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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2 / 2)

萧衔蝉好奇问

道:那这灯有什么用?

谢无柩道:我也不知,既为明羲仙尊所制的法器,想来定是不凡。

金不禁和旁边的时青谷、吴青雉二人聊天:“也不知昆仑宗祭出这个法器做什么。”

时青谷道:“我听说这九曜灯中的五个小灯就代表着五场比试,比试内容完全随机,借此保证公平。”

吴青雉压低声音道:“你们看见最底下的黑色宝瓶式灯了吗?其实那盏灯的灯面不是琉璃,而是大衍镜,据说照到什么就会根据那个东西衍化出一方世界,上届丰溢法会时,往大衍镜前放了一片莲花瓣,但是不甚照到了一簇火苗,导致大衍镜衍化出佛莲业火之境,好多弟子差点死在那次法会上。”

众人闻言,目光更加好奇,见那瓶式宫灯缉珠串宝,很是华贵,唯独灯面被黑色灵气罩住,其间滚动着点点符纹印记。

“也不知这青灯会给出个什么来?”

话音未落,只见九曜灯正中的青色四方灯旋转起来,灯面半透如碧水,上绘的山河社稷图随灵气流转变幻,青山绿水、城池村庄,最终停在某处,青光大盛。

太玄道君看清四方灯上显示的地址,朗声道:“十方法会第一比,凡间,盐长国。”

太玄道君只说了第一比的地点,至于细则,全权交给素元真人说。

“盐长国于百年前出现邪祟作乱,现已亡国,然国虽灭,故土却在,其上邪祟百万,为祸四方,而今十方法会第一比,比的是捉灭邪祟的数量,灭一邪祟得一筹,最多得五百筹,若能查清盐长国邪祟之兴的原因,消除执念,得五百筹。

公平起见,各人可自行组队,一队至多五人。”

组队这一规则是为了散修们考虑,也是防止大门派人多势众,强占他人成果,导致比赛结果不公。

第一轮的任务已发布,参加十方法会的修士都被安排在昆仑宗太歌峰,参会人数不够五人的修士忙联合素日交好的人组队,一时间太歌峰热闹不已。

萧衔蝉他们先回到在住宿的地方,昆仑宗特意给蓬莱岛安排了一个大院子,住他们四人一剑一蛇很是宽敞,四个脑袋围成一圈商量战术。

萧衔蝉转了转眼珠:“咱们初来乍到,不懂这里的修士修为如何,既然是第一场比试,不如咱们打散,加入到其他队伍中?”

金不禁一向和萧衔蝉臭味相投:“我赞同,这样做一来可以摸清其他修士的底子,二来避免鸡蛋装进同一个篮子的风险。”

花沸雪犹豫道:“可我们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遇到不怀好意的……”

秦含玉自信满满:“怕什么,干他大爷的!”

花沸雪不赞同地拍拍小师妹的脑袋,叫她别说脏话,谢无柩附身的竹剑敲了敲桌子,众人看去,一缕真魂从竹剑上飘出。

谢无柩抱臂,道:“我倒是知道一些修士的品性,不过时移世易,我也不能完全保证他们如今还是如此,说与你们做个参考便是。”

萧衔蝉他们眼睛亮了,忙坐下来,三好小学生似的乖乖听讲。

谢无柩知晓自己在九州旧识颇多,之前在密州等地还好,纵然都知晓他的名字,也没几个人真见过他,可是关龠此地不一样,为了不给萧衔蝉他们添麻烦,谢无柩便要萧衔蝉将他真身放入画中界,真魂附到竹剑上。

此时,他回想着过往从来不愿意想的记忆,心中平静无波,再也没有那种熟悉的焦灼和不甘。

萧衔蝉他们并非不晓得谢无柩身份有异,如今听他说话,对九州各修士如数家珍,心中更是肯定,谢无柩此前必为九州修士,但他如今灵府未建,不得修炼,连附魂这种小法术都要萧衔蝉帮忙,故而他们也不敢多问,怕说中他的伤心事,况且谢无柩看起来也不想多说。

并非要知晓朋友所有过去才叫至交,不去触碰朋友不愿展示的伤疤,支持他正确的决定,也是至交。

几刻钟后,四人个个若有所思状出门,才走出院子,便见迎面来了两队人马,一队是见南山的吴青雉他们,另一队不论男女,皆是身高力大、壮硕如山,是行客路的修士。

吴青雉远远的便笑着问道:“我们见南山分出四队,我们这一队只有我、青粟和青谷三人,想邀请你们加入,不知……”

行客路的修士亦忙道:“我们也是来邀请诸位道友的,在下行客路明五娘,这个是我师弟梅九郎,这两位是蜃楼的张清、赵临川。”

明五娘生的比寻常男修还要高壮几分,这是行客路的特色,凡行客路修士,皆魁梧强健,明五娘身高八尺,腰围二尺五,全身都是块垒肌肉,穿一身短打,头发编成小辫梳在脑后。

三队人将蓬莱岛的院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蓬莱岛几人思量片刻,萧衔蝉决定加入明五娘的队伍,秦含玉加入吴青雉的队伍,花沸雪和金不禁还要再找队友。

大家做好决定,交换讯符,才要散开,忽见不远处走来一人,身穿星斗法袍,腰系琉璃罗盘,头上歪歪斜斜戴了顶幅巾,是春不过的卦修,她抬着下巴,道:“这里是蓬莱岛的住处?哪位是蓬莱岛的道友啊?”

这个春不过弟子在蓬莱岛来到昆仑宗时,恰好躲在清净处卜算本届十方法会的运道,故而没能见到蓬莱岛的风采,听同门说蓬莱岛很是不凡,也没来得及细问,就直接找上门。

她打量眼前这堆人,一撮人穿着简单的法袍,虽然简朴却不失体面,一撮人身形看起来就很是不凡,他们都可能是蓬莱岛弟子,至于旁边那一小撮看起来像凡间乞丐的,她直接忽略了。

“在下春不过弟子王璇鸣,与蓬莱岛道友见礼了。”

萧衔蝉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个王璇鸣向见南山那边行礼,吴青雉连忙错开身,摆手否认。

王璇鸣挑眉,认错人了?那看来是身形高大的那撮人,她又行礼道:“春不过弟子王璇鸣,与蓬莱岛道友见礼了。”

明三娘挠挠头:“俺们……我们也不是。”

王璇鸣更加疑惑了:“在下几番打听,蓬莱岛的道友是住在这里没错啊。”

她踮起脚看院子,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落叶打着旋儿刮过。

“既然蓬莱岛道友今日不在,那我改日再来拜会。”说着她就要走。

两次见礼,两次忽略了萧衔蝉他们,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萧衔蝉皱眉咬牙:“我们就是蓬莱岛弟子。”

王璇鸣忽听到背后有人说话,一转头,看到了一个穿补丁衣裤的女修,她轻蔑地上下一打量,哼笑道:“你们?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靠!

