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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1 / 2)

第71章 抢锅 师父摸到了吧?

只用了零点一秒, 戚清就反应过来了那是什么。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竟忘了躲,就这么僵硬地躺在岳寂腿上, 呼吸微滞。

那温度烫得惊人,简直能感觉到血脉的跳动, 简直像随时会引战的火药,戚清僵着身子,脑中轰然炸开, 旋即一阵尴尬和羞恼涌了上来。

……才夸了一句, 这混账就原形毕露, 当真以为他没脾气!

他暗暗蓄力要坐起来,偏生手臂压得发麻,一时没了知觉。

岳寂却似察觉到他的异样, 忽而俯身凑近, 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睫毛。

戚清心跳如鼓, 尴尬得要命, 索性死死闭眼装睡, 不想让岳寂发现自己醒着。

那处灼热随身前人的动作变本加厉抵在他颊边, 甚至微微陷进软肉里。岳寂的手指仍在不紧不慢地梳理他的长发,顺着发尾, 绕在指节,仿佛在把玩什么珍品。

戚清能清晰地感受到颊边抵着的形状, 如同羞耻的烙印, 随呼吸微微顶动, 岳寂一点也没有挪开的意思。

青年眼睫颤了颤,悄然攥紧了拳头,在起身把岳寂揍一顿和继续装睡之间纠结。

岳寂把玩了一会儿头发, 竟又来摸他的脸,指腹轻轻摩挲,在他唇上暧昧地揉按着,划到唇角,竟试探性地往里探入,想要顶开齿关。

触感越发鲜明,戚清终于不堪他的围追堵截,猛地翻身坐起。

“放肆!”他一把拍开那只作乱的手,耳根通红,狼狈地退了好几步,怒道:“仗着为师睡着,想以下犯上不是?”

岳寂不慌不忙地收回手,无辜道:“师父醒了?”

他瞧着一点也没有心虚的意思,敛了眸子,腼腆道:“方才师父躺在怀里,实在是让人……移不开眼,弟子一时情难自禁。”

“情难自禁?”戚清用力擦了几下发烫的脸颊,气得指尖发颤,扯下披的外袍就丢了过去:“你那是什么东西情难自禁?还敢戳到我的脸上来!”

岳寂眸色闪动,忽然抿出一点笑意:“是师父先蹭过来的。”

他欺身上前,去摸戚清的手,仿佛黑暗里慢慢接近的精怪:“师父摸到了吧?不帮帮我吗?都是因为您,我才……”

他的声音低哑蛊惑,一点点将手指强势插入指缝,十指紧扣。

戚清碰到的瞬间,火烙般猛地抽开了手:“你……!”

“师父总是这样。”岳寂幽幽望着他,嗓音含了点莫名的委屈:“非要我再失控,才肯哄我么?”

“哄你?”戚清冷笑,掌心已凝聚起灵力:“我看你是欠收拾!你大可试试,看我是哄你,还是收拾你!”

“当真?”岳寂语气一扬,马上把这话当成了圣旨,周身灵力出现了熟悉的暴动。

戚清忍无可忍,终于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那点温热还在脸颊,青年狠狠擦拭着残留的触感,却根本没办法忘记,遂恼怒地在洞口摆好了架势,准备等岳寂爬上来再算账。

等了一会儿,底下迟迟没有动静。

他气昏了的头渐渐冷静下来,眉毛一蹙,莫非……岳寂被闻老发现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猛然一紧,顾不得其他,急忙探身查看。

底下不远处,丹宗弟子生火的生火,巡逻的巡逻,不见任何异样。

戚清心头正疑惑,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扣住脚踝,将他狠狠一拉——

青年瞳孔骤缩,还未来得及出声,整个人就被熟悉的体温裹住。

岳寂单身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攀着凸起的岩石,两人悬在峭壁间微微晃荡。

……白担心了。

戚清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手中凝出冰剑,准备照着这张脸狠狠来一下。

“嘘。”岳寂示意他别说话,传音道:“看下面,师父。”

他用眼色示意,戚清手里寒光未敛,将信将疑,顺着他的目光往下望去。

这一看,表情就不由得凝重了些许。

底下的火灵气何时这般浓郁了?

光是悬在这里,便能感觉一股浓郁的热浪升腾上来,顺着岩壁往上冲刷,连头发丝都开始微微卷曲,脖颈很快多了一层薄汗。

丹宗弟子门显然也察觉了异样,小小骚动了一下后,一面派人禀告闻老,一面四处查找异样的来源。

没过几息,闻老掀帐而出,目光冷厉地扫过营地,弟子们在旁惴惴不安地等着他的命令,岳寂却用唇语先一步道:“锅。”

戚清的目光移到那几口锅上。

丹宗弟子们还不到辟谷的境界,赶了许久的路,难免疲乏饥饿,这会儿正打算生火做饭,填饱肚子。

有弟子为图方便,自作聪明从旁边的火海引了火,果然烧得又快又旺,只是未免太旺了些,迟迟灭不掉,差点把锅底烧坏。

浓郁的火灵气正是从几口锅中发出,闻老随意并指一斩,凌厉指风分别射向了几口铁锅。

令人惊异的事出现了,其中一口有盖的铁锅突然“哐当”一跳,像活物般蹿了起来,一蹦三尺高,冲向离得最近的弟子。

那么一口热气腾腾的锅朝自己冲来,弟子吓得大叫一声,连连后退。

“装神弄鬼!”闻老怒喝一声,灵力化掌,往逃跑的锅凌空抓下。

那锅见没有得逞,又立刻掉头往另一个弟子冲去,圆圆的身形灵活异常,滴溜溜地一转,在人群里左冲右突,周围弟子们便惊呼着四散躲避,谁也不想被锅里的热油溅了一身伤。

场面一时鸡飞狗跳,极其混乱。

灵力大掌不容它再逃窜,猛地长大数倍,握住了手指。

“嗖”的一声,锅凭借着强悍的求生欲,竟硬生生从指缝钻了出来。

它走投无路,在半空中诡异地停顿一秒,忽然调转方向,直直朝峭壁上的两人冲来!

戚清心头一跳,咬牙暗骂这锅往哪里冲不好,好死不死偏往他们藏身处撞,一下露了踪迹,功亏一篑。

他脚下一点,和岳寂分头闪开,谁知那锅对岳寂完全熟视无睹,发了疯似的只追他一人。

“跟踪老夫?”闻老脸色阴沉,灵力大掌随之出现在戚清身后:“好大的胆子!”

