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瑛冷笑,凑近她,“那场官司就是个笑话,就算输了,赔你几个钱那又怎样,以后我会让你一败涂地!”
相较于柳瑛的这番豪言壮语,林家的丧礼显得太过平凡无奇,每个人似乎都沉浸在无尽的悲伤里,暂时放下昔日的恩怨。
许佛纶不动声色地打量。
然后,看见了山雨欲来。
林家主丧后,台门要依着送别会首的礼节大操大办,连包了三天的戏园子,招呼台门老少人等以及各界名流商贾。
许佛纶和荣衍白同进同出,头天并无任何纰漏。
第二日,自他被人簇拥着离开东面的戏楼,两个小时,许佛纶再也没看见他的身影。
她有些不安地将怀表搁进了坤包里。
“许小姐,这是着急了?”
六叔带着随从从外头进来。
十来个人分别守住了窗户和门,如临大敌的样子,瞬间让气氛紧张起来。
许佛纶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起身行了礼:“六叔。”
六叔摆摆手:“自家人没这么多规矩,衍儿被三叔叫去说话了,你三叔那个人轴得很,倔起来连我们这帮老哥儿都不爱搭理,还是跟你们年轻人说话有意思。”
许佛纶笑一笑,没答话。
心里越来越不安。
六叔端起茶杯,听楼下唱戏,手指合着调子敲在桌面上,摇头晃脑。
一杯茶很快见了底。
许佛纶起身再为他续上。
六叔看了眼,没喝,只是笑:“这茶,许小姐敬得早了些,该到衍儿成亲的时候,我这个伯叔才喝得安心!”
“六叔说笑了!”
她的目光,又向门外溜了一圈。
不知为何,楼下的戏不唱了。
六叔开口:“男婚女嫁人之常情,衍儿的年岁也不小了,和许小姐感情又很好,成亲是早晚的事,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丧事上,谈论婚嫁?
六叔见她犹豫,一笑:“林祖明于我们而言不足一提,死了死了,演出戏也不过是给外人看的,死者为上罢了,许小姐觉得呢?”
许佛纶点头,应了个是。
六叔自说自话:“他死不死的倒没多大干系,只是让台门上下动荡不安是罪过,如今群龙无首,我们老兄弟几个是受了笠钧他爹的遗命,今日难免再倚老卖老一回。”
这是说到正题上了。
许佛纶没吭声。
六叔看着她:“老哥儿几个的意思也跟许小姐讲过,只是衍儿生性倔强不肯服软,今日自家人在场不能动刀戈,我来,就是请许小姐出面劝劝。”
楼下的戏文不唱了。
对面的动静就显得越发的大起来。
三叔是个火爆脾气,大嗓门,隔着老远都能听清他的火气。
六叔一笑:“许小姐跟我去看看?”
外头守着的人进来,比了个手势,不去也得去。
她今天在这儿,就是拿来威胁荣衍白的。
许佛纶按着桌子起身,守在一侧的庞鸾要上前,立刻被人挡在了最后。
她摆了摆手,扶住了六叔:“好,我同六叔一道去劝劝。”
有人拿来了老梨花的拐杖,还有他盘了大半辈子的核桃。
六叔拎在手里,不动声色地摆开了她的手:“你六叔还没老到不经事的年岁,瞧我这模样,怎么都是能给你和衍儿带一带孩子的,走!”
他沉声喝了一道,前呼后拥一大帮,押着她这个人质上战火纷飞的枪口底下去。
顺着地毯向北再向西。
第二间房门被人从里头打开,虽然沉默着,但是当地站满了人,枪拎在手里,不定往哪里比划。
六叔进屋:“三哥这脾气也太大了,咱们老了,说话不中用,我找了个能讲句公道话的小丫头,咱们也听听!”
三叔横眉怒目,当啷一声,把茶杯掷在了桌面上。
荣衍白要笑不笑地模样,冲着许佛纶伸手:“到我身边来。”
她笑着摇了摇头。
身后被抵了两把手枪。
一把在腰眼,一把在背心。
子弹上了膛,里头的硝烟味,她比谁都清楚。
荣衍白收回了手,低着头笑一笑:“六叔好手段,这是要剜我的心?”
“别给你六叔长脸子,”
六叔在下首坐下,看着许佛纶,“许小姐来是有话跟你讲,你姑且听听,对不对的,还是你拿主意。”
他们要听的,无非是荣衍白放过白笠钧,将台门拱手让出来。
可她能讲吗?
若是不讲,她今天就会死在这里。
一个女人,换白家的唯一的血脉,这笔买卖可真是稳赚不赔!
许佛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