萧衔蝉四人齐声暗骂,在他们几人的瞪视下,王璇鸣晃晃悠悠走了,边走还边用讯符说:“这下我的《九州新闻录》又要断稿一期了,你去与书肆老板说一声……”

吴青雉向蓬莱岛四人解释:“这位王璇鸣,乃是春不过已飞升老祖天枢星君的关门弟子,生性惫懒,听说她最好打听消息,是九州有名的百晓生。”

为了此行配合能更加默契,一行人结伴,聊聊修行感悟,也好对同行之人的实力有数。

昆仑宗十万青山由长桥串联,云雾缭绕,瀑布流水,萧衔蝉与明五娘他们走到一座桥上,看见不远处的另一座长桥走过一行人,其中还有两个熟人——夜犹良和宋词乎。

这行人人数不多,只八九个,个个身姿颀长,气度不凡,领头的那个女修身高八尺八,膀阔腰圆,穿着玄赤二色文武袖,头发高高束起,提着两把流星锤。

她身后半步的男修头戴幅巾,身穿月白道袍,其中隐约有银色符纹流转,左臂搭着一柄拂尘,腰系一块环佩,一枚香囊,他身上散发着说不出名字的清香,迈着四方步走过长桥。

明五娘看见萧衔蝉的视线,道:“他们是九大门派的首徒,为首的那个就是上届法会亚军,青三娘,是我们行客路的大师姐,后面那个男修是蜃楼的左洞明,最擅傀儡术。”

明五娘一一介绍,视线落到后面的夜犹良和宋词乎:“这位宋道友是汨罗坞的儒修,原本汨罗坞此次该派出之字辈大师兄祝墨之来领队,但姓祝的丧尽天良,被仇人手刃,这位宋道友由昭平儒君接去,虽名为徒孙,实则当了半个弟子看待,至于那个夜犹良……”

“他怎么了?”金不禁好奇问道。

明五娘道:“你们才来九州,恐怕不晓得,夜家原本是白玉京的望族,却因招惹恶人,

间接害得明月夜整个宗门被恶人炸了,对了,那伙恶人听说叫什么’朋来宗‘,一听就是碰瓷蓬莱岛的……玉箫道君本要问罪于夜家,谁知夜犹良捐出全部家财,一半给明月夜修缮宗门,一半给白玉京各处百姓压惊,玉箫道君念在其认真悔改的份上,收他入门,也不知他走了什么狗屎运,玉箫道君的弟子流月收了他做徒弟。”

顿了顿,她撇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竟然收这种酒囊饭袋做徒弟,夜犹良旁边的那些人,都是九州各大世家的子弟,饶益祝家的、关龠云家的、鲜少鸠家的……都是些膏腴子弟。”

萧衔蝉忽然开口问道:“我们这一路上总听到丰溢法会亚军青三娘的名字,那冠军呢?上届法会的冠军是谁?”

“是明烛君。”一道洪亮的女声传来,青三娘已看见他们这群人,飞身上前见礼,后面的左洞明、流月等人也跟青三娘一起飞来了,众修士如白鹤乘风,香气扑面,翩翩若仙人。

“只不过明烛君如今身死道消,故而人们不常提起。”青三娘道。

左洞明白净的脸上闪过一丝追忆神情:“上届法会的前十名至今仍在的,不过四五人而已,修行之路九死一生,何等艰险,本届关龠法会,也就我与三娘还是回锅肉,要劳烦诸位多多指教。”

其他修士忙一迭声的说“不敢”。

左洞明又道:“在下与三娘、流月、词乎为一组,队里还有一位尚缺,是特意留出来的,不知是否有幸与蓬莱岛道友同行?”

蓬莱岛的三双大眼睛齐刷刷看向大师兄,花沸雪的脸被黑袍挡住大半,只看得出尖削的下巴,他微笑道:“君有所请,乃在下之幸,岂有不从之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左洞明身后的一个女修闻声,骤然抬起眼眸看向他。

第67章

继花沸雪、萧衔蝉和秦含玉之后,金不禁在宝珠谷五月霜的邀请下,加入了她所在的队伍,这个队伍里还有老熟人,莲送归迦兕子,以及蜃楼一个弟子。

一时交换讯符,寒暄问候,闹到傍晚萧衔蝉他们才得以回去。

晚间,昆仑青山间云雾愈浓,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萧衔蝉正在榻上打坐,运行功法一个大周天后,听到床头有响动,她睁开眼,只见谢无柩从附身的竹剑出来,正巧对上她的视线。

谢无柩心思百转千回,想了又想,眼见偷溜出去是不成了,如实道:“我想去一个地方……”

“走呗。”萧衔蝉翻身下榻,提着剑就出去了,利索的动作将谢无柩一腔解释全卡在喉咙里。

月黑风高,山林静谧,越往昆仑宗深处走,人迹越少,躲过几个巡查的修士,在谢无柩的指挥下,他们来到了一座平平无奇的山前,再要靠近一步时,便见金色的护山法阵亮了一下。

“进不去呀。”萧衔蝉压低声音,“我倒是可以破解阵法,但是咱们明天就得出发去盐长国,时间不够。”

“从东南角处走,走十字步,进**一,十步过后,换八方步,进五退三。”谢无柩果断道,“这是此阵的缺点。”

“你怎么这么熟?”萧衔蝉按照谢无柩所说仔细观察阵法,发现的确如他所言,便可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进入阵法,她这才行动。

谢无柩低声道:“无它,唯手熟尔。”

“你经常来这儿?”萧衔蝉挑眉,她对谢无柩的身份已有了猜测,“这是什么地方?”

走过阵法,步入大山,只见眼前丛林密布,绿茵如云,看起来很是普通。

“这里是昆仑宗的刑狱峰。”谢无柩平静道,“我的确曾经常来这里。”

从山间隐蔽小径往上,到半山腰处,忽见一座金腰带似的阵法环山而生,流云环绕,法阵在云雾中明明灭灭,谢无柩死死盯着这座特殊的阵法,久久不动。

萧衔蝉猫在灌木丛中,忽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她忙掐诀:“归藏,影影。”黑色的影子成了她最好的藏身处。

两个修士御剑飞行,环绕着这座山飞了一圈,其中一个修士只顾低头看手中的书,另一个修士抱怨道:“你都看的什么?一胎一百零八宝?你就是因为看这个才把脑子看怀的!”

两个修士笑闹着从萧衔蝉与谢无柩藏身的地方擦肩而过。

谢无柩屏气凝神,却发现那两个修士压根没注意到他们这里,他一直盯着那两个巡查修士的背影飞远,才小声赞道:“你的法术真是高明,他们竟一点也没发现我们。”

“隐藏身形的法术重点就是因地制宜,我把我们变成影子,藏在树影里,他们自然发现不了……嘿—tui!”

谢无柩被突兀的声音吸引,转头看去,一个趴在地上扭曲的身体映入眼帘,紧贴地面,粘了一脸土,羊驼般往外吐灰尘,他被这幅场景吓得真魂闪烁好几下,正要开口说什么,又来了新一波的巡视修士。

“你在看什么书啊?”

