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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2 / 2)

岑靳礼貌地点头致歉,缓和的语气跟刚才的咄咄逼人简直判若两人。

“抱歉,打扰你了,是我误会了。”

话音落下,岑靳便立刻转身大步离开。

裴屷忽然出声:“岑靳,不管你的说辞是真是假。但我和贺衍的婚约,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轮不到你来插嘴。”

岑靳眼神微眯,眸色阴鸷。

他冷笑一声,但并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同样冷到让人不寒而栗:“那你可以‘期待’着解除婚约的那一天,我相信这不会远了。”

“管家,送客。”

大门再次阖上。

裴屷忽地扯了扯嘴角。

手机屏幕上,是贺衍上周五晚上发给他的消息:[裴屷,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商量一下怎么解除婚约,最好把影响降到最低。]

他周六早上看到消息后回复了:[好,我一直有空。]

但贺衍一直未读。

直到周一,贺衍并没有出现在学校,只有他感冒请假的消息。

裴屷也不清楚自己当初在想什么。

他唇角微动,溢出一丝苦笑。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呢,因为他不想和贺衍商量解除婚约的事。

能拖一天是一天。

所以贺衍未读,他也不催。

“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吗?”管家走到书房,他看到裴屷的表情,有些担心地问道:“您没事吧?”

“查一查贺衍现在在哪里,不要惊动父亲。”

但直到周四中午,却依旧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裴屷周身布满冷气压。

突兀的铃声划破了室内的安静,裴屷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上。

“小屷,有一有二不能有三。首长已经下死命令了,如果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你不能再随意使用任何权限。”

“是任何都不行。”

罗彰勋语气加重,又带着几分复杂:“你当初是怎么想的,居然去查首长犯罪的证据,那可是你父亲。要不是裴老拦着,你——”

罗彰勋长叹一口气:“算了,这次的事我先不上报给首长了。”

裴屷握着手机的指骨泛白,手上的青筋凸起。

周四,下午五点。

岑家主宅。

岑德越正在和岑靳说话,虽说如此,但是他能看出来,这小子完全是心不在焉。

岑德越掀起眼皮,这小子眼下一片青黑,他昨天九点多就到淮新了,但凌晨三点多才回家,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十分钟后,岑靳一声招呼也没打,忽然站起来离开了。

岑德越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岑德越若有所思地看着岑靳的背影。

杜北毒贩猖獗,那几个人可都是逃了好多年都没抓到的刺头,但这次的任务只用了四天就完成了,七个里面他自己解决了五个,里面甚至有两个是活抓的。

也没人逼他,他这次任务也太急了。

这小子最近这三个月的行为其实都挺古怪的。

前几个月岑靳出任务受了重伤,要不是他强硬要求,最开始他还不愿意回来休息。

但后面伤好了之后,居然没立刻走,硬是又在这里多待了两周。

岑靳走到窗前,阳光刺眼,他半眯着眼问道:“有消息了吗?”

高振:“老大,我找到人了。虽然信号周六下午才消失,但是人其实是周五离开的。”

“经过分批排查之后,我目前已经锁定了一个位置,在萨卡州和奎尔丹尼州交界处的一座山的别墅上,不过那座山属于私人拥有——”

岑靳声音喑哑:“是谁名下的?”

“这座山属于贺琚。但是,别墅的所有者是贺衍本人。”

高振咽了下唾沫:“老大,那个,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贺衍也没失踪。他不是请假说自己生病了吗?或许是去山上养病了?”

“那个手机,说不定就是他自己不想要了,然后销毁了也说不准,对吧。”

对面安静到让人恐惧,高振越说越觉得嗓子干涩,哈哈干笑了两声。

“通向山间别墅的只有一个主干道,肯定是不能硬闯的,不然会触发警报。”

“不过我查过地形了,这山的另一半还没开发,那里有一处是天然的停机坪,距离别墅的路程就三公里,不是很远。”

“但那里属于禁飞区。虽然军用飞机可以无障碍通行,但是老大,您的权力只能调动奎尔丹尼州的军用飞机吧。”

高振说到这里下意识眨了眨眼,忽然想到电话那头人的身份,其实首都的飞机好像也能用。

“位置发我,你可以放假了。”

岑德越手里还托着茶杯,岑靳就迈着大步走回来了。

“老头,我需要一架军用直升机。”岑靳冷着一张脸:“就现在用。”

岑德越不紧不慢地将杯子放下:“原因。不说清楚就不借。”

“禁飞区只能过军用机。”

岑德越抬眼,语气里充满压迫感:“禁飞区?军用飞机是能随便调用的吗?万一你要是干了什么混帐事,我这一把老脸,可不想给你擦屁股。”

岑靳一字一句地说:“我现在要去找我老婆。”

岑德越眼睛比刚才亮了,但是瞬间眉头又皱起来:“目的地是哪里?”

“萨卡州边境的长偃山。”岑靳不耐烦了:“老头,你到底借不借,我不想在这里跟你绕弯子了。你要是不借,我就直接开家里那驾了。”

岑德越站了起来,语气却比刚要低沉:“长偃山属于森——”

“什么森不森的,长偃山属于贺琚。”岑靳冷啧了一声,眉宇之间满是寒意,“你当初非得让我去圣洛莱索,就是因为那个贺琚吧。”

岑德越愣了一下,蹙眉自言自语:“属于贺琚倒也对。”

岑德越看着岑靳马上就要离开房间,忽然脑海里闪过什么,忽然喝住:“岑靳,你给我回来!”

“你说我未来儿媳妇是贺琚!”

“老头,你脑子——”

岑德越满脸怒容:“贺琚是你堂弟,我绝对不允许你和他在一起。”

岑靳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瞳孔急剧收缩后又放大。

“贺琚和贺衍没有血缘关系?”

岑德越似乎疑惑了一下:“贺衍?你说贺家找回来那个孩子。他们当然没有——”

岑靳冷呵一声,双手握拳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部,太阳穴突突直跳。

萨卡州与奎尔丹尼州交界处,长偃山。

已经是第六天了。

天又快黑了,黄昏的光线把山体分成了明暗对比强烈的两部分。

他已经数完两座山上的树了,一群飞鸟掠过,挡住了他点视线,打乱了他对第三座山的计数。

浴室的瓷砖,对面山上的树,他已经数了无数遍了。

但除了这些,他在这里还能干什么。

贺衍喉结剧烈滚动,他将头发揉得一团乱,猛地拉上了窗帘。他蜷在床上,被子盖住了头顶,只有几缕碎发漏在了外面。

又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房间大门被敲响了。

贺琚把晚饭放到了门口:“哥哥,该吃晚饭了。”

贺衍没动,也没说话。

但贺琚知道他没睡着。

贺琚唇角勾起,根据他这些天的观察,哥哥也快到极限了。

就在贺琚准备关门的时候。

闷闷的声音忽然从被子里传出来:“贺琚,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贺琚眼睛一瞬间亮起来:“哥哥,你愿意理我啦。”

贺衍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凌乱的发丝遮住了眉眼,冷白的肤色,纤细的脚踝,看起来脆弱又可口。

“我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他这时候已经彻底不觉得会有人来救自己了。

贺衍满身低气压,因为长时间不说话,声音还有些干涩:“你把我绑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哥哥忘记啦,我之前和哥哥说过的呀。”贺琚疑惑地歪了下头,“我喜欢哥哥啊。”

贺琚眉眼弯弯,声音甜腻:“非常非常喜欢哥哥哦。”

贺衍气得浑身发抖:“有必要再说这些狗屁不通的谎话吗。”

烦闷压抑暴躁各种混杂的情绪压在胸口,让他几乎无法喘息。

“我又不想待在淮新,你干什么都和我无关。”

贺衍眼底的怒火越燃越烈,太阳穴那处,青蓝色的血管在苍白皮肤下突突跳动:“如果不是你把我关在这里,我早就离开了。”

哥哥,原来早就想离开我了啊。

贺琚唇角咧开的笑意变大,墨色在眸中汹涌地翻滚,视线如有实质般舔舐过对方每一寸的肌肤。

“晚饭凉了就不好吃了,哥哥。”

门再次被关上了。

贺衍盯着门口的袋子,忽然失去了吃饭的欲望。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对。

饥饿的肠胃发出悲鸣。

他没必要为了贺琚,跟自己过不去。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饭已经凉了。

贺衍没有加热,只是机械性地往自己嘴里送。他的手腕忽然颤了一下,油渍溅了一身。

又要洗澡了。

贺衍面无表情地擦掉指尖的油点。

浴室里水汽氤氲,贺衍站在花洒下,他闭着眼睛,任由热水冲刷着紧绷的脊背。

他随手抓起沐浴球,漫不经心地擦过刚才溅上油渍的地方。

沐浴球掠过腰际。

贺衍全身忽然僵硬了。

仅仅是泡沫与皮肤的短暂接触,他就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

“艹……”他低头看着自己,喉结滚动。

他之前有这么敏感吗?