闻声赶来的妙筝和城主都不由得一愣,望着眼前的奇景。

只见蓝衣青年被一口沸腾的铁锅追得满场乱飞,速度之快,几乎成了残影。可无论他腾跃还是闪躲,回避还是主动,那锅都不依不饶地穷追不舍,活像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岳寂最先回神,灵力化作锁链缠向铁锅。

谁知这锅像开了灵智似的,一个虚晃就躲过拦截,连闻老的攻势也一并避开。

“你们到底煮了什么东西啊!”

戚清边逃边崩溃质问丹宗弟子。

眼看锅要杀到他面前,青年猛地后仰折腰,滚烫锅身擦着鼻尖呼啸而过,戚清趁机折返,朝岳寂奔去。

“唰!”

他跑过后,土墙立刻拔地而起,紧跟着是冰墙,木墙……几重阻碍拦住了铁锅的去路,暂时将它阻隔开来。

仅仅一秒。

下一秒,铁锅就破墙而出,直接将几堵墙冲开了连续的大洞,虽然自身也撞裂了一道缺口,依然来势汹汹,速度丝毫不减。

冰墙被冲开的一瞬间,戚清能感觉到一股极烫的温度瞬间融化了他的冰墙,比灵火更炽盛。

他心念一动,连忙回首看去。

从铁锅裂开的小缝中,缕缕赤红的流光正朝外渗出。!!

难道说……这里面是万年火莲!

这个念头刚闪过,铁锅已携着灼热的气浪,结结实实和他撞了个满怀。

“等等——咳!”

戚清发誓,这辈子没被锅撞过这么狠。

青年踉跄后退了数步,腰间火辣辣地疼,好似遭了水牛的猛顶。

虽然没有预想中的热油溅出,却有什么东西从锅沿倏忽探出,如灵蛇般往他怀里飞快一卷。

铁锅卷完就想跑,被追上来的岳寂劈手截住。

黑衣青年身形似电,似察觉不到烫一般,五指仅仅扣住滚烫的锅沿,指缝之间亦燃起了灵火,准备将这口锅就地炼化。另一边,闻老随之而至。

他目光老辣,自然能看出锅中之物不同凡响,当场与岳寂再度交手争夺。

戚清揉着腰缓了缓,忽然反应过来,一摸怀里。

——糟了!钥匙!

他转头一看,锅身裂缝处赫然探出一瓣赤红的莲花瓣,瓣尖翻折起来,像没有指头的小手般,牢牢攥着偷过来的钥匙。

红莲操纵着铁锅,灵活地扭动着,在修士包围圈中左冲右突,时不时还甩出火星,烫得丹宗弟子连连跳脚。

小偷!

戚清拔出冰剑,立马加入了战场:“还给我!”

见势不妙,红莲上蹿下跳,障眼法似的溜了一圈人,突然一个猛子扎向熔岩深处。

戚清和岳寂对视一眼,道:“追!”

闻老也一挥袖袍,怒道:“追!”

霎时间,丹宗弟子倾巢出动。

戚清抢在他们前面,前方没有火海,尽是熔岩,他索性把冰剑一抛,化成雪橇追了上去。

那钥匙可是蜃族老者的赔礼,更是取火莲的关键,岂能让这玩意儿轻易偷走?

好消息:火莲没跑多远就被撞飞了,正好飞到他脚下。

坏消息:撞飞它的是另一口锅。

戚清身体先于脑子一步,先从脚下的锅里抢回了钥匙,才有空注意到另一口锅后面同样追着人。

不巧,是一大群人。

第72章 贪吃 美味的龙傲天

对面乌泱泱的修士骤然脚步一滞, 与这边人马四目相对时,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两拨人马面面相觑,愣在了原地——他们各自追着铁锅狂奔, 却在此狭路相逢。

每个人脸上写着同样的迷惑:明明追的是独一无二的万年火莲,怎么突然多出一口锅来?

“万年火莲不是只有一朵吗?”有人失声道。

他还以为自己是幸运儿, 却没想到这东西根本不止一份!

短暂的震惊后,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抢啊!”

霎时间,熔岩洞里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各种法术的光芒竞相炸开, 剑气如虹, 符箓撕毁,捆仙索像渔网般撒开,混乱交织在一起, 其中甚至有一声清越的鸟鸣。

只见一只眼熟的肥啾倏忽从人群里窜出, 一眼认出戚清, 亲热地叫了一声, 就要往他头顶落去。

与此同时, 对面追着的那口铁锅也直冲戚清而来!

戚清暗道不好, 看架势,这锅也是冲着他的钥匙来的。

他当机立断, 把钥匙往纳戒一丢,抬脚直接将飞来的铁锅牢牢踩在地上。

“铛”的闷响发出, 铁锅没能翻起浪来, 锅沿立刻再度探出几片赤红莲瓣, 像被踩痛了一般扒拉他的脚踝。

还未触及皮肤,灼热的流光便让戚清嘶了一声,被烫得不得不缩回了脚, 对岳寂道:“拦住它!”

“休想!”紧接而至的闻老冷笑一声,袖袍翻飞,灵力如山岳般压下,出手截住岳寂去路,“结阵!绝不能让这两人得手!”

命令发出去好几息,妙筝才不疾不徐地赶到,率领丹宗弟子展开了阵势,然而终归慢了一步,先前追的铁锅缓过了劲,将还未成型的阵法撞得七零八落。

这下子,两口铁锅都穿梭在人群中,戏耍似的,每当有人即将抓住其中一口,另一口就会突然改变方向,引得众人扑空。

岳寂没有立即加入混战,击退闻老后,便冷静地回到戚清身边观察局势。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岳寂持剑掐诀,瞬间引来了湍急的灵水,凭空重重砸下。戚清也没落后,马上默契以寒冰辅之,趁火莲躲避灵泉的同时,在其周围筑起一道冰山屏障。水火相克,在灵水与寒冰冲击之下,火莲身边的温度骤然降低,升腾起浓密白雾。

众人的视线都被遮住,生怕火莲被这两人收服,个个不要命似的往雾里跑。

而白雾中心,铁锅在水与冰的交攻下剧烈震颤,锅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热胀冷缩之下,整个铁锅轰然炸开!

“轰——!”

