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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1 / 2)

第31章

舒纯熙倚在床头,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发呆。

她闲下来的时候什么都不干,因为没意思,偶尔找点东西打发时间,也不会真的兴致盎然。

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

今晚的睡意还没有着落,她就干熬。

就在某个神思沉寂的时刻,房门从外面打开了个小缝,有人静悄悄地走进房间。

坐在床上的舒纯熙疑惑地望过去,看见了回来的敬渝。

另一头站着的敬渝本担心灯光投进来,把床上的人搅醒,又要小心不弄出声响,把人直接吵醒,几乎是惦着脚走进来,又动作小心地立刻就关上了身后的门。

但房里亮着一盏灯,显然他想差了,舒纯熙根本就还没有睡。

但是刚刚他走的时候,她不是已经躺下了吗?

“怎么还没睡,是不是睡不着?”

敬渝疑惑着,直起身子,朝床头那边望过去,放轻了声音,主动问道。

然后他就看见床头的人立刻探过身把灯关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已经平躺了下去,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意思是说她现在就睡。

也不知道她是没有精力说话,还是懒得跟他多说。

敬渝甚至怀疑她反应的动作,都带着一种无声的赌气。

而他亦是心头堵堵的。

房间里没有开灯,他站在原地看那一片静得没有任何声响的地方,想起柳叔的话,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对着床上的人解释了一句:

“我刚刚下楼找了个花盆,种了栀子花的种子。”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侧躺过去,用背对着他。

“以前我们说好的,等到了结婚的时候,我会亲手种一颗……”

男人抿着唇,放低了声音,

“纯熙,这是我送给你的花,以后,我也会好好照料它的。花盆我放在院子里了,你明天就能见到了。”

那人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了。

反正都开了口,敬渝索性就把话都交代了,嘱咐道:

“那你先休息吧,我刚刚出了点汗,再去洗个澡,就来睡觉了。”

说完这些,他舒了一口气,去衣帽间再找了一套睡衣,然后进了洗手间。

这次敬渝没在洗手间耗多长时间,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

他一手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头发,一面放轻脚步,到了床边又极轻地坐下去躺上床。

就在这时,旁边的舒纯熙又翻了个身,还是将后背留给了他。

敬渝无奈地苦笑了下,随之也侧躺,一只手枕在脑袋底下,用目光凝视着新婚妻子的后脑勺。 。

舒纯熙睡不着,等敬渝也躺上床后,只要留心,她甚至能听得见他呼吸的声音,还有他渐渐睡熟后无意识转动着身体的动静。

他只用了几分钟就睡着了。

舒纯熙叹了口气,没好气地从床上起身站起来。

虽然她的东西搬进来后,已经把这个房间装扮得不伦不类起来,但她克服了那一丁点愧疚的心情,还是决定回自己原来的房间去睡。

她并没有顾忌动静,反正敬渝也已经睡着了。

但她忘了考虑这并不是她熟悉的房间,摆设的位置和她的客房还是有些出入的。

敬渝就是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响,乃至一声闷哼给惊醒的。

男人于梦境里挣脱,骤然睁开双眼,只花了几秒的时间就适应了现实,揉了揉眼尾,撑着床坐起来。

“怎么了?”

声音里还带着点没睡醒的迷糊,但刻意放缓了,听上去竟出乎意料的温柔。

而床尾那个弯着腰的身影,轻“嘶”了一声,慢慢地蹲了下去。

敬渝总算反应过来,起身下了床,按开墙上的大灯开关,房间里一霎明亮清楚起来。

舒纯熙小小的脑袋依靠在床尾的床垫上面,蹲坐在地上,双手团住纤细的小腿,嘴角向下撇,忍耐地闭着双眼。

片刻间,男人已经来到她跟前,站着打量着她整个人,试图找出她怎么了。

终于,女人轻微颤动的脚趾给出了答案。

敬渝半蹲下去,手掌护在她脚边一两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目光浮上心疼,

“是不是撞到脚了?”

舒纯熙很喜欢剪脚指甲,稍微长出来一点就要剪掉,所以大拇指和指甲越来越贴合着长,两侧的指甲陷在肉里。

可以想象,应该是不小心撞到了,现下拇指一侧的皮肤,已经泛起一小片充血的红。

都说十指连心,难怪她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坐在地上缓一缓。

敬渝看着都觉得难过,挪得朝她稍微近点,紧张地说:

“你是不是很疼啊,那,那怎么办能让你好点?”

舒纯熙闭着的双眼都在用力地忍耐,五官皱巴巴地挤在一起,飞快地小幅度摇摇头,虚弱地吐出几个字,

“歇会就行,不用管我。”

这话说的,他怎么能真的不管她?

既着急又手足无措,敬渝踌躇地说:

“地上太凉了,要不然我抱你去床上吧?”

