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韩秀英与刘众赫被担架擡到金独子所在的医院。

韩秀英一边听李雪花的唠叨，一边冷静地在脑中整理计划。整整一小时后，她以最为精准的用字与合乎逻辑的句子，将事情转达给伙伴。

但传达讯息的人表达精准，不代表接收资讯的人就能准确理解，因此一行人的反应如下

“要做什么？”

郑熙媛提问的同时，申流承和李吉永只是震惊地微张着嘴发愣。

韩秀英说道：“总之，简单来说……”

“妳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

“咦？妳懂了吗？”

“那种事情我没办法再做第二次。两年前的事妳都忘了吗？集体回归的时候，我们是怎么样……”

“我不是说要回归。”

“可是、可是！如果再次越过世界线”

“我不是要扭曲其他世界线的未来。妳知道我的意思，我只是想把一部小说送到那边去。”

这时，静静听着对话的李智慧开了口。

“所以说，妳是要把在这边写的小说，送去给其他世界线的独子大叔？我没理解错吧？”

“对。”

“这有什么意义吗？”

韩秀英平静地解释。

“最古老的梦就是金独子，而那个金独子分裂成很小的碎片，散落在每一条世界线，转生成为不同的存在。这些你们都能理解吧？”

“我只是期中考拿了个F，妳不要把我当成白痴。然后呢？”

“重点是接下来的部分重生后的金独子，很有可能不再是金独子，但这并不表示他不是最古老的梦。虽然他自己不知道，但他的灵魂依然是维系这个宇宙的最古老的梦。”

当他们从最后一道墙脱逃时，地铁上已空无一人，即便如此，宇宙的时间仍在流动。

也就是说，最古老的梦并未消失。

曾经的金独子的灵魂，如今散落在各个世界线，在这些灵魂碎片的重生之处，他们会不自觉地在梦中描绘这个宇宙。

刘尚雅点了点头，似乎能理解这段话的意思。

“是要利用他们的想像力吧？”

“因为最古老的梦的想像，就是现实。”

“妳打算让转生后的独子先生，在梦中描绘我们想要的结局……”

“没错，我们要提供想像的源头，让他们能够梦想这个世界的结局。”

韩秀英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每个人的脸。

“这个方法不会有人受伤，也不会伤害到出生在其他世界线的任何人……我们只需要让他阅读故事就好。”

所有人开始想像着四散于各个世界线的各个金独子。

在不同时空以不同面貌诞生的金独子，就算他们真的能找到这些转生后的灵魂碎片，并把人带回来，如今也不再有任何意义。

现在能期待的，只有奇迹。

能再度唤回他们记忆中那个金独子的奇迹。

无论是虚构或是谎言，只要那些灵魂能想像着自己的幸福，只要那无数个“金独子”，能为他们梦想着唯一的宇宙……

周围陷入短暂的沉默，众人脸上都浮现了类似的表情。

他们很清楚，这样的计划几乎是天方夜谭，而为了实现这个计划，他们可能必须经历无数个不可能克服的难关。

代表众人开口的，是三十分钟前才刚刚返国的李贤诚。

“秀英小姐。”

听闻刘众赫与韩秀英的消息，李贤诚赶紧返回韩国。他那双总是燃着正义与斗志之火的眼睛，如今蒙上了深深的阴影。

“我们都累了，更害怕再拥有希望。”

真正使人感到疲惫的不是绝望，而是看似触手可及却又远在天边，最后终究没能实现的希望。

韩秀英也很清楚。她紧握的拳头越发用力。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拜托你们。”

“拜托”这两个字，让李贤诚的眼神有些动摇。

韩秀英从来不曾对他们用过这个词。

“我也知道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它就只是……一种仪式。为了让过去的事情能划下句点，为了让我能好好过完剩下的人生，非得去做不可的事。”

郑熙媛问道：“我们要怎么帮妳？”

韩秀英没有回答，只是拿出一台笔记型电脑放在病房的小桌子上，接着打开了一个文件。

众人都很清楚那是什么。

那是一部尚且无名的小说。

韩秀英缓缓地输入了这部小说的名字。

从那天起，韩秀英便与众人开始合力撰写小说。即便是韩秀英，也无法拥有完整的记忆，为了故事的完整性，她不得不借用众人的记忆。

“独子大叔会读到这部小说……但我们要怎么让他读到？”

“必须让他自然而然接触到这部小说，不能让他察觉是他在想像这个世界。”

“看来得写一个超有趣的故事才行。”

“独子哥说过，就算是无聊的小说他也会读到最后，随便写写他应该也会读吧？”

听了李吉永没有建设性的废话，韩秀英摇了摇头。

“以防万一，还是得尽力把故事写好，说不定其他世界的金独子很没耐心，谁知道呢。”

“我也来帮忙！”

“我也要！秀英姐，妳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讲话吧？”

小说主要是在金独子的病房内完成的。韩秀英平时在学校讲课，有空时便会到金独子的病房写作，其他人也会轮流来到这里。

“抱歉，我迟到了，明天要简报”

