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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1 / 2)

皇帝几天没合眼,确定了李知月无恙后就被知月推出宫门,叫了袁内侍赶紧给送回紫宸殿睡上一会儿,也好有些精力去参加晚上的宴。

李知月怕出遗漏,叫元芩找来些脂粉,将隐隐约约露出脖子上的淤青都掩盖了,省得惹人担心。她坐了半天车,身子骨也有些招架不住,趴着在软榻上睡了半晌,等元芩叫了才醒。

她半睡半醒,被扶着上了暖轿,困得头点地。轿子像船一样,载着她似在水面悠悠晃晃,哄得心头恬静。李知月差一点儿就睡着了,轿子却停了,外头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在互相挤兑。

“姐姐来得也太迟了些,我还以为这么重要的家宴,殿下没想着带上姐姐,没通知姐姐呢。”

“妹妹说笑了,殿下总是歇在我院子里。哪像妹妹平日里无事,像家宴这种事情难免要操劳上心些。妾先替殿下谢过妹妹,妹妹辛苦。”

李知月听着外头拌嘴激烈得跟,并不急着下轿,反而偷偷掀了帘子去望。

先挑事那位是阴平王李缜的侧妃,叫林婉嫦,眉如远山,香腮似雪,一身粉裙披着真丝披帛,嫩得像朵能掐出水的芙蓉。

阴平王后院热闹,还没娶正妻就已经纳了一院子的媵妾,府内妾室都有十余人。因得没娶正妃,府中一向由两位侧妃代行正妃之职,负责掌管后院事务。一位是林婉嫦,是世族嫡女,另一位是户部侍郎的庶女,虽家室一般,但长相端庄贤淑,平日里处事温婉大方,颇为受宠,叫叶浮晓。

叶侧妃此话一出,明里暗里地讽刺林婉嫦不受宠,林婉嫦顿时脸色一臭,却立马回击道:“想来是妾最近肚子里头不舒服,殿下.体恤妾。可是姐姐承宠这么多年,怎么这肚子里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她话说得尖锐,李知月听着都觉得头疼。

她皇兄总是后院里头起火,今天不是这个吵那个,明天就是那个打这个,也不知道如何能受得了这一窝蜂成天在耳朵旁边嗡嗡嗡。

她偏爱叶姓嫂嫂,林婉嫦虽表面上对她讨好谄媚着,背地里却也是对她评头论足的,这点风声早传到她耳朵里了。而叶浮晓虽是一向待人如水,不过分亲近,却也是体贴照顾着的,做事周到体面,李知月很是欣赏。

李知月听着觉得闹得难看了,不想让周遭外人看了皇室后院里头的笑话,掀了帘子,提着裙子下了车。

晚宴设在太极宫里头,冬日里殿内烧着银丝碳,四处都是暖洋洋的。李知月的暖轿直接停在了宫门口,宫门挂了细帘挡风,两位侧妃的座位挨着,离门口颇近。

知月挑了帘子进去,林婉嫦眼睛一亮,扔了叶浮晓不与她计较,马上凑到李知月身边。

片刻时间,好像刚刚伶牙俐齿的人是另一个人一般,眼睛倏忽就挂了红,满目怜惜地捧了她的手,带哭腔道:“公主可受苦了,可有伤着哪里?公主这一失踪,妾与殿下整日着急地睡不着觉,殿下带了人到处找,妾想帮忙却又怕添乱,只能整日替公主祈福。如今经书都已抄了一卷了,公主可算是平安回来了,妾这颗心也安下来了。”

李知月见她换脸技术出神入化,她秀眉微蹙,一双眼睛盈盈含水,欲泣不泣,直像朵天明含苞带露的花,惹得人心头泛起涟漪来。难怪她皇兄平日里最宠爱她,的确是个娇艳欲滴的美人,她一声声柔声娇唤,能把知月心里头也唤软了。

“本宫没事,嫂嫂安心吧。”她拍了拍林婉嫦的手,轻轻推开了,转头去望叶浮晓。

叶浮晓眉目泰然,并不主动上前,只是远远地微笑,向她福了个礼。

李知月回了个笑。

林婉嫦看见李知月对她也不太亲近,还主动去看叶浮晓,心里有气,却还是面上不显露。

她故作亲近地扶了李知月入座,娓娓道:“公主此次受了惊吓,妾实在担心极了。不若哪日暖和些,妾陪着公主去京郊的百安寺求道平安符来,放在身上多少得个安心。也请了方丈除除秽气,来年打头便讨个吉利,顺顺利利一整年。”

李知月被她哄得心头也有些舒坦,林婉嫦的确好一身本事,三句两句便四两拨千斤,唬得人心里头高兴。

她想了想,觉得这几个月的确遇着不好的事有些太多了,真该去去秽气。

“好,那到时候我同你去。”她如是应了,突然发现两位侧妃都到了,阴平王却还未到,难怪这位林侧妃一直在围着她转,“皇兄怎的还没来?”