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胸膛上蜿蜒而下。

呼吸变得粗重湿热。

沐浴球还挂在手腕上,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像某种无言的嘲讽。

贺衍蹙着眉,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试图回想上次自|渎是什么时候。

他平常对这方面的欲望并不强,但并不是没有。

近些天虽然心情不好,但晚上睡得还算踏实,早上也和以前一样,在固定的时间段醒来。

他一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或许是禁|欲太久了?

监控里画面里,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镜头,水声盖住了喘|息。

贺琚的喉结急促地滚动,指节无意识屈伸着。

他的上衣的下摆被顶出危险的弧度,贺琚的瞳孔扩张到极致,黑得瘆人。

今天是最后一次的药了,快要收网了。

晚上九点,天已经黑透了。

三公里外的夜空中,一架低空飞行的直升机舱门突然打开。

岑靳的脚步很快,动作利落得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

潮湿的泥土在靴子的踩踏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半小时后,一栋隐藏在群山中的两层别墅出现在视野里。

月光下,别墅周围的围墙上,电网泛着冷光,监控摄像头无声地转动着。

岑靳借着夜色隐藏住了自己的身影,平稳呼吸。

九点五十分,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面包车缓缓驶来。

那是每天晚上送餐的车。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男子提着保温箱从里面走了出来。

岑靳立刻冲了过去,送餐员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倒在了地。

岑靳把他拖到一旁,迅速换上对方的制服,戴上口罩和帽子。

大门口的保安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今晚怎么晚了?”

岑靳低着头,声音含糊:“车路上抛锚了。”

保安狐疑地打量着他,正准备上前检查,却保温箱砸在脸上,闷哼了一声,失去了意识。

岑靳深吸一口气,他调整了一下口罩的位置,提着保温箱向那里走去。

他的步伐与送餐员分毫不差,甚至连肩膀微微前倾的姿势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贺琚打开了门,发现来人并不是往常送餐的那个人的时候,已经晚了。

岑靳对着贺琚冷笑一声,想到老头子不能伤人的话,抑制住暴虐的心情,一记手刀精准击中了贺琚的颈部,直接打晕了他。

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

直到推开了一扇还未落锁的大门。

几乎铺满整个墙面的屏幕,各个角度,连浴室也有。

最大的主屏幕上,贺衍缩在床角,似乎已经睡过去了。

岑靳眼神陡然阴沉,瞳孔收缩,颈部青筋随着喉结的上下滚动突突跳动。

一想到贺衍在这里可能会经历什么。

岑靳的下颚绷紧,眼底瞬间布满了血丝,满是阴鸷。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晕过去的贺琚身前。

暴虐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滚,岑德越的话已经被他抛到了脑后。

他弯腰拽着贺琚的衣领,卷头猛地砸了下去,软骨碎裂的闷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贺琚被掐着脖子提了起来,额头撞向墙面,发出了重重的响声。

岑靳反而勾起嘴角,眼底烧着冰冷的怒火。

岑靳甩了甩手上的血,面无表情拖着贺琚的一条腿,按着他的手打开了指纹锁。

贺衍躺在床上,呼吸绵长,似乎睡着了。

但体温却极烫。

第67章 第 67 章 贵族学院篇结束(小剧场……

第67章

直升机的螺旋桨轰鸣着。

岑靳感觉心脏随着直升机每一次震动都在刺疼。

他将贺衍紧紧搂在怀里, 他的身体越来越烫了。

贺衍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再忍忍,马上就到了。”他低声说, 不知是在安抚贺衍, 还是在告诫自己。

岑靳垂眸看他,灰蓝色的眸中覆盖上了一层薄雾。他喉结颤动, 却只是沉默地将人搂得更紧了。

十五分钟后,直升机落地。

没有避讳任何人,岑靳把贺衍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浸湿的毛巾缓慢擦拭过贺衍的额头。

他的唇间溢出细碎的呻|吟,湿热的吐息扑在了岑靳的喉结处。

岑靳的喉结滚动,呼吸已然粗重。

他克制地抿唇, 剪开了贺衍的上衣, 将他身上的布料一寸寸剥开。

毛巾从胸前擦过, 贺衍无意识地颤了下,滚烫的指尖无意识地揪住了岑靳的衣襟。

岑靳叹了口气,他的手掌托着贺衍的腰将他翻了过去, 视线陡然顿住。

斑驳一片的后背,新旧的吻痕交叠在一起, 从肩胛骨蔓延到腰窝,在冷白的皮肤上刺目得惊人。

岑靳瞳孔紧缩, 他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灰蓝色的眼里满是森冷的寒意。

岑靳俯身拉开他腿侧的拉链, 眸色又更暗了。

居然没有穿——

他刚才打得还是轻了, 岑靳下颌紧绷得几乎能听见牙齿摩擦的声音。

岑靳咬着牙,指腹蹭过背上那些痕迹。

在触到贺衍的腰线时,对方即使在昏迷中仍本能地颤了颤,喉结随着喘息滚动。

岑靳突然俯身, 狠狠压在一处淤红上,吮出更深的印记,像是要覆盖掉所有痕迹。

贺衍闷哼一声,腰腹绷出漂亮的弧线,手指无意识攥紧了床单。

岑靳的手顺着人鱼线滑下去。

身下的人已经颤得不像话了。

岑靳的指节收拢,动作粗暴得近乎惩罚。

无意识的呜咽碎在喉咙里,很快在掌心中释放,他的身体猛地弓起,又脱力地跌回床褥。

贺衍的睫毛湿漉漉地垂着,却始终没有醒过来。

岑靳猛地松开手,胸口剧烈起伏。

岑靳盯着贺衍熟睡的脸,忽然低笑一声:“坐怀不乱?我他妈真是疯了才能坐怀不乱。”

他扯过被子盖住贺衍的身体,转身拨通了私人医生的电话。

一小时后。

“血检结果已经出来了,检测出了两种药。”

医生抬头看了一眼岑靳,欲言又止地瞥了眼凌乱的床单:“其中一种药,病人应该服用了有几天以上了,这种药服药几个小时后会让人陷入深度昏迷,并且会让身体更加敏感。别的,别的倒没什么危害。”

“不过随着时间代谢,这种效果会逐渐减轻的。”

医生瞥到岑靳的眼神,声音更结巴了。

“另一种药,嗯,血液中的浓度比较高,就是会刺激大脑奖赏中枢,激活交感神经兴奋度。”

“春|药,对吧。”岑靳笑了一下,声音却冷到让医生打了个寒颤。

“如果您要帮他的话——”

“不用。”

医生明白了他的意思。

针头刺入静脉时,贺衍无意识蹙了下眉。

岑靳站在阴影里,看着点滴一滴滴落下,手背上青筋暴起。

周五中午,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屋内,刚好落到了贺衍的脸上。

贺衍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意识逐渐清明。

他下意识抬手挡住阳光,身体动了一下,才发现脚上没有了已经逐渐习惯的禁锢感。

贺衍猛地坐了起来,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又换地方了?”贺衍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完全不像他自己的。

他低头看了眼手背上微微卷起的透明敷贴边缘,他输液了?

大脑还未能完全运转,大门那忽然传来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贺衍的手指无意识揪紧被单,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

岑靳穿着简单的棕色毛衣,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

贺衍的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停滞了一瞬。

“岑靳?!”

“你……”他的声音忽然卡在喉咙里。岑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他救了自己,还是?

岑靳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对着他笑了笑,灰蓝色的眼里全是暖意。

他转过身,拉开了窗帘。

阳光透过洒进房间,将整个屋子都照得温暖明亮。

岑靳垂下了眼睛,眸中满是心疼。他不清楚贺琚到底对贺衍做了什么,但他不想让贺衍再想起那段回忆。

“我看你的手机信号不见了,就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没想到你居然会在长偃山。”

岑靳瞥见贺衍的手指无意识地碰着那个透明敷贴,于是解释道:“你昨天晚上可能受凉了,有点发烧。我让医生给你输了一瓶点滴。”

“你现在还有什么不适吗?”

贺衍呆呆地摇了摇头。

所以,是岑靳把自己从那个地方给救出来了。

“谢谢。”

过了片刻,贺衍冷静了下来,他忽然蹙了下眉,冷不丁地开口:“所以,你一直在监控我的手机信号?”