“《十世佛子狠撩人》,据说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作者得到了莲送归玉蜉子大师的授权。”

“这种书肯定是胡编乱造的,你与其信作者取得了玉蜉子大师的同意,不如信我是仙帝。”

萧衔蝉与谢无柩连忙又躲藏起来,等这两个巡查修士离开,谢无柩皱眉:“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巡查的变多了。”

分明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巡查的人,他正沉思该如何离开,头发忽然被拽了一下,他转头,又看见萧衔蝉扭曲成麻花的身体。

萧衔蝉道:“我有办法。”

谢无柩双眼浮现出敬佩,既能改阵又能画符,连法术也能发明几个,萧衔蝉此人着实聪敏,他道:“快教教我。”

“不……”

“请务必教教我。”谢无柩声音柔和,“我想向你学习。”

“好……吧。”

半晌,静谧的山林里,谢无柩脸通红,他声音沙哑:“这样真的好吗?”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萧衔蝉目光坚定的好像要入党,“准备好了吗?”

“……嗯。”谢无柩的脸红到脖颈。

“那就开始行动吧!”

随着萧衔蝉一声令下,只见山间草木的影子里有两个人正飞速阴暗爬行,他们时而扭动身体,时而手脚并用,遇到难以越过的土丘,便用胸腹蠕动过去,由于牵引力,他们二人面目扭曲,身体痉挛般抽搐。

萧衔蝉这个隐藏身形的法术非常好用,只要有影子,就能将身形完全掩盖在影子中,但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缺点——身体必须吻合影子的轮廓。

而山林之间,最不缺形状各异的影子。

谢无柩越爬越顺,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彻底释放了,仔细思考许久,方知道是他的节操和形象一起飞走了。

终于下山了,谢无柩双眼含泪,可以说是热泪盈眶。

萧衔蝉喘了口气:“快回到竹剑里,我带你回去。”

谢无柩正要钻进剑里,忽然想起什么,脸色慢慢僵硬:“……其实,或许,大概,我方才就进入剑中,由你带我下山,应该也是可行的吧?”

“当然了。”萧衔蝉道,“可是,你让我教你,我以为你有自己的想法。”

谢无柩:……她一向这样,不理解但尊重别人,这是她的优点。

看见住处的檐角时,谢无柩已经连情绪波动也没有了,他人麻了,待在剑里自闭,却见萧衔蝉轻快的脚步忽然一顿,拐了个弯,一个翻身,藏进桥洞下。

谢无柩像个幽灵一样从竹剑飘出半个身体,奇怪问道:“怎么了?”

萧衔蝉忙比了个“嘘”的动作,指了指不远处的玉兰树下。

洁白的玉兰在月光下愈发高洁美丽,馥郁清香充盈着整个院落,一片美丽的花朵下站着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女子背向他们,

穿一身浅绿纱衣,如一片落在翠叶上的霜花,清冷幽静,只看不清是谁,男子却是萧衔蝉闭眼都能认出的人——大师兄花沸雪。

隐约的声音乘着花香传来,女子似乎很是焦急。

“阿雪……你……死而复生……掌门……”

花沸雪不知听到了什么,神情忽然变得很严肃:“你知晓我的道心,我无意与他相争。”

“可你还是……”

“不,我不是。”花沸雪一向温柔的脸冷若冰霜,“我只是蓬莱岛弟子,我只有一个师尊,只认我的三个师弟和师妹。”

对面女子似乎很是伤心,她摇头,声音高了几分:“我不信,我不信,你还在恨我,你恨我……”

萧衔蝉离得远,只能听到零星几句,从二人对话和动作推断大致内容:“这是什么恨海情天啊!”

万万没想到会看见大师兄陷入情感伦理大戏的现场。

花沸雪与绿衣女子还要说什么,忽然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打断了玉兰树下的言情戏份,对话的和偷听对话的人都愣住了。

寻声看去,只见秦含玉尴尬地从房顶滚下来,右手还提着一壶酒,头顶小黑的尾巴尖还插|在鼻孔里,就是这个家伙害得她没忍住打喷嚏的。

秦含玉待要说什么,一声短促的笑响起,向西处看去,金不禁背着“接代练、看风水、写符送情书,专业捉鬼降妖”这种一看就像坑蒙拐骗的招客幡,从石头背后站起来。

花沸雪叹了口气:“出来吧。”

萧衔蝉摸摸鼻子,抓住栏杆,从桥洞翻身上去,与二师兄和小师妹围绕大师兄二人,形成稳定的三角形关系。

三人都看清了与大师兄说话的人的身份——宝珠谷,五月霜。

被誉为小医仙的五月霜,宝珠谷的首徒,为什么夤夜前来,和他们的大师兄拉拉扯扯?

花沸雪眼神透出为难,他不知该怎么解释眼下这幅场景,为难到几乎掐破掌心。

萧衔蝉眨眨眼,明白了大师兄的难处,她忽然放空,眼睛无焦,骨头被抽走般倒在地上,喃喃自语:“梦游……梦游……”

四肢撑起身躯,萧衔蝉八爪蜘蛛般,四肢各爬各的,从五月霜身边经过,吓得她抖了一下。

秦含玉看见师姐动作,得了灵感,九十度转身,声音悲怆:“为什么,为什么我年纪轻轻就瞎了?”

她捂着心口惊天动地的嚎了一声,双眼无神,脚步踉跄,但速度极快奔进屋里。

金不禁刚想梦游,就被三师妹抢先,又想装瞎,这个借口也被小师妹用了,眼看场上只剩下他,金不禁对上大师兄的眼神,忽然咧出个傻笑,扎了个马步:“诶嘿嘿,我是傻子,嘿嘿。”

他挥舞着双手,以横行姿势摇头晃脑地跑进房间。

一进房门,就看见三个脑袋堆在一起偷看外面,五月霜不知和大师兄说了什么,大师兄竟然露出个温和的笑,二人又说了几句,五月霜似哀似泣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花沸雪闭眼长舒一口气,提步正要进去,便看见三个缩回去的脑袋,花沸雪无奈地摇摇头,进门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师兄与五月霜是旧识?”

“她是你前女友吗?”

“大师兄喜欢她吗?”

三人的声音一同响起,差点掀翻房顶,花沸雪笑道:“是,不是,不喜欢。”

六个字回答三个问题,简洁有力。

“没爱过也不喜欢啊。”萧衔蝉与二师兄小师妹失望对视,“还以为有什么惊天八卦呢。”

花沸雪没忍住,给他们三个一人一个脑瓜崩,板起脸:“还不快去休息,明日就要去盐长国了。”

四人各回屋子安置,躺在榻上后,萧衔蝉蓦地想到被自己遗忘的事,才要开口问,就被谢无柩推了推胳膊,她看向他:“怎么了?”

谢无柩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夜探昆仑宗刑狱峰吗?”

萧衔蝉翻了个身,看向谢无柩,问道:“为什么?”

“我怀疑昆仑宗的云阳君没有飞升。”谢无柩声音低不可闻,尤其在说到“云阳君”三字时,更是轻微的如同呵气。

窗外忽然起风,白玉兰在风中沙沙响,浓郁的花香被吹散几分。

萧衔蝉面色凝重起来:“什么?”

云阳君,昆仑宗的上届掌门,太玄道君、素元真人等昆仑宗高层的师尊,如果他没有飞升,那是什么原因让昆仑宗捏造出一个飞升的假象?

