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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100(2 / 2)

队友:“卧槽!你还来!”

他躲过攻击后一肚子的火,还想再骂,突然就见银白色机甲抽风一样,原地转了三圈,再扑通坐在地上,朝着天空射了三炮空炮。

队友:?

正当他疑惑时,机甲前视镜头上被丢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他操纵着手臂把那东西拎了起来,发现是昏迷过去的银星突击队队长。

“卧槽!”队友头皮发麻叫了出来。

据他所知,银星突击队队长的实力在目前在场军雌中排名已经相当靠前了,该不会是阿尔克谢亲自行动了吧!

“机甲已经被我征用。”

劫持机甲的虫通过通讯对他说:

“这是送给你们的小礼物。”

随后,那机甲以一个诡异的速度在原地消失不见。

见鬼了!队友抖了一下,那机甲里的家伙他雌的到底是谁啊!

疑似休洛斯的雌虫正在空中盘旋,他的机甲已经轰击掉了其余的战机,只剩下几台和他周旋着。

“需要支援!”被猛烈又角度刁钻的炮弹攻击的雌虫领主冲着通讯吼道。

“来了。”属于银星突击队队长的频道响了响。

虽然声音有点不太对,但雌虫领主已经思考不了太多了,他大声道:“老江快来!!”

银白色机甲不语,只是从远处漂移过来,抬起两手机臂朝着黑色蝶状机甲攻击,为他转移了一部分注意力。

雌虫领主松了一口气,“多谢!老江你先和其他虫拖着,我去补充一遍弹药,立刻上来——”

他刚钻下云层,蝶状机甲身形如同鬼魅,在身前机甲的掩护下,集中炮火朝着银白色机甲攻去。

他的操作实在是太熟练了,机甲和虫简直像一体,白却一个新手完全打不过,在下一次对轰时,右臂直接被打掉,露出机壳下纵横的电线。

连接着机甲的精神力轻微一痛,白却的右手麻了起来。

“滴滴——外壳损伤程度超过30%,弹药空置,判定需要进行临时休整——”

机甲内部的智脑做出了判断。

……这样下去不行。

白却沉下目光,他延伸出精神丝线,再加了一层隐藏气息的防护,大部分丝线护住机甲提高速度,另一小部分丝线顺着蝶状机甲攻过来的一瞬间转了进去,霎时间连接上了蝶状机甲内部的智脑。

白却本来不对入侵蝶状机甲抱有希望,无论这是不是休洛斯的机甲,很明显他们已经虫机一体,这种情况下精神链接程度高达95%甚至以上,自己是没可能钻空子攻击进去的。

然而对面的机甲在下一次攻击招式出来后,却迟迟没有炮弹发出。

诶……?

蝶状机甲内,雌虫正皱着眉,有一瞬间感受到了智脑控制权的外移,似乎有谁正通过他的精神海和自己的机甲达成了第二链接。

怎么可能?

他的精神海除了他自己和自己的雄虫外谁都不可能认!

不过那感觉只是一瞬间,休洛斯感到红锈号的智脑还是完全听命于自己,只是动作稍微停顿了一瞬,可能是太久不启动而迟缓,回去得多上点机油。

在红锈号卡住的空档,对面的银白色机甲不知道突然发了什么疯,明明是大好的攻击机会不用,用仅剩的一只手臂拎着红锈号,带着它往帝都市区之外的郊区飞去。

它的速度快得离谱,一眨眼的时间,空中只剩下自己和对面两只虫,下面是一带极为茂密的森林。

白却也不知道自己带着休洛斯来到了哪儿,就这样隔着机甲他也无法和休洛斯沟通,索性将蝶状机甲拎了起来打开舱门像倒水一样倒了倒,把里面的雌虫倒了出来。

一瞬间身体无法动弹并像垃圾一样被倒出来的休洛斯:“?”

离开机甲之后他的身体立刻便能动了,展开骨翼停滞在空中,休洛斯揉了揉拳头,看着对面的银白色机甲眯起眼睛。

红锈号暂时不能用也没关系,休洛斯一样可以手撕机甲。

他的手指下一秒虫化,变得尖锐而锋利,然而对面的机甲却像是自毁一样朝他撞了过来。

对面机甲里的白却默默朝着被借用了机甲的雌虫说了声抱歉,他没有翅膀飞不起来,用精神力滞空又很麻烦,想和休洛斯沟通只能在地上,实在是只能出此下策——

于是,银白色的机甲抓着休洛斯,被他虫化后的手指几乎撕裂成两半,在接近地面时,内部的驾驶员脱离了出来,脚踩树干助力翻滚泄力顺利落地。

休洛斯飞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白却。

他不清楚这只虫到底要干什么,但休洛斯猜得出对方是故意将自己带到这里战斗。

休洛斯掏出枪,朝着白却俯冲而去,白却见他杀意十足,同样拔出激光枪,在树林的遮掩中与对方对狙起来。

休洛斯能够飞行,视野明显比白却广阔,但白却的精神力同样可以隐藏身形。休洛斯巡视了一圈地形,猛然从树木后侧身攻出,手中枪口发出子弹,扇动骨翼,锋利的刺探出,将周围的树木全部砍倒。

白却躲过细细的子弹,猝不及防被骨翼扫射到,骨刺擦过他的脸,血珠渗出,刮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骨翼的冲击将他手中的激光枪拍打在地上。

“……”白却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休洛斯的枪口已经对准他的脑部。

白却一脚踢起激光枪,手迅速将枪托捞起,一瞬间摁动扳机,激光射击而出,休洛斯只是随意侧身躲过,那激光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击中了他脸上的防护面罩。

霎那间,脖颈到耳朵的防护部分被彻底击碎,休洛斯侧头,齿间微动,唇边渗出血迹。

伤口不算很重,却让他的血液沸腾起来,他的眸光骤然变得极其危险。

白却在他侧头时看清了脖颈上的小爱心和耳朵上快消失的齿痕。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笑了一下,果然是他的雌君啊。

休洛斯正准备再次发动攻击时,对面那只虫的气息突然发生了变化。

从空中飘来的血味突然变得极为香甜。

……雌虫变为雄虫?

似乎是想到什么,休洛斯直起身,目光晦暗不明地盯着对面突然暴露性别的雄虫。

“你猜出来了吧。”

雄虫突然掀开身上的外套,露出底下白金配色的礼服。

白色蕾丝装饰的颈环环绕着纤细的脖颈,两条金色的链条顺着肩膀延伸向后,在背部与腰带衔接在一起,无论是布料还是脖颈上的宝石通通闪烁着圣洁而华贵的光芒。

雄虫抱起胸,一身的装扮突然变得极为刺眼,一切的答案都是如此清晰。

……雄虫五皇子,银淞。

第96章 第二层马甲掉 “他是皇子。”

休洛斯一眼就能看出对面的雄虫做过伪装。

过长的黑发原本被丝绸绑在身后, 长辫因刚刚激烈的打斗而散开,发丝松松垮垮近乎于无地垂在身后,雄虫随意地站在那里, 下巴微抬,面上透露出一种“无论如何你都无法对我做什么”的休洛斯最讨厌的属于雄虫的傲气。

休洛斯的表现反而更平静, 他收敛起骨翼,用手背擦去唇边的血渍,轻一俯身, 右手置于胸前, 朝着银淞行了一个优雅的皇室礼。

“殿下午安。”

像是刚刚的争斗完全没有发生似的, 休洛斯朝着白却说:“我方才正在追踪不安分子, 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想我可以先将您带去安全的地带。”

以前怎么没发现, 休洛斯脸皮这么厚。

白却歪了歪头,抬起下巴示意:“把你的枪丢过来。”

休洛斯似笑非笑,解下枪丢了过去。

哟, 这么听话?

白却把玩着手里的枪, 上下打量着休洛斯,挑了一下细细的眉头, 眉眼流转出的神情十分意味深长,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合时宜的东西。

身上散发出陌生气息的雄虫站在面前,用一种想干什么坏事似的表情看着自己, 方才还格外不礼貌地盯着自己的胸口。

在遇到白却之前休洛斯完全不觉得胸肌是什么特殊的地方,顶多是支撑他的手臂行动和骨翼扇动的动力来源, 但现在休洛斯却只觉得除了白却之外对他胸口异样的注视都是无法接受的挑衅。

他想用枪口刺穿我的心脏吗?

还是说……

休洛斯动了动微虫化的手指,他挖眼睛的癖好又犯了。

理智告诉他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不需要对这只傲慢的雄虫抱有多余的耐心,在休洛斯确认五皇子身份的那一刻, 腕间终端发送的信号已经让银淞被卫星雷达盯上。

这里没有其他虫的保护,无论如何,这下银淞是再也无法逃脱了。

但对视上那双陌生却又隐隐透着熟悉感觉的紫色眼睛,休洛斯那股暴虐的情绪却又被奇异地压了下去。

中指和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忽视心中那股违和的怪异之感,他想,只是有三分相似罢了。

白却来自于一个连武器装备都落后的偏远荒星,连雌雄虫的概念都不清楚,和从小被锦衣玉食围绕的五皇子是天壤之别。

但休洛斯也从来不稀罕什么皇子。

“不需要。”

白却终于在一轮的目光对视中开口,他举起休洛斯的枪,对准对方的心口,食指扣动扳机,道:

“这是亚当斯科技基金会最新推出的‘星环’系列中的x-735限量款,特点是支持多种能量子弹转换,你竟然能够得到,我猜,你在你们组织中的等级和地位都不低吧?”

“五皇子对枪械也有研究。”

休洛斯淡淡道,顶着那让白却看一眼就莫名火大的面罩和伪装,丝毫没有危险意识般迈步靠近。

“嘴巴好严。”白却笑了笑,“反正作为一只柔弱的雄虫,我最终也打不过你,透露一下你的真实身份也没什么吧,这位哥哥?”

休洛斯不语,眼部狭长的缝隙中,竖瞳犹如两点猩红的火光,瞳膜内部的纹路如同熔岩溶解地面后黑色的裂纹,眼睛闪烁着捕食者冰冷的光芒,一动不动地盯着雄虫的脸。

有三分像白却是他的幸运。

否则,他现在就不光只是脸上受了点小伤这么简单。

可惜他身上散发的恰恰是休洛斯最讨厌的其他雄虫的气息,甜蜜得足够轻佻,血液的味道暴露在空中,被雌虫敏锐的嗅觉察觉。

……很甜。

休洛斯感觉到头脑一个角落正在发生不正常的眩晕,让他竟然有些沉迷于这股陌生的气息。

他停下了靠近的脚步。

雄虫持枪的手势很稳,角度非常精准,看得出来经过专业的训练。这对于一只普通的皇室雄虫来说是少见的,毕竟他们学的大多数都是礼仪传承和政治交换。

越来越怪异的感觉掐着休洛斯的心脏,他想起之前红锈号突如其来的故障。

智脑并没有被强行突破入侵的痕迹,他也没有发现外力的伤害,但如果是高等级雄虫看不见的精神丝线和触手在作祟……

一切的想法在这时都是多余的,休洛斯定了定神,他必须尽早将银淞带走,再这样接触下去,他真的会想立刻杀掉这只能够影响到自己的雄虫。

他盯着白却:“你该跟我走了。如果还想活命的话,少说话。否则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敬称都消失了。

真不礼貌,更不听话。

白却走近两步,休洛斯犹如挺拔的树木般岿然不动,白却突然丢开枪,一瞬间发动精神攻击朝着休洛斯扑了过去!