岑靳表情一僵,立刻摇头:“我只是,我只是偶尔看一看。”

贺衍看着他无措的样子,眼睛弯了起来,他笑着耸了下肩:“不管怎样,多谢。”

带着笑的眼睛,盛满了星碎一般。

被那双宝石一般的眼睛看着,岑靳的耳根瞬间红了,他好久没跟自己这么笑过了。

“贺衍,这次的事,贺忠载知道吗?”

贺衍摇了摇头:“他还盼着我跟裴屷联姻,不可能会让贺琚做出这种事。但不知道贺琚那疯子干了什么,才能瞒住贺忠载这么久。”

贺衍眸色一暗:“贺琚现在在哪里?”

岑靳眼底划过一丝阴鸷,语气陡然变沉:“你在关心他?”

贺衍诧异地瞥了岑靳一眼:“你脑子也出问题了,我是想揍死他。”

岑靳松了口气,他勾起唇角笑了笑:“那我已经替你打过了,估计他短时间都没办法出现在你眼前。”

“谢了,不过我早晚会亲自把他揍一顿。”贺衍阴着一张脸,“最好再把这家伙送到监狱里。”

或许是久违的阳光,或许是太长时间没跟人说过话,或许是因为岑靳把自己从那个地方救了出来。

贺衍也没什么顾忌,直接说道:“你是不知道,那疯子也不知道是脑子里哪根筋抽了,不分青红皂白把我关到那里。他把我当狗一样,给我栓个狗链子,饭点给饭,其他时间都见不到人。”

“那房间你估计也看见了,什么都没有,我一个人待在那个房间里都快疯了。”

贺衍越说越气,额头上的青筋凸起,眼底的怒火熊熊燃烧。

岑靳愣住了,眼底的神色有些复杂。

贺衍好像不清楚他后背上的痕迹。

他瞳孔忽然猛缩,想到了昨晚医生说过的话,那种药会使病人陷入深度昏迷。

贺琚那家伙,他当时就应该揍死他。

岑靳眸中的寒意几近要凝结成实质。

贺衍站了起来,他走到岑靳面前,挥了挥手:“这次多谢你了。不过被关那么多天,好多事都耽误了,我就先不多打扰你了。”

岑靳眼中的寒意瞬间消融,他愣在原地。

眼看贺衍就要开门离开,大脑没经过思考就说道:“这次你欠我的人情——”

贺衍警惕地眯了下眼,视线忽然变得锐利。

岑靳郁闷地叹了口气:“我又没让你现在还我。”

他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但是至少,你不能再讨厌我了吧。”

贺衍嗯了一声。

“你的人情,我会还你的。”

岑靳眼睛一亮。

贺衍目光平静地看着岑靳:“用正常的方式。”

岑靳的眼睛又暗了:“我现在虽然不能随时待在你身边,但只要你有问题,随时联系我,我一定会赶过去的。”

“岑靳,谢谢你。你大概是我在淮新唯一的朋友了。”

谁想当你的朋友啊。

这么想着,岑靳脑子一热,几乎是脱口而出:“贺衍,我喜欢你。”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大脑深处的什么神经一般,贺衍的脸色几乎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抱歉。”贺衍抿着唇,眸色冷冽,语气也很冲,“我很感激你把我从那个鬼地方弄出来。但如果你打算和之前一样挟恩图报,那答案你应该清楚。”

岑靳后悔地抿唇,糟了。

他补救般地说道:“你现在是不是没喜欢的。那能不能再等我半年,半年后,我就——”

贺衍打断了他:“这种事情,到时候谁又能知道。”

岑靳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接触到贺衍仍有些脆弱的神色。

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送他到了圣洛莱索。

这次,他的车开得很慢。

诺布莱斯区。

贺衍把别墅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了被贺琚锁在铁盒子里的手机。

这是岑靳给他的那部手机。

贺衍的眸色暗沉,如果他之后要离开淮新,这部手机也不能用了。

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贺衍充上电。

手机开机的瞬间,裴屷的消息第一个弹了出来。

他回复了句:[等你下课,我去找你。]

贺衍退出微讯,点开了浏览器。

几乎不需要他动手搜索,浏览器推送的第一条就是本次联邦大选的结果。

不出所料,裴行赫以百分之七十二的超高得票率当选。

贺衍眸中闪过一丝暗芒。

现在是十二月初,距离裴贺两家的订婚宴,只有半个月不到了。

手机电量充得差不多了。

贺衍走到了裴屷的别墅前。

他刚按下门铃,管家就打开了门:“贺衍少爷?您,您居然来了,快请您。”

贺衍有些惊讶管家的态度,但还是跟着他走了进去。

转过走廊的拐角,和裴屷迎面相逢。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但很快彼此就又移开。

“贺衍。”

裴屷说完这两个字后,忽然陷入了某种古怪的沉默当中。

现在已经是初冬,虽然才六点不到,但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没了暖阳的温热,呼吸间满是冰冷的寒意。

管家看着忽然沉默的两人,立刻说道:“两位少爷,咱们先进屋再说吧。”

管家给两人倒上茶,又端上了一盘糕点,默默退了出去。

贺衍正准备开口商量解除婚约这事,裴屷却突然开口了:“你请假一周是因为感冒了吗?”

贺衍眸色一沉,他已经知道贺琚是用这个理由给自己请假。但他不想裴屷知道自己被囚禁这事,于是点了点头。

贺衍抿了口热茶,驱散了些许寒意,但也错过了裴屷明显愕然又失落的神色。

“再有两周就是订婚宴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贺衍将茶杯放下。

瓷器和木质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裴屷回过神,黯然的神色消失,但他的眼睛却低垂着,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贺衍,你想解除婚约的原因是什么?”

贺衍挑眉,裴屷这话真是奇了怪了,他直接说道:“这还需要理由吗,一开始不就清楚得很。要不是因为个中缘由,咱俩根本就不可能订婚啊?”

是啊,他们都清楚得很。

裴屷的睫毛轻颤,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很钝的痛感,但很难受。

裴屷低语:“其实,不用解除——”

贺衍根本没听到裴屷的话,他的眼神发亮,神色坚定:“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只要将当初我给你下药这件事散布出去,再在网上散布我的黑料。现在裴行赫总统民意支持率真是最高的时候,只要将一切都推到我身上——”

“不可能。”裴屷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指节叩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贺衍,我不同意。”

裴屷直直地看着贺衍,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是用这种方式,我绝对不同意。”

贺衍蹙眉,他不甘示弱地盯着裴屷的眼睛:“但这绝对是最快的方式,也不会对裴家的名誉造成损害。”

裴屷的下颌线绷得死紧,每个字都像钉进木板的钉子:“反正,这件事,我决不会配合你。”

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贺衍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

贺衍下颌紧绷,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不管裴屷同不同意,他已经绝对要这么干了。

他没有太多时间了。

订婚宴之后,贺忠载对他的监控绝对会比现在更加严格。

还有那个疯子。

他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

贺衍的脚步声砸在走廊的地板上,一声比一声重。

晚上七点。

贺衍刚回到贺家,还没来得及走进房间,就被贺忠载叫了过去。

贺忠载双手交叉,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回来了,是你把消息放出去的?”

贺衍心里满是问号,但还是诚惶诚恐地摇了摇头:“不是我。”

贺忠载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他垂眸打量着贺衍:“就算你才是我真正的孩子,但是在我没有允许之前。真假少爷这事,至少现在,我还不希望被传出去。”

“消息我已经截下了,不要有下一次。你明白吗?”

真假少爷?

贺衍瞳孔轻颤,所以贺忠载是以为自己故意泄露这件事,所以才不敢回学校也不敢回家。

贺琚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接下来很长的时间,贺琚都没有露面。贺忠载对此没任何表示,似乎并不知情。

贺衍想报复,但连人都找不到。

但现在最要紧的是离开这里。

谣言兴起的当晚。

一直关注着网络动向的裴屷就发现了。

他怒极反笑,冷呵了一声,一通电话就给贺衍打了过去。

他的声音压抑着怒意:“贺衍,你为什么非得用这种把自己搞得声名狼籍的方式。”

“裴屷,反正这事对你没坏处。”

贺衍表情淡漠,语气平静:“只要结果是我们想要的不就行了吗?”