“等结束后再来帮忙也没关系。”

“不行，今天是要写我觉醒的场面啊！”

李智慧的声音充满了干劲。看完韩秀英写的稿子，她忍不住发出惊叹。

“哇，这里真的是……哈，我真的差点就要死了。”

“……”

“呃，这里再看一次还是觉得好赞。秀英姐，还有没有我出场的地方……”

“妳如果是来打扰我的，不如早点滚回去。”

“哎唷，干嘛这么冷淡，我有找到一个设定上的错误耶。”

“错误？哪里？”

“我从来没有讲过这种话！”

李智慧指着手机萤幕。

韩秀英瞥了萤幕一眼，发现是李智慧在影院地下城说话的场景。

“改编是必要的，小说可能会和实际情况有些不同，但那一段……”

“你怎么会是一个人？我们是一起的！你身边不是还有我吗！不要放弃希望！想想我们的孩子！”

“是乌列尔告诉我的。”

就这样，一天、两天、三天……故事的字句不断累积。

若想不太起来过去的记忆，他们会试着捏捏金独子沉睡中的脸颊；偶尔突然感到埋怨，就会刻意把奇怪的剧情写进小说。

“找出最丑之王！”

应该无所谓吧？反正他也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故事。

众人像是在告解一样，轮流来到病房。

“其实这时候我有骂独子先生……”

“啊，刚才那个不要写，知道吗？不要写啦。”

他们也有点讶异，自己竟然还记得这么多事情。

“不是啊，秀英姐！我确实很尊敬独子哥……但妳怎么把我写得这么像他的狂热信徒啊？”

对于自己仍然记得这些故事，他们也多少感到一丝安慰。他们不时会为过往的记忆流泪，也会仔细阅读那些将来要写进小说里的故事片段。

申流承问道：“为什么要把回归写得这么负面？”

“因为其他世界的金独子只有一条命。他看到这部小说，可能会受到奇怪的影响，毕竟他可能只是小孩。”

听了韩秀英的回答，申流承忽然有些沮丧。

“但我们都回归过了……这部分是不是不要写出来比较好？”

“不，我要照实写。”

“咦？为什么？”

“因为每个人都是回归者。”

这是不久前她和刘众赫吵架时想到的。

老实说，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觉得申流承能理解，但申流承只是静静看着萤幕，随后转头望向窗外的风景。

“我们的回归，对这个世界线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偶尔回想起来，都觉得那就像昨晚作的梦一样。不能改变现在的过去，和无法改变任何事情的妄想，究竟有什么区别？”

韩秀英讶异地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申流承耸了耸肩，露出一抹微笑。

“要是写得太艰涩，独子叔叔看不懂怎么办？”

“金独子会懂的。”

“其实妳很相信叔叔嘛。”

“妳要妨碍我写作的话就赶快离开。”

“我已经把之前发生的事件都整理好了，妳之前问我的泛滥之灾也……”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申流承这么配合，甚至大多数人只会妨碍韩秀英写作。

例如张夏景。

“喂！不是说我是第二部的主角吗？这出场比例是怎样？妳在开玩笑吧？”

“话是这么说啦，但妳又不是真正的主角。”

“但是”

“我再另外帮妳写外传，保证给妳足够的篇幅。”

“好吧。”

推着病床经过的李雪花也补了一句。

“通常在这种故事里，治疗人员也都只是补血用的工具人。”

“我会写李雪花外传。”

另外还有跷课跑来医院的李吉永，还有一天到晚喊冤枉的李贤诚。

“妳怎么把我和亚巴顿签订契约的那一段都省略了！还有，我的技能这么多，为什么一天到晚只能和蟑螂”

“我的军旅生活全部被跳过了耶！我明明把我从二等兵时期开始的事情都告诉妳了”

“拜托你们克制点！这是以金独子为主角的故事，不是你们的故事。”

得知韩秀英在写作的消息，星座也一一找上门来。

例如戴着太阳眼镜和口罩作伪装，手上抱了一叠不明文件的乌列尔。

‘妳要写这种东西，就应该第一个找我呀，我手上有这么多资料！’

“这些资料真的能信吗？和李智慧告诉我的差很多耶。”

‘没有啊，就、就可能会有一点点错误而已，但宇宙这么大，很多金独子生活在很多不同的世界线’

接着是齐天大圣。

‘妳要写我的传说故事，应该有读过《西游记》全译本吧？’

“我只看过漫画。”

‘那妳应该很清楚，《西游记》的主角是谁。’

“不是三藏法师吗？”

还有深渊的黑焰龙。

‘太让人失望了，妳竟然忘了我的真名？为何都到了第二部，我的真名还’

“祢从来没跟我讲过，拜托祢也别告诉我。”

就这样，完成约超过两百五十话的原稿时，韩秀英几乎要被精神上的疲劳压垮，她还是第一次写小说写得这么累。

虽然她对这个故事有许多不满意之处，也还有不少需要整个打掉重写的部分，但现在的首要之务就是尽量增加故事的篇幅，因为……

韩秀英，就是这周六了。

因为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2.