休洛斯虫化后锋利的手臂下意识地抬起,就要破开雄虫的后脑勺,眼看着要脑花飞溅,休洛斯与那双意味不明的紫色眼睛对视,那熟悉的感觉让手臂转而下移,锐化的长指尖刺穿了雄虫的肩膀。

……嘶。

好疼啊。

白却用力地掐住休洛斯的脖子,带着休洛斯一起滚在了地上,他手臂用力,紧紧地扼住休洛斯的咽喉。

很难想到一只雄虫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休洛斯的颈骨几乎要骨折,如果不是他刚刚立刻强化了脖颈处的皮肤,现在颈骨绝对已经被掐断了。

“你刚刚明明想杀我,却又突然不想杀了?”雄虫的长发从上落了下来,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还不想我死吧?不用热武器看看谁赢谁输,输者收手怎么样?”

按照道理来说休洛斯此时应该动起手臂将这只雄虫的身体搅烂,但他还没来得及这么做,长发的香气让他恍惚起来,脖子上的疼痛似乎都被缓解了。

“……呵。”休洛斯被掐得不能出声居然还笑了一声。

雄虫骑在他身上,一边掐着他,一边伸手要摘下他的面罩,休洛斯反应过来,立刻从他肩膀里抽出自己的手臂,一大股雄虫的香甜鲜血喷到了脸上。

休洛斯翻身将雄虫压下去,想要将雄虫掐晕,然而雄虫并不买账,又动腿将他拽下去,脖颈上的力度越收越紧,两只虫一边贴身肉搏一边滚下了土坡,“咚”地一声一起掉入了一处溶洞中。

在里头滚了两圈,白却用精神力将双方的后脑勺护住,一落地就把休洛斯摁在地上,一拳揍向休洛斯的颧骨。

——既然面罩掀不下来,那就打烂好了。

剧烈的冲击让面罩破损,裂开蛛网般的裂纹。休洛斯偏开脸,坚硬的虫甲覆盖在脸上照样被揍碎,颧骨高高肿了起来,唇瓣裂开。

这下要是亲上去一定满是血的腥味吧。白却想。

休洛斯吐出一口血,扬了扬唇角,昏暗的灯光下,牙齿泛出森白的色彩。

他猛地肘击在白却的肩膀上,以此借力将雄虫压了下去,将他按在石柱边,手掌虎口卡着雄虫的下巴,声音低沉:“把脸上的假皮弄掉。”

雄虫又是一拳揍在他另外一边颧骨,防护面罩彻底破碎,他甩了甩拳头,轻轻一笑,脸上的伤口动了起来。

“先把你的弄掉。”

可惜,面罩下,又是另外一张假皮。

溶洞上方的水滴落下,砸在岩石上,空气静得清晰可听。

休洛斯的匕首出鞘,刀背抵在白却脖颈:“我的机甲是你搞的鬼。”

“是又怎么样?”

白却的精神力化为锁链将他的手臂连带匕首绞住,从侧翼化为触手抽了过去,休洛斯退身半跪泄力,和坐起身的白却对视。

“现在不叫哥哥了?”

休洛斯意味不明地扫视着他,锐利的目光扎在白却脸上,白却揉着有些麻木的肩膀,说:“我错了,你更适合当雌父那辈的。”

休洛斯:“……”

他舔了舔腥甜的牙齿,口腔里的血腥味让他的精神越发兴奋。雄虫的精神力丝线缠紧他的脖颈和四肢,休洛斯感觉到空气再次被慢慢抽走,窒息的感觉让他笑了起来,道:“你也不过如此。”

白却的精神力丝线上传来一股巨大的拉扯感,休洛斯不顾他的捆缚,一脚踢起地上的碎石,被加上能量波的石头向白却飞来,他抬腿侧踢两脚将石头尽数踹了回去,再同时收紧精神力控制,石块分别击打在休洛斯的手肘、手掌、膝盖。

休洛斯并没有躲开,抬手无谓地把这些石头弹开,靴子在地上摩擦了两下,舔了舔唇道:“你的血很甜。”

“是吗。”白却说,“雄虫的血都甜。不过你要是再刺我的肩膀一次,我不保证我能不把你的手砍下来。”

“哦……你很爱砍手是吗?”休洛斯抹去鼻唇边的血渍,“我认识一只虫,他也很爱砍手。”

“和我打架还想着别虫可不行啊,叔叔。”

白却再次一拳揍了过去,他非得看看休洛斯面罩下的真面目,到底是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休洛斯再次被称呼梗了一下,接住他的拳风,匕首掉落在地上,曲起膝盖破开精神力的防护顶向白却的腰,白却被他踢开,及时用手臂钳制住休洛斯的脖子,再次掐着他滚到了地上。

两只高等级虫像两只毫无理智的雌虫一样再次开始贴身肉搏起来。

*

皇宫,索斯顿扶着门听说五皇子在悬浮车内失踪的消息,脑袋瞬间一晕。

侍者半跪在殿门前,也着急道:“据雄虫侍者们所说,他们在车上睡了过去,一醒过来,就发现殿下已经不见了。”

索斯顿稳住身体,冷静道:“先不要放出消息,悬浮车照常行驶,抽调所有兵力去搜查。”

“索斯顿。”虫皇的声音从殿门里传了出来,索斯顿连忙回过头,看见应星坐在王座上,对他说道:“不用担心,我能感觉到,他很安全。”

“不过。”他顿了顿,“天上有一些让我不太高兴的东西,正盯着我们的儿子。”

索斯顿立刻反应过来:“是卫星雷达?我这就让他们去空间站释放干扰信号。”

虫后将任务安排了下去,不过这也只是一种自我安慰式的举动罢了,虫皇看着他透出担忧的脸,缓缓说道:“银淞很聪明。”

“您是在安抚我吗?”虫后抬起头,有些好笑地看着外表冷冰冰的虫皇,“我也知道银淞不会有事,但做雌父的,总是会有这样多余的考虑。您担心他会不会失去生命,我还会担心他有没有受伤,在外面有没有受委屈。”

虫皇明艳的五官动了动,这一次透出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来。

“怎么了,陛下?”虫后连忙问道,“您想说什么?”

虫皇自从步入晚年,就很少关心外事了。他青年时期一直在处理国家政务,到中晚年被逼无奈才开始繁衍子嗣,完成了虫皇“至少生五个”的指标后,便什么也不管了,这还是这么多年,索斯顿头一次从他那张脸上看出犹豫和沉思混杂在一起的复杂表情。

该不会是银淞受了什么伤吧?

“……没什么。”虫皇沉默了一会儿,“让他自己来和你说吧。”

应星不知道银淞具体在干什么。

但他能感知到虫崽在外应该是有了雌虫,因为他现在通过父子链接去感知银淞的心情,发现他的状态处于30%“兴奋”10%“杀戮”15%“生气”15%“亲密”30%“暴力”的种种叠加态。

正常虫会在“杀戮”和“暴力”中对敌虫产生“亲密”吗?

应星也不知道,毕竟他从不打架。

但银淞并不是普通虫,应星想,孩子可能只是……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

一场架从中午打到快落山,白却的肩膀疼得麻木,侧腰被击肿,休洛斯的脸也被他揍得快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还断了条腿,皇室的礼服和紧身的作战服在作战中都化为了碎布条,雄虫将匕首丢远,掐着雌虫的脖子,笑道:“叔叔,你知道你雄主在你脖子上留了一个小爱心吗?”

“……当然。”

休洛斯已经不想和雄虫打了,此时哪怕是再复杂的心情,都已经发泄出来,他释放出信息素,试图用别的什么来覆盖、确认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却并没有感受到雄虫的回应。

气息还是陌生的,但休洛斯在喝到雄虫喷涌出的血液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一切的不对劲。

红锈号和他的精神结合度高达98%,就算是高等级雄虫在轴承或者关节中间做了手脚,他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只要怀疑开始,就很难消除了。即使这一切看起来再不可能,但那盯着自己胸口的熟悉的研究眼神、掐住自己咽喉时熟悉的掌控欲,和打起架时熟悉的起手式……

虫皇是银白色头发,虫后是紫色的眼睛,而皇室成员基本都属于蝎目。

成年后失踪……

隐藏身份和等级出逃……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怀疑呢。

白却对视着休洛斯深沉的目光,一点点地松手。

揍不下去了。

休洛斯脸上的假皮到底是怎么做的?

怎么都揍不碎!

再揍下去,万一把雌君的脑浆打出来就不好了,本来也不算很聪明。

他无视休洛斯若隐若现的信息素,有些失去目标似的靠在岩壁上,休洛斯却紧随着跟了过来,近距离盯着白却的脸。

白却低头觑着他的环,随手勾了勾:“怎么,你要背叛你的雄主?

休洛斯已经不想陪白却玩这种游戏了。

他低下头,将白却捂住肩膀的手拉开,探出舌尖,缓缓舔起伤口。

“……”白却微妙地松开了手,有些茫然。

休洛斯比之前还要高上不少,基本可以确定已经超过两米了。他的气息浓郁,几乎无处不在,白却嗅到他身上鲜血浸染的味道,雌虫的血液对匹配度高的雄虫也是吸引。

白却按住太阳穴。

……他失控了。

休洛斯持续不断地舔着他的伤口,渐渐的,伤口止住了血,他才抬起头对白却说:“我的唾液能促进伤口愈合。”

“哦,你还挺全能。”

“……”休洛斯不语,继续伸出舌头去舔。他记得自己下的手不轻,当时已经有所怀疑,但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让他只来得及调转方向。

如果提前知道,他会放轻力气的。

白却低下头,伤口的痛觉已经慢慢远去,升起的是一种异样的、热乎乎的麻痒。

休洛斯专心的时候眼睛从来不会眨动,湿漉漉的黑发下,笔直的睫毛垂着,笔挺的鼻尖下舌头正不断地舔舐着他的伤口,雌虫的唾液具有非常好的消毒作用,与此同时,温热的唇瓣和舌头熨烫着那一块皮肤。

见白却看过来,雌虫抬起眼睛,嘴唇含住他的肩膀,一边缓慢地亲吻舔舐,一边抬眸用赤瞳不转睛地盯着他。

现在舔伤口这么熟练,还会装,也不知道几个星时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是谁。

白却垂下睫羽,和他对视片刻道:“舔得不错。”

雌虫的睫毛动了动,没有说话。

白却恶劣地说:“你胸很大。”

雌虫似笑非笑地抬起头道:“被雄主弄大的。你要试试吗?”

白却:“……哼。”

见休洛斯还要继续低下头,白却懒懒地活动了一下手臂:“别舔了。”

他把休洛斯的下巴抬起来,皱着眉说:“脸到底长什么样啊?”

“……”休洛斯突然有些哑然。

虽然他知道迟早瞒不住,但这对于白却来说太突然了。虽然知道白却的身份对休洛斯而言也相当突然。

见他闭着嘴巴也不回答,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肩膀还疼吗?”

