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每一次回归都会以各自的方式迎来结尾。
以隐密的谋略家的阴谋诡计作为开端，属于韩秀英的第一千八百六十三次回归也不例外。
［您已完成星星直播的所有任务。］
做到了。看见这条讯息的瞬间，无数文字闪过韩秀英的脑海。
鬼怪之王倒在她眼前，由她领军的第一千八百六十三次回归的伙伴都围绕在她身边。
“队长！我们赢了！”
金南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看着为了搀扶她而走来的李贤诚，韩秀英终于切实地感受到，她成功了。
‘这就是第一千八百六十三次回归的尾声。’
真是一场漫长的战斗。生活在第三次回归的她，突然被传送到第一千八百六十三次回归，最终在这个世界迎来了属于自己的结局……
有好几回，韩秀英都差点中途放弃，让她咬牙坚持到最后的，全是那家伙当时留下的一句话。
“与其永远陷入沉睡，还不如进入下一个任务更好。”
和自己一样，从第三次回归跨越而来的家伙。
那个拥有与自己相同的大衣，使用相同武器的男人。
“启示录巨龙获得解放并不代表一切都结束了，妳也很清楚，不是吗？”
那个家伙把她所有的计划搅得一塌糊涂，不仅释放了启示录巨龙，甚至搞到连刘众赫都脱离了任务。
直到今天，只要她闭上双眼，当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那是一个“登场人物”摆脱了既定的故事，前去找寻自由的模样……
“队长，我们做到了，我们真的做到了！”
看着欣喜若狂的李贤诚，韩秀英捻熄了手中的烟头。
“带大家回去吧。”
“那队长……”
“我再抽一根就走，你们先回去。”
“不行，队长也要一起”
想不到向来迟钝的家伙这回倒挺敏锐的。
韩秀英朝李贤诚身旁的大天使使了个眼色。
“约斐尔。”
指挥官赤红波斯菊，约斐尔，和那个第三次回归的家伙一起来到这条世界线的大天使。
‘走吧，大块头。’
“不行，队长大人！”
看着大天使带领其他伙伴返回地球，韩秀英掏出剩下的最后一根香烟。《灭活法》的一行人渐行渐远，他们全都因为完成了任务而泪流满面，韩秀英不禁苦笑了起来。
约斐尔展开羽翼慢慢远去，又转头看了看她。
妳打算自己一个人走？
韩秀英没有回答，只是举起香烟朝祂挥了挥手。
就这样，等到所有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韩秀英才缓缓回头看向身后。
最后一道墙。
它既是屹立在这条世界线尽头的墙壁，也是记录着宇宙中森罗万象的卷轴。
韩秀英早就知道这堵墙的存在，甚至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打开它。她与第三次回归的韩秀英彼此连结时就曾瞥见一些画面，更重要的是，先前到访这个世界的金独子带来了关键情报。
［‘定夺轮回之墙’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位置。］
韩秀英将事先搜集好的墙壁碎片一一嵌回墙上。
［‘明辨善恶之墙’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位置。］
［‘不可能的沟通之墙’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位置。］
但是，她还缺少最后一块碎片。
综观整个宇宙，只有一人拥有的碎片第四面墙。
韩秀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接着缓缓将手伸往墙上的缝隙。
［传说‘预想剽窃’开始讲述故事。］
她没有第四面墙，但说不定能打造出与之相仿的碎片。
［传说‘终极的谎言’开始讲述故事。］
韩秀英开始绞尽脑汁地编写她能想像到的所有传说。
只有一次，她只见过第四面墙真正的模样一次。在她使用真知之瞳被第四面墙挡下时，她确实窥见了那道墙的一部分。
［传说‘预想剽窃’已发动至极限！］
韩秀英的手指飞速移动，行云流水地开始书写。那是由她想像而成的墙的传说，也是建构出那面墙的唯一一则神话。