“我找了不下数百家媒体,你就算想禁也禁不完,总有人愿意为了钱铤而走险。”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裴屷的指节因为过于用力泛着白,青筋凸起,他的指尖颤抖着,张了张口,终于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我会把这件事对你的影响降到最低的。”

贺衍毫不在意地说了句:“谢了。”

真假少爷的风言风语传播的速度远不如裴家和贺家可能要解除婚约的声音大。

贺忠载能截下窃窃私语,但却不能阻拦如野火般蔓延的谣言。

裴贺两家联姻或终将破裂的声浪越演越大。

谣言在社交平台上病毒式扩散,包揽各大媒体热搜词条。

圣洛莱索内部论坛。

[我就说贺衍这个小人绝对使了什么卑鄙手段,居然是靠下药蒙骗。]

[对啊,对啊。怪不得当初裴屷在贺家宣布订婚的那晚,脸色那么差。你们都还说我看错了。]

[但好奇怪啊,我想着在网上发贺衍的任何照片,就算是模糊到十几米开外的那种,都发不出来。]

[怪事不止这一件,你可以说是贺家的儿子,可以说裴家的婚约者,你甚至可以直接提贺忠载的名字。

但就是打不出贺衍这两个字,不管是谐音还是拼音,还是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暗示。]

……

乱骂全部扑向了贺家,贺家的股票一落千丈。

贺忠载脖颈暴起青筋,胸膛剧烈地起伏,他冷着声音:“给我查!我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保镖们噤若寒蝉地退出书房,但一天过去,两天过去,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怨声再起,股票几近跌到冰点。

各种负面舆情再度爆发,贺氏集团的股价如雪崩般一路狂泻。

集团的股东已经在这几天内给贺忠载多次施压,要求他快速澄清此事。

贺忠载顶不住压力终于选择发布了公告:[订婚是不实传言,贺家从来没有和裴家订婚,更不会举办订婚宴。]

贺家,书房。

贺忠载清楚,如此大规模的,不会是贺衍的手笔,绝对有裴家的人插手。

即使他这时候放出裴行赫杀人的证据,也不会有人相信,反而会认为他不过是故意污蔑诽谤。

“废物东西!”贺忠载抄起茶杯就向贺衍砸过去。

瓷片在地上碎裂,散落一地。

但和上次不一样,贺衍这次躲开了。

他抬起眼睛看向贺忠载,依旧一言不发。

贺忠载脖颈青筋暴起,手指发颤地指向门外:“你连让人跟你订婚都做不到,现在这个局面,老子带你回来有什么用!”

贺忠载还怀有最后一丝期待:“要是你不能让裴屷回心转意,那就给我从哪来滚哪里去!”

贺家通过各种渠道得知了裴屷这周六的行动路线。

周六当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贺衍被一群保镖带着,来到了裴屷的必经地点。

这里是一家私人茶咖。

裴屷坐在里面,似乎正静静地翻阅眼前的书。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一幅画一般。

但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书本的页数依旧停留在这一页。

黑色轿车在不远处停下,贺叁将窃听器安到贺衍身后。

他将贺衍推下车,半是威胁半是嘱咐地说道:“贺衍少爷,别忘了老爷的吩咐,您现在可以进去了。”

门口的风铃响了。

裴屷抬头,一眼就看了贺衍,原本黯淡的眸光倏地亮了起来。

他身体前倾,下意识想要站起来,却被贺衍眼神阻止了。

贺衍走近坐下,打开了信号屏蔽仪:“现在可以了,贺家的人在我身上安了窃听器。”

“现在信号消失,他们应该会以为是你的原因。”

裴屷的语气里带着微不可察的期待,但他的表情却丝毫没有隐瞒这一点:“你约我到这里,是——”

可惜贺衍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他身上。

贺衍瞥了一眼黑车的方向,确定他们那个位置无法观察到这里。

他掀起眼皮,语气诚恳地拜托道:“拜托你和我演一出戏,贺忠载似乎还没死心。”

裴屷听到贺衍说出口的这句话,眼底那簇火苗猛地晃了晃,然后熄灭了。

他的薄唇抿成平直的线,指尖不受控制地忽然发麻,最后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裴屷的喉结上下滚动几次,却只咽下一口带着铁锈味的空气。

他低头扯了扯嘴角,再抬头时,面上已然恢复了平静,语气平静到诡异:“贺衍,你让我陪你演戏?”

贺衍毫无察觉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对,一会儿我们走到门口那里就开始。”

他的确也迫不及待,等贺忠载彻底失望,他就可以离开淮新这糟心的狗地方了。

贺衍这句话还没说完,人已经站了起来。

但还没走几步,就被迫停下了。

贺衍奇怪地回眸,瞳孔忽得一惊,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裴屷哭了?

贺衍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想抽出袖口。但裴屷的手指死死绞住不放,甚至连骨节都因为用力泛着青白。

他的睫毛上还挂着将坠未坠的水光,眼眶红了一圈,声音哑得不成调:“我不想演戏。”

裴屷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扯出一句支离破碎的哀求:“贺衍,我们可以不要解除婚约吗?”

裴屷小心翼翼地看着贺衍,他左边的眼睛颜色似乎更浅了,衬得眼眶也更红了。

贺衍面无表情地拨开他的手指,抽出了自己的袖子。

戏演完了。

回去的路上,车内的氛围陷入了冰点。

贺叁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您似乎完全辜负了老爷的期待。”

贺家,书房。

贺忠载的脸色阴沉如铁,额角青筋暴起,他的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震得桌面上的茶杯叮当作响。

“我没你这个儿子!”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贺衍。

“滚出去!”他的怒吼声震得窗玻璃都嗡嗡颤动,贺忠载脖颈涨得通红:“你过来干什么!现在TM的就给老子滚出去,别再碍我的眼!”

贺衍离开书房,脚步瞬间轻快,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一切的计划都很顺利,他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贺衍忽然停下了脚步,眼底的笑意瞬间变成了森然的寒意。

时隔半个月,他终于再次见到了贺琚。

二楼的阶梯之上,贺琚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

逆光将他的身影勾勒成一道修长的剪影,阳光从他微卷的发丝间穿过,每一根发梢似乎都在发光,美得不可方物。

可那轻快的语调却像毒蛇吐信:“哥哥,你是要被爸爸给赶出去了吗?”

阳光在他们之间流淌,却丝毫不见暖意,反到是无声地对峙。

逆光下,贺琚的神情模糊不清,声音却带着蜜糖般的甜蜜黏稠感:“山里的那套别墅,我早已经过户给哥哥了。钥匙,也很早就给哥哥了。”

“但是哥哥却没有发现这一点。”贺琚最后一个音节愉悦地上扬,“真可怜啊,居然被白白关了那么久。”

贺琚完全忽略了,他根本没给贺衍准备任何东西的机会。

贺衍迈步走了上去。

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上满是病态的迷恋,眸中的墨色黑得要溢出来。

在贺衍迈上最后一节阶梯的瞬间,贺琚忽然俯身,卷曲的刘海垂下来。

他忽然笑了笑,低声用气音说道:“那些天,我每晚都和哥哥睡在一起,哥哥一定不知道吧。”

接二连三的“咚”“咚”声,贺家的佣人奇怪地抬头,瞳孔缩成针孔状。

少爷居然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温热的鲜血从贺琚额角的伤口涌出,顺着太阳穴滑落。

但他却依旧还在笑着。

“少爷,您没事吧!”佣人的声音颤得要命,全身都因为眼前的一幕颤抖着。

贺琚掩下喉咙里的铁锈味,笑容愈发艳丽:“没事,只是养的宠物不听话。不小心才摔了下来。”

他想到刚才自己碰到贺衍身体时,哥哥下意识地颤抖。

贺琚唇角的笑意扩大,连身上的痛意都减轻了。

再让哥哥自由一个晚上吧,明天,他就要带哥哥回他们的家了。

这次,没人能再来打扰他们了。

佣人虽然疑惑少爷哪里有什么宠物,但是他根本没时间多想,把贺琚扶到沙发上坐下后,急匆匆地去喊医生了。

但第二天。

贺衍却消失了。

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第68章 第 68 章 腰窝

第68章

一个月后。

姆扎州, 津兴市,康泰和医疗中心。

提起姆扎州,人们最先想到的就是姆扎州的首府铜海市。铜海是全联邦最为发达的地区之一, 几乎可以和淮新媲美。

享誉联邦的俞杉风投总部就坐落在此处。

姆扎州大部分城市都临海, 但津兴市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内陆城市。

津兴虽然也在姆扎州境内,但很不起眼, 地理位置比较偏,和附近的奈杜州之间只隔了一个市。

而康泰和医疗中心则是津兴一家以私密著称的私立医院。

正值工作日,医院的人流量并不多。住院部一楼,服务台的两个值班护士正在闲聊。

棕色卷发的护士低声说道:“卡琳,你听说没有, 据说贺氏集团又出了个大新闻。”

卡琳眼睛睁大一瞬:“不是吧, 贺家又出乱子了。不会比上次谣传要和裴家联姻这事还要大吧。”

卡琳长叹了一口气:“慧慧, 你是不知道。我老公买了贺家的股票,上个月他几乎每天都在哭。要不是后来贺家发了声明,股票又恢复正常了, 他都想去跳楼了。”

叫慧慧的卷发女生眨了眨眼:“这次倒没那么严重,就是听说贺家得了继承权的那个少爷好像不是他家的亲生儿子。那个亲生儿子似乎刚找回来没多久就死了, 就前段时间没多久去世的。反正那么大的集团就便宜一个外人,还挺唏嘘的。”

卡琳摆了摆手:“这事我也知道, 反正不波及股票就没啥。而且也不能说是外人吧, 养了十八年呢。”

慧慧点了点头。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 忽然说到了娱乐圈的明星。

聊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卡琳的眼睛比刚才亮了好几倍:“嵇星娱乐传媒公司旗下新推的明星,名字叫行水,长得那叫一个好。不是我瞎说,那长相, 娱乐圈里没一个能比得上。”

慧慧发出质疑:“连贺衍小哥都比不上吗?”