“疼。”白却说。

他已经不再掩藏自己的真实气息,现在只想把头塞进休洛斯的胸口里,还想向休洛斯撒娇,把他的耳朵脖子和果子都咬烂。

这样他的下属看到自己的上司在雄虫的床上受尽欺负,肯定会觉得他窝囊,丢尽大雌虫的脸,不会再跟着他了。

休洛斯盯了他一会儿,把他的手塞进自己怀里暖着。白却顿了顿,啧了声。

……他是懂怎么让自己心软的。

两虫身上的能源在刚刚都消耗尽了,白却打开终端的检查健康模式,先把休洛斯拽过来扫描。

休洛斯皱起眉躲闪,白却看着他一身的伤口,拽不住他,便先给自己进行了体检。

【血压:正常。

……

伤口覆盖范围:55%

伤口程度:较轻。

健康程度:轻伤。

其他:建议进行简单的治疗,您需要保持心情愉悦。】

白却揉了揉自己被踹肿的腰,看着坐在角落的休洛斯,感到麻烦地蹙眉。

对自己下了什么手白却都一清二楚,但也不能确定休洛斯在之前没有隐瞒伤口,尤其是刚刚打过一架,白却心情并不是特别好。

白却想了很久才道:“你再不过来,我就把你绑在这里,一只虫走掉。”

休洛斯抬头看他,竖瞳宛若鬼火晃动,好一会儿才勉强挪动一下。

白却抬起终端对他扫描。

【……

伤口覆盖程度:54%

伤口程度:较轻。

健康程度:轻伤。

其他:您已怀蛋两周,请适度打架斗殴。】

第97章 第三层马甲01 “他怀了我的蛋。”……

播报的机械音响彻在溶洞中, 直到尾音消失之后,溶洞里又响起了滴滴答答的水声。

两只虫都听到了这声在安静溶洞里堪称突兀的播报声。

白却:“……”

休洛斯:“……”

同时安静了下来。

白却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指尖差点没把它戳出一个洞。

在这样的寂静中,白却抬起头, 刚好和一脸无言的休洛斯对视上。

“……”

太不合时宜了。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在漫画里才有的恶俗剧情。

伪装成一只陌生的雄虫,和怀蛋的雌君打了一架后,然后意外发现雌君怀孕了什么的……

他现在该说什么?

白却本来就不太会说话, 现在和休洛斯共处一室, 刚刚打完一架, 两者身上都是伤口, 用的还是仇敌的身份, 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白却沉思片刻,决定求问脑海中沉睡的015。

【嗯?这种情况啊,我查一查。】015在他脑海里发出翻书的声音, 【翻到了, 类似的情况在一些书籍里有写。】

白却看向休洛斯,对方已经沉默至今, 似乎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他舔了舔唇边的伤口:【我该说什么?】

【你可以说很多。比如,质问他,‘你肚子里怀的是谁的野种?!’】

白却:【……】

白却揉着额角:【我们这个身份到现在也才见了一面而已, 这样好唐突啊。】

而且他和休洛斯的孩子怎么就成野种了?

015【那你也可以说,‘很厉害嘛, 怀了蛋还能这么厉害,佩服佩服!’】

白却冷漠地吐槽:【听上去好傻。】

他决定还是自己来。

“你——”白却直起腰,张了张嘴,手心微湿, 最先窜出来的是一句干巴巴的:

“你没事吧?”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沉默了。

015:【有事没事自己看不出来吗,还问。】

白却:【没用的东西,闭嘴。】

“没有。”休洛斯诡异地顿了顿,随后居然偏开脸,不再看白却。

这可真是少见,毕竟无论什么时候休洛斯都是一往无前的、有侵略性的,白却想看看他的表情,却只见他把自己藏在阴影里去。

白却抿起唇,手指抓着自己膝盖的布料,有种被老婆放置不理般微妙的慌张。

糟糕。休洛斯是在伤心吗。

虫族是很强韧的种族,一般来说怀蛋的时候对雌虫的影响并不大。但这并不代表完全没有影响了。

难道……休洛斯刚刚不算重的力度是受了这点影响吗?

白却说不清心里这种复杂的心情是怎么回事,明明之前还有些生气,但现在却又只剩下满腔让他无措的情感了,想触碰却又犹豫。

不知道休洛斯到底有没有事,但就算有,他也肯定不会主动说的。

白却想到这里,说:“你怀蛋了还出来做这种事?”

糟糕,这话也不对,听上去好像劝风尘失足男子回家一样。

“什么事,出来暗杀吗?”

所幸休洛斯并不在意,挑起眉,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灰,一双赤眸再次露了出来,并没有白却想的是伤心,反而带着另一种格外强烈的情绪:

“难道皇子殿下的雌虫怀蛋,就要被关在家里不能出去吗?”

白却没说话,走过去把他的一条腿抬起来扶到自己腿上,伸手利落地一揉一推,“咔嚓”一声,断骨重新被连接上,雌虫哼都没哼一声。

只是用狭长的眼睛一直看着他,好像这比其他的一切都重要。

“有必要的话我会这么做。”

白却轻揉着他的膝盖,一边抬起眼帘,那双格外清澈的眼睛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注视着休洛斯,带着深沉的、并不能被轻易理解的情感。

休洛斯想,白却在这段关系里从来不是什么退让者,如果有一天他退让,也只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手段而已。

他们本质都是一样的,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他汲取白却的身体和营养,白却光明正大地向他索取着喜爱的回馈。

如果现在得到他和虫崽就是白却的目的,那休洛斯承认,手段很高明。

不愧是皇室出身的皇子,一举一动都有预谋,刚刚这么坚持要体检,想来是察觉到自己怀蛋了,连虫崽都成了他算计的一环。

他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模样,又能光明正大地探知一切,却不用为此负责。

毕竟和休洛斯结婚的是白却·爱因斯坦,而不是银淞·尤利乌什。

休洛斯把被接好的腿收了回来,膝盖却被白却按住。

白却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做了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习惯了,他总是习惯挨着休洛斯。

休洛斯意味不明地瞥了自己一眼,那双眼睛闪了闪:“但并不是所有雌虫都会心甘情愿为虫崽退让。”

白却思考了一下休洛斯为什么会说这话。

他大概清楚休洛斯想做什么,也会尊重休洛斯的野心,却并不代表他会任由休洛斯怀着自己的蛋还去伤害自己的家虫。

休洛斯没有怀蛋的时候,白却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打一架,但现在他怀了蛋,作为地球人的那一世让白却怎么也无法对孕夫再下手。

所以,如果有必要,白却会把休洛斯关起来。

如果这就是休洛斯所指的“退让”……

白却:“那就当我喜欢强制吧。这样的话,就不存在退让了。”

休洛斯笑了声:“雄虫对幼崽的看重,在殿下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白却这次终于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分酸。

他恍然。

“不,并不是因为幼崽。”白却摇头,“我只是觉得,怀蛋的雌虫不要太暴力。终端刚刚也说了,要适度打架。”

“……”休洛斯盯着他,“这话您不用对我说,我也不是您的雌虫。”

白却抿了抿唇,心下有点微妙的恼,故意冷笑道:“你出来这么久,还一身伤,回去也不怕雄主生气吗。”

“他这几天不回家,完全不会发现。”

白却:“……”

休洛斯定定打量他,目光在白却衣裳破了后露出的大片白色胸膛上扫了一眼,嗓音低沉悦耳:“你这个表情做什么,好像我背叛了你似的。”

“你看错了。”白却面无表情,扯了扯嘴角,“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不要自作多情,这位反贼先生。”

似乎觉得他的反应有趣,休洛斯又是笑起来,好一阵打量。恒星快落山了,光线微薄起来,让本来就昏暗的溶洞越来越显出一种苍凉的色调,两虫的眼睛在这个时候显得越发明亮起来。

尤其是休洛斯的眼睛,在黑暗中简直像两洞幽幽的鬼火,竖瞳转动时像是黑暗中捕猎的冷血动物。

很凶。

很危险。

可下一秒,他抬了抬腿,腿弯压住白却的两腿间。

“别闹。”白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推了一下他,但根本没用什么力气。

白却知道该到回去的时间了,却又不太想回去。这一次回皇宫,和休洛斯要好几天才能见面了。

不能亲自看着休洛斯,白却怕他干坏事,比如朝皇宫扔炸弹、对他弟弟下毒什么的。

果然还是得关在家里比较放心。

当然,这和他的恶趣味绝对没有任何……好吧,也就40%的关系。

休洛斯突然问:“皇室对虫崽的要求很高吧?”

“啊,”白却也不知道有什么要求,只知道有数量指标,索性道,“还行,只要是亲生虫崽就行。”

“我记得五皇子到现在都没有娶雌君,也没有虫崽吧。如果到了年纪,需要强制娶雌侍吗?”

白却好像琢磨出了一点味道,他抬眸和休洛斯对上目光,休洛斯不避不闪,只是身上本就碎成布条的作战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然不见了。

他袒露着上半身,银环折射出光芒,身上流畅的肌肉在眼前极具生命力地一起一伏,肌肤宛若黑暗中肆意流淌的蜂蜜。

白却似乎能闻到炙热的黄油混着巧克力奶的浓郁乳制品香气。

“殿下?”休洛斯骤然靠近,手臂撑在白却身体一侧,那股滚烫的气息又扑面而来。

……引诱?

如果白却真的只是银淞皇子,而非偏远星将休洛斯救下的爱因斯坦先生,他也会觉得,这只造反的雌虫身材格外好、气味也格外好闻。

他会觉得休洛斯是想做皇子妃了。

……如果真是如此,又为什么不满足他呢?

白却不怕休洛斯向自己索取,但他知道休洛斯索取的并不是一个皇子妃的职位。

“强制的话跑掉就是了。”白却抓住休洛斯的手腕,手指慢慢地扣在他手背上,强硬地按住这只不安于本分的手,“我的本事可不止和你打架这么点。”

以休洛斯刚刚和他打架的力度,白却如果想下死手,绝不会只是轻伤的程度。

休洛斯多看了他一眼,语气轻柔似在蛊惑:“为什么不想娶雌侍?身为雄虫,又贵为皇子,本来就可以自由自在地享受这一切。”

短暂的停顿,就在休洛斯以为白却会说“因为很麻烦”“懒得和那么多雌虫相处”之类的理由时。

“因为不想让雌君伤心。”白却说。

这话让溶洞又静了静。休洛斯的眼睛像是被增添了助燃物的篝火,热意明晃晃地跳动起来,晃了白却的眼,心口微烫。

“原来银淞殿下在外面还有雌君啊。”

雌虫笑着把双腿都压在了白却的身上,借势又凑了过来。

他那体重不轻,极为高大结实的个子,此时靠在小一圈的雄虫身上,像是一个巨大影子压了过来。

白却:“干什么?你什么意思,怀着蛋还来骚扰皇子吗?不守规矩。”

休洛斯低头,声音刻意压低,像是琴弦震响:“才看出来吗?我不是一直在骚扰殿下吗?”

“我有雌君。”白却毫不客气地拍了拍雌虫的后腰,指尖轻点。

“殿下有了雌君还和别的雌虫在外面打架?”

