他,只为能将诸位道友的关怀借我之手一同传递出去,修真之路注定艰险,愿与诸位共勉,同登大道!”

——七成!

这个数字如一道惊雷炸响。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这个精于算计的年轻人竟会如此慷慨,主动把到手的灵石吐了出来。

要知道天度宗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多少小宗弟子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灵石?难道是在做戏给大家看?

他们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一消息,到了下午,戚清竟然把捐赠比例提高到了令人震惊的九成!

据传他在回程途中遇见几位重伤的散修弟子,心生怜惜,当即决定只留本钱,余下的灵石全部捐出。

这一举动彻底扭转了舆论。

那些曾质疑过他敛财的修士这才想起,入场门槛不过也才一块灵石而已,多数人花费不足十块,而戚清兑现奖励时从不赖账,出手爽快。

如今竟要捐出九成!

——他自己还能剩多少?

一夜之间,“天度宗戚清”这个名字如插上翅膀般传遍了参加大比的所有修士耳中。

所有人无不动容,受伤的弟子得了医治,更是感动不已,特地向他道谢,他却事了拂衣去,并未专程露面。

修士们更加感慨,他们今次可算见识到了真正的善人——何谓良善无私?这就是良善无私!

……

当众人还在为戚清的低调慷慨感动时,他正缩在乾元剑尊的屋子,美滋滋清点着灵石。

十块、十五块、二十块……不错,竟然还剩六十多块!

青年眸子亮得惊人,笑容灿烂,整个都散发着乍然暴富的快活。

岳寂盘坐在一旁,幽幽道:“师父还真是会玩弄人心。”

“说得好像为师玩弄过你一样。”戚清得意地收好灵石,忽的冲他挑了挑眉,传音道:“攒够给你办道侣大典的钱了,高不高兴?”

第88章 下药 顺水推舟?

扬名果然是最好的寻人法子, 还没等到下一次比赛,要找的人就主动寻了过来。

“戚道友!”

熟悉的粗犷声音响起,戚清回头, 见贺冲笑容满面地大步走了上来,身边还跟着亦步亦趋的小姑娘:“早知道你在, 我和师妹就该直接去玉清门找你了!”

他大约是专门打听过,知道戚清惯常坐在树荫下的席位,边嗑瓜子边看比赛。此刻找到了人更是毫不客气, 凑过来抓了一把瓜子, 顺手分给扶铃一半。

戚清一怔, 师兄妹俩已坐下来,“咔咔咔”地嗑起了瓜子。

贺冲道:“要不是你捐钱这回事闹得沸沸扬扬,我都不知道你也来了。唉, 都怪我光顾着琢磨怎么赢比赛, 没留意外头的消息, 还以为你们不会来凑这劳什子热闹呢!”

“就是!这里一点也不好玩。”小姑娘撇了撇嘴, 抱怨道:“还不如在我的毛茸茸窝里睡大觉!”

“几个月不见, 你怎么还没长高啊?”

戚清顺嘴问了一句, 在扶铃反应过来瞪他前,立马转移了话题:“咳咳, 既然人家请了,我们自然要来, 否则不是显得心虚么?”

贺冲呸了一口瓜子皮, 摇头啐道:“心虚做甚?这几宗就没一个好东……哼, 算了!不提也罢。”

好歹是在三宗地盘上,他勉强管住了嘴,转而道:“今晚喝酒去?”

看这架势, 估计这俩人也遇到了一些不便直说的手脚。

戚清爽快应了下来:“行啊,你们住在玄天阁还是云霄宗?”

正好借酒说点悄悄话。

没等贺冲回答,岳寂低声唤道:“师父。”

“放心,不会喝醉的。”戚清拍拍他的手:“我有分寸。”