“殿下来的路上听着谢左丞也受伤了,正在宫里头,想着开宴还早,便先去了太医院探望谢左丞。不想公主严于律己,便是经历此般波折,身上伤痛,仍提前来宴,倒让殿下与妾都要惭愧。”她舌灿莲花,夸得李知月都要脸红,这般妙人儿她都想养一个在长乐宫里头,每天哄得人都要高兴几分。

只是她没想到阴平王与谢珩关系竟这么好,来赴宴都不忘先去探病。

李知月微微垂眸,心头有些想法。

谢珩如今跟阴平王这般交好,无异于站队,表明支持阴平王。可是她皇兄是怎样的料子,她知道。只有小谋并无远见,为人还有些虚伪暴戾,纵情声色,实在不堪为君。

罢了,纵然谢珩救她,但毕竟也是佞臣,到底还是蛇鼠之辈。如今攀上阴平王,同流合污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李知月心头直涌上种恨铁不成钢的无能为力,只道人各有命,该是如何还是如何,她也不必因为这救命之恩便对人家另眼相待。

她还在这心头闷着想着,旁边笑靥如花的丽人突然靠近过来,好闻的脂粉香贴近了,闻得人都要醉倒。

她附耳调笑道:“有心人来啦,妾便不叨扰公主了。”

李知月闻言抬起头去看门外,只见来人穿了她送的月蓝色新袄,陌上公子温如玉,散发着的气质是浑然天成的儒雅干净,月蓝色的长袍衬得好像月下飞仙。

那人眼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眸子里头清澈地映了她一个人的影子,便再容不下其他,径直走过来,步履中都因着急切,不似往日步步都循着礼数不慌不慢。

林婉嫦暧昧地笑着,不声不响地悄悄走了,将位置留了出来。

沈清衍在她身旁坐下,一看便是几夜不睡觉了,那眼睛微红,里头全是血丝。

“疼吗?”他声音颤抖,仿佛面前的人是举世无双的易碎珍宝。

李知月不懂,她明明将伤用脂粉盖住了,他怎么还知道她有伤在身,茫然问道:“你怎知我受伤?元旦告诉你的吗?”

他摇了摇头,声音低哑,里头全是因为没保护好她的自责与难过:“你平日里跪坐了也不是端正的,总要伸只胳膊撑了头,歪了半边身子坐。你今日坐得这么板直,还挑了件领口这么高的衣裙,无非是怕亲近之人看了担心。只是公主不必藏着,反而劳累自己,你如何舒服,便如何坐了,无需顾及其他。”

李知月恍然大悟,他这般细心,这样的细节便是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她顶了个笑,撑了桌案站起来,安然无恙地转了个圈,紧张得沈清衍伸手忙去扶。

“你看,我没事吧。我没有怎么受伤,一根头发也没少,好好的呢,你就放心吧。”她被沈清衍扶着坐下,故作轻松地让他放心。

沈清衍无奈,知她便是受伤了也不会显露出来,只能小心伺候着,一会儿剥橘子去喂,一会儿又倒茶怕渴。元芩站在一旁看得很是满意,这位未来的驸马伺候得小心周到,掺了真情的妥帖,便是她都插不进去手帮忙。

李知月低头去吃他递来的一块又一块橘子,突然觉得头上蒙上层阴影,抬起头去望。

来人衣裳清雅素净,不带冠,只用了蓝色缎子配着玉簪束发,一副简单的书生打扮。是二皇子李允,他就比知月小半岁,记在杨妃名下,因得出身不好,平日里小心翼翼的,从不显山露水,长兄十四岁便封王,他却毫无动静。

李知月本想站起来与他行个平礼,因得宫人趋炎附势,对他总有忽视,所以知月向来尊重照顾着这位皇弟。李允看了连连将她摁着,不让她做些大的动作,自己妥妥帖帖地行了个礼,温声道:“皇姐小心将身子养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应更注意些才是。”

李知月点头应声,冲他笑道:“我本无大事,只你们一个两个都将我小心看管着,站也要扶,坐也要搀。若不是我清楚自个儿情况,我也要怀疑是否得了什么绝症,要这样小心谨慎着。”

“你可是大昭的宝贝,你磕着碰着当然是大事,你不上心,我们个个都上心。”

李允正要张口,外头张扬地传来个声音压了他的话,引得所有人都侧目去看。

李知月看都不用看,便知道是她那位总嫌不够惹眼的皇兄到了。

那一位一来便将李允挤了在旁边,自己站在她正前,非要压人一头才罢休。

李知月叹气,怪不得他和谢珩能是一路人了,两个人都生怕不打眼。两个人一个穿红一个带绿,李缜今日穿得太骚包了些,一身青衣上头绣花纹叶,明明满院子妾室都要装不下了,却还扮作惨绿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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