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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1 / 2)

第31章 第31章1889从闯关东开始1……

1889年。

直隶省大化府。

林庄儿村。

刚出正月,村里就发生了件大事。

老温家三儿的丫头小花儿和地主长工家姓霍的小子跑了。

梅岭山上新占的土匪头子沙麻金一怒之下,连夜派人毁了老温家田里刚栽的庄稼秧苗。

大清早听到这个消息,温老汉翻着白眼就厥了过去。

等一家子跑去田埂上瞅,看到地里猪拱过一般叫翻了个底朝天,又当场晕死几个。

老温家闹得是人仰马翻。

那帮小匪子真是没人性!

毁完庄稼不算,这天前晌又去扒了老温家两面院墙,临走前还放话:“三天之内,我们大当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庄户人家日子难过啊。

连年灾荒,又逢人祸,老天爷这是丁点儿不给人活头!

土匪们离开后,村民们围上去,七嘴八舌道:

“趁早跑吧!”

“走!带上咱兄弟们上霍家要人去!”

“赶紧把花儿找回来吧!不能叫她一个丫头片子拖累全家啊!”

温老三的婆娘陈六娘,也是小花儿的亲娘,此时此刻瘫倒在地上,望着家里一片狼藉,想到田里被毁的庄稼,眼里死寂一般,心头渐渐浮上悔意。

难道真要用全家人的命去换花儿一个人的命?

林庄儿村外,通向县城的大道上尘土飞扬,一匹枣红色高头骏马奔驰而来。

马背上,高大精壮的男人掌控缰绳,怀里护着睡眼惺忪的纤瘦女子。

这一男一女,赫然就是林庄儿村这场风波的主人公:

温老汉三儿的丫头温小花;

地主长工家的小子

霍北;

也是被错误投放到这个乱世中的温苒和霍骁北。

两人在温苒大一下学期时确定了恋爱关系,虽然年纪相差六岁,但感情关系一直很稳定。

温苒大学毕业后,两家举办了订婚宴,预备等她研究生毕业就结婚。

穿越之前,小情侣正在某海岛度假。

那天夜里霍骁北还翻阳台进了温苒房间,磨磨蹭蹭不愿意离开,最后是在床边打了一宿铺盖。

哪想到只是睡了一觉,眼睛一闭一睁,就来到了这个动荡的年代。

原本两人应该前往的世界要往后翻动100年,也就是1989年。

九十年代的华国虽不如后世繁华先进,却是太平盛世,也是祖国腾飞前夕,在那个时代有手有脚起码不愁吃穿。

然相隔百年,1889年的今天,正处于华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的末期。

在未来几十载岁月中,这片有着悠久文明的广袤山河,将会经历数千年未有之翻天覆地的巨变。

届时烽烟四起,头颅堆山,鲜血成河,遍地先烈的尸骸方才铸成民族脊梁。

霍骁北两世从军,十分愿意为未来的祖国贡献一份自己微薄的力量。

温苒生在21世纪繁荣富强的华国,娇生惯养着长大,来到这个时代后却没想独善其身,她也做好了奉献的准备。

但系统不让。

任务者可对个人命运做出干涉,却禁止扰乱历史进程,系统甚至要求两人在十年内离开这片大陆。

至此,所有雄心壮志皆胎死腹中。

回到现实,摆在两人面前的最大问题是如何在乱世中保全自己。

虽然有金手指签到系统,物资充沛,衣食无忧,但远渡重洋离开华国的船票却是个大难题。

而离开华国后她们又能去哪里呢?

在华国之外的国家,无论白皮黑皮乃至东南亚的黄皮肤从世纪之初就都在有志一同地排华反华,甚至对华国人进行惨无人道的屠杀。

世界之大,竟有一种无容身之处的荒唐。

由于此次投放时空出现差错,两人没有任务在身。

但既然接受了原身的身份,自然不能对因原身私奔导致的温家的处境视而不见。

而要破除温家的困境,首要是解决梅岭山上的那伙土匪,这又是另一个难题。

是智取还是武斗?

智取可有对策?

武斗可能以一敌百?

事后她二人离开,又如何保证那些土匪说到做到放过温家?

两人嘀嘀咕咕了一夜,设想了种种办法,天亮之后,决定先折回林庄村救人。

路上温苒熟睡的这段时间,霍骁北一边御马赶路,脑子也没闲着,有的没的盘算了一堆。

乍然来到新的世界,还处在乱世中,温苒虽然极力在掩饰,但霍骁北能感觉到她的慌张害怕。

霍骁北其实心里也有些没底,他一个人无论什么条件都可以,可温苒上辈子吃什么都没吃过苦,他挺担心温苒会受不了崩溃。

他得尽快做点什么,让温苒能稍稍安心。

温苒醒来时,入眼是深蓝色帐篷顶。

揉着眼睛坐起来,她环视四周一圈,记忆都有些混乱了。

她们不是穿越了吗?

呆坐几秒,帐篷外响起一串脚步声,接着帐篷口从外打开,高大的身影钻进来,帐篷里一下子就变得拥挤。

温苒定睛一看,认出来人后她扑过去,靠在霍骁北胸膛前蹭了蹭,仰头期待地问他:“我们是不是回来了?”

霍骁北揉揉她睡得毛躁的头顶,“还没有。”

温苒一秒丧气,松开他,无精打采道:“那我们现在在哪里?”

霍骁北:“梅岭山。”

温苒唰一下抬起头,杏眼睁圆,惊得语无伦次:“那那那个土匪山寨?!”

她紧张地左看看右看看,又把自己塞回霍骁北的怀里,压低声音:“会被发现的!”