舒纯熙默许地收回了手,微微张在身侧两旁,感受得到男人小心翼翼靠近的动作,以及总算肌肤相触的实感。

她一手揽着敬渝的脖子,另一只手任它垂下,脑袋没有更放松地靠在他手臂上,但动作总算没有太僵硬。

不过短短的几步路,两个人却都心照不宣地想起先前那一件事。

舒纯熙始终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迟来地出口解释一句。

长睫颤着,在面庞上投下两片阴影,一声“敬渝”就在嘴边。

“晚上那个时候,是我不对,”

男人的声音抢在她前头响起,斟酌着,似乎也是鼓足了勇气。

“我不应该突然那样的,是吓到你了吧?对不起。你放心,以后我会更注意一点。”

说完,他已经将舒纯熙给放在了床上,双手克制地向回收,似乎没有奢求她的回答。

但舒纯熙淡淡地“哦”了一声。

直到此时,他才总算放心地输出一口气,心中亦是如释重负,微微弯了唇角。

舒纯熙坐在床上,确实缓了一会儿,就没有那种剧烈的疼痛了。

而敬渝始终站在一旁守着她,期间还偏头去打了个哈欠。

“我没事了,你继续去睡吧。”

她摆摆脚,目光直视着前方,发了话。

而旁边的人却半晌没反应,她不禁觉得奇怪,只好抬起头望了一眼。

支起身子站在一旁的男人歪着点头,半合的桃花眼里目光隽永,像是在看什么奇珍异宝。

“你干什么?”

她嘀咕了一句。

敬渝轻咳一声,欲盖弥彰地收回了眼神,手覆在鼻下揉了揉,漫不经心地换了个话题,问:

“你刚刚怎么起来了,是要去洗手间吗,还是一直没睡着?”

“我睡不着。”

舒纯熙幽幽地回答道。

男人也没再问为什么,说了声“你等我一会儿”,就转身出了卧室。

舒纯熙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安静地待在床上,说不上是在等敬渝回来,还是在等自己有睡意。

没一会儿,敬渝带着一本书和一杯淡黄色的水回来了。

“这是安神茶,喝了可以助眠,你试试。”

他将水放在舒纯熙手边的床头柜上,轻声说道。

说实话,舒纯熙不是很感兴趣,类似的安眠手段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如果不是医生说褪黑素吃到习惯也会失去效果,她早就每天用药助眠了。

但敬渝到底忙上忙下一通,她也不想拂他的好意,端过杯子分成好几口喝完了,然后用没什么精神的眼眸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现在可以去睡了。

敬渝也确实转身绕到另一边坐上了床,却没有躺下,而是将那本书摊开来放在腿上,偏头朝她看过来。

“你躺好闭上眼睛,我给你读故事。”

舒纯熙愣了一下,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敬渝。

而男人见状,已经煞有介事地翻开了那本书。

“你不困么?”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他又翻了几页纸,低低地说:

“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那你今夜是别想好好睡了。

舒纯熙立刻在脑海里想出了这句话,但好歹是没脱口而出,只是努努嘴,真的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确认身旁的人闭上双眼后,敬渝就开始读

第一篇童话。

“从前有一个国王和一个王后,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并且生了十二个孩子,可这十二个孩子全是男孩。国王对王后说:‘你快要生第十三个孩子了。要是这个孩子是个女孩,我就下令杀掉那十二个男孩,好让她得到更多的财产,并且让她继承王位。’……”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盯着书上文字的眼神也逐渐迟疑了起来,仔细看了下后面的那段话,没有读出来,因为后面写的是:

“国王不只是说说而已,他甚至让人做了十二副棺材,在棺材里装满刨花,还在里面放上一个小寿枕。他让人把棺材全部锁进一个密室,把秘室的钥匙交给王

后,不许她告诉任何人。”

敬渝屏息凝神,合上书又看了一眼封面,他记得自己确实是拿了一本童话书啊。

想着,他有点心虚地去看舒纯熙那边,她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淡淡地说:

“抽屉里有一本别的,读那个吧。”

第32章

这话如同一个来得非常及时的台阶,敬渝立刻就合上了腿上的那本童话书放到了一旁,然后探身去找舒纯熙说的那本书。

右手边的床头柜,第一层的抽屉里本应该是空的,现在里面竟也真的像舒纯熙说的那样,放着一本书。

典藏版的封面,拿出来时放在手上沉甸甸的,很有一点分量。

但真要算起来的话,她才是这个房间里后来的入住者,怎么好像比他还熟悉一些?

敬渝无声地勾着唇角,心里腹诽了一句,然后又仰靠在床头,翻开那本《追忆似水年华》。

舒纯熙已经转为平躺的姿势,上手覆在小腹上,闭着双眼。

不久时,身体右侧高一点的地方,响起男人清隽淡然的声音,语调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很是平静,理所当然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我常常是早早上床的。

有时,刚一熄灯,眼皮便一下子沉重得垂了下来,连‘我睡着了’这句话都来不及对自己说。

半小时后,醒来了,觉得是该去找睡眠的时候了;

我想把还拿在手里的书放下,把灯吹灭;

可我其实已经在睡梦中一直想着书中的内容,

只不过那些思想变得有些奇特了:

我仿佛成了书中讲述的对象——一座教堂,一个四重奏,或者弗朗索瓦一世与查理五世之间的争斗。

……”

第一人称,冗长的自述回忆,不光听的人逐渐追不上,就连读的人,也逐渐垂着头,声音低了一些,撑着精神读着。

舒纯熙耳边,那个声音许久没有停下,响得太久,一句接着一句地吐出来,但又并不是朗读诗歌那样的抑扬顿挫,更像是一辆电车规律地行驶在轨道上面,“叮咚叮咚”地响着铃声。

她本不对他真的能读出什么抱有期望,但到最后,意识也恍惚间渡到一个点上,游过那里,彻底迷蒙。

睡过去之前,她模糊地评价,从某个角度来看,这个声音其实是很温润也很亲和的,对么?