好不容易找到贺冲他们,自然要趁热打铁探听虚实,看看这三宗到底是同气连枝,还是玉清门在唱独角戏。

这几日他风头出尽,恐怕早已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若不早做打算,只怕后患无穷。

岳寂抿紧嘴唇,面色幽幽,半晌没答出一个“好”字。

“今晚我来找你便是!”贺冲豪爽道。

戚清只当他们几人小聚,顺带打听消息。

谁知一些受了他捐助的修士正苦于无处致谢,见贺冲与他相熟,竟纷纷托贺冲代为转达谢意。

贺冲这人,天大的事都能推脱,唯独喝酒这件事上抹不开面子。

于是当晚戚清再见到他时,粗犷汉子身后乌泱泱跟了一群人,简直像拖家带口地来赴宴。

玉清门就算再不乐意,也架不住这么多修士浩浩汤汤的拜访,只得命弟子在小楼前辟出一块空地,权作招待之所。

戚清难得体会到做名人的滋味——不是被围攻的那种——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面上还要端着逼格,差点以为自己挤到了签售会上被要签名。

“戚道友,多谢你捐的灵石,我师弟的伤才得以用药!”

“道友尝尝我们宗门的佳酿!”

“有酒无肉怎么行?快支几个烤架,俺猎了山鸡和獐子!”

场面一时热闹非凡,不知谁塞来一杯烈酒,戚清勉强喝了几口,被辣得满脸通红。

“诸位,打住打住!”他一面把岳寂推出来顶着,一面拼命摆手:“那些灵石是大家共同筹措的,并非我一己之力,莫要再谢了!”

不料,身前的人似乎是报复他白日不听劝阻,有意无意地侧过身子,将戚清暴露在人前。

修士们人挤着人,高喊着什么“戚道友大义”就提着酒冲了上来,以为有缝隙可钻,来一个被岳寂挡一个。

人虽被挡了,酒却被接了过去。

岳寂信手端过一杯,眸中神色明暗不定。

他把酒盏递到戚清面前,似笑非笑:“师父,喝?”

笑意里隐隐藏着一点挑衅,好像拒绝就输了似的。

戚清跟他对视两秒,牙关一咬,夺过他手里的酒盏:“喝就喝!”

不就是烈了些,当他怕了不成!

没想到,下一刻岳寂又端来一盏,手臂轻巧穿过他的臂弯,手腕相贴——竟是要与他交杯共饮。

戚清被这近乎喝合卺酒的姿势惊得指尖一颤,眼看着大庭广众,下意识就要抽手,周围喝上头的修士却开始起哄:“喝啊!戚道友莫不是怕了?”

“我……”

戚清张了张口,忽见岳寂正定定望着他。

那双眼睛里除去期待,更多的却是忐忑和克制,竟让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四周沸沸扬扬,可对视的刹那,好像别的声音都不存在了。

只剩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戚清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忽然觉得脸颊烧了起来。

“一起喝?”岳寂低低问。

戚清终究抵挡不住,耳根发热,微微错开眼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做贼似的飞快抽回了手。

他把酒杯一倒,不敢去看那双眼睛:“我干了,你随意!”

“好!痛快!”

“戚道友海量!”

“来来来,大家一起走一个!”

在修士们哄闹着将他架走前,戚清匆匆瞥了岳寂一眼。

黑衣青年仍立在原地,指腹摩挲着空酒盏,忽而低头,将唇轻轻印在他方才饮过的杯沿。

小楼前聚集的修士太多,有不少原本住在楼上的修士看的心痒痒,也来凑一份热闹。

这里就像正在举办一场宴会,处处人影交错,篝火“噼啪”燃起,烤肉的香味混着就像弥漫开来。

蓝衣的青年被众人簇拥在中间,跳动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温暖明亮,既近又远,仿佛亮得要灼伤人的眼睛。

立在阴影里的人静静看了一会儿,正要如往常般回到他身边去,忽觉有人从后接近。

“谁!”

岳寂警觉回首,那人却拽住了他的衣袖:“岳道友。”

声音温柔如山溪,偏叫人听得心烦。

岳寂冷着脸扯回袖子,嗤道:“有邀请你么?”

他讲话十分不客气,蓝衣弟子却不恼,反而带了一点镇定:“这么多人都来了,我为何不能来?”

“那就请便吧。”

岳寂转身就要走。

“岳道友!”

蓝衣弟子又叫住了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见岳寂不搭理,他鼓起勇气上前一步,重新拉住了岳寂的袖子,轻声道:“这些日子观战,见岳道友果然年少英才,卓尔不群,比我见过的所有天才都要厉害。”

蓝衣弟子说着,有些羞赧地低了低头:“岳寂,你……有道侣没有?”