卡琳伸出手指摇了摇:“那不是一个风格的。贺衍小哥那是五官立体硬朗的超级大帅哥,但行水是超级美少年。”

卡琳继续激动地安利:“而且他不是怀楠那种靠化妆画出来的,是真的那种就算是素颜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也不知道嵇星传媒怎么找的,质量也太高了。”

慧慧低头看了眼卡琳手机的视频。

她眨巴眨巴眼睛,赞同了卡琳的话。不过她还是更喜欢贺衍那种,虽然是自己完全招架不住的类型。

住院部大厅一楼。

一个青年走了进来,他身量极高。

只是头发剃得很短,板寸贴着头皮,有种泛着青茬的冷硬质感。

也正因如此,极具视觉冲击力的五官没有了任何阻挡。

他生了一副让人不敢直视的相貌,眉骨如刃,浓黑的眉之下压着一双寒星似的眼,像是黑曜石一样。

一道疤就横在他的额角,很浅,约莫两厘米左右,颜色要比周围皮肤淡些,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蹭过,但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

他的眼型也极漂亮,内勾外翘,眼皮很薄,褶皱极深,眼尾微微上挑。

只是那双眼睛看人时的目光沉而冷,带着些天然审视的意味。

但睫毛却意外地浓密,垂眼时在冷白的皮肤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莫名透出几分倦怠的性感。

卡琳瞥到贺衍,立刻手肘顶了顶慧慧:“喏,那不是贺衍小哥。”

慧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贺衍,你先别上去。”

“卢护士,有事吗?”

贺衍眉梢微蹙,但还是迈步走向服务台。

卢慧慧的手心紧张得出了汗,她轻咳了一声,不敢看那双眼睛:“你奶奶现在不在病房,刚才我看见她去花园里散步了。老太太最近身体恢复得特别好,过几天应该就能出院了。”

贺衍点头:“多谢。”

刚离开淮新的那一周,他并没有直接来到津兴市,而是辗转从海上先到了特里州,再到亚纽州,最后才来到了姆扎州。

津兴市在姆扎州可以说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地方,但康泰和医疗中心的数据库,连顶级黑客都黑不进去,这也是他当初会选择这家私立医院的原因。

这家医院的费用在联邦同水平的私立医院中并不算特别高,住院费加上药费和理疗费,零零总总每个月需要十五万。

几个月前他靠卡森的股票动荡从股市里套出一大笔钱。

离开淮新前,这些钱还剩下七百多万。他将其中的七百万都存到了一张卡上,那张卡现在应该已经寄到了岑靳手上。

他现在并不缺钱,身上剩下的钱,包括贺振刚给的那些钱,还剩下三百万左右。

这些钱足够他和奶奶在一个新地方开始新生活。

津兴市的消费水平虽然比不上淮新,但作为发达地区的城市,跟罗河县比起来还是要高出一大截。

三百万最多只能在津兴买一套毛坯房。

他不清楚自己会在津兴待多久,比起购房显然是租房更加合适。

而且只要不通过中介公司,而是直接找到个人房东,租房合同的相关信息就不会在互联网上留存。

只是适合的房源却比想象的更加难找。

花园暖房。

弧形透明的玻璃穹顶将铅灰色的寒冬隔绝在外,阳光柔和地斜洒在花园内的小径上。

杨梅霞坐在长椅上,一个穿着深灰色的大衣黑发的男人坐在她的对面。

两个人在说话。

杨梅霞看起来有些不舒服,贺衍眉头一皱,大步走了过去。

贺衍走到杨梅霞身边,将她护在了身后,语气冷硬对着男人说道:“你在干什么?”

“小衍,你怎么过来啦。”杨梅霞的声音又惊又喜,“我还以为你要等到五六点才过来呢。”

“今天提前结束了。”

贺衍低声解释了一句,视线却一直盯着对面的男人;“奶奶,他刚才在欺负你吗?”

贺衍并没有压低刚才那句话的声音,男人听到后挑了下眉,他掀了下眼皮,和贺衍对视。

阳光落入他的眼中,照亮了那双几近深黑的墨绿,像是一泉幽谭。

他的气质沉稳,姿态从容。

随后他站了起来,对着杨梅霞微微点头:“阿姨,看来您孙子过来找您了。那我就先离开了,有缘下次再聊。”

男人的音色低沉醇厚,像是大提琴在独奏。

这声音带着某种诡异的熟悉感。

但贺衍并没有抓住这一瞬的异样,他脑中正在构思如何用简单易懂的方法提高奶奶的防诈骗意识。

毕竟有些人看着不像坏人,但并不代表不是。

可杨红梅却从他身后走出来,焦急地喊住了男人:“老师,您先别走啊。”

杨梅霞拽了拽贺衍的袖子,示意他礼貌一点:“这位老师是大学教授。我刚才正在和他聊你的事情。你这些天一直在外面打工,难道真的不打算去上高中了吗,只剩下半年不到的时间了,大学你还上不上了。”

杨梅霞的语气严厉,随后她又转向那个男人,脸上出现了和刚才如出一辙的愁容。

“老师,您能不能替我劝劝我孙子。刚才我也跟您说了,他学习成绩一向很好。但是这些天我怎么说他,他都不打算去上学。这可怎么办啊。”

“抱歉,刚才误会了。”贺衍虽然这么说着,但眼中的警惕没有消失半分,他并不相信这个年轻地看着才三十岁左右的人会是什么大学教授。

别是什么专门骗老年人的骗子才好。

“奶奶,我们走吧。”贺衍拉着杨梅霞,低声说道:“不用麻烦这位老师了,您一会儿心里有什么想法,直接跟我说就行,我保证会听的。”

杨梅霞欲言又止,她有些不情愿地跟着贺衍往前走:“小衍,我还多想和这位老师多聊一会儿呢。他刚才说得很对,你这个年纪,如果不读书就进入社会……”

贺衍哭笑不得,他什么时候说不读书了,只是不打算继续读高三,而是打算直接进行联邦成人高考罢了。

“等等,你是阿衍,贺衍?”身后传来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和惊讶。

但贺衍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蹙起了眉头,他低声问道:“奶奶,你刚才是不是把我的名字告诉他了。”

“没有啊,我刚才没和他说你的名字啊?”

贺衍眸色微沉,那这个人怎么会知道我的名。

紧接着,声音又出现了:“阿姨,您是叫杨梅霞吧?”

祖孙二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贺衍转身,神色带着几分冷淡的疑惑:“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名字。”

男人迈步走到二人面前。

“大概是因为——”墨绿的眸子微垂,随后唇角扬起一抹很小的弧度,但整张脸却温和了很多,声音也含上了几分笑,“我是Y。”

这位自称是Y的男人看向杨红梅:“当初您的照片比现在憔悴多了,也是您孙子出现,我才意识到,原来是你们。”

贺衍眉梢一挑,看来这骗子是提前做过背调了,是打算专门来骗人的,可惜,连Y阿姨的性别都搞错了。

当年奶奶检查出白血病后,化工厂赔偿的钱并不足以支撑她在医院的费用,家里的钱也不够。

所以贺衍筛选出了一家还算不错的慈善机构网站,将他和杨梅霞的信息上传了上去,之后一名昵称是Y的人联系了他,并报销了杨梅霞的医疗费用。

两年后,贺衍年满十六周岁,便开始在课余时间打工赚钱。在能够维持基本生活后,他便没有再接受Y的资助,让她帮助那些更需要帮助的人。

“抱歉,你大概认错人了。”

真是一只警惕的小狼。

男人唇角上扬的弧度比刚才更大了些,墨绿色的瞳孔划过一丝笑意:“是吗。”

“看来十四岁因为政治没考及格得不到奖学金,在信里抱怨学校制度不合格的那个人不是你。”

……

“去年暑假的那封信,里面说因为要搬家所以之后不方便收信的那个人也不是你。”

他说的这些事,自己只在信里写过。

总不能是这个男人拦截了每一封信吧。

贺衍瞳孔猛缩,指尖不自在地蜷缩了一下。

他像是被放到了蒸锅上一样,整个人看着比刚才红了一圈,看起来尴尬又无措。

所以,他之前一直以为的四五十岁慈善温和的中年阿姨Y,原来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的男人吗?