就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大雨后的森林里,从树的缝隙里投下来的一束阳光,让潮湿的藓忍不住要去循着他的温度,去拥抱一样。

舒纯熙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她最后又会把敬渝的声音解读为一种温柔的温暖的东西,就坠入睡梦的深空,均匀地呼吸了起来。

明明他一向是冷淡的漠然的。

大概每个人都还是更愿意把事情往自己心里面所希望的样子上去靠拢,总是把那模样赋予面前的人,来弥补回忆里的某种缺憾和执着。

在确认舒纯熙进入睡眠后的呼吸彻底沉稳下来之后,敬渝才停下了继续往后读的念头,目光顺势又往下面看了几行,将屏住的呼吸缓缓呼出。

腿上面倚着的书,被小心翼翼地合上,再压在前头的那本童话书上面。

敬渝微阖双眼,倚着床沿,有些出神。

分明刚才读书的时候,整个人的思绪都好像要被绕进去,不自觉地要把双眼都彻底合上。

但停下之后,却又没有了要立刻去睡觉的想法,反而精神在半夜里愈发清楚。

身侧的人已然睡熟,意识对于面前的境况有大致的掌控,但他也知道,这个夜晚开始,也就是现在此刻,胸膛里跳动着的那颗心,朝左边偏了大半,就像要冲出体外那样。

悄然地转过身,手肘抵在枕头旁的床垫上,敬渝向下躺了一点,然后支住身子,朝着她的方向很认真地端详着。

女人闭上了双眼,眉心舒展,红唇小嘴微微张开一个小口,像一只鱼吐泡泡那样往外呼气,再用秀气的鼻子吸气,循环往复地重复着同一个简单的动作。

看得人莫名柔和。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舒纯熙睡觉的样子,更何况,还是在同一张床上。

想着,敬渝忽然抬起搭在腿侧的一只手臂,伸过去,在女人的脸畔悬而未决,最后,呼吸又屏得无声无息,欲盖弥彰地捻起一缕碎发,轻轻地往后拨了一下。

而后,又默默收回了身侧。

拇指指心的皮肤上,与女人凝脂面庞接触的那一息不到的时间后,竟然弥留着挥之不去的触感,直在心上用羽毛挠痒痒。

此夜,无风无雨,却是他的新婚。

敬渝想到了这一晚上的“兵荒马乱”,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盯着舒纯熙的目光变得愈发柔和。

时间在一分一毫地流转,眼前的这个空间却那么让人眷念,仿佛充满了安全感,让漂泊的旅人也回到了港湾。

原来她会失眠,原来她会睡不着。

那是只有今天这样,还是已经成了习惯?

敬渝想着,脑海里充满了关于舒纯熙的一切,或好奇或疑惑,这些是除了和她结婚以外,自己怎样也不能发现的事情。

现在,都袒露在了他眼前。

总之面对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或仍旧熟悉,或已然陌生,都不重要了,一种统一的情绪重新笼罩了上去,那是一种苍天见怜的庆幸。

不是说他终于拥有了她,而是,所有的这一切,总算又回到了他的眼底下,他的目光所及之处。

心里那些长长的裹脚布,终于可以被拆卸下来。他不用再抿紧双唇,害怕去回望自己的心,所以只能目视前方一直往前走。

“我可以去学,也会改变,”

敬渝喃喃低语,对睡熟的女人说,像是一个小小的承诺,扬扬唇角,

“以后每天我都给你读书,你要不要听?”

睡梦中的人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皱了下眉头,转过身去换了个睡姿。

见她这样,敬渝又在背后淡淡地笑,自顾自地当她是同意了。

第33章

次日。

舒纯熙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身心因深度睡眠而得到了些许舒展。

大脑里起先一片空白,然后所有的思绪、回忆和情绪再归位,她睁着双眼,望着眼前这片有点陌生的天花板。

一样的床的摆放方位,一样睡在左侧,还有身下的床垫也是相同的质感。

舒纯熙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现在躺在敬渝的房间里。

昨天,她就已经搬进来了。

身侧没有人,敬渝已经起床离开卧室了。

舒纯熙撑着手坐了起身,目光落在床尾后的地板上,房间里拉着的不透光窗帘遮挡住了外面的天光,只有底下的一个小缝,漏出来一条线的光亮。

心里莫名其妙地堵了起来,两只嘴角向下扯着,女人从床上站起身,走进卫生间里。

灰色的玻璃杯旁边放着她的粉色玻璃杯,左边杯子里面放着一把黑色的电动牙刷,而她的那支是淡粉色的。

两只牙刷抵在各自的玻璃杯里,露在上面的上半身则朝着相同的方向,中段交叠在同一处,看上去就像交颈而眠的一雌一雄两只天鹅。

抿紧双唇,舒纯熙伸手将那只黑色的牙刷拨到另一边去,然后再把自己的牙刷和刷牙杯拿下来,垂着双眼,动作恹恹地开始了洗漱。

她一觉睡到中午,下楼吃了午饭后,又去花园歇过晌,一天的时间也就消磨得差不多了。

晚上睡得迟,白天就会起得晚,白天起晚了,又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不能劳心费神,压根消耗不了什么体力,晚上就依旧会睡不着,入睡的时间就

也会往后推移。

循环往复,让人不得不头痛。

天边挂起绚烂的橘红色火烧云时,舒纯熙正坐在秋千上想这件事。一只手抓在吊链上,而脸颊倚在手侧,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空中晃荡着。