刹那间,两团赤红的流光破锅而出,如同挣脱牢笼的火凤凰,在半空撕扯缠绕,交织融合,炽烈光芒直冲洞顶,将整个熔岩洞窟映照得亮如白昼。

半晌,红光渐敛,一朵完整的火莲终于现出真身。

莲心是极亮极刺目的橘黄,近百瓣莲瓣由流动的火光凝成,层层叠叠铺展开来,琼香缭绕,瑞霭缤纷。

它美得令人目眩神迷,却霸道分毫不留情,狂暴的热气如浪潮般席卷,火舌拂面,一些修士并非火灵根,骤然吸入一口这般浓烈的火灵气,顿时面色涨红,掐住脖子,简直要被闷得晕过去。

内围的不少人中了招,踉跄后退,外围的人也受了影响,稀里糊涂撞倒了一片,现场立时人仰马翻。

戚清在混乱中敏锐地捕捉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白日里,被称作“大师兄”的那位中年男子。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贪婪之色顿敛,犹豫一瞬,眉头慢慢蹙起。他正要接近戚清时,数道藤蔓突然从他脚边破土而出,缠住了他的双腿。

“谁!”中年男子惊怒转身,转头见清冷的白衣仙子翩然而至,二人交手,将他拖在原地。

借着这个空荡,戚清迅速掠过他,继续往人群里急切逡巡。

……既然肥啾在这里,想必那对万兽宗的师兄妹也在附近!

就在这时,一个人忽然高声嚷嚷着,从混乱的修士间挤了出来:“让让!这锅是我的!你们不要乱抢私人物品行吗——我就这么一个锅!”

师兄!

戚清惊喜地朝声音来源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正拼命往前挤,衣衫有些破损,像是也交过战,受了轻伤,肩上盘踞的眼熟黑蛇不断吐着信子,帮他吓退旁边的修士。

他还在声嘶力竭地喊:“不要把我的锅挤坏了!我的锅!”

“谁稀罕你的破锅!”旁边的修士一剑避开溅射过来的铁片,喝道:“我们只要火莲!”

师兄气得跳脚:“都说了没有火莲,锅里煮的是我的干粮!”

另一个修士冷哼道:“还想狡辩?分明就是火莲!你休想骗过我!”

“你——!”

“师兄!”戚清隔着几个人,冲他高喊:“锅、碎、了!”

师兄刚挤到前排,脸上的愤怒还没来及褪去,就颤抖着手,看着漫天乱飞的铁锅碎片,不可置信道:“我……我的锅!”

天杀的,这锅花了他快十个灵石,听说有一百多种用法,被贩子夸得天花乱坠,结果才用这么一次就没了!

他心痛地挤到戚清身边,怒然道:“师弟,帮我抓住它!”

火莲在人群里灵活地逃窜,红光所过之处,修士们立刻感受到皮肤被燎伤的灼痛。但这非但没有吓退众人,反倒更激起了更疯狂的争夺,混战再次爆发。

戚清护着纳戒,没敢贸然上前。

藏好钥匙后,火莲似乎对他失去了兴趣,掉了个头,如流星般砸向人群。

这一次没了铁锅束缚,它周身流转的外焰温度暴涨,所过之处,连熔岩都开始微微流动。这般可怖的温度叫不少人心里一紧,毫不怀疑肉身若被击中,定然会遭无法熄灭瞬间融化!

真的要冒着死亡的风险抓它吗?

一些修士开始动摇。

闻老见势,正要出手护住他们,岳寂的剑却比他更快。

附了火焰的剑身斩向火莲,火莲微微一晃,躲过他的攻击,把原本就散的人群冲得七零八落。

远远的,一道带着稚气的惊呼从对面传来:“师兄!它、它又来了!”

“退后!”浑厚的男生紧跟着响起。

戚清精神一振——是万兽宗那对师兄妹。

若果贺冲身上的钥匙还在,双方合作,说不定能抢到火莲!

“岳寂。”他果断道:“去会合!”

师徒二人身形疾闪,师兄把蛇往脖子上一缠,连忙追了上去。

三人剑法皆出自同宗同源,进退默契,中间虽有修士阻拦,却都被凌厉的剑招击退。见势不妙,更多修士放弃了争斗,转而再度加入追逐火莲的行列。

贺冲正被火莲追得焦头烂额,突然看见戚清师徒竟冲自己而来,当下大喜,踩着岩壁来了个鹞子翻身,躲过火莲后,重重落到二人身边。

“可算找到你们了!”他喘着粗气,急切道:“正好有东西要交给你们!”

话才出口,火莲已一个急转弯,拖着长长的红色流光朝他黏了过来。

闻老和中年男子见状,立即调转公式,强劲的灵力从侧面袭来,逼得几人不得不后退数步。

岳寂眸色一冷,道:“你们谈,我去拖住!”

“一起!”

师兄丢下黑蛇,与他一同迎上去。

戚清朝贺冲抛了一个眼神,两人带着扶铃迅速后撤,贺冲不忘传音道:“你还记得那柄钥匙么?此物乃获取火莲的关键,我实力不够,甘愿拱手相让!”

戚清眉梢微挑,没想到他这么上道,还没来得及谈合作就主动奉上,遂道:“条件是什么?”

“只求一事。”贺冲一个侧身,替小姑娘挡住险些冲到面前的红光,短促道:“护我师妹安全离开秘境!”

他唇角泛起一丝苦涩。

原以为自己化神期的修为,待师妹来秘境开开眼不过是举手之劳,谁曾想这秘境中的凶险远超预期,如今怀璧其罪,他绝不甘心就这么轻松把钥匙让给一群陌生人。

与其两败俱伤,倒不如送给戚清,助对方一臂之力。

电光火石之间,戚清已权衡利弊。

眼见火莲再度逼近,他当即答应道:“成交!”

——不就是一场豪赌么?

那他就赌岳寂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命数拿下火莲!

“啪!”

二人凌空击掌为誓,贺冲反手抛来一柄画着莲纹的钥匙。

感应到钥匙气息,火莲立刻换了目标,再度锁定了蓝衣青年。

“又来?”戚清深吸一口气。

一回生,二回熟,他已经不意外被火莲追得像孙子,脚底抹油,朝岳寂的方向冲去。

那边战局正酣,岳寂与闻老再次交上了手,除了夺火莲,二人还隔着新仇旧恨,难免想要你死我活,招招杀心浓重。

闻老修为深厚,气势凛然,岳寂却丝毫没有被压制的意思,剑招愈发凶悍,竟是想以命搏命。

“疯子!”

闻老眉头紧锁,这般不要命的打法让他进退维谷——若全力应对,难免损耗过大,红莲不保;若保留实力,又恐被此人找到破绽,当真十分难缠。

黑衣青年终于撕开了他的防御,剑气划破闻老的肩膀,眸中精光骤亮。

杀了他!

嗜血的想法在心里浮现的一瞬间,他身后忽然传来了师父的声音。

“岳寂!”戚清大喝:“接住!”

岳寂本能地收剑回身,凌空接住了一物。

千钧一发之际,火莲已凶猛而至。

“唰!”

