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乔自然听懂他话中之意,也明白他是极厌恶先帝与自己的母妃,连带着对卫陵也不会有丝毫的好感。
只是他近来待自己太好,好到她以为眼前的这个人会为了自己暂时忘却那些惨痛的过去。
只是现下望着谢知舟冰冷的侧脸,她才意识到,有些事情是不能忘记更不能原谅的。
她握着谢知舟的手,柔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六皇子自小流落在外,应是无人教导,恐不适合为人君。”
谢知舟反握住她小手,低声道:“无妨,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
在他入宫前我曾令几位先生教过他经史之学,收效甚好。
至于为君之道,过些日子我再替他请几位帝师。”
卫乔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你这样为他打算,倒不像是那个挟他为质迫我嫁你的谢侯了。”
谢知舟笑了一下:“左右你都答应我了,我再不对他好点,岂不是又招你恨?”
听了他这话,卫乔才算彻底放下心来,只是心中仍有些异样的感觉。
想了想道:“你不喜卫陵,我也是能理解的,所以你也不必为了照顾我的感受,做些违背自己心意的事。”
谢知舟收了收手臂,将她揽得更紧,语声轻淡地道:“也不算是违背心意。
原本我以为自己是恨极了他,不过真正见到了,却没什么太大感受。
可能是时过境迁吧,毕竟当初我的怒火,大多都发泄在你身上了。
而且当初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过得很不好……”
也是,落在仇家手中的孩子,过得能有多好呢?
谢知舟好像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他也不怎么会跟卫乔说自己心里的想法,所以很多时候她都无法看透他心中所想。
今晚他却不知是怎么了,话格外的多。
他提到了早已病逝的先帝和淑妃。
“……我有时候觉得他们死得这样早,没能亲手报复他们,实在是可惜,有时候又觉得他们死了也好。”
否则以他当年的恨意,恐怕是不灭了卫氏皇族不足以平他胸中怒火。
卫乔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将脸颊贴在他胸口道:“对不起。”
谢知舟揉了揉她的乌发:“你本就无辜,平白被我母亲牵连进来,何以要道歉?”
卫乔将胳膊横在他胸膛与自己之间,抬起头来看他。
他恰好也低了头。
室内烛火点点,似都汇聚成了他眼中的两点光芒,明亮逼人。
“乔乔,”
他启唇,声音低而缓慢,“若你仍眷恋宫中,我为你安排一个公主的身份,让你风风光光地嫁我,可好?”
卫乔摇头。
她既然知道谢知舟不愿与卫氏有丝毫的牵扯,如何能让他尚公主?而且她本就不是皇室中人,这般刻意也非她心中所愿。
谢知舟想了想,又道:“我与武国公府有旧交,请楚伯父出面,收你做养女,如何?”
卫乔眼珠转了转,嘴角微微上翘:“你是说楚三郎的父亲?如此一来你不就成了楚三的妹夫?”
她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谢知舟在她腰上掐了一把,贴在她耳畔道:“你可是就爱看我吃亏?楚三比我小一岁,本侯可不愿称他一声兄长。”
卫乔两手一摊,道:“没法子,主意是你出的,这亏你是吃定了。”
“既如此,本侯是要先找补回来的……”
还没等卫乔想明白这人是要如何找补,那厢他已是按住她后脑将她唇舌尽数吞入口中,以实际行动强调他这“绝不吃亏”
的原则。
……
因是午后用的饭食,也吃得甚饱足,卫乔当晚就没再用膳,而是打算沐浴后直接就寝。
临近深秋,天气已是凉爽中带着些许寒意,然而卫乔每日沐浴的习惯仍是没有改。
热汤备好后,是由绿萼服侍她的。
这个丫鬟她也是今日才见,本来不惯于让陌生人贴身服侍的,然而因右臂烫伤,不能沾水,一人总有不便,卫乔也只得允她同入水房。
此处的浴房与卫乔住的寝室相连,以一扇木门相隔。
绿萼将卫乔右臂抬起,替她褪衣,动作很是轻柔,以免碰到她臂上伤处。
卫乔靠在浴桶边缘,将手臂举得高过桶沿,避开那冒着热气的浴汤。
绿萼是个很敬业的丫鬟,知道卫乔今日与谢知舟从南地归来,颠簸了一路,应是累坏了,便一面为她清洗,一面在她肩颈处轻轻揉按着。
手法颇为熟练。
这般揉了数十下,果然让人倍觉舒适。
卫乔浸泡在热水里,疲乏的身子由一双力度适中的柔荑轻揑着,几乎觉得舒服得快要睡过去,举着的手臂也渐渐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