照最初的预计，原稿需要两年才能完成，但这个世界线没那么多时间能等。

“系统的力量衰退得很快，过了这个星期，想再把故事送上方舟，很可能没有足够的传说说服力。”

最终，韩秀英决定在完成第二部原稿的时候，开始进行第一次传送。

听到准备开始传送原稿的消息，众人难掩兴奋。

刘尚雅问道：“档案是用什么储存？随身碟吗？”

“我准备了很多方法……但基本上必须以传说的形式带过去。”

“谁去？”

“当然是我。”

“不行，秀英小姐过去了，那这里的独子先生怎么办？”

即便是只剩下一具躯壳的金独子，依然是金独子。万一金独子发生什么意外，拥有管理局传说的韩秀英又不在，那他的本体很可能会崩坏。

刘尚雅说道：“我去吧，我知道独子先生转生的世界线座标。”

话才说完，郑熙媛便出面挽留。

“尚雅小姐，妳必须留在这里！我去吧，把座标告诉我。”

“不，应该让我去见独子哥才对！”

“当然是该由叔叔的化身，也就是我去才对！”

“不对，如果是和救赎的魔王有关，就应该由最具权威的我”

李吉永、申流承，甚至连张夏景都站出来吵成一团。无论星座还是化身，所有人都吵着要去。

看着争执不休的众人，刘尚雅叹了口气。

“这个任务没有那么容易。穿越世界线很危险，大家应该都很清楚吧？”

“这个嘛……”

“如果我追踪的结果没错，那个世界线的座标，是在宇宙最外围的区域。”

“最外围的区域？”

“那里很有可能是没有任务的世界。”

没有人知道金独子转生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那里很可能与地球的基础架构截然不同。

“系统的庇祐可能会比现在更弱，技能或星痕的力量自然也会跟着下降，而航行距离肯定也不容小觑。”

一旁的安娜卡芙特一边听着，一边认同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正在空中整装待发的方舟，说道：“因为当初是设计给单人使用，方舟的设备不算精良，尤其经过暗黑断层时的反噬风暴会是一大考验，驾驶员的精神力必须非常强大，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异界神格。”

异界神格，这几个字让不少人想起了被追逐深渊的猎犬追赶的记忆，表情顿时有些凝重。

安娜卡芙特接着说道：“金独子的灵魂分散在好几个世界线，至少有数十万个，甚至可能要穿越上百万条世界线……大家真有这样的觉悟吗？”

数十万个世界线……即便一天穿越一个世界线，也可能得航行好几百年。即便是为了金独子，他们真的能长时间忍受这样的生活，而不陷入疯狂吗？

“对你们来说太勉强了。”

仅靠最低限度的系统庇祐仍能生存下来的人。

面对茫茫的时间洪流，也不会失去自我的人。

因此，也将是一行人之中最可能完成任务的人。

“让我去吧。”

乘船者已经决定好了。

最后的方舟的出航日终于到来。

韩秀英站在远方，看着准备出发的刘众赫。

“我不穿那种东西。”

“霸王，你必须穿上，你现在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真想让五年前的金独子看看这一幕。要是告诉他先知正在照顾着回归者，那家伙会有什么想法呢？

“虽然你现在不愿意，但这必然能带给你很多帮助。即便是超凡座，也不代表不会受到系统影响。超凡座是因为对抗系统才得以出现的存在，一旦系统消失，超凡座的力量也会跟着减弱。”

刘众赫不情愿地瞪着安娜卡芙特，随后开始一件件收起装备。

“这服装不适合战斗。”

“你也不是去战斗的。”

穿上厚重的太空衣，刘众赫变得十分臃肿，那模样真的非常值得一看。

韩秀英调侃道：“真适合你。”

“闭嘴。”

“你想清楚，你真的要去吗？”

即便到了出航之际，韩秀英仍然没有信心。

会不会其实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这次的航行，与至今的回归或穿越世界线截然不同。这不会改变他们的过去，也无须从其他世界线夺取开启最后一道墙的碎片。

这次的旅行，严格说起来更像朝圣，是要将一场梦境献给他们苦苦找寻的那个人。

“原稿给我。”

“就算不再回归了，你那欠扁的口气还是一点都没变。”

叹了口气，韩秀英张开右手，这段时间她倾力开发的星痕之力正缭绕在她的指尖。

［星痕‘云端系统’准备发动中。］

这和过去第四面墙将档案给金独子的方式十分类似。

虽然还不稳定，但这是透过提升预想剽窃的力量而形成的星痕，能够进行跨世界线的交流。

“拥有这个星痕的人可以共享小说原稿，因为要一直往返地球会很辛苦，我会透过云端持续传档案给你。”

“妳是要我学会妳的固有星痕？现在哪有这种”

“确实没时间了，但有个方法能立刻学会。你现在没有背后星吧？”