下一刻,一道耀眼的金光猛地爆发,又亮又烫,刺得众人睁不开眼。

待强光散去,黑衣青年的身影荡然无存,被火莲的花苞整个吞噬进去,堪称灰飞烟灭。

戚清傻了眼。

完了,他千算万算,没想到火莲竟这么……直接?

——一口就把岳寂吞进了肚子里!

现场突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震惊于突然出现的变故。

他们是亲眼见识过火莲威力的,哪怕只是被一点点的流光擦过,皮肉都会瞬间焦黑,如今那人被整个包裹,岂不是连骨头渣子都烧得不剩了??

第73章 复生 不两清

火莲坠地, 熔岩瞬间解封,赤红的岩浆流动起来,霸道地在地面蔓延铺张, 宛如巨人的四肢百骸正在被唤醒。

灼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灵力在高温中沸腾, 修士们的护体罡气接连破碎,有人稍慢半步,靴底便连皮带肉地被烫了下来, 惨叫声撕心裂肺。

戚清的心脏猛地一沉。

其他人都这样了, 那岳寂呢!

在众人仓皇后退之际, 他逆着热浪冲了上去:“岳寂!”

师兄没看住他,慌忙道:“师弟!回来!”

仿佛为了回应戚清的呼喊,前方的烈焰微微跃动起来。

戚清眼中刚亮起一点光, 便瞳孔骤缩。

——逃出来的不是岳寂, 而竟是浑身焦黑的闻老!

老人半边身子都已烧成了焦炭, 火莲绽放的那一瞬, 他恰好站在岳寂对面。

和那道惊魂未定的视线相触, 青年脑中登时闪过了某个疯狂的念头, 又被强行压下。

……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尽管此人着实讨厌, 但此刻更重要的是岳寂。

死寂只持续了瞬息,当众人意识到化神强者在顷刻间灰飞烟灭时, 贪婪立刻压倒了恐惧。

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若是自己能够掌控……想到这里, 不少人的呼吸都粗重起来。

“火莲在择主!”

“祭品……需要更多祭品!”

数道身影飞蛾扑火般冲向火莲, 不乏有人想将他人性命当做献给火莲的养料,与棘手的大宗弟子相比,与岳寂同行的戚清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贺冲和扶铃赶到戚清身边, 和师兄一起背靠背结阵,几人勉强应对着四面八方的杀招。

每一道袭来的杀招都让戚清心里更沉一分——火海里,感受不到岳寂的半点气息。

岳寂是主角,是未来的龙傲天,一定不会有事的……吧?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烈焰中始终没有人影再出现。

所有幸存者都杀红了眼,这片燃烧的战场已变作炼狱,唯有最残忍的刽子手才能活到最后。

熔岩在等待新的祭品。

火莲在血色滋润里愈发炽烈饱满,已有不少修士殒命,重伤的闻老被妙筝从围攻中救走,那中年男子虽有不甘,也只能带着师弟们仓皇后退。

唯有戚清。

迟迟等不到岳寂的出现,他心里已沉到谷底,满脑子不可置信,身体先于意识一步动了。

青年发疯似的往火莲冲去,师兄和贺冲两人都按不住,本就脆弱的冰灵根承受不住烈焰,发出警告般的刺痛。

他却不管不顾,迎着火莲死亡般恐怖的温度逆行,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岳寂还在里面。

事已至此,戚清突然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将钥匙掷给岳寂。

那可是地心凝聚万年的灵火,他凭什么以为岳寂能硬抗?

什么“龙傲天”,什么“天命之子”……就因为这样苍白无力的名号,自己便将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推进了火海。

他究竟在做什么?

“岳寂。”

戚清的声音微微发颤,怀抱着最后的希望,轻声唤道:“师父来了……你应一声,好不好?”

与其说在自欺欺人,不如说是不敢相信,岳寂就这么死了。

怎么可能呢?

他先前总在拒绝岳寂,总觉得对方年纪尚小,前途远大,自己不过是他生命里的过客,就如同没有哪一位主角会永远为新手村的配角停留。

那人进一步,他就退一步。

可到底是在为岳寂着想,还是为某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怯懦寻找理由,只有他自己知道。

“师弟!不能再往前了!你会死的!”

见青年充耳不闻,师兄急得一跺脚,对贺冲喝道:“你守着,我去带他回来!”

师侄已经折在火海里,师弟绝不能再出事。

他纵身冲向戚清,却不知这一冲,二人顿时成了其他人的靶子。残存的修士们眼中凶光毕露,既怕他们得了火莲,更怕他们活着离开。

“卑鄙!”

暗算防不胜防,贺冲气得破口大骂,白鸟倏忽变大,张开翅膀挡在他面前,依然寡不敌众。

一道阴毒灵力自死角袭来,直取戚清后心。

师兄发现时,那道寒芒已近在咫尺:“师弟小心——!”

同一时间,漫天烈焰忽然如活物般翻卷而起,朝戚清扑了过来。

在最后一刻,戚清脑子里一片空白,想的居然是……这也算无痛火葬了吧?

预想中的恐怖温度却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的,被紧紧拥抱住的错觉。

等了好几秒,戚清茫然睁眼,发现自己既没被烧成一堆灰,也没有死。

……为什么?

他心中猛地升起一个猜想,刚抬起头,熟悉的气息便铺天盖地,将他全部笼罩了起来。

“岳寂,岳寂!”戚清提高了声音,颤声道:“你还活着,对不对!”

无人回应,火焰却更炽烈地将他拥住,宛如独属于他一人。

那道偷袭的灵力没入灵火,瞬间消弭,远处的偷袭者突然浑身冒出了火焰,在凄厉惨叫中坠入了火海。

他还没落地,就生生烧成了焦骨。

“这、这怎么可能!他方才不是没有碰到灵火吗!”

“火莲在护着那人!”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方才对戚清出手的修士一个个从体内燃起烈焰,其他修士不敢再看,恐慌地四散开来,再也不敢想什么夺下火莲,只想快些逃命,生怕晚一步也会自燃起来。

吃饱喝足,火莲摇曳着舒展了层层花瓣,一道修长身影逐渐成型。

黑衣青年环抱着一人,从容踏火而出。

火光投在他的侧脸,勾勒出凌厉的轮廓,脸上血迹未干,分明生了一张好看到张扬的面容,却森森然似索命的恶鬼。

外袍烧毁,内衬也破破烂烂,依然遮不住黑衣青年精悍的肌理线条。他肩宽腰窄,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进攻性,抬手一勾,那朵几乎要燃尽一切的火莲竟团团收拢,缩小,最终化为一团火苗,温驯地落在了手心。

全场死寂。

无论是师兄和贺冲等人,还是侥幸存活的修士,此刻都只能呆呆看着这个死而复生的鬼魂。

这等危急的时刻,岳寂还惦记着把戚清放到安全的地方。方才要毁天灭地的火莲此刻成了可以随意把玩的小花,被他递到戚清眼前。

“师父,”他语气闲适,像忽然兴起,问道:“看,像不像你从前养死的那朵?”