“可是……”萧衔蝉蹙眉,“我记得《九州风云录》有记载,云阳君修为极高,曾受人暗算,险些丧命,却在生死之际悟道,时有天雷降世,加诸云阳君之身,接引其飞升。”

谢无柩摇摇头:“刑狱峰山腰处的那个阵法有异,我于其中寻到一丝他的气息,云阳君此人并非外界所说的那样是个正人君子,妙妙,此次十方法会绝对不安稳,你一定要小心。”

萧衔蝉半靠在青锦枕头上,疑惑地打量谢无柩,她不怀疑谢无柩话的真假,她疑惑的是,谢无柩为什么知道这些。

青山连绵间蜿蜒着一江清水,有人于水边垂钓:“他们四人入了不同的队伍?分而化之,小明,你做的不错。”

鱼钩刺破江面一泓冰凉的月光。

玄衣人身高八尺,却恭敬地跪在那人背后:“弟子为避免引人注意,此次只能先除去一人。”

“那便从最小的那个下手吧。”

水波乍破,鱼儿上钩却犹在挣扎。

第68章

云聚云散,一道金光划破天幕,萧衔蝉与队友们决定早点出发前往盐长国,故而天还没亮他们就走了。

托队友的福,萧衔蝉终于不用乘坐小黑牌轰炸机了,此刻,她坐在明五娘驾驭的八荒战鼓上,靠着她结实的肩膀,只觉得再也没有比此行更舒心的飞行了。

“五娘,你的肩膀好宽呀!”萧衔蝉羡慕地挽着新朋友的胳膊。

明五娘憨笑道:“俺……我们体修都是这样。”

“你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不用改称呼。”萧衔蝉看出她身上时而浮现的窘迫,温声劝道。

明五娘松了口气:“俺是村里人,这说话方式总是改不了,在门派里还好,一出来就老是被人笑话。”

“下次再遇见那种人,你就抽他,我帮你。”萧衔蝉愤慨道,而后又紧紧挽住明五娘的胳膊,靠在她的肩上,“五娘,你的胳膊好结实啊,靠上去好舒服。”

“哈哈,我那流星锤单个重千斤,日日提着,胳膊怎会不结实,你捏捏。”

明五娘比了个握拳的姿势,萧衔蝉开心的捏上去。

笃笃!

“天呐,你的腹肌好明显,八块诶!”

“你摸摸。”

笃笃!

“天呐,你的大腿也练得真结实,看上去就很有力!”

“你拍拍。”

笃笃!

“天呐,你的……”

笃笃笃!!!

明五娘好奇地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她清澈的眼睛露出迷茫:“妙妙,你的剑自从刚才就一直在响,它是不是病了?”

萧衔蝉将拖在地面的竹剑往腰带上系紧几分,打哈哈道:“可能是不小心磕碰到了。”

她在飞讯密域中问谢无柩:“你怎么了,总是动什么?”

谢无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本来心底莫名滋生的不虞随着萧衔蝉停下

的动作也渐渐平息,但听到她的问话,这种不虞似火一般烧起,他哼了一声,模仿萧衔蝉的语气阴阳道:你怎么了,总是动什么?

萧衔蝉:……这简直莫名其妙。

她皱眉拍了竹剑的剑柄一下,在飞讯密域中道: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从谢无柩身上下来!

谢无柩的真魂附在剑上,真魂与器灵、剑灵有所不同,五感是能感受到外界的,他只觉得一股阳光般的味道带着淡淡清香冲他袭来。

被打了一巴掌后,他的脸红了,别别扭扭坐正,正要说些什么,就发现视野转向了梅九郎。

出身行客路的梅九郎也是肌肉男一枚,身材与明五娘一样健壮高大,谢无柩顿时心生警惕,笃笃笃笃不断敲击,几乎戳破鼓面。

萧衔蝉开口:“梅九郎,我从方才就想问了,你的流星锤上粘的白片是法器的装饰吗?”

梅九郎沉默寡言,他的法器却非如此,听闻此话,霎时震的八荒战鼓咚咚作响,盖住了竹剑的响动。

梅九郎拉住自己的锤子,道:“五师姐早上拿它拍蒜来着,酉前生气了。”

“有钱……”萧衔蝉嘀咕,行客路也缺钱吗?

“它是酉时前锻造好出炉的,所以叫酉前。”明五娘解释道,“对了,妙妙你的剑叫什么?”

萧衔蝉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她的……剑叫什么名字?手不自觉地握紧剑柄,附在剑中的谢无柩脸色顿时通红。

“呃……”萧衔蝉吞吞吐吐,想起小师妹的且停侯,灵光乍现,“且慢,它叫且慢。”

飞讯密域中,她对谢无柩道:以后我要是说’且慢‘,你记得动一动嗷。

没听到谢无柩回话,萧衔蝉又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当他默认了。

蜃楼的张清五指勾红线,操控着一只傀儡在前探查,她的傀儡是只机关精巧的人偶,沿着红线飞回来,张清睁开双眼:“我探查了盐长国周遍情况,风平浪静。”

八荒战鼓上的五人神情凝重,都没有说话,他们明白风平浪静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我们从哪处进去呢?”明五娘与众人商量。

萧衔蝉回想来此之前看过的关于盐长国的记录,道:“史书上记载,盐长国的邪祟早生于京城,由国师降伏,然人力有所不及,有一只邪祟逃了出去,四方作乱,被邪祟伤了的人也会变成邪祟,这才酿成大祸。”

赵临川问:“他们没有求助于仙门吗?”

萧衔蝉摇摇头:“我在书上没有看见这方面的记载,只看到盐长国邪祟大乱,生人四散逃离故土,后来这里的仙门就将盐长国封起来,里面的人不得出,外面的人不得入,因为十方法会的缘故,如今这个阵法允许修士进入。”

明五娘愤愤不平道:“盐长国附近的仙门也忒惫懒,不愿相帮凡人就算了,还将此地封起来,万一国中还有活人,这不是逼人等死么!”

张清温温柔柔地劝道:“或许盐长国的幸存者在仙门的帮助下,全部都逃离这里,前往其他地方生活了。”

五人一时商议不出个所以然,八荒战鼓已驶至盐长国的周边,只见千里无鸡鸣,朗朗晴天,红日高悬,这一片土地却寂静得仿佛死了般。

几人御风而下,穿过封国之阵,落在郊外的泥路上,黄土路两侧的枯草足有人高,似要将他们淹没,几人提高警惕,沿着小路向前走去。

一座城墙渐渐出现在小路的尽头,残垣断壁,女墙倾颓,野草在砖缝里疯长,墙面一片深黑,仔细看方能看出是血污干涸在墙面的颜色,微风拂面,却没有一丝血腥味,可见这血污已是许久之前就存在此处的。

目不见人,耳不闻声,萧衔蝉他们的心里警鸣长响,正当他们要踏入城门时,吱呀吱呀,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传来。

五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老妇人推着一辆二轮板车沿着城墙边走来,老妇人穿着一身硬邦邦的黑棉袄,袖口上有一层油黑发亮的污垢,头上包着一块大头巾,白色枯燥的长发从头巾下飘出来。

老人家眼神不好,走近了才看见五个生人站在这,吓了一跳,扔下板车就跑,嘴里哇啦哇啦喊着,遇到土坷垃拦路,老太太一个跨栏的大动作,两条腿在空中连劈几个竖叉。

萧衔蝉才伸出一只手,挽留的话没来得及出口,眼睁睁看着老太太跑远,心底浮现出一股怪异荒诞的感觉——以一个老人家的身体素质而言,这位老太太腿脚未免太灵活了,简直可以说是刘翔版老太了。

