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妧纹丝不动,望着她道:“动手吧。”
卫乔冷眼瞧她,片刻后收了匕首,向殿中侍卫下了命令:“关起来。”
……
在发现禁卫军打进宫城之时,李培风便第一时间率领京军撤出皇宫。
他不是没有信心打赢这场仗,而是从两军遭遇的那一刻起,他策划的这场帝京之乱就已经没有了意义。
他要的,是在整个大昭毫无防备之时发动突然袭击,以绝对的优势完全清除谢知舟的势力,至于那个位置,他并不着急,反正迟早也是他的。
而当正面对上六万禁卫军之时,他所谓的优势就已不复存在,有的只是凭借着五万京军与对方拼个两败俱伤,这样的结局,他并不想要。
他不是不明白谢知舟将禁卫军留在帝京就是为了防止生变,所以一开始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借着大朝会将所有在京官员都关在紫宸殿中,这样即便是有人怀揣兵符,也无法从宫中脱身前去调兵。
就算不慎出了意外,他也会在各个通往禁卫大营的路上设下伏兵,截杀那些意图调兵之人。
所以在六万禁卫军杀进宫城围住他的京军的时候,他曾有过片刻的不解。
有权调兵之人,皆在紫宸殿,究竟是何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调动这一支向来只听从谢知舟号令的军队?
这一点不解并不妨碍他立即做出判断,果断地带着京军撤退。
只是在与对方的领兵之人照面之时,他的这一点不解就变成了了然。
原来如此。
虽然不知殿中那个病得快要死的少帝和眼前这个神采奕奕的少年,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皇帝,然而他可以确信这一切不过是个巧合。
因为他了解谢知舟。
如果说谢知舟因为早就洞悉他的计划而故意设下这个局诱他上钩的话,那就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谢知舟虽然貌似行事果断,处理朝政抑或是率军出征都是一把好手,然而本质上不过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他若知自己有作乱的可能,只怕是早就直接把自己就地解决了,绝不会冒着赔上几万人的性命的风险,成全一个未雨绸缪的美名。
今夜他未输给任何人,天意如此。
不过也无妨,召集昔日吴军旧部杀出帝京,也算是个不小的收获。
他祖父死前说过什么来着?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想到这儿,他回头看着那座巍峨宫殿,微微一笑。
笑意森然。
……
外间的战斗很快便平息,叛军似是无意与禁卫军缠斗,待冲散了禁卫军的包围圈之后便向着宫门撤退。
卫乔看着一脸惶遽却还是强作镇定的赵太妃,以及她怀中的卫宣,心中一酸,上前安抚性地拍拍他们的肩,柔声道:“无事了,不用怕。”
赵太妃心中那根一直死死绷着的弦蓦然一松,整个人竟像是脱力了一般,伏在座椅上,眼泪簌簌而落。
“真是造孽,好好的怎么出了这样的事,方才我来的时候看见外面死了好多人……”
卫宣是被赵太妃抱来的,一路上都捂着他的眼不许他乱看,是以并未受到太多惊吓,此刻见赵太妃泪流满面,忙捏着自己的衣袖踮着脚替她擦眼泪。
卫乔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声音放得更轻,对着赵太妃道:“听说长信宫殿外泼了不少松油,虽然火杖都熄了,但为了防止意外,娘娘还是先和阿宣暂住别处,等长信宫清理干净了再搬回去。”
赵太妃掏出袖中手帕,一面擦着涕泪一面点头。
“叛乱刚刚平息,诸事都急需处理,皇帝不必管我们,自去忙吧。”
卫乔看了他们一眼,点点头,转身出了侧殿。
天还未亮,殿中百官也不敢先行离去。
卫乔来到正殿,简单交代了几句便不去管他们了。
她走出殿门,看着宽阔的殿外广场上人影幢幢,正在不停地清理尸首,而风中血腥气仍旧浓烈。
身后的脚步声很轻,卫乔回头一看,是苏衡。
他在她身边站定,对她道:“叛军大约死伤两万,剩下的三万人撤出了京城,向北逃去了。”
“这三万人应是昔日吴军精锐,如今落在李培风手里,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一番腥风血雨?”
卫乔抬头望天,叹了口气。
苏衡又道:“在我收到叛军作乱的消息之时,曾向附近郡县封国发出过消息,请他们派兵支援,只是到现在都没有回音,我派出去的那些人也没有回来。”
卫乔看着月光落于玉阶之上的一地霜白,声音凉凉地道:“他自是准备万全,求援的消息恐怕是根本没有任何发出去的机会。”
苏衡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脸色却突然一变。
“小心!”
卫乔被他揽住肩膀向后一撤,随着一道破空声响起,一只羽箭堪堪从她眼前划过。
那支箭钉在了一旁的殿柱上,入得极深,箭尾犹自轻颤。
卫乔将它拔了出来,取下上面附着的一块布料,展开一看,却是鲜血淋漓的两个大字,殷红刺目。
“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