这句话倏忽把戚清拉回了许多年前。

那个扯着他衣角怕被抛弃的孩子,如今差点死在他面前。

戚清怔怔地看着他,蓦然眼眶一红。

青年看也不看乖得像朵假花的万年火莲,猛地一伸手,紧紧搂住了岳寂的脖颈。

“混账东西!”他声音颤抖得厉害,吸了口气,隐隐有些哽咽:“你吓死为师了……”

岳寂一怔,立刻散去了周身火焰,生怕伤到了他。

“弟子……知错?”他用无法抗拒的力气将戚清搂入怀中,小心翼翼地道:“都是我不好,让师父担心了。”

戚清好不容易缓过来,又险些被他的力气弄得再度喘不过气。

熔岩之上,两道身影紧紧相拥。

远处幸存的修士们噤若寒蝉,唯有满地七零八的尸骨,昭示着方才那场争夺有多么惨烈血腥。

仿佛被他们的目光打扰了兴致,岳寂缓缓抬眸,冷漠地扫过他们的脸,仿佛在思考先取谁的性命。

士气一溃千里,没有人敢再提出抢夺火莲,更没人敢于觊觎戚清的命。

转眼间,修士们作鸟兽散,连滚带爬地消失在火海深处。

——尘埃落定。

从今日起,“岳寂”这个名字将铭刻在他们的心上,如一片拂不去的阴影,响彻修真界!

贺冲搀扶着师兄,带着扶铃走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朝岳寂拱了拱手:“恭喜。”

自入秘境已来,一行人各自经历了恶战,也受了不少伤。

但不论如何,终究是赌赢了!

活着真好,他不由自主地扬起微笑,戚清抹去脸上黑灰,哑声道:“先离开这里。”

……

等疏疏月光重新洒在肩头,几人都不免升起了恍若隔世之感。

夜风微凉,从身侧吹过,极大缓解了灵火带来的灼痛。

不知是谁先躺在了地上,很快,所有人都松懈下来,一个接一个瘫坐下去。

“终于可以休息了,差点连命都折腾掉了!”

“谁说不是呢?师弟你也是,往后别这么吓人,若有个万一,我回去怎么跟掌门师尊交代?”

几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贺冲起身草草堆了篝火,又和师兄一起搭好了幕帐,拿出酒分给大家。

小姑娘就着酒叽里呱啦地打开了话匣子,说起回宗之后要如何告状,又说想去天度宗,师兄逗了两句,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戚清一边听着,一边接过烈酒猛灌两口。

到了这会儿,他身上的疼痛才一股脑涌了出来,关节疼,四肢疼,脑袋也疼,活似从地狱里走了一遭,还没报废真是奇迹。

——他来秘境到底图什么!

哪哪都疼,戚清又悲愤地咕噜了一大口,旋即被辛辣的味道呛得猛咳几声,转头却不见岳寂的身影。

他立刻心里一紧,刚刚才放下的心又提起来,慌忙喊:“岳寂?”

不远处的幕帐帘子微微一动,岳寂从里面探出了头,发梢还滴着水珠,显然刚刚清理完满身血污:“师父,我在这。”

戚清悬着的心落回原处,放下酒囊,脑子有些发晕,踉跄地走过去:“什么时候进去的?怎么不喝点酒?”

帐子里没点灯,他刚一踏入,就被一双手臂牢牢箍住腰身。

岳寂将脸埋在他腰间,发烫的呼吸透过薄软的衣裳,烫着戚清的皮肤:“不想喝。”

或许是吸收了火莲的缘故,岳寂浑身都暖洋洋的,即便不做什么,对于天生冰灵根的戚清来说,侵略性也强得可怕。

青年僵了僵,随着吐息,慢慢放松了身子,静静任他抱了一会儿。

不远处的篝火噼啪,隐隐传来几人的说笑声,而这一方寂静里,不算浓烈的酒气在黑暗里弥散,酝酿,发酵成朦朦胧胧的暧昧,热得惊人,让人短暂忘却了疼痛,只余彼此肌肤相贴的温度。

戚清搂着岳寂的脑袋,手指穿过怀中人柔顺的发丝,无意识梳理了几下。

岳寂眯起眼睛乖乖享受着,忽然听他叹了口气。

“抱歉,”戚清垂眸看着他,自责道:“这次是师父考虑不周,若你真有个好歹,我当真是……”

话音未落,岳寂和他对上了视线。

怀中人眸底再度亮起了金光,幽幽道:“师父何必道歉?是想弥补我?”

戚清道:“犯了错,自然要弥补。”

“弥补之后呢?”

岳寂手中用力,把他拖到了腿上,炙热的气息靠近,戚清不适地别开脸,被他掰过来,声音微冷:“之后是不是又要两清?爱也好恨也罢,永远只配一句师徒?”

“我不要这样,你分明清楚,我不需要你的两清……更不想只做你的徒弟。”

“可是……”

“戚清。”

岳寂哑声打断了他,一字一顿道:“——你知道我想听到什么。”

岳寂显然太熟悉他的处事风格了,一下子就切断了戚清的后路。

空气里静了一下,戚清被岳寂直勾勾盯着,那双金色的眸子寒意森森,似乎在逼着他说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我想想。”

说完这句话后,二人之间良久没了声音。

在岳寂的耐心见底之前,戚清终于深吸一口气。

他眼睫轻颤,低声道:“……不两清。”

青年认命般地闭上了眼,任由自己坠入怀中人收拢的臂弯中,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罢。”

第74章 出境 腿被亲软

耳畔久久没听到人说话, 唯有略显发紧的呼吸声。

戚清不免睁开了眼,正对上岳寂直愣愣的目光。

那人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过了好几息才猛地抓紧了他的衣裳, 像没听清楚似的,急切确认道:“你再说一次!”

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岳寂眼底金光倏忽一散,只余下一双湿漉漉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像被雨淋透的小狗, 可怜又执拗。

“师父……”岳寂软了嗓音, 额头抵在他肩头蹭了蹭,央求似的喊他:“师父,求你了, 再说一次好不好?”

戚清见他急得像要哭出来, 心软了几分, 忍不住摸摸他的眼尾, 温声道:“为师说了, 不两清。”

话音未落, 岳寂猛地抬头,鼻尖几乎蹭到他的下巴:“此话当真?”