“不会。”霍骁北安慰她解释:“梅岭山前前后后五座山,土匪们在别的山头上。我们不方便在村里露面,在解决这里的事情之前,暂时就在山里落脚。”

梅岭山五座大山头范围极广,是太行山脉在冀南和豫北交界往东蔓延出的一条小山脉。

梅岭山高处是真高,且既然带了个‘岭’字,说明地势险峻,大山深处一般人轻易入不得。

土匪们打家劫舍,占山为王,占的山也不是随便占的。

梅岭山最矮的两座山头,正坐落在附近十里八乡进城的必经之路上,也正方便土匪们盘踞在此拦路收费杀人越货。

至于其他几座高险的山头,便是抛没人性的土匪也没那个胆子去探一探。

两人过来时刻意趁了个大早,那会儿土匪们正趴窝里打鼾呢,不然叫他们瞧见那神勇的骏马必是要霸下来的。

骑着马动静太大,加上两人不方便露面,霍骁北就没进村子。

在靠近村口的位置他转了方向,照原主的记忆绕到土匪山的背面,带着温苒进了和另一座大山围成的山谷里。

这坳子的位置不算深山,当下时节却也鲜少有人光顾,作为临时落脚的地方还算合适。

帐篷外,霍骁北搭灶生火,熬了一锅浓浓的小米粥。

米粥配上系统签到曾经奖励的肉夹馍,和霍骁北自己腌的小咸菜,就是今天两人的晚餐了。

日头还没落山,但山里黑得早,看东西已经不那么清楚了。

霍骁北拿出台灯搁到折叠饭桌上,摆饭开吃。

温苒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比她脸还大的肉夹馍她哐哐干了一个半,小米粥也灌了两碗。

怕她撑坏了,霍骁北拦着没让再多吃。

穿越后,两人的身体还是自己的长相,但状态完全复刻原主的情况,旧社会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能有多好?怕是打小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导致温苒现在看到吃的就眼冒绿光。

肚子虽然吃撑了,温苒还是觉得饿,从系统包裹里一堆东西中挑出牛肉干来磨牙。

一切不幸中的万幸。

她没有裹小脚。

嗯,但霍骁北留了辫子。

只是本该锃光瓦亮的大脑门长了一茬儿短发,这么着比秃子也好看不了多少。

随着满清政府的统治力减弱,民间男子的发型虽还一直保留着后头那根辫子,但前面额头上的头发干脆不剃或很长时间才剃一次。

这种情形演变到后来,清末民初时,一场剪发易服运动席卷全国。

现在,霍骁北还不能剪辫子,但温苒决定剪头发。

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跑马会逼死洁癖,温苒不是洁癖,她只是爱干净,受不了打结的长头发里满是细细密密的沙子。

及腰的长发咔嚓剪到过肩的位置,再轮番上阵洗发水、杀菌药剂、护发素和护发精油,最后吹干头发,中分绑一条麻花辫。

温苒捧着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右打量,还好是自己的克隆身体自己的长相,不然该多别扭。

之后轮到霍骁北,他还没洗过这么长的头发,洗之前干脆也咔嚓了一剪子剪短了点儿。

洗完头发,两人又轮流擦了擦身上。

一通折腾下来,刚吃的饭又饿了,于是端出饭菜又吃了一顿。

霍骁北给温苒夹菜,“慢点吃,不够还有,待会儿吃完我带你进村。”

温苒咽下饭菜,抱着杯子灌了一肚子橙汁,问他:“那些土匪就我们两个人暂时对付不了,要不我们出钱,送温家人去关外?”

关外是指山海关以外,关内百姓去关外谋生,就是闯关东。

闯关东是清末著名的人口大迁移之一,咸丰时期颁布了开禁放垦政策,旨在移民固边,此后深受天灾人祸的民间百姓纷纷向地广人稀的墨江地区迁移。

霍骁北想了想,同她道:“那你现在的家人大概会带

我们一起。”

温苒:“……”

但她们又不能留下,她们得赶紧想办法去国外。

难不成去国外也要带温家人一起?

这个问题暂时不考虑,填饱肚子后,趁着夜色两人下山进了村子。

温家。

白日里叫土匪推倒的围墙还未被清理,老爷子昏迷在床至今未醒,大家都没那个心思关心别的。

温家老三和媳妇儿陈六娘在炕边伺候温老汉,眼泪还在流,但心里头已经没了指望,神情死寂麻木。

堂屋里,过来看老爷子的宋童生宋守言啪嗒啪嗒抽着旱烟,眉头愁得能夹死苍蝇。

“唉这世道,前个儿皇帝大婚把咱们直隶刮了一遍又一遍,听镇上说书的讲,那排场跟世祖皇帝当年大婚比也不差!”

可也不看看这什么光景,前年黄河发大水,上年整个夏天就下了两场雨,地里蹦哒的蚂蚱比蚊子都多,今年土匪大摇大摆地进城那些官兵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奶奶的这什么世道?

真想裹上红头巾,反了他丫的皇帝小儿!

第32章 第32章1889从闯关东开始2……

老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太阳一落山就缩回房子里。

除了天边静静注视着这片土地的月亮,原始的村落里一丝光亮也无。

这样寂静的氛围里,两个人影进了村。

踩着几声犬吠,温苒和霍骁北停在了温家倒塌的院墙前。

谁干的?

不会是那些土匪吧?

那些丧心病狂的土匪该不会把这一家灭门了吧?

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心头,温苒害怕地躲进身旁人怀里,浑身发抖,声音细微到几不可闻,“霍骁北?”

霍骁北将人抱紧了,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不怕,有我。我听见了里面说话的声音,人应该没事。”

温家院墙倒了,大门关不上,干脆安排了人守在院里。

两人站在门口说话,院里人隐约能听到细微话音。

靠在墙后打盹儿的二哥温一茂探头一看,跟见了鬼似得屁股尿流爬起来,冲出去低声吼了句:“还不快进来!”

说着一手拽一个,老鼻子牛劲儿愣是把两人拖进了院子。

这么大动静,堂屋众人纷纷起身出来。

没塌的两面墙落下一片浓重阴影,温苒和霍骁北就站在阴影里,面容模糊叫人看不清。

但即便看不清,对面的温家人也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家里年纪最小最宝贝的孩子。

大伯娘张玉香抹着泪跑过来,一把将温苒搂进怀里,带着哭腔:“孩子你怎么回来了?”

抱了一会儿,她松开温苒用力推了一把,“你不能回来!你快走!快让霍家小子带你走!走得越远越好!”

后头一起跟过来的二伯娘杜月娘拍了大嫂一下,哭着道:“让孩子再等等,见她爷爷一面再走!”

宋守言啪嗒抽了口旱烟,转身进屋一边道:“一茂娘说得没错,让孩子见见她爷。”

老叔岁数大,这回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万一有个万一……好教老头儿没什么遗憾地闭眼。

东头屋里,三房两口子一心照顾老爷子。

可听见外头的动静闹了有一会儿,陈六娘就出来瞅一眼情况。

这时温苒被簇拥着朝屋里走,母女两个在门口相遇。

猝不及防见到心里惦记的闺女,陈六娘呆了一瞬,回过神来腿一软跌跌撞撞地上前扑向温苒。

温苒伸手将她托住,“娘你慢点儿。”

陈六娘趴在女儿怀里,压抑着声音嚎哭,“花儿!娘的花儿啊!你回来做什么?你快走!”