“我是独子。”
金独子。爸爸为我如此取名，是希望我即使独自一人，也能成为强大的男子汉。
下一秒，韩秀英的指尖忽然陷进了墙内。紧接着，手臂、肩膀、脑袋和身体……最终她整个人都没入了墙壁之中。
［‘最后一道墙’的系统因您的传说资讯大吃一惊！］
［系统出现暂时性错误！］
韩秀英拚命忍住涌上喉头的反胃感，在地面到处摸索。
成功了，她总算成功进入这道该死的墙里。
她擡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的房间，房内放着一个个打包好的包裹，还有几面小型萤幕。
萤幕上正在播放的传说，她也很熟悉。
［星座‘救赎的魔王’已抵达自己的■■。］
［星座‘救赎的魔王’的■■为‘永恒’。］
那是第三次回归的结局。那个家伙在自己的世界线也努力将任务推进到最后一刻，于是，最终他成为了这个世界唯一的读者。
身在没有任务的世界，只剩下继续阅读下一个故事的欲望的……拥有丰富想像力的孩子。
他会不断缩小，总有一天，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潜意识，并且继续编织着那些不会结束的故事。
第一千八百六十三次回归的韩秀英知道一定会变成这样。至于问她为何知道？她就是知道。
因为如果是我，也会以这种方式写下结局。
这个世界，是为了故事而生的世界。刘众赫的故事也好，金独子的故事也罢，最终都只是为了完成唯一一则故事而不断前进的叙事罢了。
韩秀英凝视着画面中那辆渐行渐远的地铁。看着这个宇宙的神祇朝向无人记忆也无人知晓的世界不断前行，她久久挪不开目光。
紧接着，她发现就在数步开外的地方，有个家伙正看着画面，不停用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咦咦？”
“祢就是真正的鬼怪之王？”
“妳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分明已经被他们击杀的鬼怪之王，竟然完好无缺地站在眼前。
韩秀英不由分说地从怀里抽出黑天魔刀，沉声问道：“怪不得，我还在想那家伙怎么弱成那样，原来祢根本没拿出真本事啊？祢躲在这地方干什么？”
“喂喂，等一等，任务已经结束了，我不想跟妳打。”
鬼怪之王连连挥舞着双手，身上竟真的感受不到任何杀意。
看见韩秀英全身轻微飞溅的火花，鬼怪之王的眼睛倏然亮了起来。祂的目光最终固定在出现异常的最后一道墙上头。
“复制最后一道墙？如此惊人的才能……妳到底是谁？妳的灵魂……简直就像是天赋的集合啊。”
“派出那种傀儡对付我们，祢到底是什么意思？看不起这条世界线吗？”
“哼哼，怎么可能看不起你们呢？每一条世界线的故事都弥足珍贵，只是……现在这条世界线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毕竟最重要的传说才刚刚结束。”
鬼怪之王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向画面。
韩秀英默默催动传说，见状，鬼怪之王微微一笑。
“干嘛火气这么大？反正你们的故事顺利结束了，不是吗？”
“不准乱动这条世界线的结局。”
当她正这么说着，萤幕倏然浮现出第一千八百六十三次回归的画面。
李贤诚和金南云搀扶着彼此，镜头以全景带出了一行人的背影。
“啊，那是当然，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世界线……”
看着鬼怪之王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韩秀英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
这一次回归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任它就这样划下句点，真的好吗？
“更何况……新任的最古老的梦，肯定也不乐见那种事发生。”
听见这句话，韩秀英不由自主地擡头仰望苍穹。
“最古老的梦。”
她认识的那个金独子已经变成那样的存在了，也就是说，此时此刻，那家伙说不定也在看着这幅景象吧。