“自是真的。”

青年俯首抵住他的额头, 呼吸相接,轻轻问:“这下可开心了?”

岳寂的唇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眸光亮得令人不敢直视, 一把搂住戚清的腰身, 扭扭捏捏将脸埋进他颈窝处,声音闷闷的,一个劲地喊他:“师父, 师父……”

每一声都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吐息烫得戚清脖颈酥麻。

方才还咄咄逼人,活脱脱一副得不到同意就要毁天灭地的人,此刻却像只大犬似的黏在戚清身上,恨不能叫所有人都知道“高兴”二字怎么写。

戚清被他蹭得发痒,正要开口,忽然身子一轻——

“等等!”眼见这人兴奋得要冲出去炫耀一番,他慌忙按住对方肩膀:“放我下来!”

虽说已松了口,但想到外面还有师兄等人,他还没准备好将这段变质的师徒情公之于众。

岳寂立刻乖乖停了步子,眼睛却晶晶亮亮地望着他:“我去拿酒!”

“你不是不想喝?”戚清问。

黑衣青年凑近他耳边,虽然极力压低声音,仍忍不住尾调上扬:“可是师父答应我了……”

他摸着戚清的手贴到脸上,笑吟吟地问:“就当是庆祝,只喝一点,好不好?”

“当真只是一点?”戚清似笑非笑地反问。

岳寂的手已经微微撩开了帘子,恰好透了一缕月光进来,夜风拂过,将戚清略微散下来的长发吹到了岳寂脸上。

“别动。”戚清替他撩开,顺手把散乱的头发拨到耳后。

随后微微低了头。

温热的气息愈发接近,青年眼睫一颤,竟主动吻了下来。

他的嘴唇是柔软的,带着一点微凉的酒味,瞬间让岳寂绷紧了脊背。

他迫不及待地加深了这个吻,反复吮吸过唇瓣,交缠更深,津液连同吞不下的呼吸一并溢出唇角,一丝丝混杂着酒气的甜味蔓延在舌尖,分明在引诱他追逐更多。

二人鼻尖相抵,唇舌厮磨,谁都没有闭眼,就着月光微弱的影子,要将对方的模样看个清楚。

——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正是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那个人。

暧昧的水声在寂静夜色里格外清晰,连绵不断,戚清原本占据主动的吻很快就被岳寂热烈的回应夺去了掌控权,只能凭双手抵在对方肩头,任岳寂索取着。

青年指尖轻颤,整个人几乎要化在这个吻里,身子越发软了下来。

岳寂察觉到他的变化,动作顿了顿,恋恋不舍地舔过唇角,才将戚清放下来。

戚清刚站稳就踉跄了一下,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自己一个堂堂元婴修士居然被亲到腿软,这像话吗?

岳寂含笑擦过他的耳垂,揽住腰身,把戚清放倒在了床榻上。

不知是谁先点亮了烛火,暖黄的烛光摇曳间,青年身上还有方才经历恶战的痕迹和灰尘。

岳寂指尖一划,勾开了腰带。像剥春笋一般,他一层层除去了戚清身上的衣袍,腰带、外衫、中衣……剥到最后,只留下一层单薄的里衣。

脱到这里,岳寂又去吻他,把人压在榻上,边亲边解开最后的系带。

正是最血气方刚的年纪,不需如何撩拨,岳寂便已耐不住和系带较劲,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蹭着身下的人。

戚清被吻得情动,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却冷不防牵动伤口,猛地咬了一下岳寂的舌头。

“嘶。”

他蹙起眉毛,岳寂立刻感觉到异样,小心地把他扶起。

果然,雪白里衣上已洇开一抹刺目的红色。

淡淡的血腥味弥散,二人四目相对,半晌,戚清对他挑了挑眉毛。

看吧,他也不想的。

岳寂唇角耷拉下去,显然为突如其来的刹车有些郁闷,马上道:“我来。”

说着,他取出药膏,让戚清翻过了身。

自打进入秘境,戚清就数今天遭的罪最多。

在接连的恶战、围攻和幻境消耗下,青年原本如玉般光洁的背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刀剑伤和燎伤。最可怖的那一道已经愈合,新添的伤口虽不算严重,却因他皮肤白,一道道红痕青紫交错蔓延,显得格外令人心惊,有种莫名的凌虐感。

岳寂越擦手越轻,生怕碰痛了师父,戚清懒懒地趴着,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体力早就有些透支,脑子被烈酒和岳寂的吻弄得晕晕乎乎,这会儿难得的安全感在侧,难免彻底放松下来。

不知不觉间,青年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待岳寂涂完最后一处伤,才发现怀中人早已沉沉睡去。

戚清睡颜十分安静,眉目舒展,火莲的余温让他脸颊微微发干,唇色也比平日里苍白几分,却沾着水光,整个人看起来脆弱而靡丽。

怕把人闹醒,岳寂一动也不敢动,索性就这么看着。

帐外的谈笑声渐渐低了下去,紧跟着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轻快的口哨,不偏不倚停在了帐前。

“师弟,还没歇息吧?”师兄提着酒壶,心情极好地招呼:“出来喝——”

帘帐被猛地撩开,出现在面前的竟是他那从不沾酒的师侄。

岳寂比了个噤声手势,低声道:“师伯,师父睡了,别吵醒他。”

“噢,睡得挺香。”师兄也不在意,一把揽过岳寂肩膀,将酒囊往他怀里塞:“来来来,替你师父喝!”

篝火旁只剩贺冲一人,小姑娘早已回帐休息。

酒意上头,这粗犷汉子大胆了不少,醉醺醺地看着他,笑道:“这酒烈得很,你行不行啊?不会一口就趴了吧?”

师兄大笑起来,非但不帮腔,反而跟着起哄:“他师父都被喝倒了,肯定喝不过咱俩!”

在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狂言里,岳寂一声不吭,默默接过了酒囊。

……

四更,天将白。

黑衣青年放下空酒囊,篝火早已熄灭。

眼前二人东倒西歪地醉成一团,一人枕着另一人呼呼大睡,嘴里不时冒出一句“喝”之类的梦话,浑然忘了先前是谁要把谁灌倒。

岳寂起身,回到幕帐边,稍稍撩开了一个角。

帐内的人睡得安稳,几乎完全蜷在了他的外袍里,只露出小半张脸。

岳寂唇角不自觉扬起,在晨风吹过来之前,重新将幕帐放下。

走出营地数丈,再抬头时,他的表情已经变了。

“出来吧。”岳寂淡淡道。

过了两息,一道白影才慢悠悠地浮现在他身边。

蜃族老者没好气道:“还以为你小子把尔祖忘干净了!怎的,又有事相求?”