一瞬间，刘众赫明白了韩秀英的意思。

“妳这家伙现在是”

“你以为我想啊？”

刘众赫皱着眉叫出了自己的特性视窗。

在他的星痕“回归”消失时，他的背后星也跟着消失了。

＋

背后星：无

＋

他彻底自由了。

“现在是要让比我更弱的家伙当我的背后星？”

“我赢过你。”

“我不懂妳在胡说八道什么。”

“要再来打一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让谁，却还是正式签订了背后星契约。因为两人都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

［星座‘虚假结局的创作者’成为化身‘刘众赫’的背后星！］

［化身‘刘众赫’继承星痕‘云端系统’。］

［两个存在的虚拟云端已连结。］

“没想到这辈子会有这么一天，这件事应该要告诉金独子。”

“等我回来，绝对会先宰了妳，解除这个背后契约。”

“办得到就试试看吧。”

两人针锋相对地彼此对视着。

“记住，绝对不要破坏其他世界线，只要把故事散播出去，让那个世界的金独子有机会读到就好。”

“我知道。”

“别死了。”

“我很快就会回来。”

也可能再也无法回来对此，两人都心知肚明，却没有人主动提及这件事。

除了一个人之外。

“哥哥。”

刘美雅哭丧着脸，紧抓着刘众赫的太空衣不放。

“骗人！你根本不会回来！你根本回不来！”

“我绝对不会丢下妳先死。”

刘美雅不停流着泪，韩秀英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收紧。

刘众赫弯下腰，直视着妹妹的双眼，温柔地说道：“我答应妳，我一定会回来。”

刘众赫转过身，传了个讯息给韩秀英。

美雅就拜托妳了。

随后，刘众赫头也不回地搭上最后的方舟。安娜卡芙特发送讯号，方舟随即启动。

稍晚才接获消息的一行人，只能看着眼前的光景。

方舟缓缓升空，座舱门早已关闭，方舟内无法听见一行人的声音。

李智慧喘着气冲上前，擡头看着已经起飞的方舟。

“妳不和他道别吗？”

“总觉得现在道别，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话虽如此，李智慧的眼眶早已盈满泪光。

其他人也静静仰望着方舟，一句话也没说。

刘尚雅说道：“我想说的话都在小说里了，众赫先生迟早也会看到的。”

“他看不看才不重要，重要的是独子哥要看。”

李吉永、申流承、郑熙媛、李贤诚、张夏景、李雪花、李秀卿、孔弼斗，还有众多星座都注视着方舟，看着它渐行渐远。

申流承忍不住问道：“独子叔叔真的会读我们的故事吗？”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答案。这个计划的失败率很高，刘众赫也可能一无所获地归返。

他们的故事，更可能直接化作点点尘埃，消失在茫茫宇宙之中。

踏上旅程的刘众赫也知道这点，即便如此，他仍毅然决然地搭上方舟。这或许是为了他自己，也或许是为了所有人。

“如果是金独子，应该会读的。”

至少在等待刘众赫的时候，大家能一边等待着他的消息，一边生活下去。

“他和我约好了。”

飞向银河的方舟迸出火花。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艘方舟，像在注视着航向未知境地的探险船。

他们用生命写下的故事，正逐渐消失在触及不到的彼端。

［‘方舟’已进入大气圈。］

［正在等待使用者‘刘众赫’设定目的地。］

刘众赫输入刘尚雅所说的世界线座标。就连离他最近的世界线都十分遥远，在那更遥远的座标，可能就如同刘尚雅所说，根本没有星星直播存在。

［开始次元加速。］

［以Coin替代所需的部分能量。］

他投入在其他世界线搜集的Coin作为能量来源。随着系统影响力减弱，Coin也会逐渐失去价值，但那至少一度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传说。

不知不觉，已经看不见地球了。

［为跨越世界线，正在通过暗黑断层。］

刘众赫想起刘尚雅说过的话。

“独子先生转生的世界线非常遥远。也就是说，要以普通的方式飞越世界线，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金独子转生的世界在《灭活法》之外，已经完全脱离了这个世界的影响。

“或许必须经由能跳跃世界线的传送门才能抵达。”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开始出现一颗颗宛如泡沫般的物体。缤纷的泡沫在异常的气流中反复膨胀收缩。

刘众赫隐约能感知到危险，而他也瞬间意识到这感觉是从何而来。

滋滋滋滋滋……

那是异界神格的副王，是跳跃世界线的次元之门的主宰，亦是曾为金独子开启第一千八百六十三次回归之门的存在。

刘众赫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眼前的对象所拥有的力量，甚至能使已经通过所有任务的他感到紧张。

【你……不是谋略……】

泡沫之海的中央能看见一对巨大的眼睛。刘众赫没有逃避祂的视线，反而提升了方舟的速度。为了前往最外围地区的世界线，他必须通过那里。

【那是故事之外的地方。】

“无所谓。祢要是不让开，我就要动手了。”