想到最后,也没有真的想出来一个解决方法来,思绪反而被远处走过来的一个人给打断了。

男人手上提着一个保温袋,看上面的卡通图案,应该是一个挺火的甜品店的外带包装。

而提着袋子的男人衣服还没有换,西装一丝不苟,严谨到了头发丝。

怎么看怎么违和。

忍住心里的好笑,直接冷哼一声,舒纯熙别过脸去。

而朝她走来的敬渝又加快了脚步,快走着把走到她跟前要花的时间给缩短了一半,到了跟前,微喘着平复着呼吸,另一只手把袋子递到秋千上的人面前。

敬渝又不说话,舒纯熙偏过去的脸等于对他没影响,反而是那保温袋明晃晃地扬在眼前,应该是什么吃的,不立刻去看好像亏的反而是自己……

舒纯熙目光飘忽,索性数起了吊链上的一个一个椭圆形的铁环。

“我买了焦糖布丁和酸奶冰激凌,先吃一点,然后再去吃晚餐?”

男人的气息几下就恢复如常,含着笑,主动捧起了台阶,

“去那边坐一下,我帮你拿出来摆好?”

秋千上的人又低低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但好在脚是触了地踩下来,从秋千上下来,直接转了身,往后面不远处的长椅边开始挪动。

舒纯熙在长椅的一边坐下后,敬渝也在另一边做好了,如他所说,将那提了一路的保温袋给放到地上,俯下身撕开贴条,从里面一样一样拿出了东西来。

装在透明盒子里的焦糖布丁,还是装在方形玻璃盒里的酸奶冰激凌,还有一个可颂,一个蛋黄酱三明治,一股脑都被拿出来摆在两人中间的地方。

舒纯熙皱起了眉头,盯着敬渝又把裹着餐具的纸巾拿出来。

这下袋子是总算空了。

抬起头转过来的男人好像也慢一步地反应了过来,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把纸巾暂放在双膝上,又将那两个面包给塞回了袋子里。

做完这些,他又打开纸巾,从里面分出两张来,一张垫在椅子上面,把见了空气而快速挥散着凉气的冰激凌和布丁拿起来,放在纸巾上面。

另一张纸,他递到舒纯熙手边,看她没什么配合的意思,就抬了一下她的手,好整以暇地垫在她的双膝上。

然后,他再去开冰激凌的盒子,这一回舒纯熙接了过来,随即,撕开包装袋的塑料勺子也被插在冰激凌中间。

“好了,”

忙活完这么一遭,敬渝觉得舒纯熙审视打量的眼神都要把他一背的冷汗给吹干了,不对,他本就是手忙脚乱才会起这些赧然的冷汗的。

想着,讪讪地又说道:

“先吃冰激凌吧,好像有点化了,保温袋效果不是很好,从店里到家又有点时间。”

他说的这些她又不是不知道,目光在那奶白色的固体冰激凌上停留着,舒纯熙扯扯嘴角,

“借花献佛的事情,你还有本事讲得这么好听。”

“才没有,”

敬渝“啧”了一声,声音不复低沉,拔高了些许解释道:

“我下了班自己排队去买的,就是担心买早了会化掉,买完了立刻就回来了。”

然后就是送来给你吃。

舒纯熙“哦”了一声,拿起勺子开始吃。

身旁的人则目光灼灼地在一边望着。

吃了没几口,她就没好气地回了一记眼刀过去,

“你又干嘛?”

敬渝伸出食指,默默地摸了下鼻梁,移开了眼神。

舒纯熙这才继续吃了起来。

然后在她吃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敬渝又看过来,凝着眸子开了口,语气一点不马虎地劝她说:

“吃这么多够了,剩下的就留着明天吃吧。”

舒纯熙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把剩下的几乎要融化完的冰激凌往他面前递了一下,

“……你确定?”

难不成再放冰箱去冻起来,明天再来吃?

敬渝嚅动了一下嘴唇,默然伸出手,从她手里把玻璃盒接过来,

“剩下的给我吃。”

舒纯熙望着他一脸淡然的面庞,但语气里分明有点勉为其难,一天的不顺心都找到了发泄的苦主,拔高音量气急败坏地说:

“神经病!”

吃个冰激凌还要被看着定量摄入,舒纯熙不爽到了晚上睡觉之前。

明明是他买来送给自己吃的,到最后又不让自己好好吃完。

就在舒纯熙越想越气,满腹怨念的时候,敬渝回房来了。

房门先从外面被他打开,然后他又折返出去,从里面端进来一个泡脚桶。

再转回去将房门关上,敬渝才转过身来,望着床上玩平板的女人,试探地问了句:

“我端了水来,你泡完脚再睡?”

大约又是什么治疗失眠的手段,舒纯熙想了想,倒没有拒绝,下了床坐到沙发上。

泡脚桶里面的开水已经晾到了四十度左右,温度适宜,女人双手撑在身侧,低头往盆里盯着自己白花花的脚丫看。

敬渝就席地坐在铺了羊绒地毯的地面上,目光柔和地望她的脸。

她看上去比他高一点,他便仰着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明天你还想吃什么么,我下班了给你买回来?”

不用耐着性子去排队,让他去排,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

但舒纯熙只是拨弄了一下泡脚桶里的水,没应声。

“我要是实在想吃的话,不能让家里人跑腿去买么?”