众人听了,纷纷不忍地别过头去抹泪。

白日里甚至就在刚才陈六娘还在后悔,后悔让闺女和霍家小子私奔,到了却要用家里所有人的命来偿。

她是花儿的娘,为了自己闺女她怎么着都行,但她不忍心连累大家。

可现在陈六娘亲眼见到自家闺女,又只想让她走得远远的。

那土匪头子要人没有,尽管来取她的命就是!

大伯温向生叹着气抹了把脸,劝道:“弟妹,让小苒去见爹一面,说几句话,说完马上让一荣一茂兄弟俩送花儿离开。”

陈六娘抬头不舍地看着自家闺女,说道:“咱家院子不知道叫哪个不长眼地给撞塌了,把你爷爷气着了,你别担心,不是什么大毛病。”

宋守言吧嗒着旱烟,附和这个说辞:“嗯,老叔气性大,其实没多大事。”

温苒垂下红彤彤的湿热的眼睛,“让我看看爷爷吧。”

因为是传送失误,系统补偿了两人一人一个技能,温苒的技能是满级神医技能,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她就能救回来。

可别人不晓得,他们只以为温苒说的看看就是看看,没别的意思。

但在此之前,温苒抬头看向身侧高大沉默的男人,“你去帮我把东西拿过来吧。”

霍骁北点点头,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另外,他看了眼这一屋子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人,说道:“我和温苒还带了些吃的,大哥随我去拿一趟?”

温苒?

满屋子人脑袋上蹦出问号,谁啊?

温苒是谁?谁是温苒?除了你俩还有别人一起来了?

还有大哥?

温一荣茫然眨眼,这小子不是在喊他吧?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宋守言,他是读书人,和温家的关系不错,是以温苒这一辈儿兄妹三个的名字都是他取的。

他记起来了,三房的闺女小花儿的大名就是温苒啊!

经他一提醒,大家恍然大悟。

陈六娘摸着自家姑娘的头发,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家小花儿的大名是叫这个!”

温苒:“……”

有预感接下来她还得被叫一阵子小花儿。

大哥温一荣跟霍骁北出门去取东西。

守大门的温一茂听了一脸迷惑,这俩人回来带东西了吗?

结果没多会儿功夫,温一茂就见大哥和便宜妹婿一个端着锅一个挎着筐回来了。

锅里是粥,某年霍骁北煮的八宝粥,专门给温苒熬的,喝了一年都没喝完,而到了新的一年霍骁北又会熬新的八宝粥。

系统包裹里还有包装的速食八宝粥,是霍骁北买来自己当早餐喝的。

他虽然有一手好厨艺,但在吃喝上并不怎么讲究,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说起来他也是在遇到温苒以后,为了让这姑娘来自家吃饭,才正儿八经地琢磨起来厨艺来。

大概他在这方面有些天赋,对着几块钱一本的菜谱做出来的饭菜都让人赞不绝口。

或许等到了国外,霍骁北设想着,他可以开一家餐馆。

东西搁到堂屋的四方桌上。

八宝粥还腾腾冒着热气,旁边筐里黄澄澄玉米面饼子满满当当,散发着清甜香味。

温一荣进屋喊大家吃饭,今天就早晨那会儿熬了锅棒子面粥,一人一碗别说男人们了女人也扛不住。

温一茂早就饿得直咽口水,现下闻着饼子的香气他实在没忍住,飞快抓起一个就哐哐往嘴里塞。

饼子一口入温一茂就睁大了俩牛眼,怎么会有这么香这么暄软的窝头?比他吃过的白面馍馍都好吃!

而且里面有馅儿?他迫不及待地嚼了嚼,眼睛睁得更大了,还是肉丁儿?

东屋头,屋里安静得可怕,大家屏着呼吸气都不敢出重了,生怕惊扰了苒丫头。

苒丫头说她会医术,虽然大家都不信,但这丫头一身的架势拿得足足的就挺唬人,把她们都给唬了。

温苒坐在炕头,神情严肃地摸着温老汉的脉。

陈六娘紧挨着闺女坐,温向安站在一旁也离闺女很近。

有满级神医技能,脉相一入手温苒就完全清楚了对方的身体情况。

旧社会的穷苦老百姓深受压迫,吃不饱穿不暖,夏干三伏冬干三九,还有数不尽的操心事,外表看着能吃能喝能干,其实浑身的大小毛病一堆。

老爷子说是老爷子,看面相黑黝黝的脸上满是皱纹,头发也掺了白,其实还不到五十岁。

老头儿的身体就跟个筛子似的,筛子上的窟窿眼还个个都贼宽敞。

这样的身体状况,稍稍受个刺激就可能闭上眼再也醒不过来。

门帘掀起,温一荣和霍骁北进来。

温一荣:“宋叔,爹娘,二叔二婶三叔三婶,有粥和窝头,还热乎着你们好歹吃点,我在这儿照顾爷爷。”

宋守言摆摆手,“让你爹他们先去,我待会儿再吃。花儿呢?你吃了没?没吃也先去吃,等你爷爷醒了我再喊你。”

温苒摇头,“我和北哥吃过了。”

霍骁北走近,把手里的医药箱放在她手边。

宋守言让他们都去吃饭,他自己留下。

温向安和陈六娘不想去,饭什么的一顿不吃也没什么,还是闺女重要。

等温苒开口说她们不吃她心疼,这夫妻俩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都出去吃饭了,温苒打开药箱,宋守言举着蜡烛好奇地上前,就见箱子里分了三层而每一层又分出几个格子,布局井井有条让人舒适。

温苒打开了其中一个格子,宋守言看到里面的东西,手里的烟斗和蜡烛差点儿扔出去,“这这这这是人参?!”

他急切地往上凑了凑,借着烛光仔细观察后,确认这绝对就是人参没错!

霍骁北面无表情嗯了声,似是随口解释了一句:“我和苒妹进山采到的,大的那根卖了换钱,这根小的留着自己用。”

宋守言无声地张张嘴,抬头看看这小子,再低头看看那根手指粗的‘小’人参,脑子都有点不会转了。

这还小?这起码也有手指头粗细了?

别欺负他没见识啊,他怎么也是个童生,读书人知不知道?

