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真正的天子。

陛下早知有奸人伺机作乱，苦于无真凭实据，故提前做好准备，以我为替身布下迷阵。

今贼子阴谋浮出水面，鄙人也算不辱使命。”

卫陵看着满殿的文武，一字一字缓缓道。

他说完，随即转身看向御座上的姜妧。

姜皇后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身子蓦然一僵，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她颤抖的双手扶上座椅，支撑着想要站起来，却好似被抽干了力气，动弹不得。

卫乔看见她紧紧抓着椅背的手，苍白，泛出青筋。

她终究还是缓缓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奔至阶下，全无先前入殿时的优雅从容。

一身的艳红轻粉，不过衬得她此刻面色如雪。

高贵不再，容光不再。

她神情木然，颤着手欲抚上卫陵脸庞，声音里带了几分嘶哑：“怎么会是你？怎么可能是你……”

卫陵看着她，眼中有一抹哀色，最终却什么话都没说。

“啊——”

像是承受不住，姜妧发出一声尖利而绝望的叫，双手痛苦地抱着头，晕了过去。

一直强撑着的卫陵到此刻也终于有些支撑不住，身子晃了晃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卫乔见状慌忙上前扶住他，与众人一道将他挪到侧殿安置好。

正殿上的百官见局势翻转，皇帝亲自率领禁卫军来解救他们，心中长出了一口气，静静地待在紫宸殿中等待平叛结束。

卫乔见卫陵面如金纸，匆匆替他把了下脉，结果却令她大为惊诧，忙遣人去请太医。

卫陵卧在矮榻上，身上盖着一层薄毯，然而却像是冻狠了的模样，身子微微打颤。

卫乔在他身侧坐着，伸手握住他大掌，一点一点地替他暖着。

他没有晕过去，只是眼底神光已散，嘴唇轻轻翕动着，像是想要说什么。

卫乔弯着身子，侧耳听着。

他说，不用请太医，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撑到现在已是极限了。

好在终于等到了你，不至于让我到了地下都会良心不安……

卫乔忍着泪，对他道：“你不要胡说，太医马上就来，你再等一等。”

卫陵摇了摇头，用一种近乎柔和的目光注视着她。

此刻忽有脚步声传来，卫乔转头，踉跄着奔了过去：“苏衡，你快救救他！”

匆匆入殿的男人看着她一张惶急的小脸，又望了望榻上躺着的少年，上前几步矮身坐下。

他静静地把脉，末了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卫乔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只是犹自不肯放弃，跪坐在苏衡面前，揪着他的衣袖道：“你不是当世神医吗，怎么会救不了？你试一试，试一试好不好？”

苏衡叹了口气：“毒已深入五脏六腑，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毒……”

卫乔突然转向卫陵，“谁下的？姜诩还是姜妧？”

她自言自语着：“一定是姜妧，只有她才有机会接近你，她身上一定有解药，我去把她弄醒！”

卫陵突然伸手拉住她，明明没有什么力道，却还是让她止步。

他眼底漾出温软的笑意，如同每次见到她时一样。

卫乔知道他有话要说，便俯低身子，靠近他。

他靠在她耳边，嘴唇微动。

卫乔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转头望向他。

她摇摇头，眸中泪光晶莹。

卫陵眼底流露出祈求神色，那是今生至此最后的托付。

最终，卫乔痛苦地闭上眼，点点头。

他像是终于放下心来，微微一笑，神色里有几分解脱与释然，随即阖上眼眸，永远。

姜妧醒了过来，步伐匆匆地奔至侧殿。

卫乔慢慢地站起身，对着她冷冷道：“滚出去。”

她像是没有听到，一步一步地走到卫陵榻前，慢慢地跪下来，将头埋在他肩侧。

卫乔将手握成拳，又展开，用尽毕生气力一般狠狠拽住她，向后一掼。

姜妧被掼在地上，金钗委地，衣裙染尘。

卫乔拔出随身匕首搁上她颈项：“他为你而死，不知你可愿与他同去？”

颈间有血，顺着锋刃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