“可以……是可以,”

敬渝一时之间琢磨不透舒纯熙的意思,因为她的语气很平静,真的像是在询问,而不是阴阳怪气或者拒绝,或者说,她也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拒绝。

于是他沉下气,压下心中忐忑,小声说:

“但你交代给我去买也是一样的,不是嘛?”

是一样,只要不要她自己去买,谁去买又有什么区别?

舒纯熙没答话,茶几上的手机闹钟就响起来。

敬渝则伸手把闹钟划掉,撑着手站起来,绕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然后拿起放在一边的干净毛巾瘫在手上,示意舒纯熙把脚给他。

舒纯熙弄不准他的意思了,缩在桶里不动。

“好了,泡太久也不行,”

男人拧着眉一脸认真,将语调放松,循循善诱般:

“我帮你把脚擦干净,然后给你按摩。”

闻言,舒纯熙狐疑地望过去,试图从说这话的人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但他岿然不动,耐心地等着。

粉红与天蓝色混合交融的毛巾,包裹住白皙的脚,乃至脚腕和上面的小腿。

敬渝的手掌隔着厚厚的毛巾,动作仔细舒缓地推动,细细拭去上面的水珠与潮气。

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尽力保持着目不斜视。

两只脚分别擦完,舒纯熙顺势斜躺在沙发上,而敬渝退到沙发尾下去,双膝岔开跪在地板上,抬起舒纯熙的脚腕。

任人摆弄宰割的感觉并不好受,舒纯熙的脚趾轻轻地颤抖着,感受得到那双清瘦有力的大手是怎样抚过她的脚板,揉捏着其中几个穴位。

她难耐地闭上了双眼,胸膛里的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着,冲击着两耳鼓膜,浑身紧绷,却又好像酥软得没有一丁点抵抗能力。

这感觉令她抓狂,又不可控制地陷入绝望。

第34章

第一只脚只差一点就要按完,舒纯熙忽然间挣扎着收回了脚,两只腿并拢,环在臂弯之中,目光闪躲地别过脸去,语速很快地说了句:

“好了,我不想按了。”

敬渝今天才速

成的按摩手法,聚精会神地对待着今天最后一项事务,牢记着孕妇不能被按压的几个穴位避开。

被舒纯熙的话一说,有点愣怔,但并没有执着,低着的头也就一直没有抬起来,克制着呼出一口气,沉声应她道:

“好,那你先去睡,我把这儿收拾一下。”

他说完,舒纯熙几乎是立刻就下了沙发,汲着拖鞋跑到床边,掀开被子上了床。

被留下的人则在原地一动不动又待了好一会儿,等到自己也完全平复下去,才从地上爬起来,端起泡脚桶进了洗手间。

将一切都收拾好之后,敬渝又洗了一把脸,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吸气,呼气,深呼吸,重复了十几次,才从洗手间里走出去。

房间里的灯还亮着。

男人从门边转过去,就看见舒纯熙坐在床上。

她并没有真的在睡觉,只是倚着床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有点出神。

待到敬渝走到床边,从自己那侧上了床之后,才看到她的面色有种莫名的苍白。

男人撑着手探身过去,目光上下一扫,

“你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舒纯熙没说话,侧转过脸来,眼神撞上他的双眸,望进他眼里,但又好像不是在看他,突然张开了双唇,那语调幽幽的,似呢喃低语一般送到敬渝耳边。

“敬渝,你抱抱我。”

好似一道裹挟着白光的炸弹在敬渝脑中骤然炸开,他听见了女人的话,尾调里藏着点委屈巴巴,但细想一下,又仿佛根本没有,这话只不过是她的命令。

总之他在眼前这境况之下,实在没办法很快弄清楚她是什么意思。

心毫无章法地乱了,平白加速了急促的呼吸,因为抑制着,轻到听不见更多的细节,一切只仿佛是寻常的自如模样。

他撑了下身体,朝左边的人靠近过去,几乎就要挨到她身侧,坐下后,抬起双臂,一只手落在她脊背上,另一只手则从前面揽过去。

他倾身朝她的方向俯过去,而她也被他揽过来,两个人的身体离得还有一点空隙,上半身却逐渐靠近,以至于紧拥在了一起。

提出要求的人,双臂始终无力地垂着,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没再有过更多的动作。

所以拥抱的事情是由敬渝来完成的,而她只是乖顺地承受。

敬渝察觉出她的不再抗拒,一颗心在胸腔里跳动得轰鸣四起,两臂发麻,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既如获至宝一般不敢用力,却又想把好不容易愿意靠近的女人按进自己的血肉里。

她的脸侧贴着他的胸膛,肌肤相触,吐出的呼吸甚至轻抚着他的心口,将那里熨帖得令人忍不住喟叹。

满腔热血不知道该往何处安放,敬渝只觉得气血上涌,眼里似有潮意,用极低的声音眷念地呼唤着怀里人的名字,

“……纯熙,纯熙。”

怀里的脑袋偏了偏,那动作就好像是轻蹭了一下他的胸口,无声地回应着他,将心都酥麻到瘫痪。

男人双臂愈发收紧的同时,女人顺势将整个身子都靠到他身前,全身心地倚着他。

舒纯熙在他怀里抬起头,黑黝黝的眼睛再度望向他,海上又传来塞壬的歌声,诱惑着他再往前一步。

这次,她说:

“敬渝,你亲亲我。”

敬渝难耐地闭上了双眼,不去看她的眼睛,身体已经僵硬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听她的指示。

