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维神色怏怏地退回了自己的座席,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闷酒,他身旁的助手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抬手止住了。
方才也是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卫乔担心一旦作出承诺,日后再赖账也不好看,所以才屡次止住了乌维的话头。
不过眼下看他一脸的失望,又恐他真的对大昭死心,就想着等会儿人散了私下接见他。
私下嘛,说什么都可以,只是算不算数卫乔就不敢保证了。
想到这儿,她微微偏首看向一旁的谢知舟,后者亦含笑回望,眉眼间皆是宠溺。
宴罢,宫人传报殿外各船已准备停当,请陛下及诸王公大臣移驾。
临水殿外十几条彩船一字排开,上有诸军演出百戏。
随着船上乐声奏起,与临水殿遥相对的结绮楼缓缓开启,长约三四十丈、阔三四丈的龙船在众多虎头船的牵引下出了结绮楼。
虎头小船在大龙船左右两侧排开,每条船上皆有一名军校手执一竿,上面挂着织锦、银碗之类的物品。
军校将其插在龙船前方的水中,以作标竿。
片刻后,临水殿前水棚上一名军校用红旗发出号令,十几条彩船各自鸣锣击鼓,一齐进发,向着正对面的大龙船疾速驶去。
船上军士奋力拨桨,在整齐响亮的口号声带动下,彩船宛如在水面飞腾一般。
对面虎头船上亦有军士敲锣奏曲鼓舞士气,大龙船的船头立着红衣军校,不住地挥舞旗帜以作引领。
不多时,十几条彩船中忽有一舟领先余者,捷足先登抢得标竿,金明池畔围观的百姓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夺标者亦三呼“万岁”
,声音隔着浩渺烟波都远远地传了过来。
水殿前的百官也被这热烈的情绪所感染,一时间三呼之声不绝。
渐渐地,人群之中忽然起了一阵骚乱,宫人挤过将殿前围得水泄不通的官员,一路小跑着到卫乔跟前:“陛下,不好了,北狄的那位使臣晕倒了!”
卫乔心里咯噔了一下,望向身旁的谢知舟。
谢侯安抚性地轻拍了一下她的背,转头对宫人道:“带本侯去看看。”
宫人应是,在前方开道。
百官纷纷避让。
到了近前,谢知舟见乌维倒在副使的怀里,一动不动,唇色青紫。
他蹲下身,抬手探了一下乌维的呼吸,发现此人已然气绝。
随即收回手,神色淡淡地站起身。
那副使突然高声道:“乌维大人率领敝臣等不远千里而来,愿以倾国之力结大昭之欢,上国竟在宴会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毒害我北狄使臣,敢问贵国究竟何意?”
四周围满了大昭官员,听见他这话面上都有些不好看,纷纷低下了头。
礼部的一个侍郎上前几步,一脸严肃地道:“此事陛下和谢侯定会给贵国一个交代,在尚未查明真相之前,还望贵使慎言。”
“交代?贵国若真有那个诚意,何以总是对乌维大人避而不见?我看,定然是你们的那个小皇帝被逼急了,才出此下策。”
“你!”
“乌维大人在宴会前还好好的,宴上不过喝了几杯酒便命丧黄泉,这喝的难道不是大昭陛下御赐的酒吗?”
北狄副使双目圆睁,咄咄逼人。
“休要血口喷人!
我大昭中原上国礼仪之邦,岂会使出这等鬼蜮伎俩?”
“好一个礼仪之邦!
我国使臣入朝一旬有余而不得见,今日殿上一见就送了命,这难道就是中原上国的睦邻礼仪吗?“
两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其余的臣子见礼部侍郎渐渐落了下风,也纷纷加入战局,北狄的副使纵然能言善辩,到底敌不过大昭人多势众,渐渐地被逼出了火气,猛地一声暴喝,挥起拳头就要打人。
此时负责金明池附近守卫的侍卫统领来到殿前,与谢知舟耳语数句。
谢侯听完,抬手令人制止住北狄副使:“本侯若想杀乌维,有的是法子,犯得着如此落人口实?天气炎热,贵使还是少动肝火为妙,且随侍卫下去歇息。”
他说完,根本不给那副使再开口的机会,命人堵了嘴直接拖下去了。
甫一出事,金明池附近的守卫便将围观的百姓驱散。
过了没多久,天子车驾也踏上了回宫中的路。
卫乔此前一直在想,李培风会以何种方式来破坏大昭和北狄之间的结盟。
自北狄使臣入京以来,在今天之前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所以她也等得有点心急。
她大概也能猜到今日宴会上可能会出事,所以虽然是在宫外,但是守卫却不可谓不森严,可以说是杜绝了那人下手的机会。
谢知舟道:“若李培风真能从宴会上下手,你我还能安然坐在此处?依我看,乌维身边的那群人才是最有嫌疑的。”
“所以你才让人把那个副使抓了起来?”
卫乔想到水殿前那个副使一副按头让大昭的认罪的模样,说他不是被人派来离间北狄和大昭的怕是都没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