外表十八但实际已经二十六岁的贺衍大脑暂时停止了运转。

他当时年少不更事,在奶奶刚住院的那段几个月,几乎把Y当作了永远不会见面但总会给予安慰的树洞。

不过后面随着年龄变大,他只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写信问候这位好心的“阿姨”。

五个月前来到淮新到现在,他也只是在圣洛莱索开学前给Y寄了一封信。

但寄信的地址明明是隔壁的奈杜州啊,距离姆扎州不说隔十万八千里,距离津兴市也有四五百里了啊。

男人看了眼还在怀疑人生的贺衍,头发怎么剃得这么短。

他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和他刚才的语气并不相符的锐利,随后又消散在了一片墨绿之中。

“杨阿姨,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杨梅霞听完两人的对话,自然明白了男人的身份:“现在已经好很多啦,再过一周就要出院啦。当年还真是多谢你了,这也真是太巧了……”

“您喊我鄢忬就好。”

两人又闲聊一会儿。

鄢忬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你们现在是在找房子租住吗?”

杨梅霞叹了口气:“我们因为一些原因,只想找个人房东租房,但是——这孩子找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房源。”

“我家的邻居正准备将房子出租,而且那套房子就在津兴市中心附近。”

鄢忬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还在发呆的贺衍,抿唇笑了下:“那里交通很发达,周围的医院也很多,而且小区内的适老化设施也不错。”

“如果你们想去看的话,我可以找个时间带你们去看看。”

鄢忬说完这话,忽然对着贺衍笑了下:“阿衍,你要去看看吗?”

他唇角弧度微扬,有些促狭地说道:“我记得你当初还在信里写,你想要一个朝阳的房间,里面最好有一整墙的展示柜都放满你喜欢的各种飞机的模型。”

贺衍尴尬地笑了下,打断了鄢忬继续说下去:“那您什么时候有空,按您的时间来就好。”

他头皮发麻,脚趾简直能扣出一座城堡来。他现在已经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最多三十岁的男人就是那位和蔼可亲的Y阿姨了。

但想象的形象和现实的形象差距太大,他一时还有点无法完全接受。

“再过一周吧,到时候我联系你。”鄢忬勾起唇角,加了贺衍和杨梅霞的现在的联系方式。

“好。”贺衍垂着眼睛,点了点头。

贺衍语气下意识地恭敬了起来:“不过您怎么也来医院了?”

“找我朋友,他是这里的医生。”鄢忬语气停顿了一下,“也是我邻居,就是他打算把房子租出去。”

鄢忬的目光落到贺衍的身上,他抬手,抚走了不知道何时落到他肩头的粉色花瓣:“下次再见。”

真是太意外了,但也太尴尬了。

贺衍长舒了一口气,刚才不知道放哪里的手脚终于放松了下来。

杨梅霞站在一旁倒是开开心心,毕竟很明显,贺衍还是很愿意听鄢老师的话的,现在有了联系方式,说不定贺衍就会被劝着去上学了。

贺衍虽然没有拒绝“长辈”的好意,不过他也不认为鄢忬说的那套房子能就符合自己的要求。

康泰和医疗中心,精神科。

主任医师办公室。

鄢忬敲门进来,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他的眉骨长且平,眼窝深陷,墨绿色的瞳仁边缘凝着冷光,一脸生人勿近的矜贵气场。

那两道浓眉几乎要压进睫毛丛里,但这种近乎压迫感的眉眼距却意外凸显了挺拔的鼻梁。

不过和冷峻的眉眼不同,他的唇却很饱满,唇线轮廓异常性感。

鄢忬掀起眼皮,随意地打了声招呼:“下午好。”

齐崇杉拿着化验单,上下打量了鄢忬几眼,然后长叹了口气:“你肯定没听我的建议,你现在看起来,比之前看起来更加——欲求不满了。”

“我说老鄢同志啊,我真的建议你别来我这里了,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一次都不听,我想再多的办法也没用啊。”

齐崇杉啧了一声:“也就咱俩是老同学,我才这样劝你。你也不想想,这些年,我都替你寻来联邦多少叫得上名字的心理医生了,可你压根儿什么都不跟人家说,能治疗个屁。”

鄢忬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带着毫不在意的冷淡。

齐崇杉越说越气:“您老今年都三十三了,一个人单了多少年了。”

“要我说,你就该去找人泻泻火。性|瘾就性|瘾呗,你越憋越有问题。你要是不想负责,酒吧一夜情那不是多得很,凭你这外形条件,我敢打包票,里面的男男女女绝对争着抢着去和你一夜春风。”

鄢忬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嫌脏。”

医生啧了一声:“那你包一个吧,反正你的钱多到花不完了,包一个也干净。”

鄢忬看了他一眼,脸上也没什么情绪,只是他的眉骨本就极低,只是这么平淡的一眼,齐崇杉满腔的愤慨就直接熄灭了。

“算了,你怎么过来这么晚。”齐崇杉撇了撇嘴,小声抱怨道:“晚了得有半个小时吧。”

“遇到了一个认识的小朋友。”

齐崇杉观察他说话的神情,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小朋友啊,什么小朋友啊?”

齐崇杉眼睛微眯,不会是小男朋友吧。

“是之前捐助过的一个孩子。”

捐助的小孩啊,齐崇杉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八卦,兴致也没那么高了。

“我们四个月前见过一面——”

他神色游离了一瞬,声音莫名暗哑了几分。

不只出现过一次的梦境在脑海中闪现。

黑暗里,那人眼尾的泪痣在昏黄的光线里晃动着。

他伸手碾过对方眼尾的泪痣,指腹重重地揉搓那一点微红的皮肤,直到它变得更艳、更红、更湿,像是被欺负狠了似的。

他换了姿势。

那人的腰背也随之绷成了一道漂亮的弧线,汗珠顺着脊背的凹陷处滑落,消失在隐秘的腰窝处——

自己的手正牢牢地扣在那处,逼着那人随着自己的节奏起伏。

梦里的触觉格外清晰。

鄢忬的指尖微不可察地摩挲,他的喉结滚动。

他掀了下眼皮,墨绿的眼睛几乎已经全黑了:“能抽一根吗?”

“医院不允许抽烟,不过这是你的医院。如果你想,没人能制止你。”

齐崇杉耸肩:“你怎么不继续说了。”

男人没有回答,他抽出一根烟,但并没有点燃,犬齿碾碎烟蒂,像是在细细品味什么。

第69章 第 69 章 喊哥还是喊叔

第69章

齐崇杉等了好一会儿, 始终不见鄢忬说话,他终于忍不住敲了敲桌面

“老鄢,回神了。”

鄢忬掀起眸子:“我先回去了。”

“等等, 我有问题。”齐崇杉克制住脸上八卦的探究欲, 一脸正经地问道:“你刚才说那小孩多大了?成年了没?”

鄢忬嗯了一声,起身就准备离开。

成年了啊, 齐崇杉眼睛一转,连忙出声道:“我看你刚才那样子,估计也不讨厌那小孩。相逢就是有缘,不如试着接触接触。”

门被关上了。

齐崇杉扑哧一声笑出声,居然没反驳, 说不定以后还真能看见这铁树开花。

一周后。

下午三点, 康泰和医疗中心外。

一辆黑色的普通汽车停靠在了路边。

贺衍看了眼车牌号, 刚走到车前,驾驶座一侧的车窗就打开了。

“坐副驾驶。”

气氛安静得很,贺衍下意识地正襟危坐着, 虽然他才离开校园环境没有多久,但就算是遇到教导主任, 他也没有现在这么拘谨。

“你的头发怎么剪这么短。”鄢忬声音停顿了下,然后说道:“我看现在那些年轻小朋友, 很少有像你这样剪那么短的。”

贺衍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他不自然地扯了下嘴角:“这样会显得更精神一点。”

反正这种发型, 应该就不会有男的再喜欢自己了。

鄢忬挑了下眉, 这小孩在说谎。

贺衍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主动问道:“我还以为您住在奈杜州,毕竟之前给您寄信的地址都是奈杜州。只是您现在怎么会在津兴市?”