完全没有觉得这之间有任何关联的白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头:

“嗯,因为我是烧货。”

“……”休洛斯,“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你不也不守雌道吗,彼此彼此。”

休洛斯闷声笑,现在看起来心情是真的很好。白却一手扶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按上他的腹部。

这一次,他感应到了那极其微弱的精神波动。感知到雄父的气息,那股小小的精神团朝着他的精神丝线方向移动了一下,透出依恋的意思。

一股奇异的感觉让心口发软,白却头一次清晰地感知到,这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存在。

好神奇。这是他和休洛斯的虫崽。

在他动着手指和虫崽的精神团共鸣时,休洛斯低下头,宽厚的舌尖舔过白却的脸颊上的伤口,随后定定地和他对视片刻,宽大的手掌按在他后脑勺上,揉了揉他的长发,把他的脑袋按进怀里。

怀抱逐渐吞下了皇子殿下高挺的鼻尖、不断扇动的睫毛,而后几乎只能看到一点后脑勺。

超大号的洗面奶裹住了白却整张脸,软到感觉整个脑袋都可以完全陷进去,满是属于孕雌的奶香味。

白却顿时感觉不想奋斗了。

休洛斯,好过分。

他一定是故意的,想故意让自己永远地沉溺于他的怀抱之中。

这样的话,要是有一天在战场上作为敌虫相遇,休洛斯把他的军装脱下来,然后像这样把自己拽进他怀里,白却不保证自己还能不能有力气和精神去打架。

到时候,休洛斯的目的就达成了。

以奶制敌。

都是休洛斯的阴谋,但只能用来勾引自己,其他虫都不配。

“……勾引雄虫的坏雌。”

“我是。”休洛斯以一种特定的节奏拍着他的后背,就像是拍小孩子摇篮的那种频率,白却真的感觉自己要睡着了。

不行。

不行……

【宿主你醒醒,】015在脑海里呼唤他,【他在诱骗你,你再睡下去会被抓走的!】

白却闭上眼睛,从喉咙里轻轻哼出一声。

【我知道……】

白却抱住休洛斯的腰,把脸继续深陷进去。

先让他和雌君贴一会儿吧。

*

一只雌虫掀开机甲的舱门,瞬间烟尘飞扬,他迈开长腿跳下来,掀开面罩,拍了拍面前另一只雌虫的肩膀。

“喂,你看见了元帅吗?”

作为战场指挥员之一的雌虫副官正在通过虚拟屏幕巡视战场进行清扫工作,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元帅亲自去捉五皇子,刚刚放信说小心做事,他一个就可以捉拿到手,让我们先撤退。”

问话的朗曼皱起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现在都几点了,怎么还没消息?发去通讯也不回。

朗曼不至于觉得元帅打不过银淞,但总感觉今天的动静安静得太异常了。

不光一只虫没死,打到后面,这群雌虫还打出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光顾着切磋去了。

就像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让他们血液里的杀意都消失了。

到如今还没回来的也只有元帅一只虫而已。

又等了一个星时,眼看着恒星落山,天幕黑沉,朗曼彻底坐不住了。

元帅到底干嘛去了啊?

银淞到底抓不抓得住啊?

“别着急!”

另一副官塔特尔端着营养液过来,还分了他一只,擦了擦嘴角,粗犷地拍了拍朗曼的肩膀。

“听说银淞长得美,说不定元帅是早就捉到了,先拿去享用了,哈哈哈!”

“去你的。”朗曼看见这个胸大无脑欠虫干的大老粗就烦,“元帅才不会和你这种蠢虫子一样。”

“哎,雌虫嘛……都这样。”

“元帅有雄主。”朗曼警告他,“你在我面前说就算了,对元帅要是也敢这么放肆……别怪我没提醒你。”

“嗐,我才不信。”塔特尔耸了耸肩,一脸神秘,“我和你说,到现在这个点儿还没回来,也不让卫星动,我看真就是那啥去了,我懂,我也这么做过。”

“你懂个屁。”

塔特尔露出熟悉的笑容,朗曼一拳锤在他胸口,靠在机甲边继续等了。

又等了大概两个星时,天彻底黑了,红锈号才在天边隐约露出身形。

朗曼连忙上去迎接,休洛斯下了机甲后一言不发,身上一件不太合身的长外套,包裹得很严实,也没看他们这群下属,一边大踏步走向室内,一边道:“计划有变,先处理军情六部内部的事务。”

其他军雌面面相觑,不明白一向坚定的元帅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五皇子不抓了吗?”朗曼问。

“暂时不抓了。”

其他虫便不再有异议,看见他身上的伤口,医雌走上前去,想为他诊治,被休洛斯推开。

“不用,我自己来。”

“……是。”

朗曼看着元帅离去的背影,缓缓蹙起了眉。

总感觉元帅身上的气味有些不太一样。

在没虫注意到的角落,休洛斯悄然揉了揉布满牙印的胸口。

*

银淞皇子失踪了一天,终于在晚上八点钟到达了皇宫。

只是他到的时候,让所有虫都吃了一惊。只见高贵美丽的皇子殿下满身伤口,身上裹着一件大衣,里面的长袍碎成了布条。

虫后打开门看见虫崽的时候心一惊,当即语气急促地摸着银淞布着伤口的脸,“受欺负了?!”

白却任由他摸着自己的脸,没好意思说是自己欺负了别虫,只说:“没事的,雌父,只是和叛军干了一架。”

索斯顿看着虫崽强颜欢笑,只觉得心如刀绞,他掩去眼底的异色,叹息道:“先进来吧,你雄父有话对你说。”

白却走进殿内,只见应星坐在王座上,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应星:“回来了。”

白却:“回来了。”

沉默三秒。

应星:“吃了吗?”

白却:“没有吃。”

应星:“哦。”

这两虫机一样的父子说起话就像是照镜子似的,索斯顿连忙给虫崽拿了个蛋糕先啃着,然后又让虫搬了把椅子给白却坐。

一家三口坐在宫殿里,看着白却啃着蛋糕。

应星上下打量着白却,自然察觉到虫崽现在的心情平和,而且从前精神力过满导致昏睡不醒的状况也有了很大的改善。

应星:“出去一趟,带回来什么?”

他想让白却把自己找了雌虫的事自己说出来,同样也对虫崽的雌君有些好奇。但看着白却一身不知道怎么来的伤口,又有些怀疑。

刚刚银淞真的和他的雌虫待在一起吗?

白却捧着蛋糕想了想,道:“我娶了一只雌虫当雌君。”

“什么?”索斯顿睁大眼睛,“是哪家的雌虫?”

虫皇和虫后一起看着他。

“嗯……”白却难得有点为难,轻轻抿唇,耳尖染上淡淡的粉,“他之前在边缘星挖矿,不知道是哪家的。但是很喜欢。”

娶了却连身份和家门都不知道吗?索斯顿和虫皇对视一眼,眼神都变得凝重起来。

“和雌父说说,”索斯顿看着雄子这羞涩的模样,柔声道,“他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好,雌父。他会给我很多好东西吃,还会给我雕小金鱼。”白却舔了舔唇。

这就是“很好”了?虫崽对“很好”的标准是不是太低了点?索斯顿忍不住皱起眉,但还是保持了体面。

“那,他的财产状况呢?或者工作如何?”

被自家的雄子看上总是有过虫之处的吧?索斯顿安慰自己。

白却顿了顿:“应该很有钱。”

“什么叫应该?”索斯顿心里一咯噔,“他什么工作?”

白却心里倒是有想法,但是也不能说。虫皇和虫后只是没有还对他的资料下手,但要查总是能查到的。

“他还没有工作。”白却说。

虫后眼前一黑。

就连虫皇都按住了扶手皱起眉。

“不过他之前当过机甲维修师。”

白却察觉到了什么,立刻说:“但是他一定会找到好工作的。他非常厉害,只要他想,他干什么都可以,比我能干多了。”

“……你别说了。”虫后按住白却的肩膀,已经不忍心听下去,“银淞,你还小,在外面被勾引,看上一无是处的雌虫也很正常……”

“他才不是一无是处。”

白却蹙眉,认真地说,“他长得好看、会哄我睡觉、身手特别好、奶……奶做得特别香。他的脾气也很好,随便我怎么咬……要他干事他都不会生气。”

见一向懒惰到话不超三的虫崽絮絮叨叨地替这只一无是处的雌虫辩解,虫后的拳头都攥了起来,还是道:“你要是真心喜欢,把他娶回来当个雌侍也可以,但是记住,不能让他先怀蛋。”

储君的第一个虫崽,往往意义重大,如果等级足够高,很可能就是下一任储君,虫皇的第一个虫崽就是因为等级不够高才没有立刻立储。

“啊。”白却挠了挠脸,“可是雌父……”

“休洛斯已经怀了我的蛋了。”

第98章 第三层马甲02 “回家吧,休洛斯。”……

大殿上一片寂静, 听到这等皇室秘辛的侍者们连忙低着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虫皇保持一个姿势有一会儿了。

虫后沉默了好半晌也说:“你……什么时候有的?”

白却有些奇怪。大哥和三哥早已经结婚有了虫崽,他们带雄主回家的时候也没见雄父和他们各自的雌父有这么奇怪的反应, 而且自己还只是说了两嘴。

“刚刚。”他回答雌父的问题,“已经怀了两周。”

索斯顿扶住了额头。

是了, 他早该想到,这种徒有外表花言巧语的雌虫,看中他家雄子的美貌和等级, 一定会使尽各种招数怀蛋。

至于打胎……索斯顿多年备孕不上, 自然也不想把这种手段用在自己虫崽喜欢的雌虫身上, 就算那雌虫是个没用的, 奈何虫崽喜欢。

虫崽喜欢的, 索斯顿又怎么会舍得不给他,只恨自己没能教会银淞如何处理这种事情罢了。毕竟银淞从小看着并不是会轻易喜爱雌虫的模样。

索斯顿抬头望了应星一眼,多年夫夫, 应星自然懂他的意思, 他本来也有些无奈,但雌虫已经怀了虫蛋, 再怎么样也不好再赶出去。

他抬了抬手,索斯顿就知道这是随意自己处置的意思了。轻轻叹出一口气,看向正吃着第二块蛋糕的虫崽。

所幸, 那雌虫听上去也是个好拿捏的。大不了多给点好处,等虫崽娶了雌君, 让他把蛋过继给雌君也好。

“你既然这么喜爱,那就娶了当雌侍,贵族雄虫的第一个雌侍,也不算埋没了他。”索斯顿说, “到时候娶了雌君,雌君给他几分面子。”

白却放下蛋糕,拢着外套,遮住一身的痕迹,开口。

“雄父,雌父。”

一听他这么叫,索斯顿心里一顿,白却很少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说话,上一次的时候,还是请求自己放他出宫。

出宫之后几年没见,第一次见面,就给他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白却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清澈,又透着一股明亮的执拗:“我不会娶其他雌虫。”

索斯顿知道这孩子的心性,不能逆着来,又道:“你现在喜欢他,就只娶他一个雌侍就是了,和雌君没有差别。”

白却盯着他:“我只娶休洛斯当雌君。”

索斯顿无奈道:“皇子雌君的标准非常严格,你如果实在是喜欢他,以后又没有虫选,再慢慢将他升为雌君就好了。”

白却脊背笔直,神情专注:“可他早就是我的雌君。如果我当了皇子,休洛斯反而只能做我的雌侍,那我就不当了。”

“银淞!”

索斯顿第一次见虫崽如此坚持,又是警铃大作,那到底是个什么妖娆魅惑的雌虫,竟然把银淞哄得团团转?