那是她的要求,他顺从,其实是理所当然的,就像他总是不能拒绝她那样,他也总是束手无策的。

怀里的人并不催促,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复。

胸膛里的心总算“扑通扑通”地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男人有点狼狈地睁开眼睛,喉咙滑动,嘴角向两边扯了一下,神情隐忍。

而后,他的双掌捧起女人的脊背,自己则如同信徒般俯身下去,极其克制地将自己的唇印在舒纯熙的唇瓣上,一触即离,不敢有丝毫的留恋。

“好了。”

敬渝喑哑着嗓子开口,喉咙滚动,似乎用有点卑微的态度,请她结束现在的这种情况。

舒纯熙如他所愿地坐直了身体,同他分开了上半身的距离,然后,在他晦涩难懂的眼神里,伸手拉过来他的一只手掌,引导着他放在自己洁白的脖颈上。

“敬渝,你再摸摸我。”

但放在脖颈上的那只大掌并不配合,本就只是凭着一点接触,搭在她肩上。

听见她的话之后,那只手反而变得更僵硬,虽然尽量没有挪开收回来,但一动不动的。

身前的女人蹙眉,拉下他的手,抓着男人的手腕,往自己身前还算圆润的地方带去。

那只手这次没有任她摆布,眼疾手快地在即将触碰的关头,手掌向上一仰,和手腕形成一个九十度角,同时也挡住了舒纯熙的动作。

另一只手也追了上去,无声却坚决地握住她的小臂,将自己的手掌解救下来,收回了身侧。

“别这样。”

敬渝憋着一口气,死死咬住牙,压着声吐出这三个字,眼底有点红。

跪坐在他身前的女人紧抿双唇,用鼻子呼出一口短促的气,直起身子,搡了一下男人的肩膀,将他向后推抵在床背上。

然后翻身骑在了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身下男人睡裤里的东西早已抬头,愈发叫嚣,舒纯熙坐上去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

她没什么表情地细细端详着敬渝的样子,身侧的两只手臂绷紧了睡衣的面料,却又只能无奈地抵在身侧,明明想反抗却又不敢的样子。

“纯熙,我……你,你先下去,”

那两瓣薄唇快速开合着,难得说出些杂乱无章的字句,明晃晃地就在她眼前绕着。

舒纯熙抵着他肩,将人按住,然后凑上去将他的双唇严丝合缝地堵住。

身下那人先是闷哼一声,而后无助的呜咽着,最后,总算老老实实地没了声音。

她描摹他的唇齿,然后撬开紧闭的牙关,将舌头递入,与那人的舌头触到一起,肆意地挑逗。

等到第二次探入时,本以为还要花些功夫,那人却已经生疏地探出舌头,颤颤巍巍地应和着她的动作,被她勾了出来。

唇齿尽情缠绵,唾液,舌头,欲/望,心跳,所有能交换的不能交换的,都交换了。

终于一吻结束,女人又累瘫在他腰腹上,那块灼烧着她,上半身被他拥着,两个人的额头紧紧抵在一块,只有嘴唇是分开的。

彼此短促急切的呼吸喷吐在对方的脸上。

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平复下来,舒纯熙已在这当头呼吸不稳地开了口,带着点埋怨,

“你看,你都不会接吻,还要我来教你。”

敬渝的心跳都要盖过耳边的声音了,低喘几声,胡乱点了下头,蹭了蹭女人的面颊,好笑又无可奈何地“嗯”了一声。

脸上的触感忽然消失了。

舒纯熙移开了面庞,离得远些,坐在他身上,撑着他的胸膛,眨了眨眼,忽然说:

“我吻得好吧?”

得到敬渝认输般的答案后,她又扯起唇角一个清浅的弧度,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让面前地男人听得清清楚楚:

“我会这些,都是敬亭手把手教的,大哥。”

房间里面一时间静谧了起来,敬渝睁大了那双窄眸,目光不消解释,已经逐渐恢复清明,随之而来的是理智与克制回笼。

身体依旧僵硬,现在已经感到有点麻木,他肿胀得依旧难受,而她不管不顾地坐在上面,愈发折磨。

他忽然想到在机场的时候,她也是叫了他“大哥”的。

没有听错。

身前的女人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而现在的他呢,狼狈不堪,混乱,如同刚刚被蹂躏过了一般。

那么刚刚的这一切算什么呢?

他克制又隐忍,理智和欲望的疯狂拉扯,最后还是被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引诱到放纵自己堕落的情况算什么呢?

他没想真的碰她的,一切都可以忍耐。但他放纵自己听从了她的指示,亲吻了她,不是么?

她全都明了,甚至是冷眼旁观到现在么?

“不要叫我大哥,我不是你的什么大哥。”

敬渝有点难看地扯出一个笑容来,也不知道是要给谁看,霎时已经像是颗被霜打了的茄子,凉意遍布周身,爬上脊背,催出一背冷汗。

“纯熙,我们已经结婚了。我是

你的丈夫,我是你的老公。”

回应他的只有很快的一声嗤笑,女人凝视着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现在的面部表情,低头吹了下自己的指甲,提醒道:

“你忘了你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我们结婚不是为了孩子嘛。你现在是想干什么,坐享齐人之福,跟我重归于好?让我想想,你这是不是算违背初衷了?”