岳寂再次扯回衣袖,莫名多了一点耐心,冷硬而骄傲地吐出三个字:“当然有。”

他这般自得,蓝衣弟子听了,却轻轻咦了一声,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是一种不自觉含了惊诧意味的笑意,好似听到了什么荒唐的闹剧。

岳寂皱起眉毛,听他一字一顿地问:“……该不会是你的师父吧?”

察觉他似是默认,蓝衣弟子温润如玉的表情一变,宛如假面裂了道缝,转而露出了然的笑容。

他向前迈了半步,压低声音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呢。”

到了这步,岳寂反倒不急着离开了,刀锋般的目光剐过他,冷淡道:“你待如何?”

蓝衣弟子扬起眉毛,唇角微勾,大胆地又逼近一步。

“我看得出来,你对他有些不同的情愫。可他被那么多人簇拥着,你却独自待在这里,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他刻意仰起那张与戚清气质极为相似的面容,温声蛊惑道:“你师父终究是长辈,他的年纪和辈分摆在那里,不可能只属于你一个人,也给不了给你想要的。”

“但是,我可以给你……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代价。”

这是一个相当诱人的条件。

即便明知道其中有诈,前半句也足以让人心头微微一漾,生出些别样的遐想来。

——可惜,他选错了对象。

岳寂抱臂而立,凌厉的眸子深深陷在阴影中,看不出丝毫情绪:“你是觉得我动不了你?”

“我说错了吗?”蓝衣弟子笑得愈发张扬。

岳寂迟迟不动手,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难道你真要悖乱人伦,和你的师父……”他故意拖长声调,轻飘飘道:“你想想,天底下的人会怎么看你们?”

似是想到那个场景,蓝衣弟子叹了口气:“但凡真心喜欢一个人,哪里舍得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你真的能亲手把他弄脏么?”

对面的人果然沉默了。

见此,蓝衣弟子终于放下了心。

他乘胜追击,带着笑意,就这样一步步将人引向了更暗处。

“来吧。”他斟了一杯酒,递向黑暗里的人,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很快就结束了……就今夜,成全我一次,好不好?”

岳寂一言不发地接过了酒。

蓝衣弟子心头一喜,伸手想抚上他的脸。

——却在指尖即将触及的刹那,对上一双满是杀意的眼眸!

……

戚清被灌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才从人群里脱身,脑子都有点晕乎乎的。

他下意识环顾四周,却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岳寂?”青年踉踉跄跄地穿过横七竖八醉倒的人群,声音里带着醉意:“岳寂?你在哪?”

找了一会儿,终于在角落的阴影里找到了独坐的黑衣青年。

戚清松了口气,胡乱抹了把脸,将散落的碎发捋道脑后:“怎么躲在这里?”

岳寂不言,脸色阴沉得可怕,像是被谁惹到了似的,坐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

戚清目光一扫,眼尖地注意到他手边有一杯空酒盏。

奇了,岳寂向来不怎么喝酒,也干不出来一个人在角落里喝闷酒这种事,这里怎么会有酒杯?

他抄起酒杯嗅了嗅,残酒的香气清冽绵柔,并非今晚修士们带来的烈酒。

“谁给你的?”他诧异道。

岳寂这才慢慢抬眸,目光在酒杯上短暂停留了一下。

“有人下药。”他语气平静极了,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如何这样的小事。

戚清大惊失色,马上酒醒了大半。

——原著剧情怎么刚好在他没顾上的时候上线了?!

都说了别吃陌生人的东西!

他把酒杯一丢,手忙脚乱地扒拉起了岳寂:“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吗?恶心吗?经脉可还顺畅?有不对一定要告诉师父!”

岳寂任他拉着转了一圈,才慢条斯理地低声道:“有是有,但……”

戚清急切道:“哪里有问题?”

岳寂话没说完,流露出一点无辜,低头往下看去。

戚清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瞬间沉默了。

“……”

他刚刚被吓醒了酒,这会儿却恨不能还醉着,额上青筋直跳:“——下什么药不行?非得给你下这个?!”

岳寂抿了抿唇,将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嗓音含着委屈:“那师父还管不管?”