“只是这样盯着天空怎么可能得到回应？在妳的世界里，应该也有人相信神的存在吧，难道只要人类大声呼喊，神就会一一回答吗？”
“这根本是两回事。”
“随妳高兴吧，总之我打算脱离这里了，妳不介意我先走一步吧？”
“祢想去哪？”
“既然这条世界线的故事结束了，我也该去别的地方看看，我努力工作了这么久，一直有个想去的地方……”
“祢打算就这样随随便便扔下任务走人？”
“妳怎么不去诞生在一条鬼怪之王超认真干活的世界线？”
韩秀英皱起眉头，再次催动力量。
“我费尽千辛万苦才走到这里……再怎么样也得给点通关奖励吧？”
鬼怪之王叹了口气。
“好吧，也行，我可以实现妳一个愿望。”
“我想见见那家伙。”
一时间，韩秀英也不明白这句话为什么会脱口而出。
“因为妳也在那里。”
“我相信第三次回归的妳。”
心里的郁闷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说不上来，如果能再见那家伙一面，似乎就能弄清楚这股烦闷从何而来。
鬼怪之王歪了歪脑袋。
“……妳说的那家伙是？”
韩秀英朝画面扬了扬下巴，鬼怪之王震惊地倒抽了一口气。
“妳疯了吗？那位大人早已不是现在的我能见到的存在了。”
“不然其他世界线的他也行，就算是还没看到结局的也没差。”
画面中已经看不见金独子的身影了。
“我只想再见那家伙一面。”
“在这整个宇宙，那位大人仅只一位。”
鬼怪之王说得斩钉截铁，多半是真的无能为力。
看着失落的韩秀英，鬼怪之王又狡猾地说了下去。
“不过呢，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满足妳的愿望。”
“什么办法？”
“那条世界线本来是禁止出入的，不过，在最古老的梦重新即位时，我偷偷记下了座标……先声明，那里的最古老的梦不认得妳。”
韩秀英面露喜色道：“那是哪里？”
“是我正打算走访的地方。在这次宇宙的史诗结束之后，我一直很想去那里看一看。”
鬼怪之王一边说着，一边朝天空伸开双臂，星星直播孤高的宇宙就在那里。
鬼怪之王望着那幅景象，神情庄严肃穆。
“妳不好奇吗？这个宇宙是从哪里起始，又是谁打造了这条巧妙精美的传说银河？是谁编写了这个世界的剧本？究竟是谁，打造了这个因果相生、又充满矛盾的世界？”
韩秀英迅速明白了鬼怪之王的目的。
祂打算前往这个宇宙起源的世界线也就是《在灭亡的世界中存活的三种方法》的缘起之地。
“祢！”
亦即，tls123所在的宇宙。
“现在，我就要出发去见我的神明了，如果妳愿意，我就捎妳一程吧！”
随着一声巨响，她和鬼怪之王之间陡然刮起概然性反噬风暴。在灵魂像是被撕裂粉碎的痛苦之中，她隐约看见了鬼怪之王的微笑。
“平安活下来吧，后会有期。”
这就是韩秀英记忆里，第一千八百六十三次回归的结局。
当她打着呵欠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她整个背部被汗水浸湿，时钟滴答作响。
是梦吗？
韩秀英顶着一头乱发站了起身，察觉棉被全缠在手脚上头。怪不得，总觉得床铺有点陌生。
她拿起摆在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点水，走进洗手间打开灯，橙黄色的灯光照亮了黑暗，映照在镜中的脸庞映入眼帘。
镜中人留着一头齐肩短发，眼角有颗瞇起眼睛时更明显的泪痣。是她的脸孔，毋庸置疑。
明明是她的脸没错。
“这是怎么回事？”
她忽然感到胸口一阵烦闷。
［您已进入‘最初的世界线’。］
梳妆台上陈列着模型和漫画。韩秀英冲出了洗手间，放在床边的是熟悉的书包。现在，家里的黑暗看起来不再陌生了。
她颤抖着手打开书包，几本课本掉了出来，上头端正的字迹写着
六年二班二号韩秀英
韩秀英回到了十三岁[8]。
2.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突然回到小学六年级？
整个清晨，韩秀英一直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起初她还以为自己和刘众赫一样回归了，然而就在这时，眼前浮现了数条讯息。