刘众赫用上自己所有的传说让方舟加速向前冲刺。

副王并未加以阻止，只是以空洞的声音继续说着。

【梦想梦境之外的人，你作的梦不会实现。】

将要撞上门的刹那，视野顿时变得模糊凌乱，刘众赫咬牙顶住了袭来的风暴。剧烈的火花啃食着他的全身，在身体就要化为碎片的痛苦中，他强忍住没有哀号。

“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意识逐渐模糊之际，韩秀英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倏然响起。

“你为什么这么想救金独子？你已经失去过很多伙伴了吧？”

“失去过许多伙伴，不代表能习惯伙伴的离去，而且……”

方舟内部传出一阵爆炸声响，破碎的机器碎片飘散在宇宙之中。

“我有问题要问那个家伙。”

又一声巨响，某个东西刺进了刘众赫的肺部。

［读取世界线座标失败。］

［警告！座标辨识装置发生错误。］

［船只内部温度调节装置发生错误。］

……

［船只航行系统发生错误！］

瞬间迸发的火花将刘众赫彻底吞噬，一阵白光闪过，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度睁眼时，刘众赫已经成了茫茫宇宙之中的迷途羔羊。

3.

飘流第四天。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刘众赫，发现一块锐利的碎片插在自己的腹部，他冷静地拔出碎片，开始检查方舟的状况。

飘流第六天。

刘众赫意识到，方舟已经彻底失去了功能，领航系统失灵，他的四周空无一物，就连最近的行星都看不见。

飘流第十一天。

随着方舟搭载的几个安全装置停止运作，刘众赫的身体也出现异常。

［系统失去稳定，混沌之力正在侵蚀您的全身。］

［您的传说正在崩溃。］

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系统的功能全部瘫痪，刘众赫冷静地检视着自己的传说，幸好传说都还平安无事。

［传说‘恒久不灭的地狱道’围绕着您。］

地狱的火焰正环绕着他，保护着他的身躯。

飘流第二十一天。

安娜卡芙特交给他的太空衣确实起了作用。要不是太空衣内建的保护功能，身体衰竭的速度肯定会更快。

刘众赫想尽办法修复了方舟的动力源。虽然他的技术不算出色，但方舟确实开始重新运作了，只是储备的燃料箱因先前的冲击彻底损毁，如今方舟只能依靠他的传说能量运转。

自动导航装置与自动驾驶系统无法修复，接下来他必须手动操作。

飘流第三十四天。

无论如何都必须找到原先的航线。

飘流第四十二天。

消耗传说的时间一长，身体的疲劳也逐渐累积，突然失去意识的时间也随之增加。

黑暗不断侵蚀他的精神，偶尔，他会忽然忘记自己的目的。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

他是为了执行任务来到这里，是为了将某个故事传递给转生后的金独子，是为了拯救众人记忆中的金独子。

为什么？因为他有事情要问金独子。

但，他要问的是什么？

飘流第五十八天。

方舟的窗户映照出一张憔悴的脸孔。一看到那张脸，刘众赫想起了那个早已被他遗忘的问题。

在所有任务结束之后的世界，他应该怎么活下去？

没错，他想问金独子这件事，因为那家伙什么都知道。

金独子总是在思考着最后的结果。他总在安排计划，总是为了看到故事的结局而不惜舍弃自己的生命。

这样的人，或许会知道答案。

刘众赫想着，如果是金独子，或许会比他更了解自己也说不定。

不再回归的回归者，接下来将会成为什么？

李智慧说她每晚都在作噩梦。

他的人生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是场噩梦，即便如此，他依然能够撑到现在，或许正是因为他有没能实现的目标。

如今那个目标已然消失，一切任务都走到了尽头。

回归者刘众赫成了自由之身，然而面对好不容易到手的自由，刘众赫却不知道自己最终获得了什么。

飘流第八十三天。

长时间的飘流，让覆盖在皮肤表面的传说急遽减少，散落在宇宙之外的传说则逐渐增加。

航行依然持续着，他却不知自己究竟航向何处。

飘流第一百零二天。

刘众赫开始读起韩秀英的小说。

因为每当看着这个故事，他觉得自己似乎就能继续坚持下去。

飘流第一百一十一天。

读着金独子的故事，刘众赫开始有了模糊的期待。他想，如果是这个故事里的金独子，会不会就能回答他的问题？

从第一话开始，刘众赫一步步追随着金独子的人生。

有些内容是他熟知的剧情，有些内容他却十分陌生，而读到某些句子时，他也会停下阅读的脚步。

主角和配角纷纷走入“从此之后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那段句子之中，将我一人遗落在故事的句号之末。

强烈的空虚和背叛感，让年幼的我难以承受那份孤独，奋力挣扎。

所谓的幸福究竟是什么？这对刘众赫来说是十分陌生的词汇。他一度有了答案，如今却又不甚明白。在隐约窥见的第零次回归记忆中，他似乎曾有过那样的感受，但那已不再是他的人生。