张清操控着人偶靠近被老太太丢下的板车,人偶掀开板车上木桶的盖子,张清通过木偶才看了那桶一眼,就几欲作呕。

众人见没有危险,又好奇张清为何这般模样,于是一起上前,低头往桶里一看——

“哕——”

一桶粘稠的血浆里沉着好几块肉,仔细看还能辨认出这些肉是人体的哪个部位的,腐烂得都能看到骨头,诡异的是,这桶血肉中掺杂着一丝香甜,与腐臭血腥混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恶心非常。

萧衔蝉扶着墙干呕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忙取出一个小瓶子,取了一点木桶里的血浆倒进去。

赵临川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觉得这个味道不对劲。”萧衔蝉道,她的眉毛皱着,总觉得在哪里闻到过这个味道。

这股诡异的甜香攫住思绪,将她拉倒记忆深处,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只得暂且搁置。

五人寻着老太太消失的方向走,这条小路显然是有人常来常走,在半人高的枯黄野草丛中压出一条小径,走了约莫一刻钟,萧衔蝉看见在茂密的枯草掩映中,那处城门大开,隐约有人声从城中传出来。

五人各显神通,隐藏身形,明五娘与梅九郎将自己变成土块,张清与赵临川将自己变成木蜻蜓,在草木上轻点飞舞,四人不着痕迹地往城门处走去,都想混进去看看。

萧衔蝉跟在他们身后,因为法术限制,她的身形必须和影子轮廓吻合,而城墙低矮,缺口众多,所以她勾着腰,又甩胳膊又甩腿,活像医学生科普病人步态时的样子。

距离城门十米左右,萧衔蝉看清城门处竟然还有守卫,只见那守卫穿了一身破破的身甲,头盔歪戴在脑袋上,冲着城门里在和刚刚那个刘翔老太太说话,老太太离开后,守卫转过身来继续值守,萧衔蝉看清那守卫的面容后倒吸一口气。

明五娘和梅九郎默契地又向前挪了一步,化作城墙下的土堆,张清和赵临川仗着蜻蜓身形灵巧,率先飞向城门里。

“喝!”

守卫忽然大喝一声,双手疾如闪电,一下就捉住了两只木蜻蜓,一排穿烂甲的守卫从城中跑步出来,他们步态轻盈,手持木棍、菜刀、长瓢,齐齐对准明五娘二人化作的土堆。

刘翔老太太从守卫后面走出来,她走路的姿势还是那样不羁,一蹦三尺高,跳到城门口:“就是他们!”

“你们是谁?!”

“说话!”

“还问什么,一定是那边派来的间谍!”

“杀了他们!”

“对,杀了他们!”

守卫们粗粝的声音此起彼伏,明五娘他们四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这些凡人是怎么看出他们的法术的,而且不知他们使了什么法术,他们几人的法力竟然一点也用不了了。

老太太数了数抓住的人数,忽然道:“不对,还有一个人,我看见他们共有五人,还有一人没被咱们抓住!”

领头的守卫将手里的长瓢狠狠一戳地:“老娘一定抓住他,刘老太你别急,不是还要给小王他们送东西吗,你先去,我再找找跑了的那个鼠辈!”

萧衔蝉默默腹诽,感情刘翔老太太还真姓刘,她悄悄往城墙垛子处躲,等待时机救下五娘他们。

“咚!咚咚咚!”

经年失修的城墙上滚下来一块脑袋大的砖头,紧接着,一堆石块哗啦啦倒下来,一个接一个砸在萧衔蝉的脑袋上,谱写了一曲节奏感极强的乐曲。

守卫们全都看过来了。

“这声音是不是有些……太清脆了?”

砖块砸土的声音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石块下,萧衔蝉绝望地闭上眼,在飞讯密域道:谢无柩,如果我不幸折在这里,你记得把我的一百零八块的私房钱取出来,买炸鸡放在我坟头,每年都记得给我烧纸。

谢无柩呸了一声:快别说丧气话。

他暗自蓄力,准备趁那伙守卫过

来时突袭。

长瓢扒拉开石块,萧衔蝉手指粘灰,在掌心画符,石块终于被扒拉开,萧衔蝉猛地就要一掌打出去,但是她忘了自己是保持着“归藏”法术的模样。

于是,整个人扭成S型的萧衔蝉才挥舞着巴掌打出去,腰就抻着了,刹那间,她的脸白了,她疼得呲牙咧嘴,五官乱飞,她眼球凸起,发出沙哑的“嗬嗬”声。

扒拉开石块的守卫愣了一秒,浑身失力,长瓢滚落,守卫突然跪下来,大手拍着腿:“嘻嘻,是你吗嘻嘻!”

“什么?她是嘻嘻?”

“老张,你别认错人了!”

守卫们稀稀拉拉的议论起来。

“就是嘻嘻,天杀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啊!”

粗哑的哀嚎在晨间响起,刺得人耳膜疼。

萧衔蝉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姑且称之为女人,她的左脸像是被开水烫掉了一层,露出里面血肉和脂肪,右脸的皮肤下有条条黑色的东西跳动,她的身体露出来的部分长满肉瘤,瘤子里也全是黑色的东西。

她头发花白,只有一小把,没有头发的地方像是被刮骨刀剔掉了,露出筋膜和骨头,浑身冒着尸体腐烂时出现的绿烟。

她又笑又嚎,指关节长着瘤子的手抓住萧衔蝉的手:“就是嘻嘻,娘终于找到你了,娘就说你没死,你爹非说给你立衣冠冢,那个老不死的,净咒人。”

萧衔蝉拉着名为老张的女人的手站起来,咽了咽口水,她知道,此刻站起来的,是萧。导演。最佳编剧。影后。衔蝉!

第69章

刘翔老太太一如所有具备情报局特工能力的老头老太太们,她充分发挥自己的语言能力,于是不到半个时辰,所有人都知道老张家失散几十年的女儿找到了。

老张兴奋地拉着萧衔蝉的手,一路狂奔进城,沿途不断有面目可怖的“人”从茅草屋里探出脑袋。

萧衔蝉的脖子僵着动弹不得,眼珠子倒是转得飞快——只见那些人有的脸上长满黑红色肉瘤,有些胳膊肘戳出森森白骨,有些肚腹大开,露出半截风干的肠子。

此刻他们齐刷刷露出慈祥微笑,冲她挥手喊:“老张家闺女回来啦!”

老张紧紧攥着“女儿”的手,生怕下一秒女儿就消失不见了,冲路边的街坊们道:“去找些油抹抹脸,你把肠子塞回去,你们一个个的,别吓着我闺女。”

明五娘他们的待遇就没这么好了,即便老张听“闺女”说,这几个修士都是好人,她还是对他们没什么好感,此时,明五娘他们跟在萧衔蝉身后,随老张一同前往张家。

他们决定先试着找找盐长国爆发邪祟的缘由,沿途这些面目可怖的人让他们大吃一惊,并非惊讶这些人的模样,而是惊讶,他们竟与书上记载的盐长国的邪祟长得一模一样。

“盐长国附近的海镜门有书:邪祟皮落肉掉,肉瘤满身,呈暗色,初时小而少,后遍大且多,理智全无,以食人血肉为生,被啃食者即便逃脱,也会同化为邪祟。”

张清悄悄和队友说话,不着痕迹地打量两边。

“可是……他们不像没有理智的样子。”明五娘道,“再者,若说他们是邪祟,那这些人怎么相处得会如此和谐?”

