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月忍着疼,倔强不去看他。
他见公主殿下这般仰人鼻息之下还有脾气,只觉得心情颇好,并不与其计较。拿了香囊并不多留,以免夜长梦多,转身推了门出去。
李知月静心听着外头的步子,确定人已走远,方才跌跌撞撞地推了门出去。
那香囊哪里是她母后绣的,有些旧也只是因为她喜欢那图案,平日里带惯了懒得换。里头的香料全是驱虫防蚊的,是些苍术,雄黄,艾草这类普通药材,只是里头有一味当归。
她刚刚将指头伸进去,便是去摸那当归,在上头留下了指甲印。待皇帝收到香囊,定会叫人查验,那印记明显,皇帝看了便会知道,她在告诉他“安全,不日当归。”
若是之前还谨慎着不敢行动,如今架上梁山便是再害怕也得闯一闯了。陈家受创轻易,世家之怒却难平,若是为了她乱了朝廷,留下遗患,她觉得她这条命尚且还不值。
好在如今深冬,她走出许久也没看到什么动物,大抵是这山的野兽也多数休眠,她动作轻微小心,极力降低惊扰的可能。
她现在全身疼痛,那人下手狠毒,撞得她觉得五脏六腑都不适。如今脖颈,肩胛,脊背,腰间都疼。山间本就更冷些,她看着天色暗下去,不知到了夜里该如何度过。
*
谢珩找上猎屋时已人去楼空,将登看着空着的屋子,本以为如他们先前找的那些地方一般,是找错了地方。
谢珩面色不虞。
他知道那人向来难以控制,他当日嘱咐了,还私下多派了人看守,没想到还是被他溜了,还做出挟持公主的这等大事。皇帝当日里便想直接问罪,想昭告天下,倾国力重赏找人,被他一人顶着盛怒强力压了。
陈家该倒,但不是现在。
他跟陛下立下以命相抵的军令状,誓要找到公主,将消息强压了下来。
平阳失踪整整两日,他也两日未合眼,分了两路,一路人暗中去找那熊心豹胆的晏洵,另一路人他亲带了去找公主。
谢珩在屋子里看了看,壶里有茶,被子有新痕,地上还有馕饼的屑子,这里是住人的。
“大人,地上有兽痕。”
外头来人禀报,谢珩跟着出去,望见地上斑斑驳驳一片,面色稍平。
将登看他对着这地上乱痕松了口气,心中疑惑:“大人?”
谢珩俯身,随手捻了根木棍,在那一片乱痕中划动了几下,只见那乱痕隐约显出个人形。
那人形身形壮硕,似身披戎甲,一手前递,俯身跪地朝前望。
将登看得更是一头雾水,不懂大人怎么这般闲情逸致,都是要命的事了,还有心情画画。
“这不是兽痕,是《免胄图》。”他沉声道。
将登一听这话瞪大了眼睛,两个眼睛都要贴在地上去望。这一地鸟兽爪印,饶是他将头脑想破了也想不出来这是副画啊。将登只觉得大人如神,连这种草图都能看得出来,顿时心中又生了不少崇拜。
谢珩起身,知道找对地方了,心中安定几分,安排道:“将登,搜山。”
将登懂了,连忙去安排。
谢珩微微垂了眸,注视了那画几秒,心中了然。
他嗤笑一声,只觉得自己平日里好似低看了这位堂堂的平阳公主,原来倒是有几分心智。
他抬脚,将地上的画踩平,沙地被推得平整,半点也看不出先前的样子。
猎屋前头的人受了令四散,谢珩站在原地,在地上粗略画了个八卦图。
懂丹青的文人多好国学,懂国学的人又大多会读《周易》。
谢珩对《周易》向来涉猎,只是他平日里只道君子不语怪力乱神,向来不愿将这种可能有遗漏的事拿出来当真。他起卦不说十之八九,十之五六的把握定是有的。山中野兽颇多,人多失踪一刻便是多一刻的危险,他这才起卦去算,只为了早些找到。
片刻,他推出了个方位。将登以为他会在猎屋等,早已跟着部下一同四散去寻人。谢珩进屋将挂在墙上的木弓拿下来,随手握了一把箭矢,孤身往林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