第35章

她伸出手点了点他的心口,明明力道不重,但就像是一根钢针一样,猛地扎进了敬渝的心脏里面,把他一直以来覆盖在上面的遮羞布猛地给撕扯开来。

敬渝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从刚才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舒纯熙为他准备的挑逗,让他好好看清楚,自己是个怎么可笑又下流的男人。

原来是这样。

他低笑了一声,已经顾不得身体上的异样和难受,伸手上前,又把人揽进自己的怀里,凑得很近,他俯身讨好一般地啄吻她的面庞。

先是额头,然后是鼻梁,双颊,还有那张让他难过的嘴唇,然后滑下去,到她的脖颈。

他确实是不会接吻,确实没有这种经验,所以就只是单纯的用嘴唇印下一个吻而已,就像一开始她要求他的时候,他给出的那样。

男人困兽犹斗,像一只打了败仗的雄狮,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地在她身上留下着近乎没有的痕迹,只有动物标记一般的气味。

呼吸越来越沉,动作越来越慢,到最后,还是徒劳地停下了动作,拥住她,还是像一开始抱着她那样将她紧拥,用更卑微更可怜的语气呼唤她的名字。

似乎是在用柔情似水的语调,呼唤那遥远的曾经,祈求她能再惦念自己的一点好。

“纯熙,舒纯熙,舒纯熙,纯熙……”

舒纯熙却听得厌烦了。

她想推开他,又听到他自顾自地说:

“你还生我的气是不是?我给你道歉好不好,我错了,都是我不好,其实那个时候你不走,我们也是要结婚的,我只是希望你能等一等。

“你知道的,我怎么能真的拒绝你呢,我怎么会不跟你结婚呢?纯熙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再那样了……”

他抱着她,语气很快地把这话一箩筐地都倒出来,就好像抱着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再不把这话说出来就没机会了一样。

是对是错至今没有定论,而她也嫁了别人,早给了他足够沉重的报复,他其实也生过她的气。

但此时此刻,过去他到底怎么想的已经都不重要了。

当年那件事到底该怎么定论他也不在乎了,他可以低头可以道歉,可以说对不起,可以祈求她的原谅。

都可以,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在乎谁是谁非。

如果对手是她,他早就会缴械投降的。

舒纯熙推搡的动作停了,她支着身体,因为拉扯,肩头掉落的睡袍也没有去管,目光浮上一层怜悯,看着敬渝,突然对他说:

“所以呢?你不准备把我当弟妹,而是要我做你真正的妻子?”

男人几乎崩溃地低吼了一声:

“没有什么弟妹,也没有什么大哥,你不要再说这个!”

“敬渝,你在逃避,但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你其实心里面介意我和敬亭的关系,介意得要死吧。”

她“呵呵”笑了一声,在他怀里冷冷地说:

“你以为我们结了婚,就能回到以前了么?不一样的,一切都不一样了。你幻想你得到了从前那个舒纯熙做你的妻子么?”

她在他怀里动作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你好好看清楚现在的我,你来弄明白我如今是谁。”

說完這句話,舒純熙貼著他起伏的胸膛往上攀,雙臂摟在了敬渝的脖子上,湊近,伸出小舌舔了一下他的喉……結。

原本仰起头不敢看她的男人浑身猛地一颤,难耐地闭上了双眼,嘴里挤出几个字:

“纯熙,你冷静一点,你别这样行吗?”

女人不語,撐著他的胸膛,手一路從他腹肌中間往下滑,最後隔著泛著緞面光澤的黑色布料,撫住了那根口口。

红唇倚在他耳边,几乎就要亲到他的耳垂,轻吟道:

“大哥现在想要纯熙么?要进来跟你的侄子或者侄女打个招呼么?”

说完,她还亲昵地捏了一下。

敬渝的脸色变得铁青,一只手牢牢地攥住舒纯熙的腕子,把她从自己身上拿开,两个人的手就这样在半空中僵持着。

女人纤细的手腕扭动了一下,蹙起眉头一副哀怨的模样,低声求情道:

“大哥,你弄得纯熙好疼啊,如果你实在是不想要我,那我就用手或者用嘴帮你,也行啊。”

敬渝不想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沉下的眼眸里蓄起滔天的狂风巨浪,但面对着她却又无处迸发,整个人最终透露着一股死寂和生人勿近的气场来。

“舒纯熙,你给我闭嘴。”

舒纯熙当然不会闭嘴,她的手还被他拽着收不回来,索性就那样任他攥着,柔软地没有了一点抵抗意味,凑在他鬓边又张嘴亲了一口,抱怨地说:

“怎么了嘛,我**还是不错的,敬亭又没你这么好的脾气,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再来,后来哭得多了,我也就学得很好了。你真不想试试么?”

敬渝只觉得自己已经不能通畅呼吸了。

他不想听她说的话,但她的话却一字一句地钻进脑海里,然后开始自动解析成为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他不知道这是他们夫妻曾经的情趣还是什么,也从来没想过会从舒纯熙的嘴里听说过这些。

不是吃醋,也不是难堪,而是难过。

在这天这夜的情景里,她明明是用抱怨着自己的语气说出口的话,但他活像被人连扇了十几个巴掌一样,心脏已经麻木到不知道是该疼还是怎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满心满腹的难以言喻,最终,男人轻轻松开了攥着她的手。

“你在报复我,纯熙,”

他的头颅缓慢到极致地转动了一下,似乎了然一般,说服自己,

“你恨我,你恨我。”

“我怎么是恨你呢,”

女人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乖巧地坐在他面前,垂下眼逆来顺受地说:

“我是感激你,感激你娶我,帮舒家,我想报答你嘛。”

敬渝没说话,无声地扯出来一个唇角的弧度。

眼前的情况混乱成了这个样子,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点什么了。可能他离开,才是对他们来说最好的解决方案。

沉默了一会儿,男人伸出手,很守规矩地替她拢了拢衣襟,动弹了一下腿。

舒纯熙顺势下来,而他则下了床,背对着她,忽然说:

“我会把舒家完完整整地还给你的,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说完,男人身姿僵硬地离开了卧室。

房间里,面对着床背方向跪坐的女人,缓缓地叹出一口气,瘫坐下去,精疲力尽地想。

这样也好。

第36章

她趴在床上,用小婴儿在母体里的姿势接触着身下的床垫,被子早在方才就被踢到了后面。

手脚都不是很舒适的姿势,但舒纯熙停滞着动作,没有要再变动的意思。脑子里嗡嗡地在响,她一点也不想要去回想刚刚那些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

不予评价地把那段回忆给塞到心房的某个抽屉里,只是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样,最好不过了。 。

这天晚上敬渝离开之后就没有回房了,不知道他是去客房睡了还是去了书房,但横竖跟舒纯熙没有关系,她没去关心。

可之后一连过了好几天,舒纯熙也没从李阿姨那里听到些什么风声,貌似家里人都不知道敬渝晚上不是在他们的卧室休息

的。

舒纯熙有时候早上起不来,压根不会在餐厅吃早餐,也就遇不上早起出门去公司上班的敬渝。

至于午餐,也是她一个人吃。

唯一风雨无阻的,大概就是两个人会在晚餐的餐桌上碰面,敬渝貌似从不会在公司加班。

晚餐后他就去书房,到了入睡的时间,就回房间来洗漱换衣,最后,再离开房间。

除了不再跟她睡在一张床上,加上不怎么跟她说话之外,他基本待她如常。

只不过,从外面那些商店里买回来的好玩的、好吃的,不再是他亲手送过来,而是会出现在卧室的茶几上,衣帽间的岛台边,或者门外的花瓶柜上面。

有一天舒纯熙十一点下了楼,还没到吃午餐的时候,但腹中空空,自己走到厨房的冰箱里打开门,看见冷藏有一层里面堆满了各种样子的酥脆小面包,三明治、可颂、牛角包、香肠小点。

这些面包并不是同一家店的,又各自独特的贴纸包装。

冰箱前的女人挑了下眉,意识到这应该是敬渝买回来给她当早餐的,她以前就很喜欢吃这些。

但她最近没吃上早餐,所以这些面包也就堆在了冰箱里,可能一时之间,家里的佣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舒纯熙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还在做这些事情。是为了证明“你推开我,但我对你的好不会这么势利地收回”么?

可她偏偏不想要他的这份证明。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舒纯熙依旧在失眠,敬渝在一天晚上洗完澡后,没有立刻离开房间,而是坐上了床的另一侧,从抽屉里又拿出了那本书搭在腿上,语气淡然地像是在跟不熟的同学搭话一样。

“你打算什么时候睡?我留下来给你读完书再走。”

另一侧的女人划动平板屏幕的笔端停了,其实,自从他往床边走来之后,她就没办法专注在自己眼前的游戏上了。

余光留意着旁边人的一片青色衣角,舒纯熙一时间没有吭声。

敬渝没得到她的回答,也并不着急,好整以暇地在床头倚靠了起来,颇有耐心地翻看起了手里的书。

一旁的女人自顾自地玩了一会儿,可能是又觉得索然无味,就关上了平板,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睡裙与床单摩挲的声音很快就停歇,敬渝偏过头,看她已经紧闭上了双眼,便也将书翻回到上次停下的地方,开口继续往后读了下去。

低沉男声,娓娓道来,跟上一次给她读书的时候,听起来没什么分别,还是那样的平静从容。

舒纯熙转了个身侧过去,背对着身后的男人,却从那一句句的话语里,捕捉到一些若有似无的疏离淡漠,克制着,大概是打定主意,要自己做个旁观者、局外人那样了。

敬渝也确实是有些怵舒纯熙了,他发觉自己心里有了一种面对她时的踌躇胆怯,他也不敢再贸然地靠近她,轻易地跟她开启一段对话。

他真的害怕她还会像那天一样,忽然就对自己说出那样摧心折骨的话来。

就连现在留在房里给她继续读书哄睡的举动,都已经是他鼓足勇气才敢有的试探之举了。

他自觉已经懦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对上如今的舒纯熙,当真是束手无策。

或许她说得是对的,她跟以前确实是不一样了,以前的她是一只纸糊的老虎,虽然热情主动,但实际上,根本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更不会说那种放肆的话。

那些年,他们连接吻都没有过,她最大胆的举动也就是蜻蜓点水般的印吻了。

他就更不必说,是个死守规矩的老顽固。

而现在呢,从波利回来的她变了一副模样,但他却还停留在原地,没有一点改进。

敬渝在心里暗叹一声,翻页,继续读下去。

读了约莫四十分钟,身旁的人陷入了睡眠之中,敬渝动作轻巧地收了书。

下床之前,他还是朝舒纯熙探过身,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没有伸手去碰碰她,只是默默地问睡着的女人:

“纯熙,我要怎么办才好?”

他能问的出口,却没有人会回答。

好在他说完这句话,也没有执着,拧着眉头就起身下了床,关灯后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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