［自主活动时间已结束。］
［下次自主活动时间约为14小时后。］
［已回收肉体控制权。］
随着出现的讯息，韩秀英的躯体控制权跟着消失，她忽然明白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您唯有在本体的自我入睡后才能行使控制权。］
她穿越到年幼的自己身上了。
难不成这是新的任务吗？
但无论她左等右等，都没有看到任务相关的资讯。
她只能从旁看着年幼的孩子顶着浮肿的脸，洗脸、吃饭、出门上学，除此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精准地过了十四个小时后，韩秀英眼前弹出以下讯息。
［本体的自我陷入沉睡。］
［开始自主活动。］
［已接收肉体控制权。］
整个白天，她都扮演着一个傻乎乎的十三岁小孩，而一到晚上，肉体的控制权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她手里。
“祢到底想让我怎样？”她只能像这样无助地呼喊。
她的脑袋一片混乱。倘若这真的是最初的世界线，那么，她此刻的行动或许会对今后所有的世界线产生影响。
韩秀英决定先深呼吸，再好好环顾周围的景象。
这是间三房一厅的屋子，家中摆设着昂贵而简约的家具。韩秀英认得这个家。
天天早起上班的保母，懒惰的警卫随时监视着进出的人，还有每到周末，才会搭乘陌生的车辆轮流返家的父母。
身为国会议员的父亲，和作为演员的母亲，打从出生，韩秀英就连一次也不曾把他们当作家人。
这世界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而她的父母，更不希望她的存在公诸于世。
“真的都和以前一样。”
韩秀英随手翻动十三岁的自己堆满整张书桌的书籍。有她喜欢的书，也有早已记不得的书籍，那模糊不清的记忆，说不定正存在于另一个自我身上。
总之，从那些书上的痕迹看来，明显都是她认真读过的书本。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那乏善可陈的字句底下甚至画了线，令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就是这些微不足道的文章不断累积堆叠，才形成了韩秀英这个人吧。
就在这时，玄关传来了门铃声。
在这种时间？
她按下对讲机的按钮，确认玄关外的景象。起初，她还以为还是门口的警卫，定睛一看，却见画面另一头的警卫早已昏倒在地。
一个头戴软呢帽的中年人正朝着她挥手。
是鬼怪之王。
“祢怎么变成这副德性？”
“一来到这里，我就忽然变成人类，系统的权限也几乎全被没收了……那妳又为什么变得这么年轻？”
“还不都是祢害的。”
“与我无关，这都是受到高深莫测的概然性影响……不管怎么样，打扰一下啰。”
韩秀英叹了口气，把鬼怪之王领进屋里。
“妳一个人住？”
“没错。”
“空房间一定很多吧。”
“话说在前头，祢想都别想借住在我家。”
鬼怪之王一脸不满。
韩秀英用茶包简单替客人泡了杯茶，开口问道：“所以呢？祢把我带到这世界线的理由是什么？”
“我们一起来寻找创世神吧。”
“怎么找？”
“这就得从现在开始思考啦。”
“祢该不会什么功课也没做，就这样跑来了吧？”
“我自然有些想法，例如……那部小说。”
韩秀英神色一僵，果不其然，鬼怪之王也知道《灭活法》的存在。
“写下那部小说的人，很可能就是设计了这个宇宙的神明。”
tls123，创作《在灭亡的世界中存活的三种方法》的作者。
韩秀英轻轻叹了口气，取出笔记型电脑。
“就算祢不说，我也查过了。”
没有相符的搜寻结果。
“那篇小说根本还没上传。”
“嗯，难道是出了什么差错吗？”
“应该是我们来得太早了吧，不过，确实是今年开始连载的。”
“妳怎么知道？”
“如果我的情报没错，金独子是在十五岁第一次读到这部小说。我现在是十三岁，那家伙现在应该就是十五岁了吧。”
韩秀英不由得想起金独子交给她的那本皱巴巴的小册子。
那家伙当初把各种有的没的情报一古脑全记下来给她，然后就离开了。
鬼怪之王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