应星道:“好了。”

这一句话让索斯顿熄了火,他蹙眉偏过头去,靠在椅子里便不说话了。

应星望向虫后,释放出精神力安抚,见索斯顿慢慢地平静下来,应星又对白却说道:“既然怀了蛋,那就将那只雌虫早点带过来,你也早日恢复身份,给他们一个正经的名分。”

“我暂时还不想回来。”白却说,“做皇子的限制太多了。我这趟回来,完全是因为您。”

如果不是应星发现了他的行踪,加上白却知道他向来说一不二,不会做无意义的事,白却才不会回来。

应星没立刻反驳,他对索斯顿道:“银淞很久没有回宫,一定想念你的手艺。你先去为他做一碗粥,晚上送到他的房间。”

索斯顿:“……好。”

支开虫后,应星挥手,让所有侍从都退下,灯光通明的殿内,只剩下他和白却。

这时,虫皇才垂下眼,眉目间有些疲惫:“银淞,你已经成年,不要再任性。”

白却抬起眼睛注视着他,没有回应,而是说:“你身体不好吗?”

“嗯。”虫皇没有否认,“我已经活了一千年,早就该进入陵寝了。”

白却隐隐猜到了这个事实。这也是他回来的重要原因之一,当今虫皇应星作为寿命最长的虫族之一,离沉眠的日子越来越近。

他见过很多生命逝去,但这样的命运再次落在自己的父亲身上,总是让白却有些无法坦然。

应星:“只是还有一些事,我放不下。其中一件就是你,银淞。”

“我没有什么好挂念的。”白却声音没有波澜,“我过得很好。”

应星无言地看着他,一向冷淡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白却倒是想起了一些更久远的事。

还待在蛋中时,应星常常把他放在桌边,一边抱着他,一边批阅事务。那是伴随着白却新世界生活最早的记忆。来自于“父亲”怀抱的温度,透过蛋壳,让贴在蛋壁的白却感受到了最初的温暖。

索斯顿当时忙着为新政扫除障碍,便将刚出生的蛋交给应星照顾,白却最初的归属感便来自于这位虫皇。

那时候他刚来虫族世界,没有什么年龄、性别观念,一破壳看见的最先是虫皇浅笑的眉眼,像是一派冰雪初融的景色。

那时候白却以为他只有二十来岁出头,是自己的年轻父亲,直到身后的虫后将他抱进怀里,给小虫崽喂奶,白却才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不同。

“我知道。”应星说,“有些事,我还需要和你交代,这是作为一名雄父、也作为帝国的虫皇,需要对你说的话。”

“在此之后,你再决定自己的选择。”

*

休洛斯坐在指挥室,看着下面一群雌虫吵架,吵的都是些在他看来很无趣的问题,比如战斗舰得优先停泊在哪个出口。

他的心里怀着事,表情还是一如既往不可侵犯,靠在椅背里,双腿交叠,手套交叉置于腹前,指尖轻点。

周围的雌虫假装吵得热火朝天,却有几只一直在用眼神做交流。

雌虫1:【你闻到了吗?】

雌虫2:【闻到了!好冲的雄虫味儿!元帅宠幸完雄虫没喷抑制剂!】

雌虫3:【不仅如此,我感觉元帅还一直在摸自己的肚子……你们看,他还在摸!】

“马尔休。”阿尔克谢元帅冷然出声。

“到!”刚刚还在和同伴眼神交流的雌虫立刻憋红了脸站起来,大声喊到。

“你刚刚在看什么?”

马尔休完全不敢说谎,绝对会被看出来的:“报告元帅!看您的肚子!”

“看我的肚子干什么?”阿尔克谢冷笑一声,手指轻拍的频率停止,空气瞬间陷入死寂。

“因为、因为您一直在摸自己的肚子!”马尔休视死如归闭上了眼睛,“我们怕您身体有什么不适!”

其实这话半对半不对,元帅下午消失这么久,回来还一直在摸肚子,他们刚刚都在怀疑元帅是不是被银淞皇子弄了一肚子的营养进去,而元帅到现在还在享受……

“呵。”良久,阿尔克谢元帅发出轻嗤,“下去,自己请军罚。”

“是……”

元帅似笑非笑:“声音这么小,舌头不想要了?”

“是!!!”

下属们继续开始讨论,只是这一次声音都文明了许多,休洛斯惩罚完,从一旁的食碗里挑出个草莓吃了。

坐在他一边的朗曼欲言又止。

“元帅,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怀蛋了。”

“您下午到底……”朗曼说到一半,瞪大了眼睛,“啊?”

底下的下属们没有听到他们特意屏蔽的加密语音,看见朗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元帅倒是照常面无表情。

只是一只手还在拿草莓吃。

休洛斯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是觉得,虫崽健康长大需要一定的营养补充而已。

最好的当然是被雄虫给予营养,但白却已经回了宫,这几天可能都见不上面,只剩他一个照顾虫崽。

也许往后这样的日子会更多。

还得习惯才好,毕竟他们终究不是一路虫。

休洛斯咬碎了嘴里的草莓,粉红的汁液流了一嘴,他吃起来像是嚼碎了谁的皮肉和骨头。

*

应星从王座上走了下来,他的身量比白却低了一截,但站在面前时,从不显得低虫一等。

白却站起来,跟随着应星,走向他的寝宫,在桌案前看到了屏幕上堆叠成山的电子文件夹,分类繁多,但很清晰。

应星打开最下方的文件夹,经过一系列复杂的跳转后,进入到一个蓝色的数据页面。

“这是我整理出的一份作奸犯科的贵族名单,大多数我都在前一百年内处理完毕,剩下的一小部分,我发现他们和一些星际势力纠缠不清,为其提供了不少保障,背后大树连根,很难拔出。”

“我已经活不了多久。”应星看向白却,“其余皇子的等级和能力不足以成为虫皇,除了你之外的虫选中,蓝野太浪荡,没有帝王心;珀金太年轻天真,我死后,他压不住局面。”

明眼虫都看得出银淞皇子是最适合的虫选,身为皇子本虫的白却又怎么会不知道。

但他从末世走来,早就厌倦了一路的生杀奔波,更不爱在身上承担麻烦的责任,劳力劳神地跑出皇宫,也只是为了体会普通虫族群众的生活。

要说他有什么大抱负,那从在地球的日子算起一直到现在,都是从来没有过的。

白却目光依旧平静,“雄父,比起蓝野,我认为珀金更适合当下一任储君。我答应您,可以留下来一段时间,辅佐珀金,做他的刀和枪,直到他能够独立成事为止。”

应星没有回应他这句话:“银淞,你在外面的身份也并不简单吧,说一说你和太阳石这个组织的关系。”

应星能从繁浩的资料角落中找到被自己销毁过千百遍的证据,来证明到自己和太阳石有关系,白却也不打算瞒着他,便一五一十地说了遍。

他在太阳石接杀单有几个条件:

1.不杀虫崽。2.不杀无罪之虫。3.酬金必须够。4.个虫行事,无需队友。5.看我心情。

也因此,蝎尾的行踪便格外神秘难寻。而唯一让他暴露了信息的,便是在三年前,他只身炸毁一颗资源星,砍了某领主的手时。

那时候白却还没遇到能操控自己睡眠的休洛斯,炸完星球回去就睡得昏天暗地,忘了清扫摄像头,仅剩的摄像头最终还是在犄角旮旯拍到了他的头发,事后也懒得再管。

“三年前,你炸的那颗资源星,隶属于帝都V73多瑙区的豪门贵族安家。”

说到安这个姓氏,白却想到了其他虫,虫皇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我想你应该知道他,安若,目前议会里唯一的雄虫议员。”

一张资料被拖了出来,头像一栏是一位神情清冷的雄子。随后,另外一张长相相似的雄虫资料也被拖了出来,名字一栏显示的是“安如”。

“我一生都待在帝都星,到近几年才发现这些事,你要小心安若。”应星说,“他很可能是太阳石的初代创始者之一,让你加入的目的,并不简单。”

白却顿了顿:“为什么这么说?”

“炸掉那颗资源星的命令,是他发布给你。包括你曾经杀掉的玉翡翠领主,全名安翡,是安若和安如的雌虫大哥。同时,也是安家的实权掌控者之一。”

应星为白却讲了一段故事。

安若出身于帝都的贵族安家。安家家教严苛,对雌虫的要求是低于A级便丢去斗兽场做奴自生自灭,对雄虫的要求是成年后第一年必须娶雌虫,第三年内必须有所出,否则受家法。

安若的亲生雄虫哥哥安如,和他性格完全相反,相当叛逆桀骜,不愿意服从家族安排,成年之后甚至跑去搞雄雄恋,最终被安家放弃,为表示惩戒,将他关进了双子塔顶层。

只要得到一定的功绩,任何雌虫都可以向安如肆意索取。

安若从小听着安如的故事长大,为了摆脱哥哥的命运,安若成年时选择了一只被打入牢狱等待砍头的少将军兰为雌奴,也算是完成了家族的任务。

之后他努力地往上爬,在第三年时无所出,与兰逃到了别的星球上,结果还是被抓了回来。

兰为了保护安若,精神领域崩溃,从此昏迷不醒。安若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时,安家却对他奉为上宾,不再提及以前的事。

“我也是一路沿着玉翡翠领主的死调查这件事,后来发现安若恐怕在此后不久,同一伙星盗与恐怖分子创立了‘太阳石’。”

自诩象征着自由和文明光辉的太阳石,由来原来是这样吗。

“不过,我对处理这些事没有兴趣,我的一生都放在如何稳定民众的精神力身上。”虫皇说,“低等级雄虫很难打开高等级雌虫的精神图景,这本就是一种基因的不公。家世可以通过学习努力而改变,但基因却很难更改,除非发生突变。也正是如此,我千年来一直在研究这一项课题……但不久前,我发现安若的违法实验与我的研究似乎有共通之处。”

“所以当我发现你在太阳石时,我就知道。”

应星顿了顿,“他们盯上了你,想要得到你。你是一份完美的样本,而你自以为的自由,从来都是他人给予的杯中之海。”

这话说得太狠了,白却一句话也没有,似乎在思考这一切。应星拿了一杯果酒给他:“很甜。”

“谢谢。”

白却顺手接了过来,插上吸管喝了起来。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太过意外的神情,这倒让应星有些惊讶。

“你在想什么,我的孩子?”

“没什么,雄父。我只是想通了一切。”

白却不太喜欢费力地思考。

他其实早就察觉到太阳石的本质并不自由,但从一条不自由的河跳向另一条相对更自由的江,正是绝大多数虫族和人类拼尽全力所做的事。

从心态上看,他也难以免俗,就像在听见雄父活不长之后,他心里难免升起点感伤,酒液将这份情绪放得更大。

“当你得到权力后,可以利用手中的武器,开拓出属于自己的自由。”

应星抚上他的肩膀,在月光下,轻轻拍了拍。

“阿尔克谢的回归已经是必然,他们无法伤害你,这当然很好。但银淞,你得知道,有些猛兽,是无法驯养的。”

白却蓦地掀开眼睛,看向虫皇。

“我不知道你今天和谁打了一架,但我能猜到,你和某种存在达成了一种平衡的交易。”虫皇说。

“如果你觉得自己能够掌控一切,娶到军情六部中某位上将做雌君,那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我不强迫你,但也不会心软,更不会包庇。我希望你做出的选择,一切都遵从自己的内心,不要后悔。你有你需要保护的东西了,银淞。”

他看得出银淞对皇位完全没有任何兴趣,甚至,银淞对于整个世界的感知都是淡薄的。

小时候发现这一点时,他和索斯顿很担心虫崽出精神问题。后来发现,这只是天性使然罢了。

不会太伤心,不会太高兴,自然也不会做出过激的行为,不会为了欲望和爱恨来伤害自己。

“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再去见索斯顿,别让你雌父伤心。”

白却面色如常地拢了拢外套,他就知道,雄父早就发现了肩头的刺穿伤。

应星说:“我会等着你的回答,我的心永远和帝国的命运牵连在一起。”

“我会让你失望吗,雄父?”

