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意味着谢知舟这一去,至少数日无暇回城。
布政使大人待客极周到,因着天热,便请卫乔至水榭消暑。
亭内槅扇大开,四周临风面水,容貌姣好的侍女捧上雪柜冰盘,其间浮瓜沉李,望之凉意袭人。
卫乔伸手取过一瓣切好的黄瓤甜瓜,轻轻咬了一口,顿觉暑意消散,通身冰爽怡人。
这样上乘的享受似乎能令她暂时抛却自怜的情绪,然而不过是片刻。
片刻后她望着那精致的瓷盘,其间放了许多冰块,融化的清水微微荡漾,盘底的游鱼就像活了一般,于水中游弋。
她忽然想到此刻城外的谢知舟,想着他应是在烈日下整军,或是于闷热的帐中商讨战事。
这样奇怪的念头令她有些惶惑,也有些烦躁,那块仅咬了一口的甜瓜也被她放下,再无享用它的心情。
然而她实在是无事可做,好在来时顺手带了一本游记,便靠在藤椅上,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时间过得很快,待一本游记翻至最后一页,落日的余晖已铺满水面,风过时漾起金色的波纹。
卫乔将游记合上,起身回自己的院子。
跨进院门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一桩事,昨日她去找谢知舟,本是想问问那个行动鬼祟的侍卫的,结果因着一场变故,她将这件事忘得死死的。
也是方才瞥了一眼东边的角门,她才想起来。
只是现下谢知舟不在,只好等他回来再说。
但愿到时她还记得此事。
卫乔进了房门,屋内燃着驱蚊虫的香,烟雾缭绕。
她走前并未吩咐过院子里的仆婢,看来布政使大人的确是治下有方,事事周到。
她关好房门,随手将游记扔在桌上,走到衣柜旁去取换洗的衣物。
天气太热,从水榭回到院子她已是出了一身的汗,得先沐浴一番。
香炉就放在衣柜旁,轻烟袅袅,缓缓向她袭来。
是卫乔喜欢的味道。
她不由得深吸了几口。
取出衣物,将衣柜关好。
她转身欲走,却突觉脑中天旋地转,接着便是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
刚入夜,半轮圆月斜斜挂在深蓝色天幕里,夏季星空绚烂,而四野寂静,唯闻蛙声与虫鸣。
边城宵禁极严,黄昏时街面便已空空荡荡,长街与屋舍皆隐于夜幕之下,偶有一两声犬吠惊破此间静谧。
然而不知是何处来的马蹄声突兀地响在城中大道上,一道黑影风驰电掣般于寂静的夜里掠过,在城门前不过是略停了一停就被放行,而后蹄声更急,雨点般敲击着平整而宽阔的石头路面,直到那一人一骑消失在夜色的尽头。
谢知舟帐中的灯火向来是夜半不熄,今夜他也同以往那样,召集了两郡的都指挥使和参将商议战事。
一语未毕,忽闻帐外有人高声传报。
他未犹豫,立即传令让人入帐。
进来的是周行之身边的一个侍卫长,负责布政使衙门的守卫。
谢知舟有些诧异,令他回话。
那侍卫长看了看帐中诸将领,面上掠过一丝复杂神色,最终还是走到他身边,附耳轻语数句。
不过是数句,却令谢知舟神色蓦然一变。
手中的兵棋“啪”
的一声,被他折断。
诸将看着谢侯眉头紧皱面色阴沉的模样,皆是面面相觑,心中如同擂鼓一般,充满了不安。
谢知舟手一松,断为两截的兵棋随即落地。
他挥挥手示意侍卫长出帐,而后与帐中的将领继续商讨战事。
只是那紧绷的面上却是布满了冷峻神色,令人在这酷热的暑天都能感受到丝丝冷意。
夜半时分,诸事商讨完毕,众将陆续退出主帐。
楚三看了看谢知舟,并未挪动脚步。
等到帐中只剩下他与谢知舟两人,便走到案前,俯身双手撑在案上,与他对视:“出了何事?”
“她不见了。”
楚三心中一震,望着谢知舟强作镇定的模样,问道:“你意如何?”
谢知舟双手紧握成拳,置于膝上,薄唇紧抿,半晌后道:“此处离不开我。”
他的神色似颇懊丧。
“交给我吧。”
楚三直起身子,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