“十五岁的那位大人啊……总觉得好像有点可爱……”
“先不说这个，我还有个疑问。”
“妳说？”
“万一这个世界没出现《灭活法》，又会怎么样？”
“什么？”
面对这个提问，鬼怪之王迟疑了半晌，才接着说了下去。
“嗯……这么一来，那位大人就看不到这部小说了。”
“当然看不了，那《灭活法》自然就不会化为现实了吧？”
“这也不无可能。至少，从此地衍生出来的新世界线，或许就不会迎来末日了吧。”
也就是说，只要设法阻止金独子阅读《灭活法》，说不定就可以阻止这个世界线迈向毁灭。
“我大概猜到妳的想法了。妳想阻止《灭活法》连载吧？”
“没错。”
韩秀英点了点头。至少，若tls123不是非人的存在，或许可以靠她的力量阻止这条世界线的灭亡。
然而，鬼怪之王发出吐槽。
“真有意思，明明妳连作家是谁都不晓得……”
“祢有看过那部小说吗？”
“不，当然没有，妳看过？”
“嗯。”韩秀英想了想，接着说道：“那部小说写得超烂。”
“……”
“打从一开始就是一大堆解释性说明，章节也分配得不好，完全没在照顾读者的阅读体验。只有金独子一个人把那小说从头到尾看完了。”
“喔，果然是我们了不起的……”
“祢认为这有可能吗？”
鬼怪之王瞇起了眼睛，似乎在反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韩秀英继续说道：“没有作家不会重新阅读自己写的小说，再加上网路小说的特性，连载的章节不可能完美到不需要修改，就算只是为了修改错别字，也会反复点击自己上传的文章好几回。但是……从第一百话之后，那篇小说的观看数永远都是一。”
鬼怪之王似乎明白了韩秀英的言下之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难不成……”
“没错，我猜那个人就是《灭活法》的作者。为什么写了之后本人却矢口否认，这点我也不明白，但肯定不会错。”
笔记型电脑上头，显示着她习惯性打开的文件编辑软体。
韩秀英盯着闪烁不定的游标。
“我们得找出金独子，在那小子开始阅读那篇天杀的《灭活法》之前。”
然而，要如何找出“金独子”，才是最大的难关。
“妳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吗？我没有系统权限了，得亲自去找才行。”
“大概就在首尔的某个地方吧。”
“没有其他特征之类的？”
“他喜欢找个地方躲起来，埋头阅读奇幻小说……”
“光靠这种线索，到底要怎么找？”
“啊，我不管啦，祢自己看着办，我只是个小学生耶。”
话一说完，韩秀英立刻昏了过去，等她再度清醒过来，鬼怪之王早已不见了踪影。
“害我一天到晚在学校打瞌睡。”
怪不得，小时候的她只要一上学，倦意就排山倒海而来……谁能想得到，竟是因为有另一个自我在她睡着后清醒过来活动。
天天干等鬼怪之王的消息实在无聊，所以每个凌晨，韩秀英都会尽量抽空做点她力所能及的事。
主要是在各个社群平台进行搜索。
“那家伙明明有写过部落格之类的东西啊……”
每当她闲得发慌，她就会打开她在笔记型电脑里创建的秘密资料夹，试着写点小说，她主要写简单的极短篇，只是为了不失去写作的手感。
然而，在她完成极短篇的第二天，怪事就发生了。在白天活动的那个十三岁的自我竟闯下了大祸。
“秀英，妳什么时候这么会写小说啦？”
她突然在学校主办的写作大赛获得了优胜，文章内容甚至和自己半夜信手写下的极短篇一模一样。
“突然唰一下就写出来了呀。”
这么一想，她确实就是在十三岁开始听到旁人称赞自己的文笔，也是由此为起点，正式走上了作家之路。
就这样，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
看着十三岁的自己经历的每一天，韩秀英觉得这种生活也挺有意思。
或许，十五岁的金独子也生活在这世界的某个地方吧。
一想到这些，韩秀英的心情就莫名地愉悦，要是真的让她遇见那个讨人厌的臭家伙，该说点什么才好呢？
时间过得飞快，九月转瞬即逝，十月正式来临。
她的父母偶尔会回家看看，留下一些她丝毫不感兴趣的礼物。
终于到了十二月，韩秀英开始感到有些蹊跷。
没有相符的搜寻结果。