飘流第一百二十八天。

只能依靠《灭活法》而活的金独子，对他来说也十分陌生。即使读了好几遍，他仍然不能理解。

仅仅是一个故事，怎能支持生命的延续？

飘流第一百五十四天。

刘众赫开始习惯看小说这件事，也有了会经常阅读的章节。

后腿肉上泛着恰到好处的油光，我整块提起，咬下一大块肉，美妙的肉汁瞬间充盈齿间……我几乎忘记咀嚼，闭上了双眼。果然光看书中描述和实际品尝，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件事。

那是金独子刚进入任务，与众人在烤蝼蛄腿的段落。刘众赫从太空衣下的大衣掏出肉干，重新读起了这一段。

缓缓闭上眼啃着肉干，他觉得自己似乎和所有人一起，身处在地铁幽幽的黑暗之中。

飘流第一百五十五天。

再度睁眼时，刘众赫仍是一个人。

发呆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读起小说。

飘流第二百一十一天。

刘众赫一个人读着故事。

飘流第二百五十八天。

他再一次，阅读故事。

飘流第二百七十九天。

刘众赫稍微能理解金独子了。

飘流第三百一十六天。

［您的传说吸收了您的感情。］

每一次阅读韩秀英的小说，刘众赫便能短暂找回他已经消耗的传说。虽然赶不上传说消耗的速度，但若不阅读这个故事，他便无法撑到现在。

然而，他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

小说里的金独子说

“所以啊，你们当初应该要看到最后的。”

一个故事要看到最后，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虽不是很能理解，刘众赫仍决定听从这个建议。

飘流第三百三十三天。

刘众赫猛然领悟他只能失败的原因。

“纵使你拯救了世界，你也不会获得救赎，因为在你拯救了世界的那一刻，被你抛弃的世界都会向你袭来。就算拯救了一个世界，被你抛弃的所有世界，都会将你拖进地狱。”

望着遥远的宇宙，刘众赫心想，如果现在是第一次或第二次回归，那会如何呢？

若他能忘却前一世的所有记忆，若他完全不知道其他回归的自己会有什么遭遇，他会不会就能找到答案，不再像现在这样孤独徘徊？

他会不会就不用再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他能像其他故事一样，理解何谓幸福的结局吗？

他能为了不要死去而活着吗？

轰隆隆隆隆。

方舟忽然开始震动。他集中精神掌握周遭的状况，立刻察觉到一股饱含庞大能量的反噬风暴正从后方快速袭来。回过头，只见有什么让宇宙变得一片雪白。

那也是他十分熟悉的存在。

【喔喔喔喔喔喔喔……！】

那是抛弃了世界线，被任务排斥的存在。

如浪涛般的巨大异界神格，正成群结队向这里进发。他隐约能感受到恐惧的气味，祂们似乎正被什么追赶。

嘶嚓！

一个跑在后方的无名之辈被贯穿了躯体。

足足上千只的追逐深渊的猎犬，像在追赶羊群似地追逐着异界神格。

每当猎犬猎杀无名之辈，海潮便会迸出巨大的火花，反噬风暴随之扩大。再这样下去，他转眼间就会被卷入其中。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终于，这阵海啸的浪尖越过了方舟。无名之辈拚命狂奔，祂们那恍若头足类动物的眼睛看向了刘众赫。

嘶嚓嚓！猎犬的犬齿贯穿无力反抗的怪物，祂们喷涌而出的漆黑传说团块，如颜料般溅在座舱门的窗户上。

头足类怪物的生命逐渐消逝，祂们眼中满是埋怨。

那是刘众赫见过的眼神。

“那我跟其他人算什么？智慧姐、贤诚哥，还有雪花姐呢？那些为了你不断战斗的人们，对你而言究竟算什么？”

在那一瞬间，刘众赫似乎明白了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明白了不再回归的回归者该如何活下去。

明白了他真正该抵达的结局在哪里。

打从一开始，那便不是能仰赖自身意志决定的事。

［‘方舟’的座舱门已开启。］

舱门一打开，无数猎犬登时蜂拥而至。刘众赫反手握紧黑天魔刀，斩下了猎犬的脑袋，异界神格的浪潮一分而二，与他擦肩而过。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

看着身旁的无名之辈，刘众赫想起自己稍早读过的故事。

或许韩秀英也知道。

“既然是妳写下了我的故事，那妳应该知道我的故事会在哪里结束吧。”

事实上，这个故事无法传递给转生后的众多金独子。

因此，他不能再回到地球，不能让众人知道他还活着。他的缺席，必须成为众人永恒的希望。

或许这样的终章，才适合使无数世界毁灭的回归者。

‘吼噜噜噜……’

击退了不断冲上前来的猎犬，刘众赫思索着那些已然消逝的故事。

“滚开！”

