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淑妃的宫里就有小厨房,供煎药做补膳之用,卫乔看得多了,也时常自己动手,她原本学东西就快,再加上对厨房之事也有较浓厚的兴趣,习练多年,于厨艺一道可以说是十分拿得出手。
只登基以后顾着皇帝身份,再加上定远侯三不五时地找她岔子,倒是把这份闲心抛却许久,今日来了兴致,想着不能辜负这初春丽景,须得把它吃进肚中才算是对得起这一院芳华。
原本是想随意做个甜点庆祝自己劫后余生,不料红袖却是个实诚的,一树繁茂的玉兰倒是叫她生生薅去一多半。
卫乔看着眼前好几个大大的花篮,满满装着盛放的花朵,又瞥了眼于窗外略带寒意的风中瑟瑟摇摆的花树,半晌无语。
想了想,命宫人将玉兰花瓣用淡盐水洗净,然后用线穿起来挂在晾晒架上,待晾干后收起来,以后便可取晒好的花瓣泡在热水里饮用,倒是一味不错的花茶。
卫乔看着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玉兰花,正在犹豫做那味小点比较合适,忽然想到自己幼时很喜欢的虾塔,嗯,就是它了。
先取鸡脯肉猪膘肉和虾仁肉捣作细泥,浇上细细滤过的玉兰花汁,加上各种作料搅成糊状,再一个个地捏成小巧的圆球状,放在抹了蛋清糊的猪肉片上,缀以火腿末和玉兰花丝,望之玲珑可爱。
然后将捏好的虾塔逐个下锅烙煎,待底黄球熟时捞出,整齐地摆成金字塔形,周围搁上几味酸甜爽口的小菜,闻之令人食指大动。
这道点心在宫内也算不上多精致难得,只是对于许久未上手的卫乔来说,委实繁琐了些,故而从下午一直忙到傍晚才算是大功告成。
红袖将金灿灿的冒着热气的虾塔小心地放在食盒中,从小厨房送到内殿,等着沐浴换衣后的卫乔享用。
只是少帝今日却没有这个口福。
本该在定远侯府安生养伤的谢知舟不知道又是中了什么邪,于这日傍晚,踏着沉沉暮霭侧侧轻寒晃进了广明宫。
当卫乔穿着素色常服迈进内殿所见的一幕就是谢侯他老人家旁若无人地手持玉箸,正预备对着她一下午的劳动成果下手。
“住手大侠!
那是我的虾塔!”
谢知舟瞥她一眼,而后坚定地决绝地夹起一块圆滚滚的黄金球,放在嘴里细细品尝,边吃边道:“不错,有进步。”
卫乔气哼哼地在他对面坐下,鼓着腮帮子道:“难不成谢府的厨子都是那等将糖当做盐的人才?竟害得谢侯屡屡在我这广明宫蹭吃蹭喝,若真是这样,明日朕就拨几个御厨给谢侯好了。”
谢知舟似乎真觉得这道点心味道不错,又往青瓷碗中夹了一块,道:“臣是伤员,这些日子须得时时进补,陛下难道无一颗体恤臣下的心吗?”
卫乔仍旧瞪着他:“吃吧,本就是补肾壮阳的,倒是与谢侯很是相宜!”
谢知舟笑看着她,目光流转间语气似含三分调笑:“如此微臣倒是要谢过陛下了,年前庄子上呈上来不少木瓜,回头臣一并孝敬给陛下。”
“什么木瓜?”
谢知舟笑意不减:“没什么。”
卫乔狐疑地看着他,心道这人阴阳怪气的,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早知道就该把他扔在山洞里任其自生自灭。
十多个虾塔转眼间就被他干掉一半,卫乔虽然心疼,但念在他是个伤员的份上,也就忍了。
谢知舟抬头看她脸色仍未霁,停箸道:“本侯没有吃白食的习惯,拿一样东西与你换如何?”
“什么东西?”
谢知舟指指她身后,一个小宫人捧着个精致的长木盒恭敬地立在一旁。
卫乔打开木盒一看,只见盒中装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毛色纯粹无一丝瑕疵。
“难道是昨日那只狐狸的皮毛?”
谢知舟摇摇头:“昨日那么乱,哪里顾得上,是今日臣的兄长归来,带回不少稀罕物,我从他那诓来的。”
卫乔切了声,摸着细腻柔软的白狐裘道:“借花献佛,也亏你好意思。”
而后却像忽然反应过来似的,霍然转头惊喜道,“你是说谢大哥?他回来了?”
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欣喜像是绵绵密密的针突然刺中他的心口,谢知舟愣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卫乔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笑着道:“谢大哥这一出去就是好多年,也不知道还认不认得我,改天我得去看看他,谢侯你回去的时候替我问个好,让他千万等着我。”
谢大哥?谢侯?这区别待遇也是够明显的。
谢知舟的眉眼渐渐聚了层寒霜。
卫乔自顾自地说了半天,才发现并没有人回应她,抬眼望去,却见谢知舟一脸漠然地坐在那里,薄唇轻抿,眼底无波无澜。
她试探道:“谢侯,你可是身体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