“不会。”应星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对你做出不符合雄父标准的事,那只是我对待你选择的路的一种选择,银淞。”

*

洗完澡,上了药,又去找索斯顿聊了一通。索斯顿虽然嘴上不明说,但一直明里暗里给白却说那只雌虫信不得。

可不可信白却自有打算,所以也没和索斯顿多说。

道完晚安后,白却回到了自己从前在宫殿里生活的房间。

房间被保存得很好,一切都保留了从前的风格,没有任何灰尘,房里还熏着从前熟悉的香薰。

贝壳做的七彩风铃挂在门上,抽屉里都是白却小时候上课无聊时做的小手工,被干净地收进了盒子里。

白却睡在极软的床榻上,头一次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虫皇给的酒度数也不算高,他却觉得有些热,把领口都散开了。

热得无法自然地睡着了……

这种时候,脑子里总是会闪出一只雌虫的身影。

……是因为没有他的味道吗。

白却陷在床榻里,过了良久,望着外面沉凉的月光,坐了起来。

现在很晚了。

已经过了转钟,到了凌晨。

休洛斯也睡了吧,而且他大概率也不在家。

白却呼出一口气,眼尾被熬得微红,眼瞳在月色下泛出些困惑的涟漪,却又清明。

他揉了揉自己的长发,走到桌前,从抽屉里抽出一个白色的盒子。他知道里面装着什么,这是他第一次上课时做的手工作品。

又这样过了很久,白却终于闭了闭眼,打开了终端。

确定好下一步的总方向是对内清内鬼,对外继续打压太阳石和其他家族势力后,休洛斯宣布临时会议解散。

会议上众虫还在清理东西时,听见了他们家元帅的终端响了一下。

休洛斯听见声音顿了顿,这是他设置的特别提示,只针对一只虫。

可他这个点不应该早就昏迷过去了吗?怎么还醒着?

下一秒,休洛斯打开终端,看见上面发来的两行字:

【我偷偷逃回家了。】

【你会在家里等着我吗,休洛斯。】

第99章 第三层马甲03 “惩罚他。”……

休洛斯停了下来。

所有军雌动作变得缓慢起来, 不少军雌装作笔没看见,钻进桌子下找笔,实际上都竖着耳朵, 听着元帅那边的动静。

他们早看出来元帅今天的状况不对劲了。

回来的时候脸上满是伤痕和雄虫的气味,脖颈和耳朵后的咬痕不仅没有消退, 颜色还更深了,明显是被雄虫多补了几个印子。

简直是明晃晃的占有欲,就差没在元帅身上刻几个字了。

联想到今天元帅单独去捉拿银淞皇子却无端失踪几个星时, 又听说银淞皇子的外貌是一等一的美, 再结合元帅今天开会总是把手搭在腹部……这联想一开始就止不住了。

只见此时的元帅打开终端, 像是在看着什么重要决策文书似的盯着屏幕看, 而后伸出手似乎想要打字, 犹豫片刻却又收回了手。

沉默半晌,蓦地关闭终端,将手插入衣兜, 一句话也不说便离开了。

众军雌纷纷凑上窗口, 看向玻璃窗外元帅的背影,他没有走向为他安排的房间, 而是打开了一架飞行器的舱门,在进入前转头,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

军雌们瞬间惊悚如鸟兽散去。

再有胆大的军雌看去时, 元帅早已离开。

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着军雌们的叫声:“有情况!”

就连朗曼都站在窗外沉默着,一言不发。

“我早说了元帅这厌雄症被银淞皇子治好了吧!”

副官塔特尔得意洋洋地去勾朗曼的脖子,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病是和美雄教培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多教几次。”

朗曼:“……”

他想起元帅迟迟不回、事后取消追捕五皇子的异常举动,和元帅那个高挑漂亮却柔弱的雄主,开始有些怀疑了。

难道元帅真的找了别的雄虫?

可元帅刚刚还和自己说他怀蛋了!

这到底是什么用意?

朗曼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难道元帅想说,他下午是去和银淞皇子交战,顺带为他肚子里的虫蛋灌溉营养去了?!

不不不,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荒谬的事。一定是他没有揣测好元帅的心思,他还得再练练。

“我记得我之前问过元帅,他不是说不稀罕那个雄虫皇子吗?”塔特尔还在朗曼的耳边烦他,摩挲着下巴思考。

“现在稀罕了?因为看到银淞皇子实在是太美了所以一时之间没忍住?哎,孤雌寡雄,顺其自然,情理之中,虫之常情,顺手的事……”

朗曼听不下去了,见周遭元帅的心腹们也在一个个讨论,当即头都大了,不由得厉声喝止:“你们在编排什么?元帅有雄主!”

有军雌调笑道:“朗曼上将,你闻不到吗?下午元帅的身上,可是一股子雄虫味。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对雄虫表现出除了杀之外的态度,这可太稀奇了,你知道内幕吗?”

朗曼翻了个白眼,嗤道:“什么鬼内幕,你们可真会说,要是被元帅知道你们敢这么讨论他,一个个的都挖了眼睛进收藏室。赶紧的闭嘴吧。”

众军雌听了这话,不免闭上嘴巴打了个寒战。

别虫不清楚,但在这儿的亲信几乎都知道,阿尔克谢元帅的原府邸,建筑了几个地下收藏室,里面摆满元帅亲手挖下的敌虫和叛徒的眼珠和虫体组织,也有不少异兽的漂亮眼珠,被下属拿来讨好阿尔克谢。

据说一到夜晚,那些眼睛都会在培养缸中发出恐怖的亮光。

所有军雌的终端突然传来一声响,来自于元帅的命令。

【所有会议上偷看过我的军雌,今晚通通去领军棍体罚。】

【三倍。】

哀嚎声充斥会议室。

*

皇宫的墙壁不仅高大坚硬,还遍布电网和监测器,但凡发觉什么不对,服务宫廷的系统主脑得到消息,会立刻向宫侍上报。

暗蓝沉寂的夜色中,一道白色的影子利落地翻出窗,飘至宫墙边。

明明第二天起床和雄父雌父禀明后也可以去见休洛斯,可一种毫无理由的冲动让白却头一次做出了这种半夜偷跑出来只为了见雌君一面的举动。

这几个月,他晚上几乎一直是抱着休洛斯睡觉。

休洛斯身上熟悉的信息素既能飞快地调动他的神经,又能轻易安抚情绪,白却往往能睡得很好。

可就算休洛斯不在,白却也从不会睡不着。

……他好像只是单纯地想再见到休洛斯一面而已。

白却费解地捏了捏自己微红的耳垂,心想,原来自己其实这么粘虫吗?

他抬起头观察宫墙的高度,翻阅过去并不是问题。至于监测器,以他的精神力,干扰主脑判断让其失灵也不是难事,但瞒得过其他虫瞒不过应星。

雄父早就已经睡下,白却并不想打扰他。

他站在原地思忖,突然看见有宫侍经过,眼光闪了闪,便为自己面容覆上一层薄薄的伪装。

“谁在那里!”

果不其然,巡视的侍者发现了可疑的白却,立刻起身射击向他,白却侧身避开,一脚踢掉雌虫手中的枪。

雌虫怒目注视着白却,这个可疑的家伙却举起双手,道:“我只是路过,顺带来看看皇宫长什么样罢了。”

“谁信你!”侍者立刻想要向上禀告,却发现信号不知何时已经失灵。

“把我放出去。”

白却的眼中闪过一道光,命令道。侍者的瞳孔突然失焦,恍惚应道:“是。”

他把白却从侧门放了出去,白却想了片刻,为他留下一道精神烙印:

“我是太阳石的蝎尾,今天晚上我只是路过了皇宫,什么都没有做,你会在花园度过睡眠良好的一个晚上。”

这样的话交代下去,雄父知道后当然会明白该怎么处理。

侍者呆呆地应答:“是……蝎尾……什么也没有做……”

白却点了点头,身着白袍的身影在原地闪烁一瞬,便消失了。

街上仍然有虫来来往往,白却步履轻盈敏捷,游走于高楼之上,俯瞰着帝都星主城区这一片不灭的夜景。

这一片美丽的景色,却也无法让他停留下脚步,白却心里默念着距离,倒是有点可惜,没有从宫里偷一辆飞行器出来。

这样就能早一点回去了。

白却打开终端,他逃出来后才给休洛斯发的消息,暂时还没有回复。他不知道休洛斯会不会和自己一样,费那个劲儿从遥远的军区赶到他们共同的住所。

就算他一反常态,做出这种让自己都嫌弃自己麻烦的事,也可能会看不见休洛斯吗?

从前在一起度日时,白却总知道下一秒就能看见休洛斯。每一次睡醒,肩头披着有温度的外套,抬头能看见休洛斯安静的侧脸或者背影。

但这些天对彼此身份地位认知的变化,让白却意识到,不是所有虫都会和他保持着平淡的、一成不变的生活。

休洛斯更不会。

他可能会离开我,在不知道具体日期的哪一天,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隐隐的不安,仿佛一片平坦的土地突然发出了藤蔓,细细密密地缠绕上他,酒精只是种子的催化剂。

白却加快了脚步,身影在空中变成一道残影。

他想见到休洛斯。

就现在。

*

白却远远见到家中灯光通明,旁边的小树林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他瞥了一眼,好像是一辆军用飞行器。

装作没看见吧。

白却正要进去,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进来吧。”

熟悉的声音响起,白却一眼就看见休洛斯身上穿了件缎面黑衬衫,袖子挽到小臂,纽扣也解开几粒,衬衫被肌肉撑得很笔挺,露出的肌肤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蜜色。

似乎刚刚洗过澡,宽阔的肩膀上打着一块毛巾,漆黑的发尾滴落着水珠,落在衬衫上,洇染一片深色。

只有脖颈和耳垂的咬痕还在。

白却抬起头和休洛斯对视,一时间呼吸相闻,没有虫说话。

三秒后,白却走进屋,把门合上,声音淡淡。

“我刚刚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我?”

“我在洗澡。”休洛斯用毛巾擦着头发,“你回来得很快。”

白却并没有故意去探究他大半夜洗什么澡或者为什么不早点洗这种问题,而是盯着休洛斯,伸出手:“我来帮你吧。”

他把休洛斯按在沙发上,从后擦发接近时,馥郁的酒香便笼罩住休洛斯,空气中浮动着甜蜜的气味因子,混合着白却身上淡淡的香味,休洛斯说:“你喝了酒。”

“嗯。”白却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你醉了吗?”休洛斯垂下睫毛,“突然跑了回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接到消息时,并不清楚白却的想法,半夜发来的消息,简直不像白却的风格。

瞒过虫皇虫后,再从主城区的皇宫一路跑到这里,多么麻烦的事,他又怎么会做呢?