赵临川看看周围的人,他们身上都有一股混合着血腥腐臭的香甜,和老太太板车木桶里的香味一样。

“那个,张……娘。”萧衔蝉小心翼翼地开口,“为什么您和大家都变成这个样子了?”

老张叹了口气:“还不是那该死的黄老鬼害的,皇帝老儿见姓黄的会几个术法,把人直接封为国师,不知道他搞了什么鬼,搞的我们这些老百姓人不人鬼不鬼,变成血尸,也搞得国破家亡。”

“黄?”萧衔蝉对这个姓氏很敏感,只她不知道黄真人的名字,便不能向老张求证,只暗暗记下这个消息,“是姓黄的国师将人变成血尸,导致了这场亡国灾祸?”

“可不是嘛,后来,上面的人都跑光了,留下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老张怅然又愤怒,“不说了,今天是咱们母女俩的重逢日,是喜日子,娘不说这些了,走,回家娘给你做鸭血粉丝汤吃。”

一行人走到岔路口,前方突然窜出一排浑身冒绿烟的血尸,他们手脚僵硬,却还排着队,步履一致,看起来井然有序,个个手里举着碗嘶吼:“肉!新鲜的肉!我们要吃肉!”

萧衔蝉顿时头皮发麻,却见老张淡定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根发黑的棍状物,甩手砸中那血尸脑门:“滚去排队!锅里肉多着呢!”

绿烟血尸接住不明物体,咬了一口就嫌弃地扔掉,与一排血尸乐呵呵地排在一群血尸的后面。

萧衔蝉这才发现,街道一侧支起一个小棚子,小棚前整整齐齐排着几十个血尸,他们的面目已经看不出人的模样,但队伍中却没有一个人插队,个个捧着豁口陶碗,排成方阵,整整齐齐。

棚子下有一个厨子打扮的血尸,举着大勺搅锅里的东西,勺子扬起,血红色的汤飞溅,腥臭与香甜融合在一起,吸引了无数苍蝇。

“到家了!”

老张拐过一棵枯树,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萧衔蝉在进屋前忽然觉得有一道视线如芒在背,她下意识回头看。

隔着一个个血肉模糊、肠子乱飞的血尸,她看见棚子那边倒扣的藤篮里,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为了庆祝老张找到闺女,这座小城的人都聚在老张的破房子里,夕阳西斜,小院里人头攒动,这个的肠子挂在那个的胳膊上了,那个又嫌这个脸上的蛆太多,不愿和他坐到一处,一时间院里闹嚷嚷的。

一些血尸除却容貌,与常人无异,另一些血尸们却形同稚子,但是他们相处得很和谐欢乐。

萧衔蝉与明五娘坐在这群人中,屏气凝神,生怕那股恶心的味道抓住机会,直冲她们的天灵盖。

老张端着一碗红汪汪的东西过来:“嘻嘻,快吃,这是娘亲手做的鸭血粉丝汤,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萧衔蝉的微笑僵在脸上,左手颤颤巍巍地赶走萦绕盘旋的苍蝇,右手拿起筷子,在这碗红彤彤血淋淋的汤里搅了几下。

这真的是鸭血吗……

邪祟以人之血肉为食,萧衔蝉想到此,再看看这碗东西,仿佛看到了朊病毒在向她招手。

可是顶着老张慈爱的眼神,萧衔蝉很难拒绝。

张清悄悄问萧衔蝉:“她真的不是你娘吗?”

萧衔蝉连说不是,虽然她只有筑基之后的记忆,但这并不代表她不知道父母的身份——人类是无法生出小熊猫的!

“闺女快看,这是你二舅姥爷!”老张突然揪住个肚肠外翻、冒着绿烟的血尸过来。

那血尸眼球灰白,垂在眼眶处要掉不掉,颤巍巍从肋骨缝里掏出几条黑乎乎的东西:“嘻嘻最爱的梅花糕……”

萧衔蝉盯着糕点上蠕动的白蛆和黑色菌丝,又看着老人没有一丝作伪的关爱,硬着头皮接过,明五娘他们怜爱地看了眼萧衔蝉,在萧衔蝉求助的目光下迅速撇过脑袋。

二舅姥爷开心地唱着歌走远了:“正月里来是新年呐,边关急报催马鞭呐……”

赵临川小声道:“干嘛不直接杀了他?”这般冒犯修士,按照他的脾气,早就将人剥皮抽骨了,现在又在法会比试中,比的就是谁杀的邪祟多。

明五娘不赞同道:“这些血尸虽是邪祟,可对我们没有恶意,再说了,咱们还得查探邪祟之乱的原因。”

赵临川不语,心道女人就是麻烦,杀了这里的血尸能得不少筹子,不比辛苦找真相痛快?只是他如今和她们绑在一队,也只能随波逐流了。

谢无柩在竹剑里看到这种梅花糕,头皮发麻,生怕萧衔蝉一时心软真吃一口,连忙出主意:你就借口要更衣,先躲过这个。

萧衔

蝉深觉有理,这种看一眼都要中毒的梅花糕,婉拒了哈。

顶着明五娘他们四人“你小子背叛战友”的眼神尿遁出来,萧衔蝉小跑到房子后面的枯草地里,才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

此地全是血肉腐烂、蝇蛆绕身的血尸,那味道,嚯,那叫一个地道。

“也不知道小玉他们在哪?”萧衔蝉喃喃道,“谢无柩,你说他们会从哪进盐长国,怎么没有看见他们身影呢?”

盐长国国土广袤,萧衔蝉他们选择从边陲小城入国,一路上并没有看到熟人。

谢无柩道:“此届十方法会虽参会者不下一万之数,但相较于一个国家而言,一万人便如水滴入海,自然难以相遇,不过秦道友他们都是不凡之辈,你也不必太过忧虑。”

萧衔蝉点头:“也是,以小玉的身手,杀血尸就跟切瓜切菜一样。”

“啪!”

一把柴刀擦着萧衔蝉的脑门飞过,钉在她面前的树干上,震得枯叶簌簌掉落,萧衔蝉吃惊地顺着柴刀飞来方向看去。

一个头发短短的小姑娘,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脸上身上全是污垢,一双眼睛亮得如同起火:“你果然是来害张姨他们的,姑奶奶绝不会让你得逞!”

说罢,她就要喊。

萧衔蝉忙用法术封住她的口,绑住她的脚,蹲在小姑娘面前,惊讶地打量她,不是惊讶于在白天藤篮下看见过她,而是惊讶于她身上没有一个肉瘤,脸上没有一块暴露在空气中的血肉。

这个小姑娘是正常人,和萧衔蝉、明五娘一样,和盐长国外面的人一样。

“你……”

萧衔蝉才张嘴要问,忽闻异声——“闼,闼,闼……”仿佛有几千几万个人的脚步声同时响起,震得人心脏共振起来。

前院里的热闹静了一瞬。

老张抄起长柄瓢一劈,破空声响:“那伙尸又来了!姊妹们抄家伙!”