第89章 暗火 你会怪我把你弄脏吗?

“不管。”戚清果断道。

上回被惨痛折腾过一次, 他才明白什么是龙傲天。

不止天赋惊人,修炼速度一骑绝尘,连那档子事也……

一折腾起来就没完没了, 续航能力近乎恐怖,这要是再被药效催着, 还不得把人折腾散架?更何况随时可能有人过来。

“自己解决。”戚清又补充道:“为师相信你的定力。”

他站起身就要走,身后忽然传来踉跄的脚步声,转头一看, 岳寂扶着额头, 脸色发白, 身形摇摇欲坠,呼吸明显粗重起来。

“师父去陪别人便是,想来是顾不上我了。”黑衣青年低垂着眼, 声音虚弱:“弟子……自己上楼休息。”

他似受了天大的冷落, 说要上楼, 却在戚清的目光里一步三晃, 半天都没走出阴影的范围。

戚清忍不住道:“还回家吃饭吗?”

岳寂马上停下了脚步, 扭头望向他。

“我的意思是, ”戚清好心解释道:“照你这个速度,会不会还没上楼, 药效就结束了?”

没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岳寂抿紧嘴唇, 道:“师父既然选了别人, 何必还来管我?”

话是这样说, 他的脚下却迟迟未动。

大约是药性的确猛烈,那一处撑起的阴影轮廓大到有些吓人了,戚清控制不住瞥了一眼, 又迅速别过脸去,耳根微热,不自在地低声道:“为师看着你上去。”

然后两个人就在冷风里大眼瞪小眼了半晌。

眼看对面的人不肯松口,岳寂面上似闪过一丝失望,独自转身上楼。

戚清信守诺言,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洞里,才重新回到人群之中。

篝火边的氛围依旧热络,修士们推杯换盏,吵吵嚷嚷的,贺冲递来一串烤得油亮的兽肉,大声道:“你徒弟呢?怎么不过来?”

“他有事先回去了。”戚清随口答道,心不在焉地接过肉串。

“他去找他的朋友玩了吗?”扶铃忽然问。

戚清一怔:“什么朋友?”

小姑娘抱着酒壶,坐在挨不着地的凳子上,努力给他指着方向:“我之前看见岳寂和一个穿蓝衣裳的人一起走了,他们不喜欢喝酒吗?怎么不过来一起玩?”

蓝衣裳?

戚清脑海里蓦地闪过一个念头,急声问:“那人是不是和我差不多高,长相也相似?”

扶铃眨眨眼,盯他点头又摇头:“他黑气缠身,我看不清脸。”

戚清心头猛地一沉,霍然起身。

——是他大意了!

三大宗门本就对他们怀着恶意,既然敢下那等下作的药,又怎会轻易让他们解决?更别提特意派和他有几分神似的蓝衣弟子前来送药,其用心不言而喻。

岳寂喝了药,那蓝衣弟子呢?为何不见踪影?

一股不祥的预感骤然涌上心头——若那蓝衣弟子另有算计,岳寂此刻岂不是……

“你们继续,我上楼一趟!”

说罢,他急匆匆丢下肉串,顾不得满身烟火气,往小楼疾步而去。

岳寂说要回去休息,却既没有回自己的屋子,也没去乾元剑尊那儿,反而气息极为明显地出现在他的房中。

戚清一想到自己屋里那些邪门的埋伏,推门时声音都绷紧了:“岳寂!”

缩在角落里的人影动了动。

他怀中紧紧抱着什么,屋里没点灯,看不清神情,可当戚清伸手去探时,指尖触及的皮肤滚烫得几乎要灼伤手心。

“很难受吗?”戚清单膝跪在他面前,手背贴上他的额头,声音放软了些:“方才是为师考虑不周,现在好些了没有?”

岳寂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捞,紧紧搂住了他。

戚清半跪着任他抱了一会儿,低声问:“那个人来找过你?”

“嗯。”岳寂说话时,嘴唇蹭过他的脖颈,嗓音低哑:“……幸好师父来了。”

他贪婪地攫取着戚清身上的气息,仿佛这样就能洗去方才那段令人反胃的记忆。

二人间的距离过近,导致某个东西抵着戚清小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只好按住岳寂肩膀,示意道:“这间屋子不妥,咱们换个地方……”

“就在这里。”

岳寂收紧手臂,慢慢仰起头,像条没人要的小狗似的,眸子濡湿地盯着他:“用手帮帮我……好不好?”