休洛斯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种可能,他想到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被白却发现,并被告知给虫皇虫后。

虫皇虫后心机深沉,绝不可能会让他生下未来储君的后代,借此拿捏皇室,便借助白却的终端,引诱他独自前来,想要瓮中捉鳖。

他没有回复白却,但他还是来了。

他绝不是被白却迷了心窍没了心智,只是想要将计就计而已。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就把白却抢走囚禁,再把肚子里的小玩意儿生出来,让白却一辈子在悔恨和痛苦中度过。

但想来想去,却没想到,最后打开门看见的,只有一个干干净净、一无所有的白却。

没有武器、没有帮手、没有子弹,身上的香味还勾得休洛斯呼吸发紧。

“休洛斯?”白却说,“头发干了,你发什么呆啊。”

“嗯?”休洛斯回神,“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白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目光中闪烁着休洛斯看不懂的复杂神色。他突然俯身抱住休洛斯的肩膀,银色长发滑下肩头,像截落在地上的月光。

“我说——我没有醉。”

“我只是单纯地想要回来看看休洛斯而已。”

“没有休洛斯,我睡得很不好。”

白却蹭着休洛斯的侧脸,一口咬在休洛斯的耳尖:“居然一句话也不听,你需要被惩罚。”

听着这样近乎抱怨的话,休洛斯轻笑出声:“你要怎么惩罚我?”

低沉性感的声音贴在耳边震响,白却亲着休洛斯的耳朵,低声道:“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休洛斯顿了一下,“有。我怀蛋了。”

“哇。”白却笑吟吟道:“真厉害,你真棒。”

休洛斯:“……”

白却:“好了。事情说完了吧。”

他实在是太敷衍了,如果不是溶洞里休洛斯见过白却僵硬的反应,恐怕要以为他并不在乎虫崽。

见休洛斯点头,白却在他脸上留下个牙印,拍拍他的大腿:“那该我了,去床上。”

休洛斯还以为白却要给他营养,结果白却躺在床上把他招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腰把他抱进怀里,一条腿搭在他的身上,就不动了。

休洛斯盯着白却闭合的眼皮:“你今天晚上逃回来就是为了和我盖着被子睡大觉?”

白却睁开眼皮,紫眸中含着无辜的水色:“是啊,怎么了。”

“你不惩罚我了吗?”

白却挑眉:“你想要我惩罚你?”

没等他回答,白却伸出胳膊抱住他,长发滑进休洛斯颈窝,他捏着休洛斯下巴笑道:“哇,休洛斯,没想到你其实是这样一只虫,承认吧,你就喜欢被我欺负。”

看他这模样,休洛斯明白了,白却就是故意的。

“我喜欢又怎么样?”休洛斯也不废话,去扯他的衣服,一边说:“你给予的时候,难道还得我不喜欢才好?”

白却并没有阻止他接下来的举动。

面前的战士身躯比白天见过的时候要缩水一些,却也不容小觑,布着伤疤,痕迹早已经消失。白却照常捏了捏休洛斯的环,休洛斯便条件反射地双腿勾住他的腰。

“小虫崽,你不是爱喝奶吗。”休洛斯道,“我怀了蛋,说不定有了,你要不要现在就试试?”

白却纤长的睫毛陡然掀开,直直地看向休洛斯,也笑了起来。

“那就试试。”

他低下头。

*

休洛斯没有搞清楚“惩罚”到底是什么。

白却把休洛斯抱在怀里,身体的热度和酒精慢慢消散下去,还没满足完,他就想睡了。

他把头埋在休洛斯的颈窝,细白的下巴抵在休洛斯肩头,一边密密麻麻地亲.吻着他脖子的皮肤,一边用一种懒懒的音调低声轻哼道:“唔,老婆……老婆……好喜欢你……”

之前和自己对打的雄虫现在在他身上若无其事地撒娇,休洛斯确定他是真的有点醉了。

他轻轻摸了摸白却的肩口和腰:“还疼吗?”

白却一时间没回答,只是又咬了他几口。

“别摸……”白却声音懒倦,时间太晚,早就过了他的生物钟睡眠时间,但对着休洛斯又勉强打起几分精神,习惯性地去满足对方。

休洛斯一边应着,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白却便继续亲他,又低声喊了好几句,慢慢地倒在他身上,腰身松懈,最终彻底地昏睡过去。

休洛斯:“……”

又是这样,他就知道。

第二天白却醒来,他们的通讯几乎同时被打爆了,都在问什么时候回来。

白却只看了一眼便没有再看。

等到他来到餐桌上,用完餐,白却咬着勺子,直勾勾地盯着休洛斯,语调拖长:“我记得——昨天休洛斯还欠我一个惩罚。”

“你还记得。”休洛斯都有些好笑了,“你想做什么?”

“休洛斯和我今天都要出门吧。”

休洛斯:“嗯。”

他有不少军务要处理,尤其是格里芬那一部,需要他今日亲自带兵去周围星系收复。

白却慢悠悠地说,“我们结婚以来好像就没有分开过,但是休洛斯知道,我是一只很传统的雄虫,而且很没有安全感。”

休洛斯双手交叉置于腹前:“安全感。然后呢?”

雄虫没有安全感的表现是什么?让自己带着他到驻地去?在身上安装追踪器?或者在身上显眼处纹他的名字?

白却从身上里拿出一枚白檀珠手串,递给休洛斯。

“这是?”

“这是我亲手做的手工。”白却顿了顿,“它的珠子能够变换大小和位置,绳串可以拉伸,不会断裂,平时可以充当美观的道具。”

当时做的时候,白却压根没想到可以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他又拿起一枚钥匙:“这是解开它的钥匙,在我这里。”

休洛斯笑了,倒来了兴趣:“你想要绑住我?”

他拿起这串做工精巧的檀珠看了看,“绑住哪里?”

白却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精致的脸上忽的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纯洁又美好。

“这里。”

白却轻描淡写指了一下他腹部以下的位置,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第100章 第三层马甲04 “杀了阿尔克谢,当元……

饶是休洛斯见多识广, 也反应了一会儿,白却到底想干什么。

等回过神,看着眼前这张又无辜又珍贵的脸, 颧骨上还有一道微红的伤痕,雄虫的皮肤太嫩, 修复能力又不如雌虫,难免留下痕迹,这会看见倒像是子弹划过心口, 也留下了同样的痕迹, 休洛斯眼睑微敛。

小混蛋坏点子还挺多。

不过这颗心其他时候也用不上, 也不会对别虫心动, 交给他保管也无妨, 横竖相当于一个漂亮些的饰品罢了。

“随便你吧。”休洛斯说,“你要亲自给我戴上?”

白却笑意不变:“当然。休洛斯,你真好。”

休洛斯挑了挑眉, 任由他走过来。

指尖轻触, 发出声响,白却神色未变, 只是力道不容拒绝,休洛斯低头看去,有些移不开眼。

白却低着眼帘, 浓卷的雪白睫羽沉在长眉下,显得格外认真仔细, 像是一片小扇子。

他的手很长,肤色格外白腻,连关节都是粉色的。和休洛斯的皮肤有不小的色差,每一次在蜷动或伸展时, 都会让休洛斯忍不住地呼吸沉重。雌虫认真地看着他,抿住嘴唇,眼眸略深。

清醒的时候,倒是又不叫什么老婆,改叫名字了。

小白眼狼。

等到白却抬起头时,休洛斯已经耳尖发红,见他看来,只是声音沙哑道:“好了?”

“好了。”

白却起身,拿湿巾擦拭指尖,嘴唇凑在他耳边,若有似无地碰着炙热的耳垂,低声:“白檀珠注入了我的精神力,只有我的钥匙才解得开。除非他虫使用暴力拆卸,否则无法挣脱。”

“你的癖好倒是特殊。”

白却将休洛斯的黑发拨回耳后,笑道:“诶,我在休洛斯那里不是‘小虫崽’吗,作为虫崽,当然要任性一些了。”

休洛斯这才想起晚上对他说的话,过了一晚上,这只小气的虫崽子还记得仇。

白却见休洛斯似笑非笑,每一次他这个表情时,三白眼就会显得十分嘲讽,像是要刀虫一般,然而白却看着看着总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揉了揉休洛斯被咬肿的脖子,又收获了更可爱的隐忍表情。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给你上药。”

白却在休洛斯算账前不知道从哪儿掏了一盒药膏出来。这是他从皇宫薅来的,皇室无论雌雄都十分在意外貌,传下来的修复膏虽昂贵但好用。

休洛斯想制止,他根本用不到这种东西,但白却打开修复膏,飘出来的却是和他的长发一模一样的冷香,休洛斯张了张嘴,最终只说:“快一点。”

不然伤口就要愈合了。

一股陌生又怪异的触感从被冰凉药膏触碰到的皮肤传来,休洛斯的修复力非常强,所谓的“伤口”也只是一些暂时还没有消退的痕迹罢了,他不明白白却为什么会给这种地方上药。刚相遇时,哪怕伤得再重,小混蛋也只是把药箱甩给他,让他自己上药。

似乎有什么东西潜移默化地在改变。无法掌控,却也无法自拔。药膏从指尖抹开,散发出甜蜜悱恻的香气,改变着这一片空气的气息。

对这种柔弱的沉默感到陌生的休洛斯打开了电视光屏,播报员的声音让他重新在香气中找回了思绪。

正在播报的新闻也拉住了白却的眼球。

只见播报员一脸凝重:

“凌晨一点三十分,皇宫被杀手蝎尾袭击,五皇子银淞再次下落不明!请知道相关信息的民众,积极提供线索……”

白却和休洛斯的目光都出现了些微的凝滞。

休洛斯的嘴角轻轻抖了抖,随后若无其事道:“他怎么能通过皇宫的重重关卡,拐走一只珍贵的雄虫?”

白却继续给休洛斯上药,语气随意:“哦,假新闻。”

“你怎么知道是假的?”休洛斯轻笑。

是不是假的你自己不知道吗,那么大个五皇子在面前还问。

白却用指腹碾了一下休洛斯的腺体,果不其然看到那身矫健的肌肉绷起,他才道:

“因为我就是蝎尾——”

休洛斯呼吸顿了顿。

“——的黑粉。”

休洛斯:“……”

白却把脸凑到他面前去:“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只是讨厌蝎尾而已,听说他是个可怕的恐怖分子,还会砍手呢。五皇子落在他手里,肯定是没有活路的。”

休洛斯意味深长:“嗯。我想也是。”

上完药之后,白却才打开了通讯,这才从虫后发来的消息中分析出假新闻的来源:他昨天控制的那个侍从第二天没选择先告诉虫皇和虫后,而是在花园哭了起来,吸引了大部分虫的注意力,假新闻便先一步传了出来。

知道内幕的虫皇并没有阻止新闻的传播,对于“五皇子银淞”来说,回宫后和“蝎尾”这个身份撇清关系,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多久,白却和休洛斯便分别。临走前,白却塞给休洛斯一个新的盒子:“护身符。”

他曾经听水蝎座的雌虫说过,雌君怀蛋时,需要一样雄主赠予的贴身物品,用于挡灾,虽然神明这种东西可有可无,但白却还是记在了心里。

休洛斯顿了一下便接过,神色晦暗不明:“从教廷求的?”