萧衔蝉叉着小女孩的胳肢窝,给人脑门上贴了一张护身符,将其放置在僻静安全的地方,转身向街上跑去,只见城墙缺口已爬进一个双目无神的紫黑色血尸。

从上方看去,城外血尸压境,鸦群一般密密麻麻,他们除却皮肤紫黑之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是行动缓慢,失去神智,僵尸一样。

方才还慈眉善目的血尸们突然炸了锅,集结成阵,前排持盾后排持枪冲出城门,与不速之客们开始对战,胳膊腿漫天乱飞。

老张挥舞着长瓢,掀翻了一个试图翻过城墙的血尸,其衣裳身甲被掀开,萧衔蝉看到新到来的血尸的特别之处——

他们的腹腔处空出个贯穿身体前后的大洞,这个洞里,浮着一根金丝线样的事物。

一个已倒地的紫黑血尸缓慢站起来,似要从老张背后偷袭,萧衔蝉忙要掐诀,忽然后面传来一声怒喝:“杀!”

她转头看去,是方才那个小女孩。

老张正是“长瓢在手,天下我有”的暴走状态,杀了好几个紫黑血尸,听到小姑娘的声音,她急道:“小雁,你不躲在地窖好好照顾大家,竟还爬到地面上来,太危险了,快回去!”

小姑娘不语,只倔强地挥舞柴刀,萧衔蝉正要抓住名叫小雁的姑娘,身后突然传来“咚咚咚”的跑步声。

不多时,一群头脸无瘤的正常人出现在众人眼中,他们衣服虽破旧肮脏,但皮肤光滑,的确是普通活人。

一向沉默寡言的梅九郎都惊叫一声:“不是说盐长国已经没有生人、全是邪祟了么?”

这群正常的、健康的活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小雁听到梅九郎的话,冷哼一声,讥讽道:“我们这些老百姓不当人惯了,这世上,只有贵族的老爷太太们是人,他们都跑了,盐长国自然再没有人,只剩邪祟了。”

萧衔蝉顿时便明白了小雁的话,恐怕当年仙门图省事,直接下了封住盐长国的命令时,上层先得到消息,全都跑了,下层百姓的消息没那么灵通,估计大半都被困在这里了。

她没有时间向小雁求证,因为小雁正在提着柴刀,与其他活人们一起并肩作战,一时间门闩铁锅菜刀乱飞,他们配合结成战阵的血尸,将紫黑血尸打得节节败退。

萧衔蝉等人疑云满腹,但现在不是查探真相的好时机,他们暂且收起好奇心,冲进打得不可开交的人群里,收割起那些紫黑血尸的脑袋来。

这些紫黑色的血尸并不好对付,他们如同傀儡一般,即便断胳膊断腿,还是不知疼痛不觉疲倦,只知往前冲。

萧衔蝉用竹剑挑起一桶血肉,紫黑血尸们便如嗅到胡萝卜的驴,脑袋随着血肉而移动,将血尸们引在一起后,萧衔蝉忙掐诀:“离卦,天罡地煞,破军!”

金色的法力霎时如火凤翱翔,掠过血尸大军,所过之处,亮起一团团火爆云,可即便身体的一部分被烧成焦炭,那些血尸仍没有痛感般向萧衔蝉冲去。

所谓蚁多咬死象,萧衔蝉并不恋战,脚尖连点数下,踩着血尸的脑袋在战场上游走,用血肉引着紫黑血尸自相残杀。

有一紫黑血尸忽然向老张和小雁跑去,萧衔蝉忙打出一掌,恰好打在他的腹腔处,那悬着的金丝霎时龟裂,一直追着老张跑的血尸断电般,蓦地栽倒在地。

这个金丝果然有问题,萧衔蝉心道,断掉的金丝仿佛断了的电线般,暗淡的光一闪而过。

第70章

丑时末,在萧衔蝉等人的帮助下,老张他们成功杀退紫黑血尸,将其打得丢盔弃甲,因有修士助阵,他们赢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萧衔蝉来到一具紫黑色的尸体前蹲下,伸手抓住其腹腔空洞出浮着的金丝,此物虽细小如丝,却蕴含着不详而澎湃的力量。

明五娘他们也搜集了些“金丝”,几人一起观察这东西,良久,明五娘道:“难不成是你们蜃楼会用的傀儡丝?”

张清反驳道:“不是,傀儡丝不是这个样子。”

萧衔蝉拈起一根细细的金丝,那东西仿佛是活物,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缠绕住她的手指,霎时,一股诡谲的灵力附在她的指腹处,仿佛要透过皮肤钻进去,萧衔蝉吓了一跳,忙施法抵御住那股灵力,许是因为无法寄生,那金丝很快就暗淡下来。

莫非此物脱胎于宝珠谷的蛊术?还是仿照蜃楼的傀儡丝而制?

月光给这座边陲小城镀上一层寒光,夜风乍起,吹得人骨头生凉,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萧衔蝉将所有猜测暂且搁置,走向正与大人炫耀自己杀了多少敌人的小雁。

小雁正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余光忽然瞥见水绿的裤脚,邀功的话卡在喉咙里,这厢庆祝杀退敌军的热闹氛围,因萧衔蝉的到来戛然而止,他们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她的动作。

萧衔蝉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未受过这般沉默又抗拒的对待,按理说,盐长国的正常人当害怕血尸、亲近修士才是,可事实恰恰相反。

“我……”萧衔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想问问诸位,盐长国邪祟之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暗夜中灯笼随风摇晃,人群沉默不语。

赵临川脾气傲,见凡人如此,他五指翻飞,操控着一只丈高的巨犬傀儡,犬嘴大张,尖牙森寒,嘶吼一声就要扑向那些人。

“我劝你们想清楚,这般无礼,我便是取了你们性命也无人能置喙什么!”

“赵道友!”

明五娘、梅九郎和萧衔蝉连忙喝止。

小雁与其他凡人的眼睛已然烧起熊熊烈火,握紧沙包大的拳头,手背青筋贲起,老张等正在处理紫黑血尸的也停下手中动作,蓄势待发。

眼看局势一触即发,一个诡异的声音在侧响起——

“嘬嘬嘬。”

众人一齐转头,萧衔蝉嘴巴撅起,正在叫那只巨犬傀儡,见大狗看向她,萧衔蝉忙从芥子袋里取出一只咸鱼干,以投标枪的姿势,将鱼干扔出千米之外,大狗脑袋一歪,四肢刨地,刹那就追了过去。

五指绑住傀儡丝的赵临川一句话都还没说出来,就双

脚离地,被大狗带飞了。

“嘿嘿,赵道友遛狗去了。”萧衔蝉笑着拍拍手,拍去手上咸鱼干的盐粒,诚恳道,“小雁姑娘,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探查清楚盐长国此乱的真相,救出无辜之人,若你们知晓些什么,还请告知。”

“我们凡人命贱如泥,哪里配与你们说话!”小雁如是说,但语气已和缓下来,“我是在盐长封国后出生的,姨舅叔伯们当时年纪还小,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我的太爷爷经历过那事,你们要问什么,就去问他吧。”

老张走过来拉拉萧衔蝉的手:“走,娘带你去找二舅姥爷。”

等等,二舅姥爷,就是那个神志不清,硬要给她塞梅花糕的二舅姥爷?