他俨然已经接受了被当苦力使唤的命运,不想岳寂却话锋一转,道:“我和师父离开秘境后,你们要怎么办?”

“……算你小子有点良心。”蜃族老者脸色稍霁,道:“自然是待在这里……你这什么眼神?祠堂虽毁,重建便是,说不定待下次火莲现世,老夫还能守在这里。”

“再等一万年?”

“自然。”

蜃族老者傲然扬起头:“你这等魔族混血岂会明白,蜃族乃天地精魄所化,纵然身死,其魂亦可长留不灭,不入轮回!”

他说完这话,还故意等了一会儿,岳寂却没有露出惊讶或是羡慕的意思,只是静静听着,看向天边,不知在想什么。

老者瞬间觉得好没意思,挖苦道:“你就别想了,魔族血脉污浊,可不会受天地垂青。”

“想出去看看吗?”

黑衣青年负手而立,轻声问。

这回轮到蜃族老者惊讶了。

岳寂转过身,眸色晦暗,直视着他重复道:“想出去看看,如今的蜃族,在怎样的世道中生存么?”

蜃族老者一怔,旋即眉头紧锁:“你这话什么意思?”

“岳寂。”

不远处的幕帐内传来戚清含着鼻音的呼唤。

黑衣青年周身冷意骤然消散,回首往幕帐走去,低声道:“身为先祖,就算不照拂自己的子孙,也该知晓世事变迁,绝无永恒。如今的世道……早已不是蜃族的时代了。”

老者看着他的背影,皱眉思索话中深意。

掀开帘子时,岳寂的嗓音已恢复如常,乖巧道:“师父。”

……

玄天阁。

掐算好弟子们回来的时间,掌门正要安排人去接应,突然一名弟子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掌门!不好了!李师兄他们的命牌……碎了!”

“……什么?!”

掌门猛地打翻了茶杯,不敢置信道:“你再说一遍!”

弟子跪在地上,声音发抖:“去蜃族秘境的师兄们,整整十一人……命牌全部碎裂!”

听清这话,掌门身形一晃,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那些他精心培养的心血!宗门未来的天骄!

——就这么没了?

“掌门!”

弟子惊叫着看他倒了下去。

同样的场景在几个大宗内轮番上演。

不到一日,许多名门大宗都得到了一个惊天消息。

三大宗门派去历练的精英弟子们全部折在了蜃楼秘境,无一生还!

修真界为之震动,与此同时,戚清等人悄然出了秘境,各奔东西。

无论三大宗门的人如何心头滴血,蜃族秘境的入口都已关闭,重归寂静。

唯有新鲜的血水顺地下暗河流淌,无声无息涌向地底深处。

长夜来临,火海将熄,灵火的种子落入熔岩,等待着一万年后的再次盛放。

第75章 教学 为人师表

这次回天度宗, 戚清一行人可谓收获颇丰。

岳寂拿到万年火莲这个最大的彩头自不必说,天狮兽内丹和各种珍稀灵草更是将纳戒塞得满满当当。更恐怖的是,这人还一举突破至化神期大圆满, 简直是此行的最大赢家。

岳寂是不是修真界最厉害的天才,戚清不敢断言, 但绝对是天度宗开宗立派以来最年轻的化神期。

消息传回宗门时,掌门震惊得说不出话,随即大喜, 连声道:“好!好!好啊!”

他怎么也没想到, 这个当初被自己随手塞给戚清的小徒弟, 天赋竟然妖孽至此。

为表重视,白胡子老头亲自到山门等了一整天,就为逮着刚回来的戚清师徒一阵嘘寒问暖。

“咱们天度宗这是要崛起了啊!”掌门老头摸着胡须大笑几声, 拍拍戚清的肩膀感叹道:“徒儿, 想不到你徒弟当得一般, 做师父倒是一把好手!”

什么叫他徒弟当得一般?

戚清扯了扯唇角, 想给自己争辩一下, 就听掌门又道:“这样, 过几日为师给你办个讲坛,你好好给那些老顽固们讲讲, 到底是怎么教出这么个天才徒弟的!”

这老头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戚清汗流浃背地婉拒道:“师尊说笑了, 这个就不用了吧……主要还是岳寂天赋异禀, 我不过是……呃, 顺水推舟!”

他能教什么?

难道要教那些古板的长老天天跟弟子睡一块,长大就把自己搭进去??

掌门老头不以为意地摇摇头,道:“从前没见你这么低调, 学会了一招半式恨不能到处显摆。怎的,如今教出个化神期的徒弟,反倒学会谦虚了?”

“当初年少轻狂不懂事嘛……”戚清干笑两声,突然正色道:“师尊,眼下确实不是办讲坛的好时机。”

“为何?”掌门老头觉得奇怪。

戚清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您可收到了消息?这次蜃族秘境中,三大宗门的精英弟子全军覆没,只有些普通弟子侥幸生还。我们半路听见这事时,已有不少大宗派了人来接应自家弟子,三大宗门恐不会善罢甘休,修真界有一阵子没法清净了。”

他将沿途见闻徐徐道来,陈述了一番利弊,本以为掌门老头会慎重考虑。

谁知这老头捋须沉吟了片刻,眼中精光一闪,果断道:“为师明白了!那就改成小范围传授,安排!”

他大手一挥,招来弟子去请宗门内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

戚清傻了眼,阻止的手还没伸出去,弟子已经接过命令跑掉了。

掌门老头满意地点点头,道:“就请几个人,这下够清净了吧?”

青年欲言又止,半晌深深叹气——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这老头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说话!

……

玉清门。

一名身着锦袍的男子快步踏入掌门殿,恭敬行礼道:“掌门,人找到了。”

阴影中的人缓缓转身。

只见他面容枯槁,双目布满血丝,眼神却阴鸷得骇人。

“可是从蜃族秘境出来的?”

“正是,属下查验过他带回的灵草,的确是秘境独有。”锦袍男子顿了顿,道:“据他所说,此番生还除了万兽宗,丹宗弟子以外,就只剩些小宗派的人。其中有个叫天度宗的门派,与万兽宗同行,怕是已经结盟。”

掌门声音嘶哑地问:“丹宗呢?”

“丹宗一出秘境就直奔西吾洲,此刻怕是已在路上了,另外……”锦袍男子迟疑了一下,“虽不知火莲最终落入谁手中,但属下推测,此事……恐与魔修有关。”

“魔修?!”掌门瞬间抬头,眼中寒光迸射:“你是说,出来的这些人里有魔修?”