……

夜深。

楼下篝火渐渐暗了,修士们三三两两散去,屋内的动静也终于暂歇。

戚清酸软着收回手臂,掌心火辣辣地疼。

他看着身上的痕迹,以及脸上溅到的一点甜腥,黑着脸掏出手帕狠狠擦去:“你就非得弄我一身?”

练剑都没这么辛苦!

岳寂倒好,恩将仇报,幸亏底下的人都散了,不然他不知道要怎么出去见人。

罪魁祸首靠在墙上,懒懒散散地看着他,忽而笑了笑。

“你会怪我把你弄脏吗?师父。”

戚清心想这说的什么狗屁话,正想骂两句,抬眼却瞥见他松开了跟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的东西,顺手拿起来一看,更是火冒三丈。

“祸害我一个还不够?”青年气得把那东西抖了抖:“你这狗东西要做狗窝吗,连我的衣裳都要拿!”

岳寂将衣裳往回一抽,理直气壮道:“我找到的。”

“找到也不是你的。”戚清劈手去夺:“拿来。”

也不知这混账什么时候顺走了他的旧衣,看样式还是早年间穿的,颜色洗的发白,各处针脚都补过好几遍。

岳寂把衣裳往身后一藏:“不给。”

戚清抢了几下,实在不想在某种不可描述的味道里跟他扯这个,冷着脸把手一松,哼道:“不给是吧?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自个儿找衣服去,别找我。”

他收拾完身上的东西,打开窗户散味,转头见岳寂还靠在那里,想了想,还是问道:“药效退了没有?还难受吗?”

岳寂细心地叠着旧衣裳,闻言抬起眼睫,漆黑的眸子微微转动,落到他脸上,唇角倏忽翘了起来。

黑衣青年靠到了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声:“师父……骗你的。”

“我根本没喝那杯酒。”

“……”

“???”

戚清脑子空白了一瞬,随即勃然大怒:“岳、寂!”

……

玄天阁,主峰内殿。

本该是夜半休憩的时刻,不速之客却打破了这份宁静。

蓝衣弟子伏跪在地,浑身止不住地战栗:“少掌门,弟子……弟子真的知错了……”

霍誓掐着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那张清俊面容涨得通红,眼底蓄泪,倒也有几分能入眼。

“他说要杀你,你就真的吓得半途而废?”霍誓指节加力,像要碾碎一粒尘埃:“不争气的东西,我养你是做什么用的?”

蓝衣弟子疼得抽气,勉强答道:“药,药确实下在酒里了,可他把酒……酒……”

“赏给你了?”

霍誓眯起眼睛看着他,看他想掉眼泪又不敢的样子,突然松了手。

他原本阴冷的表情变了,竟浮现出笑意:“你这模样,的确有七分像他师父。”

蓝衣弟子懵了一下,旋即在对方玩味的打量中明白了什么,顿时面如死灰。

霍誓慢条斯理地用锦帕擦了擦手指上的泪渍,末了,对他勾了勾手指。

“起来吧。”

蓝衣弟子低垂着头,单薄的肩膀仍然在微微颤抖。

“只要你碰过他,留了气息,也能勉强既往不咎。”

霍誓眉峰压低:“现在……该怎么做,还要我教你吗?”

森然杀意扑面而来,蓝衣弟子浑身一颤,泪痕未干,却沉默地抬起手,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

那日过后没两天,突然爆出一则消息。

——一名玄天阁的参赛弟子在大比期间竟遭人杀害!

戚清才刚刚听说这事,消息已经一传十,十传百,转眼间传得人尽皆知。

“你知道吗?”连贺冲也神秘兮兮地道:“死的那个弟子,前几日还来看过你徒弟的比赛呢!”

扶铃补充道:“蓝衣裳!”

戚清嗑瓜子的手一顿:“是那个我骗……咳,交流过的蓝衣弟子?!”

贺冲点点头,神色凝重了些,左右张望确认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音道:“有传言说,是你徒弟对他图谋不轨,遭拒后恼羞成怒,所以将他杀了!”???