鄢忬瞥了眼,眼里划过一道不明显的笑意:“和我说话有那么紧张吗?喊我哥就行。”

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一张脸, 贺衍下意识抿唇,就是吐不出哥这个字。

他张了张嘴,只是说道:“也没有紧张。”

“我母亲是津兴人,我小时候有段时间也在这里长大。”鄢忬声音温和,“你奶奶应该告诉你我是大学教授了吧?”

贺衍嗯了一声。

“我是去年被聘请到铜海大学的,之前大部分时间都在奈杜州。也是因为现在是寒假,所以才会到津兴来住一段时间。”

贺衍点了点头:“伯母在家吗?”

鄢忬轻轻摇头:“她去年去世了,也是因为这件事,我才决定回到姆扎州的。”

贺衍唇角嗫嚅,低声说道:“抱歉。”

鄢忬声音平淡:“不用抱歉,对她来说,去世其实也是件好事。”

听到这话,贺衍眉梢微蹙。

车内又恢复了安静。

汽车开得很稳,速度不快不慢。

半小时后,汽车开进了福安小区。

福安小区地段很好,位于津兴市市中心,周围配套设施很齐全,房价在津兴市处于中等偏上,但并不算最贵的那一档。

鄢忬带着贺衍走到了采光最好的一号楼前。

“这里每一层都只有两个住户。”鄢忬示意贺衍跟上自己,他按下了八楼的电梯。

“房间在八楼,801是我家,802是准备出租的那一间。”

电梯上行,鄢忬把一串钥匙递给贺衍。

“802的钥匙。”

贺衍伸开掌心,钥匙触碰到掌心的瞬间,冰凉的触感让他下意识缩了下,指尖碰到了还没来得及挪开的那只手。

贺衍攥紧钥匙立刻缩回手。

鄢忬轻笑了一声。

贺衍抿唇,抬头看向电梯内的显示器,终于要到八楼了。

电梯门打开了。

“802在那里。”

贺衍点了点头,他正准备拿钥匙开门,就听见鄢忬继续说道:“看完房间去我那里坐一会儿。你奶奶已经拜托我,让我跟你好好谈谈。”

贺衍轻叹了口气,怪不得奶奶上周完全没跟自己提这件事,原来是在这等自己。

“让您费心了。”

鄢忬眉梢挑了下:“‘您’这个字感觉我都七老八十了一样。”

贺衍干笑着扯了扯嘴,其实在他心里也大差不差了。

他几年前写的那些信里,全是一堆幼稚到不能看的话。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毕竟谁没有过去。

贺衍唇角轻抿,神情却有些苦闷。可就算他不想承认,但他当初,的确把自己对母亲的情感寄托到了那位素未谋面的Y阿姨身上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他的知心阿姨会变成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人。就算已经自我安慰了一星期,但是他现在还是没办法和这件事彻底和解。

也因为这样,他和鄢忬相处,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802这套房有一百五十多平米,三室两厅两卫,一间主卧一间次卧,剩下的一间被改造成了书房。

贺衍把各个房间都逛了一圈,但眉头却越皱越紧:“这真的是别人要租的房子吗?”

房子一尘不染,所有的家具电器都一应俱全,新的离谱,根本没有任何使用的痕迹。

真的完完全全是拎包入住。

而且几乎是各个方面都完美符合了自己的要求。

鄢忬眼眸微垂,睫毛在眼下映出扇形的阴影,眉眼也显得没那么锋利了。

“我那个医生朋友比较有钱,他每买一套房都会按照他喜欢的风格进行装修。”他毫不心虚地说道:“他住了几天就不喜欢这个风格了,所以才决定租出去。”

贺衍眨了下眼,真是有钱人啊。

鄢忬笑了下:“你觉得装修风格怎么样,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贺衍点了点头:“挺好的,那租金是多少?”

鄢忬状似思考了下:“我记得好像是一个月2600吧。”

他试探性地问道:“阿衍,你觉得这个价格可以吗?”

贺衍又点了点头,他心里预估的价格在两千五左右,虽然超出了一点,但是这个地段和价位,真的很值了,也在自己的接受范围内。

“如果你觉得合适的话,今天就能签合同。”

贺衍犹豫了下:“谢谢,我先回去和奶奶商量一下,看看奶奶她喜不喜欢。”

鄢忬打开801的大门,递给贺衍一双棉拖鞋。

鞋面上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狼崽,拖鞋前面还带着两只狼耳朵,画风极其可爱。

跟鄢忬本人的外观也是极其格格不入。

贺衍心里吐槽了一句,还是换上了这双鞋。

两人坐在沙发上。

鄢忬将一杯温牛奶递到了贺衍面前:“你看着有点没休息好的样子,多喝点这个有助于睡眠。”

真是把自己当小孩啊,贺衍嘴角一抽,然后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喜欢?”

贺衍立刻摇头,拿起牛奶喝了一口。他心里抓狂,他为什么会这么听鄢忬的话。清醒一点啊贺衍,这家伙不是你以为的Y阿姨。

鄢忬眼底浮上一层笑意。

“既然看完房子了,接下来我们就要说正事了。”鄢忬双手合十放在膝上,语气也沉了下来:“阿衍——”

贺衍下意识坐直:“您说。”

“还说自己不紧张。”鄢忬笑了下,但眉梢却浮现几丝疑惑,“我有这么吓人吗?”

空气安静了一瞬。

贺衍干笑了下,尴尬地喝了口牛奶:“其实,我原来一直以为您,以为您是一位四五十岁的阿姨。”

他握着玻璃杯手有些局促地收紧:“所以,现在知道——”

鄢忬若有所思地看了下贺衍,墨绿色眸中陡然出现了几分戏谑之色,但很快就被温和的笑意掩盖:“原来如此啊。”

鄢忬勾了勾唇角:“所以,你其实是想喊我叔叔,对吧。”

贺衍刚松了口气,听到鄢忬的话,眼睛直接睁大了。

鄢忬揉了揉贺衍的脑袋。头发还是有点太短了,有点扎手。

鄢忬眯了下眼,墨绿色的眸中闪过几丝笑。

“小朋友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叔叔我心胸可是很宽广的。要是你想,其实你喊我阿姨也可以。”

贺衍的喉咙忽然被噎住了,整个人呆愣了一瞬。

他抿着唇,但刚才还存在的那几分若有似无的尴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贺衍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主动结束这个话题:“你不是要问我的学习情况?”

“我做过近五年的联邦高考真题,考姆扎州的大学不成问题,所以打算二月份报名的时候直接以成人的身份参加联邦高考。”

贺衍敛眸:“我知道奶奶她也是关心我,但是她总觉得我说这些都是借口。”

他抬起眼,微微上扬的眸中带着些许的请求:“奶奶她现在很信任你,所以能不能拜托帮忙劝劝她,总是这样担心也不是个办法。”

眼尾的泪痣随着贺衍嘴巴的张合轻轻动着,鄢忬的视线落在上面,喉结轻轻滚动。

他移开视线,唇角抿直,指尖克制又极其用力地摩挲衣角,手背陡然绷起了青筋。

他的声音略微低沉:“也不是不行。”

鄢忬沉思片刻,他打开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随后说道:“我认识几个出联邦高考试卷的老师,我让——嗯,我听说他们最近出了一套模拟试卷。”

“明天上午你再来我这里一趟,如果你能达到你想上的那个学校的分数,我就帮你。”

“好。”

“明天上午我去接你。”

贺衍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我坐公交车过来就行。”

鄢忬点头,墨绿的眸色幽暗,他没再说什么。

第70章 第 70 章 马面裙

第70章

康泰和医疗中心。

杨梅霞拿着贺衍的手机, 左右拖动着进度条,边看边点头:“房子大采光也好,家具电器什么都不缺, 而且价格还不贵……”

贺衍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 随口说道:“奶奶,我怎么感觉你很希望我们租这套房。”

杨梅霞把手机递给贺衍, 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眼角的皱纹也弯了起来:“有这么明显吗。”

贺衍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杨梅霞满是感慨地说道:“远亲不如近邻啊,鄢老师可是铜海大学的教授,能和大学教授当邻居,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对了, 小衍。我还没来及问你呢, 你在淮新认识的朋友, 现在还联系吗?等你租了房,咱们也算是稳定下来了。你那些朋友知不知道你来津兴了。”

贺衍嘴角惬意的笑容忽然凝固了。

“你那两个朋友,我看都是挺不错的孩子。特别是小琚, 不仅人长得好看——”

贺衍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在杨梅霞看过来之前调整好表情, 转移了话题:“奶奶,你不是让鄢忬和我谈谈学习的事情吗?”