读书人眼睁睁看着温苒切下一片人参,塞到了温老汉嘴里。

宋守言想起什么,“丫头你这医术跟谁学的?能不能成?我看书上讲药是不能随便用的,像这人参是大补之物,但你爷爷的身体……不是我说,太虚了,虚不受补。”

嗯,这是个有见识会思考的读书人。

温苒没说话,她这人不会撒谎,一撒谎就脸红结巴。

所以还是交给霍骁北解释:“和太行山里一个老大夫学的,有两年了。”

太行山里奇事多,晋冀两地的太行山就和北三省的长白山一样,在老百姓心中充满了奇幻色彩。

宋守言表情惊奇,“咋之前没听说过?”

霍骁北神色淡定,“之前大夫说苒妹没出师,不许张扬。”

听着像世外高人的调调,有这种要求不奇怪。

烟斗虚空点了点温苒,宋守言又问:“那现在苒丫头出师了?”

霍骁北言简意赅:“嗯,苒妹出师了,老大夫不久前仙逝。”

直接把宋守言可能问的下一个问题给堵了回去。

宋守言吧嗒吸了口烟,呼出来的烟雾盘旋着消散在空中。

一阵沉默后,他皱着眉头,开口道:“院墙是那些土匪扒的,地里刚栽的庄稼也被毁了,他们放话,说三天之内要见到苒丫头。”

宋守言盯着两人,“你们怎么想?”

第33章 第33章1898从闯关东开始3……

话音落下,却听屋外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碎了的声音。

随即门帘被掀开,一道身影冲进来挡在温苒面前。

温苒仰头,凭借着蜡烛的光芒认出了陈六娘的身份。

陈六娘一面死死护着闺女,一面回头冲宋守言低吼:“你胡说?你不能留下我家花儿!你给我走!你走!”

宋守言:“?”

不是?我操心的这到底是谁家事儿啊?

屋里的动静传到堂屋,顿时呼啦一群人担心地挤进来。

温向安一见媳妇儿护着闺女的架势就猜到了什么,立马拽上便宜女婿一起挡在娘儿俩身前。

他嘴皮子不利索,没说话,但意思就一个,他闺女他护定了!

老大温向生看看小弟和弟媳,再看看宋守言,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

宋守言:“……”

宋守言无语地抹了把脸,这叫什么事儿?

他开口解释:“我也没说啥,就问问苒丫头霍家这小子有什么打算。”

温向生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听小侄女的声音遥遥传出来:“我知道宋伯伯没有恶意,娘,爹,你们不用这么紧张。”

可温老三夫妇一动不动,根本不听。

这是连自家兄弟都信不过了。

温苒无奈,只能捋着她娘的后背安抚。

温向生叹气,“老三你别这样,咱说了要送花儿离开就送她离开。花儿是你们两口子的闺女,也是我和老二的侄女。咱家孩子少,打小咱们三兄弟就都拿他们仨孩子当自己亲生的,花儿也就是我和玉香的亲姑娘,我怎么能把亲闺女往火坑里推?”

老二温向平高大的个子比门框还高,一向憨厚沉默的他不怎么会说话,只是默默站到了小弟温向安身旁。

他和他们夫妻一个意思。

温家三兄弟有意思,老二老三是锯嘴的葫芦,反而是老大能说会道。

宋守言瞅瞅那个瞅瞅这个,提议:“既然你们都没有异议,不如先听听苒丫头和霍小子怎么说?”

他还没说完,温向安就大声道:“她们走!马上走!”

但紧接着一道声音就否决了他的话:“我不走!”

以防这一屋子人尤其是她爹娘冲动行事,万一当场把她们架出去,温苒不敢停顿,又道:“霍骁北你说!”

结果下一秒她娘抱着她的力道就加大了,温苒只好飞快小声同她道:“娘我们一起走!”

陈六娘愣了下,随即两眼放光。

对啊!

为什么不一起走?

和温一荣去取饭的路上,霍骁北已经从他嘴里打听出来这两天发生的事。

沙麻金派人毁了地里的庄稼,扒了温家的院墙,还放话说三天之内要见到温苒。

而若是温苒迟迟不出现,凭这帮土匪杀人如麻,温家这几口人是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刚才温苒也从宋守言那里得知了这些事,小两口虽然没说话,但用眼神交流已经确定了接下来的计划。

——带温家人离开。

霍骁北道:“我和小苒回来,是想带家里人一起走。”

温一茂和他爹温向平如初一辙的壮实体格,却没有继承他爹的沉默寡言,他向来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

“我同意!咱们要走一起走!”

他娘杜月娘回头就锤了她一拳,“你闭嘴!吃你的窝头去!”

温一茂委屈巴巴地去瞅小妹,结果人太多看不着,只好去看大哥。

温一荣是三兄妹里最沉稳的,他也说:“我也同意。”

温一茂立马扭头看他娘,你看!

杜月娘白了儿子一眼,去看自己男人,其实她也觉得可以一起走。

苒丫头肯定不能让她进土匪窝,但剩下这么一大家子也不能干等死啊!

既然要走干脆就一起走!

温老汉昏迷不醒,拿主意的就是老大温向生。

张玉香催促自家男人,“他大伯你拿个话儿,要走咱最好赶早,今晚就收拾动身,不然迟了走不走得了可还两说。”

温向生眼底动了动,“爹还没醒。”

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可背井离乡这种大事总要问过他爹才行。

温苒用银针刺穴叫醒了老爷子。

温老汉悠悠转醒,入眼却是一片昏暗,他就以为自己已经没了,眼珠子一转看到温苒,小孙女也没了,爷孙俩一起下来了!

温老汉那个眼泪登时就哗啦啦的,因为含着参片说话囫囵不清:“花儿你怎么也下来了?是爷爷看走眼了,爷爷对不起你啊,爷爷以为霍家那小子是个好的没想到嘎——”

没想到温老汉一眨眼就发现旁边围着一群人,而且小孙女身后就站着霍家的臭小子?

再一瞅这群人,他们老温家从大到小包圆儿了,都在这呢儿!

呃,宋守言也在……

温一茂个傻大个捧着半拉窝头瞎乐呵,“爷你说啥呢?什么下来了上去了?我们刚才商量要和小苒一起走,大家都同意,就差你了!”

温老汉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于是他又躺回去,躺下后还呸了下 ,把嘴里不知道什么东西给呸出去。

哪想到他不过吐了下脏东西,宋守言却一声暴喝:“你干啥呢老叔?!”