tls123怎么直到现在都还没开始连载？难道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改变了未来吗？
但是，这不可能啊，她根本连金独子的面都没见到。
倘若今年之内《灭活法》都没有开始连载会怎么样？
这个世界，是否能在没有《灭活法》的情况下存续下去？
也许，这也会是个不错的世界吧。毕竟只要《灭活法》不存在，世界就不会迎来灭亡，如此一来……
手机铃声就在这时响起。她下意识地认定是她的父母，然而，就在她接起电话的同时
“我找到那位大人了。”
“什么？祢在哪找到的？不对，他现在人在哪里？”
心脏开始狂跳。找到金独子了，终于。
没想到接下来传进耳中的字句，就连她的预想剽窃也始料未及。
“这里是……我看看，是一个叫‘医院急诊室’的地方。”
韩秀英避开警卫的视线，在凌晨跳上了计程车。
医院和韩秀英家相距不远，尽管已是深夜，仍有许多医生和护士忙碌地来来去去，走廊不时传来病患呼痛的哀号，浓烈的死亡气息残留在空无一人的病床上。
即使在没有任务的地方，人们仍在死去。
微不足道的毁灭。不被记录的人生烟消云散的地方。
韩秀英魂不守舍地扫视着每一张病床。
“啊”
十五岁的金独子就躺在那里。少年的脸消瘦而憔悴，缠着绷带的手腕上插着打点滴用的针头。
“不是，这怎么会是我们的疏失！这孩子自己在学校”
长着和金独子毫无相像之处的面孔，一对看似表亲的夫妻不耐烦地朝医生大发脾气。韩秀英看着那个场面，着急地催促着鬼怪之王。
“那家伙怎么会变成这样？”
“听说他从教室的窗户跳下来了。”
韩秀英缓缓伸手观察金独子的身体，他全身都打着粗糙的石膏，缠上满满的绷带，脸上还残留着乌黑的瘀青，没有半点肌肉的手臂瘫软无力地垂落在床缘。
韩秀英握起少年的手。
那只手，就和她一样瘦小。
“怎么办……祢快点救救他啊！”
“别担心，他的伤势不致命，幸好只是低楼层，还先撞到了树上……”
“我不是那个意思！”
韩秀英远远地看到那对夫妻朝这边走了过来，他们似乎发现了她，立刻大声嚷嚷起来。
但韩秀英根本听不见那两人的叫骂。
这到底是为什么？
“要是没有那部小说，那时候我恐怕早就死了。”
她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自己的记忆，还是第三次回归的记忆。
“又在夸大其词了。”
“我是说真的啊。”
在嗡嗡的耳鸣声中，陈旧的记忆如海潮般涌现。
鬼怪之王搀扶着她离开了医院，也看见院外的医护人员和急救人员将新的患者转移至急诊室的模样。
“总之，至少找到人了。”
“……”
“亲眼见到他，我才知道那位大人果然名不虚传，妳有感受到他全身那股震慑人心的气息吗？现在，只要等大人开启他的世界”
鬼怪之王似乎很期待即将降临在这条世界线的末日，一个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韩秀英步伐摇摇晃晃，嘀咕道：“金独子说过，他是在十五岁看到《灭活法》。”
“是的，那么，应该很快”
“万一，那家伙根本没看到那篇小说会怎么样？”
“什么？”
只要《灭活法》没有发布连载，世界就不会灭亡。
但是，金独子呢？
“呃？”
“……”
“妳在哭吗？”
发生在金独子身上的悲剧其实司空见惯，只要他能得到少许的关心，和一点点的善意，就能顺利度过难关。然而，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期待有谁能给他任何一点关心和善意。
唯有在每天凌晨才能勉强恢复意识的十三岁小学生，到底能救得了谁？
“怎么了？”
话虽如此，她也无法放心将这件事托付给鬼怪之王。
她怎么可能相信一个语气诡异、用不了系统，连身分来历都不清不楚的无业鬼怪……
韩秀英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那本小说拯救了我，我当然得向主角还清这笔人情债。”
能够拯救金独子的办法。
“祢身上有没有钱？”
“咦？”
“五千9，不对，借我一万[10]。”
韩秀英洗劫了鬼怪之王身上的现金，扭头就冲向附近的网咖。
鬼怪之王大喊着追了过来。
“那是我全部的财产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