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三仍旧笑着,身子却有些不稳,像是醉得极深,然而说出的话清晰分明:“我知晓今日是犯了你的大忌,也明白她是你最为珍视之人,你此刻定然是恨极了我。
来吧,想打就打吧,我绝不还手!”
谢知舟盯着楚三,阴沉的面上渐渐现出几许狰狞之色,是怒到极致才会出现的神情。
他忽地挥起拳头,狠狠向着楚三的面门袭去。
楚三果如他所言,不躲不闪,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拳。
瞬间有鲜血自他鼻中涌出,点点滴滴地溅在暗红色的地毯上。
他身子晃得更厉害,却未倒下,头颅低垂时鼻血淌在白衣上,殷红似梅花。
楚三用袖子抹了抹鼻端,止住不断涌出的血,仰头哈哈一笑:“如何不用全力,怕我禁不住吗?”
谢知舟上前一步揪住他衣领,对着他咬牙切齿道:“你我做了十余年的兄弟,我自问不曾失了信义,可你呢,居然如此设计于我!”
他怒气更甚,手上力道极大,似有青筋暴起,“你明知我不欲她知晓从前之事,为何还要如此行事?”
楚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将领子从他手中夺回:“为什么不能说?你是想看着她在那个位置上待一辈子,一生都做她的臣?凭什么!
我告诉你,我就见不得她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也见不得你成天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
他猛地一脚踹翻身旁几案,酒馔呼啦倾倒一地,“我今个儿就替你解脱了!”
谢知舟心上顿时涌起一种被冒犯之感,纵使这冒犯来自于眼前这个与他交好十余年的兄弟,却仍旧令他感到极为愤怒。
他扬起拳头,带着十成的怒气与杀意向着楚三挥去。
因着动作太快,在这一记重拳还未袭来的时候,楚三就感到一阵凌厉的拳风掠上自己面门。
他闭上眼睛,等着承受来自谢知舟的重重一击。
然而这一击却未到来。
那冷硬如石的拳头携着风雷似的怒意挥出,却未落下,硬生生停在了距楚三面门不过一寸的前方。
谢知舟盯着他,咬牙将拳头缓缓放下,松开。
对着他一字一字道:“你就不怕毁了她?”
楚三冷笑了下:“这是多大的事呢,连这点事都经不起也配你喜欢?”
当年你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这句话楚三没有说出口。
谢知舟盯了他半晌,眼神古怪,像是不认识他似的。
半晌后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此事就此揭过,但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发生,否则我不会再顾念你我的兄弟之情。”
他说完,后退几步,转身离去。
楚三盯着他的背影,直至谢知舟出了房门,渐渐隐于黑暗之中。
他忽地倒在身后铺着的地毯上,随手摸过一个掉在地上的酒壶,仰头大口大口地灌。
他并不后悔今日之事,甚至他还觉得自己做得迟了些,应该早些纠正谢知舟与卫乔的错位。
他知道谢知舟是爱极了那个小姑娘,舍不得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然而人家不过当他居心叵测,哪里有一丝对他的情意呢?
他了解谢知舟,明白他一向是个独断专行的性子,更不喜旁人插手他的私事。
自己此番亦属多管闲事,挨这一顿揍也不算冤。
只是这世上能让他愿意多管闲事的人,又能有几个呢。
……
卫乔是被侍者的催促声吵醒的,她睁眼时看见谢知舟领着几个仆婢在屋内摆饭。
待到佳肴摆了满满一桌,谢侯就让侍人都退下。
卫乔想起昨夜他也是这般记挂着张罗自己的饭食,情景似与今晨无异。
只是一夜过去,一切却都不一样了。
她心里是满满的酸涩,紧紧闭着双眼,将小脸掩在中衣的袖子下,仿佛是在逃避什么。
谢知舟将榻前的纱帐挂起来,坐到床边,拉下她挡着脸的手臂,以指拨开她额前乱发,柔声道:“是先洗漱还是先用膳?”
卫乔闭着眼翻了个身,声音微哑地道:“我还有些困。”
谢知舟却不许她再睡下去,微一倾身便将她从榻上捞起来,语气带了几分严肃:“用罢早膳再睡。”
她本就心神不稳,体娇意怯,若是再饿过了头,实是于身体无益。
卫乔无奈,只好懒懒地起身,下榻去水房中洗漱一番。
南境饮食与京中不同,谢知舟怕她吃不惯,特意命人找来了擅帝京风味的厨子。
桌上的这些佳肴,亦是卫乔平日爱吃的。
然而她没什么胃口,只是草草用了几筷子便想放下碗箸。
谢知舟见她这副模样,当即冷了脸,逼着她又饮下一碗温热的粥,吃了好几块春卷才算作罢。
用完早膳,谢知舟也未停留,匆匆牵过一匹马便在护卫的陪同下去了城外的大营。
海阴陇西两郡的兵马均已集齐,只等着定远侯以两郡总督的名义将这两支大军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