被这么一吼,温老汉懵了下,然后一脸委屈地坐起来,他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就见宋守言扔掉他的宝贝烟斗哐哐地利索爬上炕去够什么东西。

众人一瞅,纷纷别过头没眼看,那不我爹/爷/自个吐的唾沫星子吗?

宋守言你还是读书人呢这么不讲究?

知道宋守言心疼什么的温苒和霍骁北:“……”

宋守言捡回来参片,反手就给温老汉塞回去,大声呵斥:“你给我含着!这是参片!你个不识货的老东西瞎吐什么吐?!”

啥?!

温老汉也顾不上脏不脏,立马把嘴闭得紧紧的,整张脸都皱吧起来仿佛在用力。

其他人也都惊了,“参片?哪来的?”

大家疑问着,眼神却落在了温苒和霍骁北身上,要说可能也就这俩人可能了。

宋守言三言两语给大家解释了一下,包括温苒的医术和人参。

陈六娘抱着闺女,稀罕地上下打量,“乖乖,我闺女现在难不成是大夫了?”

温苒点头,半点儿没有不好意思,还出言纠正:“是神医。”

陈六娘笑着应和:“好好好,是神医。”

她回头看着大家说:“那往后咱家里人再得病可不怕了。”

一屋子人顿时就着温苒成了大夫这点热烈地讨论起来。

炕上正襟危坐板着腰绷着腿的温老汉眼睛瞪老大,看这个看那个使眼色使了半天,结果没一个人搭理他,气得他喘气都粗了。

还是霍骁北发现了,拿手绢垫着送到他跟前,“吐出来吧,我去端饭,您先吃点东西。”

温老汉感激地看着便宜孙女婿,他真是没看走眼,这是个好小子!

他小心翼翼吐出参片,又一下一下小心地折着手绢包起来,完了拿过来揣自己兜里。

接着温老汉转过头低喝:“安静!都别吵,先给我端碗棒子面粥让我垫垫肚子,花儿你在这儿陪老头子说话,其他人老大你安排着拾掇家底,都给我动静小点别让人听见了!”

话音落下静了两秒,霍骁北开口补充:“要是别家来问,就说要送爷爷去镇上看病。”

“另外,大件东西不用带,带上粮食衣服和一卷铺盖就行。我和小苒卖了一根人参手上有些积蓄,缺少什么到了地方再买。”

温老汉诧异地望着便宜孙女婿,正式打量他几眼,这小子可以。

温向生听了去看他爹,温老汉对大儿子点点头,“听你女婿的。”

一家之主下了指示,满屋子人哗啦啦散了。

东屋这头就剩四个人。

霍骁北出去端了粥和窝头进来,温老汉和宋守言坐在炕沿上,端着碗拿着窝头边吃边说。

温老汉先问宋守言,“你也一起跟咱们走吧?”

宋守言想了想,“那就一起吧,再带上周凯。”

宋守言和温苒的二伯温向平差不多大年纪,他家现在就剩他一个。

十几年前大灾荒的时候,宋守言外出买粮,宋家仅剩的一点粮食被偷,他的妻儿被活活饿死。

村里人还想偷他的孩子下锅,要不是温老汉发现了死命拦着,等宋守言回来怕是连妻儿的骨头都进了肚子。

也因为这件事,宋守言不再和村里人来往,还把家搬到了偏僻的温家旁边。

温家是村里的独姓人家,多年前逃难过来的,独木难支,温家人平时和其他同姓同宗的大姓人家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蜡烛烧到底了,霍骁北换上新蜡烛,暗下去的屋子又亮起来。

他问这两位拿事的长辈,“咱们这么走了,土匪会不会牵连村里人?”

宋守言听见这话沉默地摇摇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山上的是土匪不是大善人,他们见过血杀过人连官兵都不敢动他们。”

“就算没有我们,土匪就会放过村里人吗?”

温老汉沉着脸。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不可能为了村里人去牺牲小孙女。

一家人就该同甘共苦,他也不可能为了家里其他人牺牲小孙女。

温苒和霍骁北默然。

乱世之中,能保全自己就已经很不容易。

第34章 第34章1898从闯关东开始4……

可是,如果真的因为他们牵连了村里其他人,日后每每回想起两人都会良心不安。

温苒抿了抿嘴唇,“其实,宋叔你见多识广应该知道医毒不分家。”

见血封喉的毒药她这里要多少有多少。

书里不都这样写吗?

给土匪喝的水里吃的饭菜里倒上毒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对方。

还有更夸张的毒烟她觉得可行性不大就没说。

宋守言张着嘴久久无言,好半晌后才道:“山上是有条河,土匪吃的就是那里水。”

啊?河里下毒能行吗?是不是得哐哐倒十来斤才有作用?

温苒还在怀疑着,就听宋守言话锋一转:“可咱村里也吃啊!”

温苒:“……”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吧?

温苒木着脸,“如果能混进去,下毒应该不难。”

但她话没说完,温老汉就严肃地呵斥道:“谁去?你去?你敢去我就敢死在你跟前!你当土匪窝是那么好进的?去了就是送死!你不许再给老头子动歪脑筋!”

劈头盖脸一顿训直接给温苒训得不敢再开口了,她于是求助地望向霍骁北,靠你了。

霍骁北自然不会辜负媳妇儿的期盼,抬头说道:“我去应该……”

结果刚开了个头,温老汉就毫不留情打断:“臭小子你也给我老实待着!我当老头子以前那么乖巧的小孙女是跟谁学的胆子这么大?原来是跟你小子学的啊?就你小子能逞英雄是吧?还你去?人官府都管不了的土匪你一个人你能干什么?你去送人头啊?”

非常好,霍骁北也被打回来了。

小两口对视一眼,看来只能等一等再提。

但总归有些事她们是一定要做的。

那不提这个,还有个问题呢,温苒问道:“咱们要往哪里走?”

“要不要去沪海?或是广州?”

温老汉一脸‘你这孩子说啥玩意呢’的表情。

还是宋守言见多识广,跟他解释,“沪海在江浙一带,据说比北京城还繁华,洋人们在那地儿占了很多租界。广州在沪海南边,那边儿洋人也多。”

一听两地都有洋人,温老汉想也不想就拨浪脑袋,“不成不成!咱连土匪都得躲着走,哪儿招惹得起洋人?”

