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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帖(2 / 2)

陈家大怒,如此高门大户竟被一小小的书生骗得团团转,可是唯一的女儿已经托付,左右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便硬是将这口气吞了下来。

但忍了气不是没有代价的,陈家给了陈玚三日为期,让他将前尘尽了,此事便不再追究。

此人一日之时,用来回了老家,见了结发之妻。第二日时,用来与妻子过了一日平凡的普通夫妇的日子,颇有些小别胜新婚的浓情蜜意。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还是选择了糟糠之妻,拒绝了高门之聘时,他却在第三日,干脆利落地一剑穿了发妻的心。

如此作孽,便是天理也难容。故而苍天开眼,陈玚起先几年日日与陈家女如胶似漆,只生下了陈姝意,当时他虽心中有怨,却因得还未掌权,便只道就是女儿也足矣。

后来,妻儿扶着他将家主位置坐稳,他心思便又动了,十几年内纳了整整一院子的妾室,却是怎样也下不出半个蛋。人都说这就是应果报应,他后来便也就认了,近些年只将心思放在这唯一的女儿身上,打算日后招婿进来,如他一般入赘。

而四大世家的独女,其份量并不亚于公主。陈姝意自幼便千娇百宠者,在府中前呼后拥,待遇便是与李知月比也差不了太多。

一山不容二虎,梧桐木也栖不得两凤。李知月和陈姝意,自小便是谁也看不惯谁,一方嫌对方没有公主命却胜有公主病,一方觉得不过就是宫门内宫门外的区别,却还分尊卑贵贱,回回见面都似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

李知月实在不愿送她这个人情,可是世族之请,圆滑些给个面子,自己日后也是多留条路走。

她抬起头问凌寒:“你去吗?”

凌寒与她隔了几尺,抱着剑靠在墙上,淡声道:“不去。”

李知月眉梢动了动:“你都不去?”

凌寒和她不一样,她不去顶多算是不给面子,凌寒身为凌家未来的家主,他不去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我厌烦世家龌龊,去了也烦,还不如练兵自在。”凌寒冷淡道。

四世家同气连枝,根系交错,而他将自己拔的干净,半点也不想招惹。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想把那支御军带成精锐,让陛下刮目相看,每日下了学就往演兵场钻,若不是今日李知月太过奇怪,此时估计人早就溜了。

“你管他做什么,你自己想不想去?你去了也无妨,我和沈兄也去呢。陈姝意虽然讨厌,但我们都在,她也不会非要过来讨这个嫌。”郎央手肘杵了杵她,说着说着,摸上腰间挂着的古币,“而且我帮你算了一卦,你去肯定有好事。”

明明是御史之子,一身上下却尽挂些稀奇玩意儿,左腰一块儿小小的龟甲,右腰又是一块玲珑八卦盘,腰带上都用细线镶了古币在上头,要用时手轻轻一拨就可以取下。

李知月自然不信这个半吊子算的卦,却觉得他说得也有些道理,她虽和陈姝意不和,但总归要给陈太傅一些面子。她想了想,便应了。

*

京郊的小道上摇摇晃晃驾了辆牛车,小道路颠,前些天落了雨,路上泥泞。轮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滚着,不时轧进看上去积了污水的黄泥坑里,溅起来颇为厚实的泥星子。

那泥星子没两三步路就海浪似的溅起来,牛背上的车夫挽起来裤脚,腿肚上竟已结了成块的泥。

车夫只道这单生意好生奇怪,来找他的人神神秘秘,带了个挡了大半身的帷帽,只见得身形高挑,却拒不透露自己的身份。给了他整整一锭金,要他运个人进京城,还特意嘱咐了要走京郊小道。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要求,放着了同样入京的平坦大路不走,偏生绕了这样步步难行的乡野田路来走。

车夫心中腹诽,却见牛突然停了,他用鞭子打了打牛臀,却看那牛动了动,车却分毫未动。

车夫跳下来往下头一望,果然是轮子卡在一个大坑里,那坑里有块大石卡着,难怪牛拉起来都动不了。

车夫抹抹汗,小心翼翼地对着车上那一堆稻草说:“大人,车卡住了,您等一等,马上就好。”

那一堆稻草底下传来一声“嗯”,他才放了心蹲下来用手去挖那块大石。

他觉得车上的人也奇怪,他也不敢招惹。可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锭金子够他全家不吃不喝劳作十年的收入,就是豁了命他也想去赌一把。

那人一张浪荡子的模样,唇薄耳厚,面上带桃花色,嘴角尖尖,风流倜傥。只是他腰间系了把软剑,用软剑的人少,软剑比硬剑难控,用软剑的人不仅武功要高强些,身体也更灵活些,光是看着就知道惹不起。

长这个模样,用软剑,还舍得用一锭金子去运人,不是亡命之徒便是世家贵族,横竖都是不能招惹的人。车夫只想接完这一单赶紧回去,回去就带了家人搬家,省得夜长梦多。

他将石头挖出来了,走到后头一用力去推,前头的牛可算一点一点拉了车出来。

车夫抹了一把额头上大颗的汗珠,想着与车上那人知会一声:“大人,能走了,咱们继续赶路了。”

那人并未做声,想来是听见了。

车夫跃上了牛车,看了眼正渐渐落下的太阳,只觉得阳光温暖,越过这座山头,能赶在太阳落下之前进京。

落日澄黄的余晖落到稻草上,从稻草的间隙中钻了进去,温温柔柔地抚在了那人眼睛上。

桃花眼慢慢睁开,眼型温柔,线条似水。只是睁开眼后露出来的褐色瞳仁,像十二月末幽深寂静的深谭,是千丈深冰下最酷寒的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