杨梅霞的注意力瞬间被这件事夺取了, 但她第一个反应是:“小衍, 鄢老师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他还是大学教授, 你在奶奶面前称呼人家大名也就算了,千万不能当着他的面这么叫他,这样不礼貌。”

贺衍表情扭曲一瞬,然后抿着唇点了点头。

贺衍简单说了一下下午的事:“我明天要再去福宁小区一趟, 鄢,鄢老师说他帮我找了一套专家出的模拟卷子……”

“等奶奶你周三出院了,我们就要搬过去了。虽然房子里不缺什么大物件,但还是要购置一些杂货。奶奶你刚才也看了,需要我买什么?”

贺衍说完半天发现也没人回答。

杨梅霞皱着眉愁容不展。

“奶奶,鄢老师可是大学教授,水平自然很高,要是他都觉得我没问题,那我肯定没问题。奶奶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可上学……”

杨梅霞还想说什么,但接触到贺衍坚定的眼神,到底也不想再让自己的孙子不开心。

“奶奶不说这个了。不过明天不是周一,你不去小毕那里没关系吗?”

想到这个,贺衍就长叹了口气,感觉太阳穴突然之间就涨了起来。

“我打算把这个工作辞了,毕竟等咱们搬到福宁小区了,离这里也不算近,到时候我再找个其他工作干。”

杨梅霞点了点头,

辞职不难,难搞的是那个老板。

他现在打工的地方是一家小型的服装设计工作室,叫作云织间工作室。

工作室的老板兼设计师就是毕云吉。

这个工作纯属是因为一场意外。

这家服装设计师工作室就在康泰和医疗中心,附近有一家大型商超。

半个月前,他刚来到津兴没几天,去超市里买了一些必备品。刚从超市里出来,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男人。

一个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眼下一片黑青身材非常瘦小的直到自己肩膀男人,看起来跟吸了毒一样。

贺衍抱歉的话都到嘴边了,面前的人晃了几下,就晕过去了。

好在医院就在附近。

贺衍刚把人送过去才知道,这人是医院的常客,甚至不知道之前什么时候和奶奶也认识了,关系还挺熟。

检查过后,医生说这人是因为低血糖而且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昏迷,跟自己的关系不大。

贺衍放心地点了点头,所以就算他要讹人应该也讹不上自己。

输完点滴,大概也就是一小时不到的时间,这个人就醒了。

这位叫毕云吉自称是服装设计师的男人两眼冒光,跟饿了几十天的人第一次看到吃的东西一样。然后他就被讹上了——

“请你做我的模特吧!”

天知道毕云吉那个脑子秀逗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他所有的服装设计全部都是女装!

他一个一米八多的男人当什么女装模特啊。

但在他拒绝后,毕云吉退而求其次让他来工作室当“吉祥物”,什么都不用干,就是坐在他能看见的范围内就行,不然他就把贺衍告上法庭。

其实这案子肯定不会判毕云吉胜诉。

虽然后来他清楚,毕云吉就是嘴皮子快,人也是个好人。要是真让他去法院,他也完全没这个胆子。

但当时他不清楚这件事。而且作为被告,一旦他的名字进入法院系统,很可能会被贺家的人找到,再惹出其他事端。

毕竟那个时候,贺家还没有宣布自己“去世”。

贺衍走到了云织间工作室。

这时候大概是晚上六点多,天色已经黑透了,工作室的灯还亮着。

“你要辞职?!!!”毕云吉一脸震惊,连着说了三遍。

“为什么?我给的工资不高吗?一天一千日结,就算是姆扎州也是属于中等偏上了啊。”

贺衍完全无视了毕云吉的嚷嚷,他一脸平静:“要搬家,来这里太麻烦了。”

毕云吉丧着一张脸:“那的确麻烦。”

但片刻后,他的眼睛飞速眨动:“你想辞职也行,但你能不能穿一下,我设计的衣服,让我拍几张照片。”

贺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再说一遍?”

毕云吉疯狂摇头:“不是你想的那种,是姆扎州的传统服饰,男女都能穿的。”

“你之前说的我都记得,绝对不会上传到网上,绝对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这套服装师在传统服饰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改编,加入了一些现代的元素,你看看,真不是你想的——”

他那种虚弱可怜的语气配上他瘦弱的体型,看起来马上就要迎风吐血了。

贺衍看了眼他的设计图,眉梢微挑:“马面裙?”

毕云吉眼睛一亮:“你居然知道这个。这是我从一本破旧的古籍上找到的,好像是几千年前的衣服了。现在市面上根本没有这个样式的服装,但我感觉,马面裙……”

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毕云吉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这个架空世界里,姆扎州参照的范本大概是华国。毕竟不论是各类传统习俗,还是古建筑的风格,都和华国都有很多相似之处。

贺衍沉思了片刻:“用一下你的电脑。”

二十分钟后。

毕云吉在刚打印出来的保证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样你就放心了吧,我不会出尔反尔去法院告你的。我之前不是告诉你了,那时候都是我瞎说的。”

毕云吉小声嘟囔了一句:“但谁知道随便瞎扯一句你就同意了啊。”

云织间工作室后面就连着毕云吉的家。

毕云吉推开工作室后院的大门,搬来了一个超大的摄影灯。

院里倚墙建着一个半亭。

贺衍站在亭下,光线在他的脸上分成明暗两个部分,他的骨相本就极好,寸头衬得脸部的轮廓愈发锋利。

但他偏是穿了条绛色的马面裙。

夜风吹过,裙裾泛起波浪,裙面的绣纹若隐若现。

上半身是一件做旧的黑色绸缎立领衬衫,盘扣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

黑与红相撞,极具视觉冲击力。

镜头掠过他低垂的眉眼,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忽然他抬眼直视镜头,瞳孔在暗处泛着冷调的黑。

毕云吉按下快门的手都慢了半拍。

这张脸根本不需要任何修饰,这套衣服于他而言似乎也成了可有可无的陪衬。

晚上八点,齐崇杉吃完晚饭慢悠悠地溜达回自己的公寓里。

他刚给自己满上一杯酒,嘴唇刚碰到液体,扔到客厅沙发上的手机开始嗡嗡响起来。

齐崇杉把酒杯放到桌面上,认命地接通了电话:“老鄢,什么事?”

“拜托你一件事。”

齐崇杉乐了一下:“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还有拜托我的时候。说吧什么事?”

……

“所以明天我要作为房东,跟你认识的那个小朋友签一下租房合同?!!”

“嗯,别露馅,之后请你吃饭。”

电话被挂断了,齐崇杉嘴角抽搐,怪不得这几个月他怎么劝鄢忬去外面找个干净的解决生理问题,这家伙完全充耳不闻。

原来是早就铁树开花了,就等着人家小孩自己羊入虎口。

鄢忬这家伙的耐心,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不知道那被看上的那位小朋友什么时候会彻底沦陷。

齐崇杉摸着下巴,未来的日子有好戏看了。

周一上午。

贺衍九点准时到了福宁小区。

“吃过早饭了吗?”

贺衍点了点头。

鄢忬推开书房的门,示意贺衍过去。桌子上一共四张试卷:语文、数学、政治、综合。

卷子似乎是刚印出来的,还能闻到些许新鲜的油墨气息。

“试卷在书桌上了,旁边有纸笔。你自己按时间分配吧,中午记得出来吃饭。”

贺衍一天都待在鄢忬家里。

下午四点半。

贺衍写下最后一个字,停下了手中的笔。

他推开书房的门,走到了客厅。

鄢忬正在看一本图册,上面是一尊掐丝珐琅莲纹炉。

这张图片有点眼熟。

鄢忬注意到贺衍的视线:“对这个感兴趣?”

“倒也不是,只是上过的艺术鉴赏课上,老师好像讲过这个。”贺衍回忆了一下,他当时听得不太认真,但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师中间穿插的关于那尊莲纹炉的故事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最后,好像是被一个姓俞的商人拍走了。”

鄢忬指尖微动,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

“这珐琅缠枝莲纹炉有两个差不多一样的。只在炉耳上有细微差别,左边的炉耳雕着莲心朝日,右边是莲尾衔月,合在一起就是鸾凤和鸣的缠枝莲。”

“你那位老师说得应该是左边的那只。”

鄢忬指了指图片:“这是右边的,现在正准备拍卖。”

贺衍分不清这些,看似在听,实际上早就神游云外了。

鄢忬注意到他的走神,他轻笑了下,垂眸望着收藏图册上的莲纹炉,眸色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