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报纸的头条都是禁烟,还穿插着那位倒霉催的金贵公子哥做反面典型,连胡同里乱跑的小孩子都会嚷嚷两句,“飞行员,抽大烟,翘了辫子上西天!”
烟馆的老板逃的逃,收押的收押,烟具烟床全部拖到街口码成个堆,就地焚烧,引得路人争相观看。
那些躺在烟床上无力挪动的大烟鬼,全部被调查员带回禁烟局和禁烟公所强行戒毒。
另外私自贩制烟土和藏匿烟具,或者违反禁令私吸的人,除了勒令上交禁品外,一律逮回检察厅严惩不贷。
新的想容公司,就在如此兴师动众的几日后重新开张营业。
开张当日,宾客盈门。
其中,最为瞩目的就是康秉钦带着他的新宠—女学生方芝怀公然进入公司,送上花篮祝福想容以后财源广进,并一掷千金订做了数十件最为时兴的旗袍和连衣裙,另有不尽的珠宝首饰。
如此盛景几乎要追溯到半年前的拍卖会上,那只品相出众的只波斯猫,康秉钦也曾为许佛纶豪掷,博美人一笑。
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令人扼腕。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新欢旧爱分庭抗礼,一时间闹得轰轰烈烈。
然而方芝怀在公司里颐指气使,小姑娘们就任她胡作非为。
许佛纶更是好脾气的纵容,随她挑三拣四,只当免费打了场广告,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呼引众人登门看热闹,何乐不为?
只是,两个人在会议室里不避讳的调情,这就没法忍了。
许佛纶抱臂靠在门上,要笑不笑地看着沙发里伏在康秉钦膝头的小女孩,人前嚣张乖戾,人后小鸟依人,手段还真是丰富多彩。
方芝怀眼睛里没她,只一味地看着康秉钦,漂亮的脸蛋上能刷下一层蜜糖来,不用尝就知道很甜。
康秉钦拍拍膝头,语气温和,“出去玩。”
大约是嫌弃刚才闹得太过,丢了面子,小姑娘撅着嘴低了头,撒了阵娇后见没有情面可讲,只得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出了门,高跟鞋踩上柔软的地毯猛地磕绊了一下,方芝怀却能极快地调整姿势,高仰着脖颈,不慌不忙地下楼。
直到她的身影融入热闹的人群,许佛纶才摇头咋舌,“康秉钦,你喜欢这样故弄玄虚的?”
康秉钦靠坐在沙发里,两条腿搭在茶几边上,很长,嚣张霸道地挡住了她去路。
许佛纶曲腿踢磕,“起开!”
他神态懒散地收腿让道,等她走动时,却不动声色地抵了抵她的膝窝。
她脚下一软,摔坐在他的腿上。
康秉钦直起腰,抱住她,“你是玄虚的祖宗,问谁?”
许佛纶嗤之以鼻,“外界都说她和当年的我一模一样,看来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一样?”
他半揽着她,右手插在裤袋里,低着头笑,“自卑又愚蠢,你当年多嚣张!”
她抬肘击他胸口,看着他摇晃着倒下,不由得也笑了,“我觉得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脾气都变得平和了,这么样人都能忍受三天,要是搁以前,哪还能看得着她的影子?”
他显得很为难,“等你发火,是没指望了。”
要说为个小姑娘生气,这事怎么也轮不到她。
袁蕴君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天不管用,昨天在电影院里方芝怀和周曼蘅迎面碰上,唇枪舌剑演了出大戏,引得陶和贞雷霆震怒,险些又把康秉钦给关祠堂里。
然而最后如意的还是方芝怀,依旧我行我素。
许佛纶说,“我长了脑子,林祖晋送来的人,你这么不加掩饰地疼着宠着,除了做戏给人看,还能为了什么?”
“不。”
他矢口否认,“刀口原是对准他的,是我将把柄送到了他手里。”
“你和方芝怀之前就认识?”
“算不上,相互利用。”
许佛纶想了想,秘密在唇齿间徘徊,“听说前天晚上,警察厅出现个神秘的女人,保释了空清,自此他就下落不明,那个女人是不是方芝怀?”
“嗯。”
“你要这个和尚做什么,还这么大费周章?”
康秉钦语气轻松,“自保。”
许佛纶凝神看他,瞬间又笑了。
能和她交心到此也不过是看着人情,他既不愿意让她涉事太深,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她自他腿上下来,取过办公桌上的算盘,“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刚才你的小情人在我这儿折腾了大半天,坏的那些料子衣裳首饰,都是要算在你头上的。”
算清了账,摆到他面前,她伸手,“给金条还是银元,英镑美元也不挑剔,我这个人的优点就是好说……”
他握住她的下巴,在她殷红的唇上亲亲,“还有更值钱的。”
“谁稀罕你!”
她推开他,嫌弃地抹嘴,“怎么着,这几天你和她同进同出,郎情妾意的,还没睡够?”
他笑说,“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