一声以魔力发动的狮吼响起，躲藏在异界神格之中的猎犬擡起了头。

众多猎犬摆出阵形扑向刘众赫，他的手被咬穿了一个大洞，腿上的护具也被撕碎。

转眼便破烂不堪的太空衣之下，传说正不断流失，刘众赫渐渐失去了力气。

漫长的回归旅程。

刘众赫知道，这是属于他的尾声。

这就是我想看到的结尾。

但他会不会有机会成就更伟大的结局？

若那时作了不同选择，或选择了更好的方向，若真是那样

刘众赫露出苦笑。

到头来，他至死都是回归者。

他也知道，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无论他在哪里作了什么选择，他最终都会后悔。

即便如此，他仍然一再后悔，一再选择后悔的结局。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是谁是谁是谁是谁是谁是谁……】

那就是他的人生。

“我是刘众赫。”

而至少有那么几个人，能因为他而获得救赎。

上千只猎犬奔袭而来，刘众赫像要赎罪般一再挥舞手中的刀，他的每一击，都使不知名的无名之辈获得拯救。

寒气开始在全身蔓延。从破烂的太空衣溢散的传说逐渐增加，他开始感到头晕，视线模糊不清。

刘众赫挤出所剩无几的魔力。

破天剑道！

绝技！

破天流星诀！

猛烈的剑气如流星雨划过天际，贯穿了许多猎犬。

但仍有不少猎犬避开了攻击。

‘吼噜噜噜噜！’

下一刻，某个东西撞上了他的头，保护脸部的装备碎裂开来。

［警告！您的传说正在流失，请立刻回到方舟！］

［您的传说……］

飘荡在宇宙中的血珠正在冻结。无数的猎犬撕咬着他的身体，在零落的传说碎片之间，韩秀英撰写的故事四处飞溅。

“美雅。”

传说如星尘般飞散。看着这幅光景，刘众赫静静地想着无人能想像的孤独宇宙。

无名之辈空洞的目光凝视着他的最后。

他们所累积的传说，终有一天将被所有人遗忘，成为无人阅读的故事。

刘众赫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刀柄，用力往咬住他大腿的猎犬脖子刺了进去，一击将猎犬身首分离。

回归者只有后悔，回归者从不放弃。

“说不定你想放弃的这次回归，便是能够以‘人类’身分看见世界尽头的‘唯一一次回归’。”

他能以人类身分活下去的唯一一个方法。

那就是不放弃这个故事。

啪嚓！什么东西咬住了他的脖子，眼前一片血红。

他缓缓闭上眼。

这真的是最后了。

滋滋滋……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眼前的黑暗一阵扭曲。

是幻觉吗？面前似乎有着什么。

片片的白色雪花之间，白色大衣的衣角轻舞飞扬。

【这副德性真让人失望，第三次回归。】

那里有人在说话。

【这是最后一次帮你了。】

4.

刘众赫作了梦。他梦到与金独子集团的成员，在改编西游记任务时的事情。

梦中，刘众赫在通天河的河面上奔跑，身旁与他一起奔跑的伙伴，还有郑熙媛、刘尚雅、李贤诚与申流承。

【没没没没没没没没……】

重复着同一个音节的妖怪发出哀号。

他的记忆逐渐清晰。没错，他们是为了拯救金独子而参加了改编西游记的任务。

但是……金独子人在哪里？

【真是让人失望。凭这点程度，就想来到故事之外？】

不知从哪传来说话的声音。

【还想说在附近感知到危险的传说波动……原来是这家伙。】

【现在该怎么办，队长？】

【我们不是已经决定不插手干预了吗？祢真的要帮忙？】

都是些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他曾有过这样的记忆吗？这些话是谁说的呢？

眼前突然一黑，一道黑色的影子遮住了光线。异界神格就栖身在这深沉的影子之中，刘众赫不自觉地点燃了战意。

没错，他和这家伙有过一战。

在第一千八百六十三次回归看见世界尽头的另一个自己隐密的谋略家。

在刘众赫发动技能之前，隐密的谋略家先开了口。

【你以为回归者的结局有这么简单？】

通天河沸腾了起来，自河中涌现的怪物扑向了刘众赫，许多被舍弃的故事攀附在他身上。那些被遗忘的传说，试图从他的嘴鼻钻入体内，在头痛欲裂的痛苦之中，刘众赫缓缓沉入河中。

【别忘记，我们是连死亡都不被允许的存在。】

异界神格的真言一说完，刘众赫的视野瞬间颠倒，他像是要吐出呛到的水一般，猛烈地咳醒了过来。

梦中那些攀附在他身上的妖怪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某人的气息。

［呼，还以为你要死了，真是吓了我一跳。］

这声音清脆又温柔，刘众赫甩了甩还有些恍惚的脑袋，迷蒙之间，他看见眼前有个人影。

那个人影发散出温和亲切的气息，温暖了他全身。

这是梦吗？

视线渐渐恢复清晰，刘众赫总算看清人影的模样。刘众赫忍不住眨了眨眼。是错觉吗？少女的外貌，不知为何像极了金独子。

那如星星般闪亮的眼眸，正专注地凝视着他。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现在你应该能理解我在世界线飘流的心情了，对吧？］