宋守言咂咂嘴有点遗憾,这俩地儿繁华富庶,委实值得去看一看。

他问:“那你想去哪儿?”

温老汉眼神发直干巴巴地嚼着窝头,过了会儿端起八宝粥呼噜噜几口清了碗底,一抹嘴说道:“去晋省,或者关外。”

他说完,眼神一一点在三人身上,等待他们的回应。

宋守言举起粥碗一饮而尽,投出他的一票:“去关外吧。”

温苒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如横穿西伯利亚、东渡白令海峡等等匪夷所思的出走亚洲的计划。

她自己都挺无语,赶紧晃晃脑袋晃走这些想法,然后十分严肃十分强硬地坚持她的选择:“我想去沪海。”

听见这话,温老汉仰头看看屋顶,低头瞅瞅蜡烛,嘟囔着回应:“沪海太远了,老头子这把岁数怕走不到就没了,没了就没了,万一见不着你奶该咋办?”

温苒茫然地眨了眨眼,倏地长睫颤动,她扭头望向霍骁北,杏眼瞪圆。

这老头儿是在跟她卖惨吧?是吧是吧?

霍骁北在桌下悄悄握住她的手,俯身低声同她道:“别着急,我们有十年的时间可以慢慢准备。”

温苒抿了抿唇角,十年的时间其实一点都不充裕,但是……

算了,又不能丢下这家人不管,照

她爹娘看她跟眼珠子似的态度,她要是和霍骁北一意孤行去沪海,怕是夫妻两个要疯。

小两口头碰头说悄悄话,宋守言瞧见,胳膊肘拐着温老汉,呲个大牙让他也瞧。

温老汉操起砂锅大拳头挥走这瞎热闹的后生,合着不是你姑娘是吧?

用得着宋守言提醒?他早就瞧见了,臭小子把小手拉上这么久还攥着不肯撒呢!

温老汉看不过眼,脖子一梗喉咙里咳出声来。

小两口齐齐扭头望过来,但手还没撒!

温老汉刚想说什么,外头院里传进来一道不同寻常的声音:“叔伯婶子们,大半夜你们这、这拾掇屋子还是收拾东西呢?这是要干啥?”

是外人!

屋里四人脸色一变,不约而同地噤声。

宋守言跃下炕头,步履匆匆地朝外去,丢下一句:“老叔你给他俩找个地儿藏起来,我去瞅瞅情况。”

温老汉打开木柜子让两人钻进去,他守在柜子旁边警惕着外头的动静。

老大温向生的声音传进来,他叹着气语气发苦:“唉,我爹晕了两天多还没醒,眼看着不中用了,我们兄弟不死心,想送老头儿去镇上医馆让大夫瞧瞧,好歹能得个准信不是?”

紧接着,赶到现场的宋守言接过话头:“这不巧了,家里那几个大钱都叫花儿和霍家小子私奔带走了,正愁没钱医馆不让咱进呢,你们来得真巧,救人救急,你们赶紧回趟家拿钱过来!”

“啊?我家也没几个钱啊,我家过年都吃不上肉呢!”

“我家也是,哪有钱啊?宋童生你瞅我这袄子都穿几年了也没钱换一件!”

一听说要钱,门口探头探脑的几个人纷纷摇头摆手找借口溜了。

宋守言抻起脖子重重一扽,朝地上呸了口唾沫,盯着几人待过的地方眼神阴沉。

很快他收回视线,看一圈三房的人缓下声音说:“你们继续收拾,一茂你看着点外头,有什么动静警醒着点儿!”

听见人都走了,温老汉赶紧打开柜子让俩人出来透气。

宋守言刚好掀帘进来,急冲冲道:“坏事了儿!霍家小子你带小苒先走,咱们在镇上汇合!”

温老汉脸色一白,“怎么了?难道是那帮土匪来了?”

宋守言找到外头穿的大袄,展开抖了抖边往身上套边说:“来的那几个小子是咱村里的无赖!”

他冷笑,“呵!说什么听到动静过来关心,他们压根儿就不住这附近!分明是帮土匪盯着咱家来的!”

霍骁北瞬间收紧抱着温苒的力道,身体紧绷起来,“别怕,我们马上就走。”

温苒靠在他怀里紧咬着嘴唇,她有点怕,但更多的却思绪却在想毒药都还没做呢,被抓进土匪窝该怎么办?

温老汉大惊失色,“什么?他、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宋守言咬牙咬得咯吱响,“我早就知道他们什么德性!”

宋守言转向相拥的俩人,嗓音浸着寒意:“现下你们知道了什么叫人善被人欺,你们可怜村里人,却不晓得村里人一直躲在你们背后等着捅刀子呢!”

他系上腰带,“别磨蹭!我去引开那几人,你们趁机赶紧走!”

温老汉一听忙去推这俩人,“对赶紧走!”

温苒看向老人,“爷爷,咱们说好要去关外的。”

温老汉举起手背抹泪,依依不舍地跟着送到门口,“爷爷向来说话算数,咱们一起去!”

宋守言带二哥温一茂出门,以借钱的名义拖住那几个无赖。

霍骁北带温苒从温家塌了的院墙口飞快离开,月夜之下,宛如一道穿林而过的疾风消失在阴影里。

屋檐下,温老三夫妻在心里替两人捏了把汗。

目送闺女平安离开,夫妻俩仿佛泄掉全身的力气扶着墙瘫软在地,手心阵阵钝痛,抬起来却看到一片血肉模糊。

霍骁北第一次尝试使用技能,满级古武技能让他可以做到飞檐走壁,在水面上如履平地也易如反掌。

顺利带温苒回到山拗子里,他紧绷的精神却也没有松懈,而是低头看向紧缩在怀里的温苒。

“别怕,苒苒,别怕……”霍骁北抱着她进帐篷,轻拍着她的后背。

好半晌温苒才稍微松开抱着他的力气,声音沉闷:“我没怕,我觉得你的技能比我的好。”

霍骁北低头,浅浅亲了亲她的眉心,嗓音含着笑意:“是吗?我觉得你的技能更好,你制作毒药,我才能混进土匪窝下药。”

温苒抬眸,眼底盛满跃跃欲试,“怎么混进去?利用刚才那些无赖?”

霍骁北却不说了,“太晚了先休息,明天见到宋童生问问他的想法。”

温苒鼓起腮瞪他,“你是不是想一个人偷偷进土匪窝?不带我是不是?”