一瞬间,戚清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睁大了眼,一把抓住贺冲的肩膀:“这话是谁传的?”

岳寂对蓝衣弟子图谋不轨,求而不得杀人泄愤?

——原著都不敢这么写!

贺冲紧皱着眉,摇摇头道:“我也是听几个修士议论,你放心,我自然不信!但这事明显冲着你们来的,务必小心些。”

戚清还没来得及探听蓝衣弟子的死因,谣言便已发酵得愈演愈烈。

传闻蓝衣弟子交手后十分欣赏岳寂,本想与他私下交流,不料岳寂见他有几分姿色,竟想强逼成就好事,却因蓝衣弟子抵死不从,又怕被其上报给玄天阁,怒而出手杀人。

如今蓝衣弟子的灵柩就停在玄天阁主峰,身上的确有被强迫过的痕迹,怨气久久不散。

修士们将信将疑,却压不住人性天生的好奇,自以为隐蔽地频频路过,打量师徒二人。

前几日的小楼前,不少人都看见了蓝衣弟子和岳寂待在一起——也正是从那天以后,就再也没人看到过蓝衣弟子。

难道……传言是真的?

玄天阁的参赛弟子更是群情激奋,同门莫名被杀,有嫌疑的外来者却被宗门大比的规矩保护着,想要个说法都没处讨,如何能叫人不怒?

戚清暗道不妙,玄天阁这是暗算不成,便要明着栽赃?

偏生在这个风口浪尖,擂台对阵名单公布——岳寂下一场比赛的对手,正是霍誓。

第90章 指控 少掌门飞了

比赛那日, 擂台四周是前所未有的壮观阵仗。

岳寂作为本届大比最大的黑马,一路过关斩将未尝一败。只是先前对阵的都是些小门派的对手,虽然战绩惊人到夸张, 却也未引起太多关注。

如今却不同了——莫名出现个“杀人”的谣言缠身,加之戚清这些天搅弄风雨, 在参赛修士之间留了名,今日的擂台旁边挤得水泄不通。

不管是有比赛的,还是没比赛的修士, 甚至几位本该在其他擂台值守的执事弟子, 都悄悄挤到了这边来, 观众席一时人满为患。

宋文宋武看得捏了把汗,欲言又止,戚清哪能看不出他们的想法, 转头问旁边活动筋骨的人:“紧张吗?”

岳寂神色如常, 连眉梢都没动一下:“又不是我做的, 紧张作甚?”

他语气平淡得好像只是个观众, 似乎一点也没为谣言动摇, 活动完便径直走上了擂台。

不少人见此窃窃私语, 有人觉得他太过冷血,也有人暗自被他这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定力震惊——难道死的那个弟子当真和他无关?

“岳道友。”

对面, 一袭劲装的霍誓也缓步登上擂台,目光如刀:“我期待已久, 终于等到和你交手的这一天了。”

岳寂点点头, 道:“我倒是没什么期待的。”

霍誓脸色微僵, 旋即自嘲一笑:“我还以为这是一个能说清误会的机会呢,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岳道友,我实在不愿相信, 我师弟他与你……”

说到这里,他好像突然意识到失言般止住话头,转而露出苦涩的神情:“罢了,死者为大。”

台下顿时一阵骚动——这话分明是在暗示岳寂和那玄天阁弟子的死脱不了干系!

无数道目光霎时聚焦到岳寂身上,黑衣青年却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你师弟?谁?”

他语气冷漠得要命,仿佛在谈论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

几个玄天阁的弟子马上红了眼,死死瞪向擂台。

霍誓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似乎不敢相信有人这般凉薄:“自然是日日来看你比赛的那名蓝衣弟子!你竟然不记得他?你怎么能不记得他!”

岳寂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难道每一个来看我比赛的人,我都要记住吗?”

话音未落,不少人都已变了脸色。

此人好生冷心冷情!不说愧疚,竟然连一丝一毫的体恤都没有!

霍誓的表情顷刻转为哀痛,闭了闭眼:“师弟啊,可怜你到死都还惦念着他……当真是错付了薄情郎!”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霍誓竟当众坐实了谣言,直接将这几日风言风语的矛头直指岳寂!