“不是。亲手做的。”白却摸着自己的后颈,移开目光,不自在地说,“不要的话就算了。”

休洛斯听了反而笑起来:“当然要,给的礼物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那你得好好保管。”白却说,“这是不可再生资源。”

等白却离开后,他打开盒子,黑色丝绒上躺着一枚被雕成爱心的深紫色鳞片,在光下散发出内敛沉静的光芒。

*

白却赶回皇宫,被索斯顿捉住,一脸担忧地训了一顿。

“最近不太平,少让雌父操心,银淞。”索斯顿摸着虫崽的脸,一脸心疼,“瞧,一晚上过去,你黑眼圈又重了。”

白却:“雌父,我没事,这是画的小烟熏眼线。”

索斯顿:“你这孩子,又胡说。”

瞒谁都瞒不过雌父。白却叹了一声。索斯顿整了整他的衣领,又道:“我昨天查了你的雌君。”

白却眨了一下眼睛:“他很帅,对吧?”

“……”索斯顿轻敲他的额头,“除了外貌,果然就——”

他本想说一无是处,看着白却的目光,硬生生改成:“就……看上去不太好相处。”

白却:“他虫很好,雌父。很有亲和力,喜欢笑,怎么欺负都不生气。”

索斯顿:“脾气好是优点,但也不能当饭吃。他以前还是只雌奴!”

“雌奴怎么了。”白却说,“他都怀蛋了,你就让让他吧,雌父。”

谁知道他那蛋怎么怀的,索斯顿内心皱眉。资料显示,休洛斯不仅是只边缘星来的雌奴,还是只等级低到检测不出的雌虫,和自家雄子的超S级根本没法比,又怎么会如此轻易怀上蛋?

怕是自家雄子天真又单纯,被外面雌虫的花言巧语给骗了!瞧这雌虫的长相,浓眉大眼,嘴唇削薄,一脸凶相,配色还是索斯顿不太喜欢的黑发红眼,就连名字的读音都那么不讨喜。什么休洛斯,乍一听还以为是修罗斯·阿尔克谢,令虫恶寒。

也不知道是不是索斯顿先入为主,他越看越对这只雌虫心生不安。

再看那极低的等级和资产情况,索斯顿更是眼前一黑。

见白却一副被妖艳雌虫迷了心智的模样,索斯顿心中叹息,暂时按捺下心中不安:“你雄父还在等你,先去见他吧。晚点,我再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已从蝎尾手中救回五皇子。”

白却在索斯顿面前极力推销休洛斯未果,看来自己确实不适合做销售。

他应了声,又走入主殿。

虫后送走白却,踱步来又踱步去,最终叫来自己的贴身侍者,低声吩咐道:

“安排个空闲的时间,我要亲自去见见银淞的雌君。”

*

“滴——迁跃坐标z150’-23’。迁跃准备——”

星舰进入迁跃点,在至深无垠的黑暗隧道中穿梭,机翼擦出火星,最终平稳降落在千万光年外的月鸦星系。

月鸦星系,地处帝都星系南面,集军事、资源、旅游为一体,为格里芬家族管理星系之中最大的星系,他们的大本营就在这里。

距离上一次休洛斯将格里芬打成重伤,已经过去了一周左右的时间。按照格里芬的恢复能力,能够下地走动,但想要驾驶机甲战斗,还是一件难事。

星舰停在域外,放下外接舱板。红锈号展开蝶翼,从舱板上飞行而下。

格里芬家族的虫早已经得到了消息,由管家代为接待,只是身后的卫队全副武装,两方一对上,剑拔弩张。

阿尔克谢威严的声音通过通讯传达到每一只军雌的耳朵里。

“我们已经与周围的路西威德星系、白云星系交涉驻兵,如果月鸦星系继续反抗,你们认为,结果是被吞并,还是拼死存活?”

管家岿然不动:“阿尔克谢元帅,我知道您的亲卫有本事,但别忘了,格里芬千年世家,在您踏平这片土地前,援兵会先到达。我们家主固然与您有矛盾在先,但格里芬是一个大家族,您回归不久,尚且需要养精蓄锐,在动兵之前,不妨想一想后果。”

阿尔克谢声音听不出情绪:“你们在威胁我?”

“并没有。”管家说,“我们只是在陈明利害……”

“让你们家主过来。”阿尔克谢打断他,红锈号再次向边境线前进十米,指尖轻扣控制台,“你没有资格和我对话。”

管家咬咬牙,低声吩咐下去。五分钟左右,绑着绷带、面色苍白的格里芬出现,面无表情地看着阿尔克谢。

“放过他们。”格里芬直接道,“你要杀我,随便。”

“家主——”

“闭嘴。”格里芬轻声呵止,“除非你连全尸都不想要了。”

“杀了你能一劳永逸的话,你早就死了。”阿尔克谢似笑非笑道,“你一虫的死影响不了什么,把月鸦星系的控制权交出来,我能留你一条全尸。”

“绝不可能。”

“哦——那我不如换一种说法。”阿尔克谢换了个姿势坐,“比如,留你弟弟重乐一条全尸。”

格里芬攥紧了拳头,冷冷说道:“和我的家虫无关。我承认,我是你带出来的军虫,但格里芬家族和月鸦星系是无辜——”

“我管你无不无辜。”

阿尔克谢眸光微沉,“且不说你们犯下跨星系拐卖雄虫、虫体实验的罪行,再无辜的虫我都杀过,你现在有兴趣挑战我的耐心吗?”

“交出土地,或者死。”

……

这是一场碾压战。

对上阿尔克谢亲手带出来的军队,又在周遭星系的围攻下,格里芬建立的军队长线崩溃。加上副官反叛,最后一支精卫也顺利倒戈,精英尽数战死,红锈号的长刀上布满鲜血。

格里芬被生擒,然而当朗曼搜身时,将整个宅邸找了一遍,都没找到产权证明。

阿尔克谢用手帕清理着手套上的血迹,将目光落在半跪于地的格里芬脸上,手指微动,从腰间拔出手枪,抵住他的额头:“在哪儿。”

“……呵。”格里芬笑了笑,那双忧郁的眼睛充满了光芒与笑意,“你猜。”

没有产权证明便无法移交掌控权,格里芬当然不傻,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副官走来,对阿尔克谢耳语一番,阿尔克谢垂着眼帘,薄情的嘴角扬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哦。原来是失踪的重乐手上。你那个废物弟弟,终于醒了啊。”

格里芬嘴角一僵。

靴尖抬起,阿尔克谢一脚踹在格里芬胸口,格里芬跌倒在地,朝一旁吐出混着内脏碎片的污血。

“咳、咳咳……你找不到他,就算你虐杀我,我也不会说。”格里芬咧开嘴,“阿尔克谢,你强抢土地,行为残暴,和从前没有任何差别。这样的你,怎么会让虫甘心追随呢?”

阿尔克谢在他的裤腿上缓慢擦拭着靴上沾到的血渍,靴尖一转,紧紧扼住他的咽喉:“你倒是有骨气,不过,你以为你和太阳石合作的消息隐瞒得很好吗?”

格里芬神色不变,额角青筋却轻轻一跳。

阿尔克谢不再管他,转身往回走,吩咐副官:“军队占领主星枢纽,控制住银行和交通,一只蚊子也不准飞出去。”

“是。”

身后突然传来声响,阿尔克谢敏锐察觉到危险,立即展开骨翼飞到空中,一股奇怪的粉末仍然有少许钻进了口鼻。

他屏住呼吸,拔枪便射。随着一声枪响,强行挣脱束缚的格里芬缓缓倒在地上。

“带回去医治。”阿尔克谢抬了抬枪口,硝烟味压住了那股怪异的气味,但仍让他感到不适。

阿尔克谢面色沉了下来:“你恢复得很快。是什么让你的身体素质提升了?”

格里芬已经昏迷过去,但阿尔克谢想也知道,又是那些虫体实验的成果。

一群毒瘤。

上了星舰,医雌过来为他检查身体,阿尔克谢不悦地皱起眉,冷冷地盯着他,但终究默许。

医雌检查了一番,先是立刻抬起头:“您……”

“这个不用说。”阿尔克谢斜坐在椅背上,单手撑着太阳穴,军医默默将元帅怀蛋的炸裂消息咽了下去。

站在一旁的副官面带疑惑,他发现元帅今天总是在变换姿势,好像不太舒服似的。

他仔细想了想,应该是错觉。毕竟在方才的战斗中,红锈号一点差错都没有,战斗力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碾压,甚至比失踪前还要精进。

可能元帅只是下面比较痒呢。

“您的身体没有太大的损伤,但精神领域有明显的波动。”军医说,“刚才格里芬撒出的粉末,经过化验,作用于雌虫精神领域,会导致雌虫的精神力下降,强化精神暴乱……您现在有明显的感受吗?”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阿尔克谢,就连副官都默默离得更远了一些。

“有一点晕。”阿尔克谢如实道,“但在可接受范围内。”

“应该是您吸入的粉末剂量不多。”军医舒了口气,“找只雄虫就能帮您解决。”

“还要找雄虫?”阿尔克谢顿了顿,军医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迟疑。

难道……元帅和那只雄虫的关系并不好吗!?

“虽然是可以自然消化,但耗费时间较长,尽量找雄虫解决比较好。”

军医在肚子那里比划了一下。

蛋,蛋,您的蛋陪着您上战场见血就算了,总不能连雄父的营养都不能获取啊!

“……知道了。”阿尔克谢闭了闭眼。

最近事务繁忙,如果要回去找白却解决问题,就得先处理好帝都的事情,瞒着白却进行任务。

不过白却一向迟钝,应该不会发现不对劲。

*

白却在宫里待了几天,虫皇将那天的名单交给他,里面许多虫和“蓝星”的势力相关,倒是帮助他确定了接下来的暗杀名单,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行动,铲除窝点,稳定这个世界的能量。

这天他再次被叫到了虫皇跟前,不过到的时候,殿前还站着一只高大的雌虫,身着相似的皇子礼服。

“银淞。”雌虫看见他,熟稔地唤了声,熟悉的笑容让白却想起了他的名字:

“乌回大哥。”

帝国的大皇子,乌回·尤利乌什。

“是我。”乌回踏步过来给了白却一个拥抱,拍着他的肩膀,爽朗笑道:“长高了不少嘛!”

“当然。你上次见到我的时候,我还没成年。”

“是啊,那个时候,你还没咱家的玉米高。”乌回比了比,“现在都快有我高了,好小子,简直看不出是只雄虫啊!”

“我当你在夸我了。”

乌回嫁虫之后,便前往雄虫家族的驻地,帮着雄主料理事务,多年没有回帝都星。

他等级虽然只有A级,比不上S级的蓝野,但在军事方面是个奇才,多年来打击边缘星系附近的星盗有他很大一份功劳。

“这次我召乌回回来,是有事情安排给他。”虫皇道,“阿尔克谢虽然无法对你造成伤害,但再放任他成长下去,不出所料,整个帝都星系的军权,在几百年内将被他架空,这是我不愿看到的。在阿尔克谢死之前,乌回将一直待在帝都星,与他形成制衡之势。”

“死之前?”白却捕捉到关键词。

“没错。”虫皇缓缓道,“我已下达绝密命令,暗杀修罗斯·阿尔克谢。并向军情六部其余将军传达信息——”

“谁杀了阿尔克谢,谁就将是下一任的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