“娘,二舅姥爷会记得那些往事吗?”

“肯定记得!”老张道,而后她看看后面跟上来的修士,撇嘴,“你这丫头怎么偏偏去修仙了?修仙的都不是好东西,以后别修了,去种田好了。”

明五娘快人快语:“张大娘这话怎么说来?修仙求长生,这还不好?”

“哼,人都不会做,就想做仙,依我看,修仙不如修人。”老张不屑道,“修仙的若不能一心向善,倒不如不修,省的作孽,嘻嘻,你可不能做那种作孽的仙。”

萧衔蝉忙点头称是。

一行人来到城隍庙前,只见血尸两人成列三人成行,抬着面目全非的紫黑血尸在街上走,庙里搭起简易灶台,有厨子将这些血尸剁碎切块,刀起刀落,忙得热火朝天。

随着血肉骨骼被割开,一股甜香浓郁得充斥在这片腐臭血腥的地界。

张清一下子就想起他们昨天刚到这里时看到的那个木桶,她惊讶道:“难道他们就吃这个?”

以同类为食,邪祟无疑。

老张叹了一口气:“不吃怎么办,不吃我们就要死。”

“那吃了这些血尸,对你们难道不会有影响吗?”明五娘问道。

老张突然笑了一下,指着自己脸上的肉瘤:“吃血尸的话,能延缓神智丧失的速度,但代价你们也看见了。”

书上记载的盐长国邪祟特点并不全,事实上,此地至少存在两种血尸,一波血尸不知以什么为食,皮肤紫黑光滑,腹部洞开有金丝,形同傀儡,一波血尸以同类为食,身上长满肉瘤,神智尚在,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二舅姥爷舞着肠子扭秧歌,嘴里哼哼唱着:“阿妹炕头缝战袍哇,针脚密过雪连天哟,爹娘捧出践行酒哇,半碗冰渣半碗愁,小儿抱住铁靴腿哇,笑说爹爹去逮星斗啊……”

已经没了神智的血尸们应和着二舅姥爷的歌,和他一起扭秧歌。

一截肠子打在萧衔蝉脸上,她抹了一把脸,二舅姥爷真的能正常沟通吗?

“二舅!”老张扯着嗓子喊,二舅姥爷充耳不闻,与好朋尸们沉浸在城隍庙前的广场舞里,老张深呼吸一口气,“二舅——”

二舅姥爷打了个激灵:“瓜娃子,叫甚叫?”

萧衔蝉忙上前:“二舅姥爷,我们想问问你,当年盐长国的邪祟是从哪里开始出现的?”

总得有个零号病人吧。

二舅姥爷抓了抓白色头发,扣下一个虱子,他塞进嘴里:“吃糕,吃糕就能变强,一人更比六人强!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说着就要跪下,萧衔蝉忙扶住他,和二舅姥爷一起跳广场舞的血尸中就有人大声道:“不跪!不跪皇帝老儿!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好家伙,萧衔蝉一个后仰以示敬重,没想到星星之火在盐长国这个早被抛弃之地燃起。

张清失望道:“看来从他们口中问不出什么了。”

明五娘与梅九郎亦是失望,萧衔蝉却摇摇头:“我觉得他们的话另有深意,只不过因为神志不清,无法准确表达。”

二舅姥爷他们对皇帝和修士的敌意很重,若说因为“黄国师”之故,导致他们不喜修士,那身为国民,又是因为什么不敬皇帝呢?

且他说“吃糕就能变强”,萧衔蝉猜测,莫不是二舅姥爷他们被皇帝和黄国师以变强的名义,哄骗着吃了什么,这才导致了血尸的出现?

可若是如此,皇帝为什么这么做呢?一个皇帝没道理自毁国民玩啊,难不成是“烽火戏诸侯”,就为了讨黄国师的欢心?可这也说不通,一国之君肯定见过很多修士,这个黄国师有什么过人之处,让皇帝为他戕害百姓呢?

她与队友说出自己的推测。

“既如此,咱们要不要去京城看看?”明五娘建议道。

萧衔蝉与其他人点头赞同,张清道:“可否慢些再走,赵师兄他被狗拽走,已有一刻钟了。”

梅九郎奇道:“你们蜃楼的傀儡不是完全听命于主人吗?赵兄的傀儡怎么……”

张清道:“赵师兄偶然间得了一小块活死肉,便喂给了傀儡,傀儡生出了一丝灵智,因赵师兄溺爱,平时便不甚服管教。那犬傀儡才生出灵智时,被关进傀儡盘里就吠叫,放在外头见天逼人跟它比试格斗,赵师兄给它取名’比格犬‘,很是喜爱。”

萧衔蝉揉揉耳朵,总觉得听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词汇。

“你们瞧,我遇见了谁?”

说曹操曹操到,赵临川骑在犬傀儡背上,身旁有几个眼熟的修士与他一起,夜幕仿佛裂开三寸缝隙,几道霜色身影踏云而来。

萧衔蝉看到其中一人后,眼睛亮了:“大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花沸雪的黑袍在空中飞舞,兜帽下,他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左道友有个法宝,检测出盐长国尚有生人,我们本在京城处剿灭血尸,见状便先赶过来救人。”

他仔细打量师妹有无受伤,见她活蹦乱跳后才放心。

“京城?”萧衔蝉高兴极了,“我们正想去京城呢。”

两队修士互相行礼厮见,口中一个比一个亲热,但没有一个人说出自己得到的消息,大家都怕对方率先查出邪祟之乱的真相,拿到五百筹。

一时气氛僵持起来,左洞明蓦地笑了:“罢罢,不如我们先将此地血尸尽数剿灭后再谈其他?”

青三娘、宋词乎等人俱是赞同,他们的神识瞬间铺开,便要锁定正在搬运紫黑血尸的人们,萧衔蝉他们闻言,忙拦住要动手的青三娘等人。

“不可……”

话音未落,小雁与几个凡人手持充当武器的火把、菜刀、门闩等物,恨恨盯着这些不速之客。

“修士滚出去!”

“滚出去!滚得远远的!”

“我们不欢迎你们!”

从来都是到一地便会迎来箪食壶浆飨宴的修士愣住了,这还是第一次他们遇见如此仇恨修士的凡人。

“你们修士害我盐长国儿女在先,封国断我们百姓的生路在后,如今又打着保护我们的旗号要伤害我们的亲人……”

火把的“毕剥”声中,火焰如同血泪,燃起冲天的怨气与悲愤。

“修仙?你们也配?我呸!”小雁恨声道,“我跟你们这群伪君子拼了!”

萧衔蝉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小雁的腰劝道:“姑奶奶,他们不知道内情,且容我跟他们说说。”

宋词乎皱眉:“我等初到此地,不分青红皂白先挨了一顿骂,这岂是待客的礼数?”

流月亦道:“便是有什么误会,也不该辱我等至此。”

偏偏此时赵临川还在拱火:“是了,我们到这也没少挨骂,偏他们几个心软,要我说,不如打杀几个,想咱们在外行走,哪处百姓不是恭恭敬敬的,偏这里穷山恶水出刁民。”

萧衔蝉咬牙:“赵临川,你要不还是抱着你的比格去跳楼吧。”

怪不得修仙界比格让他养了,他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