霍骁北:“……”

霍骁北是有这个意思,古武技能是还可以,但谁能保证万无一失?

温苒掰着他的脑袋让他看着自己,凶巴巴吼道:“你休想!”

霍骁北低头去亲她,手臂圈着她的腰不让她躲,故意调笑:“我自己去等我回来我们就浪迹天涯,我们一起去可就是做亡命鸳鸯。”

温苒瞪圆了眼睛,这么不正经的话霍骁北你从前那么正经的人是怎么说出来的?

她一把捂住霍骁北不老实的嘴,“但你自己去万一……万一……”

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温苒垂下脑袋,极轻极轻的嗓音砸在霍骁北心口上,“要不我们别顾及其他人了……”

安静的帐篷里,温苒听到头顶的呼吸顿了顿,她抿了抿唇角,张口想要再重复一遍,腰上却忽地传来一股大力,她重重跌进近在咫尺的怀里抱里。

粗重的呼吸在耳旁起伏,温苒听见了他的声音:“我也想,但苒苒你以后会后悔,我也会后悔。”

温苒抵着他胸膛的手收紧,轻声:“可如果有万一……不用以后,我就会后悔,我可以做个坏人。”

不做好事就是坏人,那这天底下就没有好人了。

温苒手下的胸膛震了震,她敏锐地察觉到这是好似嘲笑的行为。

温苒抬手就是一爪子,“你不许笑!”

霍骁北停下笑声,抚摸着她的头发,“那好吧,我和你一起。”

温苒仰起头,杏眼亮晶晶的,讨好地亲了他下巴一口,然后不满地哼道:“你是不是怕我拖后腿?我才不会!我射击次次十环我还会搏击还会散打这些不都是你教我的吗你难道忘了?”

第35章 第35章1898从闯关东开始5……

霍骁北皱眉故作疑惑,“是吗?我教过你这些?”

温苒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嗯嗯嗯!”

霍骁北摇头,“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一声‘老师’?”

温苒:“……”

温苒在他怀里坐直,表情严肃,两手捧起他的‘大脸’,“你外语都是谁教的?”

英语法语德语……

而且这人先前就有哪里不对,英语这么普及的第二外语他都不怎么熟练,俄语却说得十分流畅。

穿越后温苒听他坦白,才知道他早就穿越过一次,在上辈子的上辈子霍骁北生活在华国的六十年代前后,也就怪不得俄语那么熟练。

霍骁北:“……”

温老师和霍老师打平。

时间很晚了,温苒困得打哈欠,但她一想到要进土匪窝大杀四方就激动亢奋地睡不着。

她甚至现在就爬起来打算制作毒药。

霍骁北:“……”

霍骁北强硬地把温苒摁回被窝,手臂禁锢着这快要蹦哒上天的姑娘,关灯。

“睡觉。”

温苒:“……”

山下。

二房夫妻连同温一荣温一茂两兄弟连夜送温老汉到了镇上。

次日清早饭刚过,温家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村里有名的无赖流氓前头簇拥着几个土匪,后头远远坠着看热闹的村民,一群人乌泱泱地出现在温家大门外。

大房三房夫妻装模作样地拾掇院墙下的狼藉,心里

则在盘算着去关外还要带些什么。

瞧见来人,四个人脸色煞白,不自觉地瑟缩发抖,心下又惧又恨,怕被看到忙垂下脑袋掩饰情绪。

宋兄弟说得没错,自家这遭祸事果然是那几个无赖招来的!

分明自打土匪来了镇上他们就拘着孩子不让出门,可土匪们还是找上了门来!

这帮丧了良心烂了心肝的,肠穿肚烂下十八层地狱!

来的土匪一声暴喝,“人呢?还不滚出来回话?”

温向生哆哆嗦嗦上前,“这位爷,不知您有什么吩咐?”

土匪前后点了点数,拧眉,“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都死哪儿去了?是不是跑了?啊?”

土匪说着一把薅起温向生的衣领,左右一边一个耳光,“把人都给我叫出来!少一个我剁你一根手指头!”

张玉香腿一软瘫倒在地,不停地摇着头流泪,“不要!”

听见动静赶忙起床穿衣的宋守言从隔壁过来,“这位爷息怒,家里老爷子昏迷了两天多还没醒,昨夜里连夜送去了镇上医馆,不信您现在派人去瞅瞅情况。”

听见声音,土匪转过头,上下打量他一遍,忽地笑着问:“赖子,这就是你说的咱村里的读书人,宋童生?”

赖子,也是村里有名的无赖上前,咧着嘴笑:“是啊!是咱村里大名鼎鼎的宋童生!”

这话一出,顿时跟这俩一伙来的人群里爆发狂笑。

宋守言陪着笑,当作没听见其中的嘲讽和不屑。

笑吧笑吧,只要别动手笑多长时间都行。

知道人不是跑了,土匪松开温向生。

他环视一圈在场人,主要是院子外头围观的村民,高声道:“我们沙大当家放了话,三天之内一定要见到人!死要尸活要人!否则就要这家人拿命来赔!”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接着用更高的音量通知:“要是这家人也不见了,那就只好要全村的人拿命来赔了!”

宋守言当即暗道不好。

有这番话,他们怕是走不了了。

跟来的村民们沉着脸,再看温家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那不是在看朝夕相处的村邻的眼神,那是在埋怨,那是在愤恨,那是在看仇人,那是只能你们去死……

土匪带着混混们离开。

村民也各自散去。

但偏僻的温家附近,却多出数道目光盘旋。

宋守言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匆匆奔去镇上,直奔镖局后面街上的小院。

他砰砰砸门,“周凯!一荣一茂!快开门!”

高壮的半大少年打开门,“舅舅!”

宋守言踮起脚拍拍外甥肩膀,“你爷爷他们来没来?”

小院东侧屋的窗户从里推开,温老汉探出脑袋,“咋跑这满头大汗?快进来暖和暖和!”

宋守言快步进屋,“出事儿了,苒丫头和霍家小子还没到吗?”

宋守言三言两语道出晨早那次风波,满屋子人脸色皆变。

温一茂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猛一拳锤向墙壁,“大不了跟那帮土匪拼了!”

温老汉抓起手边茶碗砸过去,喝道:“你拼你拿什么拼?你烂命一条拼没了除了我们几条烂命替你抹泪还有谁在意?给我滚出去吹风醒醒!”

