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暗,茫茫无边的林子里只有一点昏黄的落日余晖还能照得见路。
李知月觉得身子发冷,她衣裳穿得不厚,林中时不时几缕萧瑟的阴风吹来,吹得她头昏脑胀。
她走了许久,除开前头待的猎屋,她在这林子里再没看到一个能驻足休憩的地方,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她已经走不动了,两条腿酸痛得要断掉一样,背上一碰就疼,想来应是青紫一片了。
她步子已经虚飘,山路颠簸难行,随着天色渐晚,连路都看不清了。恍惚间,脚下不知绊到什么藤蔓,整个人重重地栽在地上。
“嘶。”
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手和膝盖都破皮流血了,膝盖上的衣裙被地上的碎石子刮破,里头应是划了一个大口子,猩红的血没几分钟就渗透了衣裙。
她眼睛通红,原地坐了下来。
走不出去了。
她步履不停地走了小半天,连一户人家都没碰见,可见这山之偏远。
她今日连夜里休息的地方都没找到,露宿风餐,甚至不敢去想晚上要怎么度过。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腰酸背痛,满身伤痕,饶是撑到明天,明天又该如何。
李知月更担心的不止这个,她如今更盼着父皇莫因她的死震怒重责陈家。若是真到了如掳了她那人先前骗她的说的那般境地,朝廷不稳,江山动荡,民不聊生,她死不足惜。
只是不止她这一条命,要牵连多少人,皇帝该如何,沈清衍该如何,凌寒郎央又该如何。
李知月哽咽声更大,走马灯似的想过了许多人,整个人蜷缩起来,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里头泣不成声。
“咔呲。”
幽静的林子里传来碎叶的碾压声。
有人!
李知月强忍住哽咽,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抬头去望。
不知道是那人回来发现她不在来抓了,还是朝廷派来找她的人到了,又或是林中百姓猎户,只要不是前者,是什么人都好。
李知月小心翼翼地去找声音来源,看见了却吓得她整个人面如土色,身上顿时惊起一身寒颤。
是一双幽幽发亮的兽眼,在隐隐月光的照耀下森然泛绿,那东西从草里一步步沉重地踏出来,身形巨大,比上次生辰宴上杨听叶猎的那只大虎还要大上不少。
李知月膝盖还在冒血,血色已然晕开在下身小半身衣裙了,身上腥气厚重难散,那虎显然是被这股血味吸引而来。
她吓得失声,叫也叫不出来,整个人被惊得怔住,动也不敢动。她眼睁睁看着那虎微张着大口步步而来,露出的森白兽牙泛着寒光,那虎兴奋,显然是许久不见这么大的猎物,打算饱餐一顿。
李知月不敢再看。
她逃不过了。
死法也不是什么体面的死法,连全尸都留不得。
她闭上了眼睛,只是泪流不停,浑身打颤还是暴露了她心中恐惧。
李知月拔下头上的簪子紧握在手里,太过紧张,手握得太紧,簪子压进她的手心里渗出一抹血。
饶是要死,她也想拼了命为自己博一线生机。
那虎越来越近,厚重的扑息声萦绕在她耳边。
三。
二。
李知月在心中暗数,手已经举起,再喊一个数,那虎扑上来的时候,她也会赌命将这簪子插进虎的脖颈里。
千钧一发之际,那虎并未等到她数到一,便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转了身怒吼呼啸一声,那呼啸打雷似的震天响,惊得知月忙睁开眼睛去看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远处那人手握张弯弓,架上的新箭直勾勾地指着老虎。他目光冷峻,嘴角直直地抿成条线,一身红衣在月下无处遁形,吸引着那虎的视线,便是想藏也藏不了。
谢珩。
李知月惊喜望去,只觉得绝处逢生,她如何也没想到,最后竟是他来救她。
木弓不似杨听叶猎虎用的玄铁弯弓,势小箭钝。那箭插进虎的后脖颈软肉也只是只进皮肉,被厚实坚硬的虎皮挡了一半力度,根本取不了性命。
那虎被激怒,顾不上李知月,转身朝谢珩怒吼,声音震耳欲聋,离知月太近,直响得她耳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