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秉钦抱着许佛纶在小客厅里独坐了五分钟,四分钟沉溺在和她的亲吻里,剩下的时间,用来配合记者拍照片。
康秉钦的脾气格外的好,除了伸开手臂替许佛纶挡那些刺眼的镁光灯,始终保持微笑。
如此平易近人,记者们都想拿到独家新闻照片,争先恐后,一时间多如过江之鲫。
一分钟结束,他拉着她起身,“去尝尝喜欢的蛋糕。”
许佛纶欣然点头。
出门的时候,有个记者紧张,手一哆嗦摁下快门。
咔哒——
康秉钦回头。
记者的脸瞬间就白了,怀里死死抱着的相机很快落进陈志洪的手里,他调头想跑,被卫兵一把摁在墙面上。
一声枪响,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拢过来。
满屋寂静,陈志洪踩过一地的相机碎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洋玩意儿不管进关多少年,都不怎么讲规矩,一回生二回熟,记者先生下次记得找个认主的。”
活了命,魂却吓没了。
人顺着墙面滑到在地,摊成了一滩泥。
“秉钦兄,蕴君今儿生日,还没高兴多久,就见你大开杀戒,不合适吧?”
林祖晋握着袁蕴君的手从楼上下来,将去路挡住,“小玩意儿而已,值得动气?”
“杀戒?”
康秉钦握着许佛纶的手,插在自己的裤兜里,松了松领带,笑得玩世不恭。
林祖晋笑望着他,眼神里都是锋芒利刃。
康秉钦近前一步,“祖晋,可不是这么个开法。”
康林两家的世仇,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何况两个月前许佛纶进警务厅数小时,被保释之后养病两月有余,康林的关系一度雪上加霜,剑拔弩张的态势愈演愈烈。
如今索性撕开了脸面,针锋相对,人人自危。
包括许佛纶,把手从康秉钦的掌心里抽出来,后退一步抱臂而立,隔岸观火。
期间,袁蕴君不停地同她使眼色,她佯装没察觉,这个场只好亲自由她来圆。
她踉跄一步,走到林祖晋身边挽住他的手臂,“枪走了火也是常有的,你们都为了我好,这个情我领了,都消消气吧,别吓着别家的太太小姐。”
许佛纶捧着她的栗子小蛋糕,慢慢地品尝,滋味很清甜,活似袁蕴君的为人。
危机解除。
她走到她身边来,叹了口气,“秉钦心疼你,越发顾不得场合了,哪是收拾个相机,分明就是当面给林祖晋一巴掌。”
许佛纶吃完蛋糕,笑了,“女人的心思摸不透,那是男人没把他们放在心里眼里,男人的心思摸不透,却是他们根本就不容女人靠近,袁小姐又何必自寻烦恼?”
袁蕴君从来没想到她能说这样的话,“许小姐,你是不是因为上次医院的事,还在和秉钦生气?”
“医院的什么事?”
许佛纶狐疑地看着她,“我和他不是向来如此么,否则袁小姐也不会放任他这么些年了,是不是?”
时隔两月,眼前的小女孩竟能冷漠至此。
袁蕴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刚才,我以为就算我不暗示你,你也会去劝劝他。”
要是放在以前,指不定她会多此一举。
至于现在,许佛纶笑笑,“林厅长是什么人,康总长又是什么人,无论他们哪一个对女人言听计从,都不是好事,倘若将来一日阶下囚是袁小姐……”
袁蕴君脸色不大好。
许佛纶的话戛然而止,“所以呢,你是希望他舍命相救,还是袖手旁观?”
袁蕴君失望地摇摇头,“许小姐这是气话,我不和你争辩,秉钦和你多年情分,等你冷静下来,就会后悔的。”
“是吗?”
她起身,“我猜刚才你也不是真正地想出面,你身边的小丫头在背后推了你一把,你又在等什么,如果错过了,难道就不会后悔?”
那个小丫头机灵,上次在许公馆,危急关头勇于拨打求救电话,这一次,神来一笔。
袁蕴君欲言又止,面露羞愧。
许佛纶走前,拍拍她的手,“栗子蛋糕很好吃,袁小姐可以尝尝。”
妒忌也好,欲擒故纵也好,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来吃自己喜欢的蛋糕。
哦,顺便告诉北平上上下下,许佛纶还好端端地活着。
所以,很快,想容将重新站在生意场上!
这一场风波中道而止,快到令人猝不及防,以致于戏台上的《捉放曹》唱了一半,军法司那位獐头鼠目的马司长被林祖晋一脚从二楼踹到一楼,骨碌地鼻青脸肿也无人过问。
附近坐着的贵太太在给她怀里的叭儿狗梳毛,拿红彩绸扎了个冲天辫,撅着大红嘴唇亲了狗一大口,眼尾一扫就和旁边的富小姐嘀咕,“哟,李司长怎么惹恼了驸马爷?”
富小姐在嘬烟枪,谁管谁惹恼了谁,驸马爷和李司长又是何方神明,敷衍句,“不长眼睛的狗东西,杀了得了呗。”
话说的模棱两可,贵太太抱紧怀里的狗,记恨上了。
回头烟丝里掺和了胭脂粉,狗毛也被燎着了,哭的骂的,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