锦袍男子沉声道:“据那人描述,他在一条溪水边发现了几具腐烂尸首,面目虽无法辨认,身上却都带有魔种。此事蹊跷,不如派人去这几个宗门查探一番?”

“准!丹宗那边也要盯紧,火莲必在其中一处。”

掌门脸上浮现出狰狞之色,一掌重重拍在案上,“我就不信其他两个老东西能咽下这口气!来人,笔墨伺候,本座要亲自修书……势必要查明我儿死因!”

……

回了天度宗的第三天,戚清就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带着他的得意门生、知名天才弟子、绿级炼丹师、天度宗最年轻化神期,岳寂,去给一群年龄够当他祖宗的长老们传授“教育心得”。

掌门老头煞有其事地给他准备了一间空殿,不仅设了讲经坛,放了蒲团,还焚香净室,摆上几盘灵果茶点,搞得他像是什么东渡的得道高僧。

更让戚清头皮发麻的是,长老们很给面子地全来了——包括刚刚出关的乾元剑尊。

原定的师徒年下连续剧主角之一。

戚清:“……”

倒反天罡啊!

原著中龙傲天的正派师尊被安排来听他这个冒牌货讲怎么教徒弟,是不是有点太荒谬了?

他深吸一口凉气,不自觉看了岳寂一眼。

后者倒是气定神闲,还悄悄勾了勾他的手,弯唇道:“师父面子可真大。”

戚清拍开他捣乱的手,整理了一下衣裳,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殿内长老们的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尤其是那位活在几句传说里的乾元剑尊。

这还是戚清第一次亲眼见到他,此人不愧有天度宗第一剑修之称,白衣胜雪,眉目如剑,整个人就像一柄亟待出鞘的利刃,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只可远观几个字。

察觉到他的视线,乾元剑尊平静地回望过来。

戚清连忙挪开目光,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

“各位长老,”他清了清嗓子,决定先给自己来个免责声明:“谨遵掌门师尊谕令,与诸位分享教学心得,今日所讲纯属个人浅见,若有不当之处还望海涵!”

说完这番开场白,他也不管众人反应,飞快进入了正题。

“首先,我们要明确一点,新入门的弟子多在七岁到十二岁之间,这个阶段的弟子具有十分典型的……”

接下来的半日里,他从教育心理学讲到综合素质,再从综合素质讲到实战案例,把前世当家教时恶补的理论知识全搬了出来,听得一众长老时而皱眉,时而恍然,被这套闻所未闻的“教育体系”镇得目瞪口呆。

什么学龄期,青春期……总结倒是精辟形象,或多或少都有切中的地方,就是不知写出这稀罕词的皮大师,艾大师究竟是何方神圣。

戚清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能叭叭,讲到后来嗓子都哑了。

他讲完最后一节,接过岳寂递来的茶润了润喉咙,道:“各位同学……咳,长老可还有什么疑问?若是没有,今日就到这里吧。”

殿内一片寂静,长老们面面相觑。

今日这番育徒之道,乍一听荒谬无比,偏生细想却处处在理,让他们不由得陷入深思。

原来弟子们竟如此脆弱,需要这般殷勤呵护?

难怪他们教不出天才弟子,看看人家戚清,才带了六年徒弟就悟出这么多门道!

长老们眼中浮现出敬佩之色,再看看戚清身后一派芝兰玉树的天才模板,心中不由得升起了自信。

法子有了,天才还远吗?

他们又围绕着戚清请教了几句,最后纷纷怀着壮志离开。

唯独一人未动。

戚清抬眼一看,笑容顿时僵了僵。

乾元剑尊不仅没走,还一脸深沉地盯着自己……该不会想把岳寂要回去吧!

也是,这本该是他的徒弟,给自己养了这好些年……莫非后悔了?

“戚师侄。”乾元剑尊忽然开口,声音清清淡淡:“方才听君一席话,颇有感悟,只是尚有几点不明,可否赐教?”

“不敢当不敢当。”戚清连忙摆手,局促道:“剑尊但问无妨。”

乾元剑尊理了理下摆,端坐在蒲团上,问道:“你说对待徒弟应当关心爱护,身体力行。不知这‘身体力行’具体该如何施行?”

“这个嘛……”戚清绞尽脑汁地想着合适的例子:“就是尽己所能照顾弟子,比如准备营养膳食,不要让他太早辟谷影响发育,又或者……”

安静当了半天背景板的岳寂突然插话:“师父最身体力行的,就是每夜与我同床共枕。”

“……!”

戚清猛地扭头瞪向他。

这种话是能当着外人的面说的吗!

乾元剑尊闻言,神色一凝,正色追问道:“日日如此?”

“自然。”岳寂面不改色,语气肯定:“师父待我极好,坚持夜夜相伴。若无师父在侧,我便难以入眠。”

“那关于弟子成长各阶段的关怀……”乾元剑尊求知若渴,继续向他讨教。

岳寂不吝赐教道:“师父在我心志不坚时,不惜以身为引,亲自将自己……”

戚清心头一跳,察觉到岳寂要语出惊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岳寂象征性挣扎了两下,被青年偷偷踩了一脚,无辜地看着他。

戚清死死捂着他的嘴,强笑着找补:“剑尊明鉴,小孩子夜间怕黑实属常情,心志不坚则容易道心动摇,进而耽误修炼,故而有时可以适当进行安抚……”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解释了一大堆,却只换来乾元剑尊一句若有所思的“本尊知晓了”。

戚清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果然,翌日传来消息——乾元剑尊当晚回去,安排全山共一百余人大被同眠,乾元宫前铺满各色被褥,几无落脚之处,一时震惊宗门,蔚为奇观。

更离谱的是,弟子们不仅欣然接受,靠近乾元剑尊的床位更是被炒上高价,一席难求。

戚清:“……”

这也太荒谬了吧,修真界也有黄牛?

他正被震惊到麻木,岳寂却高兴了,站没站相地挂在他身上,扬眉道:“徒儿说的也没错。”

“你别把人家一百多个弟子都引入歧途了。”戚清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道:“你要搬回来住,直接过来便是,收拾什么行李?”

岳寂此番回来可不得了,不仅理直气壮地重新霸占了他的床榻,还在自己屋里挑挑拣拣,到处拾掇,不知道的还以为两间屋子相隔万里,实际就在隔壁。

“师父,”岳寂搂着他的手一顿,忽然道:“我要离宗一段时日。”

戚清从未听他主动提起过离宗之事,还是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不由怔住了:“去哪?”

岳寂将脸埋在他怀里,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声音冷了些:“……回家。”

第76章 昏帐 用腿……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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