温一茂缩着脖子,老老实实出去吹风冷静。

门打开。

门关上。

砰——

门从外面重重推开砸在墙上,屋里众人吓一跳。

温一茂指着门口,惊喜道:“三妹来了!我听到她的声音了!”

温老汉闭闭眼,这孩子能把人蠢死。

他大吼:“那你还不快些去开门?!”

不多会儿,周凯去开院门,迎进来两人和一辆满满当当的骡车。

满满的骡车很吸引人,但现在大家都顾不上这个。

温老汉拉过三个孙子孙女,连同便宜女婿一起,不舍地同她们嘱咐:“独木难支你们兄妹往后要互相扶持,就跟你们爹娘一样,知道吗?”

温苒忍不住开口:“爷爷你——”

温老汉打断她:“先听爷爷说,往后你们拿不准的就去问你们宋叔,他和周凯跟你们一起去关外,你们敬他要跟敬爹娘一样,知道吗?”

温苒再次开口:“爷爷我——”

温老汉崩溃泪奔,擦眼泪的手不停颤抖,也再次打断她:“不许说爷爷不爱听的话!”

温苒:“……”

这老头儿现在是听不进去一点儿了。

温苒转头叫上两个堂兄,和宋守言周凯舅甥俩,让二伯二伯娘看好老头儿,她们去别的屋商量。

进屋关门,温苒直截了当:“我们要进山!混进土匪窝下毒!”

温一茂想也不想就道了声:“好!加我一个!我早就受够了!”

温一荣绷着脸,“也加我一个。”

家里人成天为此提心吊胆,庄稼被毁院墙被扒,甚至被逼得要背井离乡逃亡关外,而现在竟然连逃都逃不了,他身为长孙身为长兄,难道他就无动于衷吗?

半大小子周凯挠了挠头,悄咪咪瞥了眼舅舅,出声道:“那我也一起,我带你们进山!”

众人望过来,他解释:“镇上酒楼的大厨被土匪掳走给他们做饭,我刚好认识那厨子的徒弟,我们可以扮作他的徒弟混进去。”

“而且开年后我跟着镖局师傅走了趟镖,如今我的拳脚功夫使得很不错。”

听见这话,温苒从霍骁北随身带的挎包里掏出一袋两斤的蒙汗药,哐砸在桌上,“这是药!”

时间紧现做来不及了,这是她在系统商城现买的,这个浓度这个剂量别说几十个土匪,鲸鱼来了也得沉底。

药有了,混进去的办法也有了,那还等什么?

五个年轻人齐齐转头,目光汇聚在一直沉默不语的宋守言身上。

温苒:“宋叔!”

宋守言胳膊往后抽出烟斗塞嘴里,没加烟絮也没点火,干叼着思考。

“你们想好了,去了很可能是个死,不去咱们立马动身去关外,照样也能活得好好的!”

温一荣开口,嗓音干涩,话语却掷地有声:“要我抛下家人替我去死我才能活着,那我就是猪狗不如!是个畜生!”

温一茂重重点头,“对!我才不当畜生!大不了就是个死,我死也要拉个土匪当垫背的!”

宋守言笑了,笑声畅快,“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啊!家里人有我看着,你们早去早回,回来咱们就动身去关外!”

他起身,背着走往外走,“就这么说定了!”

五个年轻人对视,温苒一个眼神,大家不约而同围到桌子前面。

温苒开口,有条不紊地安排计划:“小凯你带大哥去找大厨的家人……”

**

温一茂生的人高马大,和霍骁北齐头了都,饭量大力气也大,这俩人出去‘采买装备’运回来。

自然说是采买,实际上是霍骁北从系统包裹里攒的库存中挑选。

周凯和温一荣找到大厨家说服对方配合,他们扮作大厨的徒弟和家人进山,到时他们留下另有目的,而大厨和他的儿子可以偷溜下山。

下山后,大厨一家是留是逃就不归他们管了。

下晌,五个人在小院汇合,做最后的伪装。

温苒顶着一头狗啃的短发给四个人上妆,转身的时候露出后面短短的鼠尾辫。

一个涂白,一个脸上画上长疤,一个头发弄上简易的白色挑染,一个眉毛加粗,另外边边角角的细节也修饰出来,力图亲爹亲娘来了都要迟疑着不敢认。

弄好后五个人带着装备出发,先和大厨儿子汇合,然后直奔梅岭山。

暮色降临,一行人才到达梅岭山脚下。

最后核对

一遍待会儿的计划流程,确保无误后,上山!

土匪的山寨建在了半山腰上,是个四进的大院子,日落后除了两个开大门的,其余人都去灶房开饭了。

大厨的儿子挎着大包小包,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上前,“两位爷。”

两个看门土匪各占一边门框靠着打瞌睡,闻言懒洋洋睁开眼,“哟你们这些人是?”

大厨儿子说明来意:“家父先前是镇上酒楼的厨子,多日前来府上灶房做工,家父一向身体不大好,家母担忧家父身体,就让小的过来送几件衣服。”

做工?做白工吗?

土匪听了这话抱着肚子直笑,“你这人说话还挺好听,行了你进去吧,这些人跟你一起的?”

他眯着眼望向后头一群人。

霍骁北闻言上前,“我等是师父的徒弟,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我等商量后前来投奔师父。”

嚯!

两个土匪一下来精神了,知不知道他们这儿是土匪窝?旁人躲都来不及你们上赶着来?

不过,土匪咧嘴笑了笑,笑得不怀好意,“还挺孝顺,行了,一起进去吧。”

几个厨子而已。

一行人顺利过关。

不多时,土匪大院外又有几人出现。

看门土匪就地咕噜一下爬起来,恭恭敬敬喊:“大当家。”

沙麻金点点头,随口介绍身旁的男人,“这是县衙的刘捕快,今天的贵客。”

两个小弟规矩地问好。

沙麻金和刘捕快进了大门,两个土匪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大当家的声音:“镖局下一趟出镖的时间确定后,麻烦刘兄弟派人过来捎个信,事成之后沙某定会重重有谢!”

刘捕快抱拳拱手,笑着道:“好说好说!”

没想到这土匪头子的日子过得比县太爷也不差什么,出入有仆从随行,还住着这般大的宅子,下人们——

哎?

这个下人怎么瞅着这么眼熟?

第36章 第36章1889从闯关东开始6……

院墙拐角处,周凯猛地缩回脑袋,整个人绷直了贴在墙上犹如惊弓之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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