戚清在观众席上听着这些话,不由得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位深情的玄天阁少掌门。

此人演技拙劣,看不出对师弟“被谋杀”的事情有何深切悲痛,倒是妒恨一闪而过。

诚然他是玄天阁的天才,宗内最年轻的化神期,但对上岳寂这种要脸有脸,要实力有实力,话题度拉满的龙傲天,还真没什么竞争力。

没办法,龙傲天的配置拉满了,就是换成他爹上也照样比不过。

不少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显然已经信了七八分。戚清颇有些头痛,岳寂平时那么会演,怎么这个时候倒不知做做表面功夫了?

擂台上,岳寂直接转向主持长老,微微颔首,示意他已经准备好了。

这般无视让霍誓脸色铁青,就连底下观赛的人也忍不住道:“此子好生狂妄!”

“这里是擂台,”戚清斜斜瞥了那人一眼,不阴不阳道:“不直入正题,难不成打嘴仗来了?”

那人被怼了一下,正想反驳,一转头认出了戚清,悻悻闭了嘴。

主持长老看向霍誓,后者不着痕迹地摸了摸怀中某物,随后搭上了腰间的扇子。

得到暗示,长老退开身形,宣布道:“比试——开始!”

霍誓猛地欺身攻上!

玄铁折扇“铮”地一声打开,带着凌厉的罡风直袭岳寂面门,一旦被打中,怕是半张脸要被削下来。

岳寂却连剑都没拔,侧身一躲,下一刻出现在了霍誓身后。

霍誓余光见一掌拍来,立刻绷紧了后背。

他心中早有计较,同是化神期,自己生于大宗,自幼修习上乘功法,定然能稳压这小宗弟子一头。

可硬生生接下这一掌后,他才惊觉自己错得离谱。

——以为的微小差距,竟然是足以让他付出惨痛代价的鸿沟!

“砰!”

力道透体而入,霍誓心口瞬间剧痛,转眼整个人都被震飞了出去。

就一下?

场下的人无不震惊,连戚清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不敌岳寂一合之力。

怎么会有比城主还脆的脆皮!

黑衣青年收起手,冲踉跄爬起来的霍誓勾了勾手指:“再来?”

霍誓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勉强止住去势,差一点点就摔下了擂台。

他霍然抬眸,眼底轻蔑尽褪,取而代之的是难得一见的凝重。

霍誓终于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能以小宗身份从秘境全身而退,还这般年轻的化神期,岂会是泛泛之辈?

“我要动真格了。”霍誓抹去嘴角血迹,寒声道。

——下一秒又飞了出去。

戚清有些不忍直视。

自家徒弟的身手他当然最清楚不过,岳寂的招式看似平淡,下手一次比一次狠,却始终没让霍誓飞出台去,怎么不算一种放水呢?

这样留手,分明就是把这位少掌门当做沙包,好好出口恶气。

果然还是生气了。

若说霍誓一开始没发现,后面飞得多了,也很快醒悟了过来。

他脸色更为难看,擦掉流到衣襟的血,恨不能立刻把此人就地诛杀。

区区小宗弟子,怎敢将他当做陪练的靶子!

擂台下的气氛却愈发高涨起来,人性天生慕强,大部分修士天南海北赶来参赛,本就是想看精彩的对决。

岳寂的招式并不花哨,反而招招至简,干净利落,每一击都让玄天阁少掌门飞得行云流水,带着返璞归真的韵味,十分具有观赏性。

除了玄天阁和几个同气连枝的三宗弟子,其他观众都看得津津有味。

“好!飞得好啊!”

“再飞一下!比刚才再飞远些!”

“小心,他要掉出去了!”

眼看霍誓成了场上一道飞来飞去的风景,戚清深吸一口气,偷偷打量起了玄天阁长老的脸色。

生气了吗?

几位长老脸色果然难看极了,显然也看出自家少掌门正被人当沙包揍,却碍于规矩无法干预,只能干坐着生闷气。

戚清心情忽然就好了不少。

这几个宗门既然喜欢在暗里出手,便该想到会有今日。

这次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少掌门被暴打,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等到霍誓形容狼狈,鼻子嘴巴的血把半张脸都擦花时,岳寂总算不再留手。

他停下脚步,提了整场的长剑终于出鞘。

“啪!”

