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乔慌忙用衣衫堵住伤口,又示意他将上衣褪下,以布条简单地包扎了下,等伤处不再渗血方才放下心来。
谢知舟从头到尾不发一词,只是低下头静静看她为自己忙碌。
天很快就暗了,洞中也彻底陷入一片漆黑,卫乔将洞口结结实实地掩住,而后拾了几块枯木生火。
许是受了伤的缘故,此时的谢知舟整个人都要比平日温软许多,任卫乔扶着他在临时修整的草铺上歇下。
谢侯刚想拉着她一同坐下,那厢卫乔已松开他坐到火堆的另一侧,与他隔得老远,他的眼神有片刻的晦暗。
枯柴被火舌舔得哔啵作响,卫乔拾了根木棍小心地拨弄火堆,让那火生得更旺。
她的容颜在火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艳丽的美,浑然不似一贯的清冷,明明是寒意尤甚的早春,谢知舟却觉得身上有些热。
卫乔扔了木棍,抬头问他:“可觉得好些了?”
谢知舟眨了眨眼,捂着胸口道:“不行,还是疼得慌。”
卫乔狐疑地看他一眼:“伤的是后肩,你捂着胸口作甚?”
听到这话,谢知舟似乎更难受了些,皱着眉就要倒下:“许是内伤,一说话就疼……”
卫乔信以为真,慌忙上前扶住他:“要不要紧啊?”
“还好,靠着的话就不那么难受了。”
说着就将整个身躯倒向卫乔。
“那我扶你挨着洞壁靠着。”
“硌得慌。”
“……”
谢知舟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享用她这个人形靠枕,卫乔虽然对于这样过分的亲近有些排斥,但看在谢侯是个伤员且是因她而伤的份上,也就勉为其难地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
洞中微微摇曳的火光将两人的倒影映在石壁上,似乎显出一种别样的亲昵。
两人挨得这样近,谢知舟细细热热的呼吸就在她的脖颈间,那热度也就由着白皙的颈渐渐漫上脸颊,所经之处一片薄红。
卫乔觉得自己的气息都有些不自然,她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开口道:“谢侯觉得此次行刺的是何方人士?”
谢知舟闭目答:“跟你有仇的人。”
卫乔咽了咽口水道:“……朕觉得自己久居深宫一贯谨慎,应当不会有什么仇人。”
“谁知道呢。”
卫乔深呼吸数下,忍住了一把将靠在自己肩上的这个家伙推开顺便再踩上几脚让他伤上加伤的冲动,忍了半晌才将自己的火气压下去,扭头看向一旁的石壁,不再理会他。
谢知舟却在此时发出些声响,似是在极力隐忍什么痛苦,卫乔低头看他,那张清俊的脸此刻尽显苍白,薄唇紧抿,长长的眼睫低垂,却是从未展现出的柔弱。
“又疼了吗?”
似乎是印证她的话,谢知舟像是支撑不住一般握住她的一只手,声音中也含了丝压抑:“这样不行,你得寻个法子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
“什么法子?”
“唱首歌来听。”
卫乔轻咬下唇:“我不会唱歌。”
谢知舟轻声道:“我不是教过你吗?就唱那首。”
卫乔确实不会唱歌,只是谢知舟说的那首歌谣,她却记得。
那是初上宫学的时候,卫乔因聪颖灵慧屡得太傅称赞,只是这称赞的话传到了母妃宫里,倒是教她挨了好一顿打,手心里几日未消的板子印让她实实在在地长了记性,打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敢出什么风头,只一味在宫学里混日子。
某日迟到被先生当着整个学堂的面骂了个狗血淋头,又被赶到外头罚站,彼时毕竟年少,心里又觉得委屈,一个人栖栖遑遑地在外头站了半日,听着学堂里琅琅的诵书声,豆大的泪就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不就是罚站么,至于哭得像个姑娘似的?”
卫乔听到身后说话声,抬着一双泪眼回头望去,却见谢知舟嘴角带笑,步履悠闲地向她踱来。
“我哭我的,与你何干?”
彼时的谢知舟不过十几岁的少年,身上还未有三元及第的光芒,日常在宫学里伴着几位不成器的皇子们读书,倒也染了几分顽劣气性。
“与我无关啊,我不过是来看你的笑话罢了。”
“你……”
卫乔哭得伤心,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犀利的话来回敬他,心里又气又急,眼泪流得更凶。
谢知舟本意不过是逗逗她,谁知道她这样不经戏弄,一时也有些慌乱,蹲下身替她擦去眼泪。
“莫哭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卫乔推开他的手,怒目而视:“你先前还笑呢,分明是嘲弄我。”
谢知舟摆出一张严肃的脸:“好好好,我不笑了。”
卫乔看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快,料想他是怕她哭得大声引起先生注意,回头遭到责罚,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只故作委屈状,眼泪亦不停歇,只等他使出浑身解数来哄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