这个女孩是……

［别担心。流失的传说差不多都恢复了，还给了你临时的支线任务，暂时不会有问题。］

该不会……

［太让人伤心了，我一定要说得那么清楚你才会明白吗？］

带着淘气笑容的少女头上有着一支小小的角。少女使劲张开双唇，吐出了他怀念已久的声音。

［吧啊。］

“师父有任何联络吗？”

“没有。他应该会自己看着办吧。”

不知不觉，刘众赫已离开三个月，这段期间，韩秀英的原稿进度稳定累积，云端系统的更新也持续不断。

［档案下载次数：0］

但过去这三个月来，刘众赫从未使用星痕登入云端系统。

“刘众赫那家伙，到底在干嘛啊？”

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韩秀英甚至在想当初是不是该由她去才对？

身旁的刘美雅正大汗淋漓地做着伏地挺身。

“我要变强，强到可以打断哥哥的脚！”

看着双眼冒出凶光的刘美雅，韩秀英点了点头，鼓励她继续加油。

不知敲键盘敲了多久，一段讯息突然飞入韩秀英耳中。

［您的化身已登入‘云端系统’。］

简略地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譬喻的反应如下

［也就是说，要把透过韩秀英的星痕拿到的故事，散布到其他世界线，这就是整个计划的主轴？］

“没错。”

［然后希望转生后的独子叔叔能读到那个故事？］

“对。”

［很不错嘛，竟然能想到这样利用最古老的梦的特性……］

“我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计划……”

［……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吗？你们真的想出这种鬼计划？］

譬喻的个性原本就是这样吗？

［也对啦，依队长的个性来看，确实很有可能面不改色地做出这种事。］

譬喻语带调侃，让刘众赫忍不住皱起眉头，他越听越觉得这语气和金独子有几分相似。

［成功机率不高。］

“我知道。”

［其他世界的最古老的梦，很可能根本不会阅读故事。越是高等的文明，单纯以文字组成的内容便越可能遭到淘汰，他也可能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故事。］

“在担心这件事之前，最大的问题是要越过世界线。”

刘众赫转头看着破碎的方舟。在譬喻的帮助下，他好运地捡回一条命，但没了方舟，他终究不能巡遍每一个世界线。

思索了一会儿，譬喻才开口说道。

［怎么会去不了。座标在哪？给我吧。］

刘众赫半信半疑地交出了刘尚雅给的座标目录。

看了标示在目录上的世界线座标后，譬喻莞尔一笑。

［我可是鬼怪之王。］

刹那间，刘众赫想起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最后的方舟是隶属管理局的物品，而管理局的最高负责人，正是鬼怪之王。

［猜猜我在暗黑断层都在做什么？队长和其他人前往第一千八百六十五次回归的时候，我也很认真在做自己该做的事。］

譬喻呵呵笑着，刘众赫能从她眼底察觉出一丝高深莫测。

暗黑断层的时间密度，远远高于其他的时空。

譬喻究竟在这里待了多久？

譬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瘤袋。

［我获得死去的瘤老头之王的次元传送门，要跨越附近的世界线，对现在的我来说不是问题。至于遥远的世界线……只要稍微修理方舟，也不是不可能，问题是用来作为动力的能量……］

刘众赫低头看着自己的化身体。在譬喻的救助之下，大部分的伤势都已愈合，但在超过三百天的飘流以及与猎犬的战斗后，保护他的传说已经受到严重的损伤。

［这似乎也能解决。］

“嗯？”

不知为何，大量的传说正自刘众赫体内涌现，他整个人瞬间充盈着饱满的传说。

［你是从哪得到无名之辈的传说？而且还这么大量……］

被任务抛弃的传说，正在和他说话。

［异界神格的不知名传说渴望与您同在。］

曾经在最后的任务遇上的无名之辈的传说。

祂们诞生在不被任何星星关注之处，在无人垂怜之处死去。

祂们正在向刘众赫倾诉。

［无名的传说从您身上感受到古老梦境的香气。］

［这么说来，我捡到队长的时候也觉得有点奇怪，那些没有自我的无名之辈竟然在保护你。］

刘众赫想起稍早作的那个梦。

是改编西游记任务。

他还听见了隐密的谋略家，与第九百九十九次回归的人物的声音。

怎么可能？

刘众赫赶紧集中精神，却什么也没感应到。他一边听譬喻说话，一边看着有如茫茫大海的宇宙全景。

［以这些传说作为燃料，长距离的世界线跳跃就不成问题了。赶快动身吧，这附近是猎犬的地盘，再拖下去会有危险。］

刘众赫点了点头，毕竟他也不打算再遇上猎犬。

［两个人进去有点太挤……啪啊！］

譬喻的身体冒出浓密的白毛，瞬间缩到只有拳头大小。

［鬼怪之王‘譬喻’操控着‘方舟’。］

系统讯息跳出的同时，跳跃引擎也跟着启动。方舟留下了湛蓝的传说轨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久后，方舟消失之处出现了五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