一道凌厉的剑气将霍誓直接横扫下擂台,重重摔进人群里,激起一片尘土。

这位玄天阁的天之骄子爬了起来时灰头土脸,吃了一嘴的灰尘,顿时成了全场目光的焦点。

霍誓几乎羞愤得无地自容,气得想杀人,几个弟子慌忙把他扶了起来。

谁都不敢相信,堂堂化神期的少掌门还没进复赛,就这么淘汰在了一个外宗弟子的手里!

而台上的外宗弟子神色平静,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光洁如初的剑身,等待主持长老宣判胜负。

主持长老阴沉着脸,不善地看了他一眼,半晌终于开口:“天度宗,岳……”

“且慢!”

霍誓突然厉声打断了他,随即指向岳寂:“他作弊!”

修士们没想到这场大戏还有后续,诧异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左右平移,戚清看不下去了,当即起了身。

这霍誓当真是狗急跳墙,连如此低级的污蔑也说得出口,当他不存在吗?

“少掌门有何凭证?”主持长老连忙追问。

霍誓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张碎裂的符箓,高举示众:“诸位明鉴!方才比试中,我玄天阁的护灵符忽然碎裂——此符专克邪祟之术!寻常灵力根本无法伤及任何一角!”

岳寂还没开口,戚清的冷笑已经传来:“你的意思是,你们玄天阁的一张符箓,比在场道友们的眼睛还灵?”

他走下了观众席,停在擂台边,朝四周环视了一圈,提高声音道:“刚才可有人看出半点邪祟痕迹?”

这种简单粗暴的指控,当真会有人信?

霍誓的眼睛扫向他,在青年身上微妙地顿了顿,旋即冷厉道:“此符乃是我宗天璇长老所赐,是真是假,尔等一验便知!”

裁判席上,主持长老接过他的灵符仔细查验,又递给旁边的其他宗门代表,皆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这张符箓的功效。

“符箓的确是真品。”换了一位长老开口:“但仅凭此物就断定岳寂选手使用邪术,未免武断,老夫全程观战,并未察觉到任何邪祟气息。”

“是啊,说不定只是打斗时不小心震碎了?”

霍誓冷冷道:“此符我一直贴身携带,以天璇长老深厚的功力,寻常交手不足以令它碎裂,必须得是邪祟之气。”

台下一些符修和阵修开始讨论起来,似乎对这中符的功效有些心得。

玄天阁弟子附和道:“少掌门携带此符多年,我早就见过多次,连先前下山斩除妖修也未曾损伤,怎么可能轻易碎裂?”

霍誓将符箓碎片收回来,向岳寂抛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忽然笑了笑,道:“我相信岳道友是正派弟子,断然不会修炼邪术,也不会是魔修,对不对?”

岳寂眸色一冷,听他刻意顿了顿,说出了筹谋已久的结论:“那么只能说明一个可能——岳道友身上,有怨魂缠身!”

怨魂?

众人面面相觑,要说最近的怨魂,可不就是那位新死的玄天阁弟子?

戚清心里一凛,终于明白霍誓的算计落在何处。

他嗤笑道:“仅凭一张符箓就要给我徒儿定罪,玄天阁行事便是这般儿戏?”

岳寂在他身侧站定,借着袖子遮掩,悄悄握了一下他的手腕。

“别添乱。”戚清拍开他的手,又道:“再则,这符克制邪祟之气的说法不过是你们一家之言,又无其他被邪祟之气毁坏的符箓进行对照,贸然便下了定论。试问在场的道友,有谁遇到这种事情不觉得冤枉?”

观战的修士们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纵使岳寂先前对玄天阁弟子的死表现得十分冷血,但可玄天阁少掌门的指控委实不能让人信服,更何况方才比试中,岳寂出手明显留有余地,这些天的表现看起来也不像嗜杀之人。

霍誓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有此问,面上闪过一丝精光,拍了拍手。

“既然岳道友问心无愧,我听闻云霄宗有一面宝镜,最是公正,名叫验灵镜。是魔修还是邪修,还是怨魂还是妖气,一照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