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过后, 谢京泽和闻晏的相处中多了些许暧昧。
他们两人可能自己都还没有察觉,但落在有心人眼里却是大有问题。
叶允安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这么在意太子,甚至在昨晚和三皇子商议时还否决了提前除掉谢京泽的计划。
三皇子忧心将军与太子结盟, 哪怕知道自己的皇兄没几年好活,也忍不住起了杀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提早除掉太子才能以绝后患之忧。
叶允安闻言下意识就说不行。
对上三皇子及其幕僚疑惑的眼神, 他才胡乱编出一个理由解释道:“皇上向来喜爱太子,要是过程中出现什么纰漏,只恐失了圣心节外生枝,反正以太子那身体也成不了气候。”
嘴上那么说着,实际上全是因为他对谢京泽那点私心。
时间回到现在, 叶允安冷眼看着不远处举止亲密的两人,只觉得昨晚自己那一颗真心白白喂了狗。
分明与太子成亲的是将军之妹,可偏偏这两人却日益亲近。
那闻将军看太子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这人自己对谢京泽痴迷不已, 还要将妹妹嫁进太子府分明就是居心不良。
叶允安看那闻晏越看越像眼中刺, 他眯了眯眼,太子正常娶嫁他没办法阻止,但闻晏他还是有办法对付的。
谢京泽闻晏二人对叶允安的所想毫不知情,下朝后闻晏便跟着谢京泽回了太子府。
马车内, 谢京泽看着那死皮耐脸不肯离开的某人, 还是没忍住开口道:“闻晏,你该回将军府的, 这样跟着我回去,别人看了只怕会怀疑我私联将军别有用心。”
闻晏正牵起谢京泽的一只手放在怀里把玩, 他觉得子渊真是哪哪都生得漂亮极了, 就连这手都像是质地上好的白玉。
想着这只手曾经对自己做过什么, 他一张俊脸红得发烫,眼神也荡漾了几分,只可惜子渊还不愿意同他做到最后一步。
听见这话,闻晏不乐意了,他眉头一皱,“让他们想便是,我们有姻亲关系,去你府上再正常不过。”
谢京泽只觉得那日之后像是打开了闻晏身上什么不得了的机关,让过去那个顾全大局的闻将军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他也不讨厌闻晏这样。
回到太子府,谢京泽和闻晏象征性地先去看望了“闻月”。
“闻月”面无表情沉默不语,看上去不像活人,更像是什么死物。
府上关于太子妃的整日待在房里的传言谢京泽也有所耳闻,他猜想“闻月”该是闻晏用法术变换出来的假人。
他用余光瞥了眼神色如常的闻晏,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才愿意向他坦白。
夜幕降临,在外人眼里已经离开太子府的闻将军又回到了太子的房内,刚从心上人那得到一个吻。
“你不好好待在将军府,又回来做什么?”
“哪有让夫君独守空房的道理?”
谢京泽看着本该在将军府的闻晏,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也做不出在大半夜把人赶出去的事。
不是他不愿和闻晏亲近,实在是此人太会恃宠而骄,对他态度好一点就会顺着杆子往上爬,黏人得紧。
前些日子摸摸手就能让他开心一阵,现在亲一下都不能满足了,再这样纵容下去只怕一发不可收拾,自己这样的身体哪能同他夜夜笙歌。
谢京泽双眉微蹙,对上那双故作可怜的狗狗眼,最终无奈道:“下不为例,今晚不能做多余的事。”
听到谢京泽同意他留下来过夜,闻晏双眸一亮,若是身后有尾巴的话此刻一定摇得正欢。
不过什么算多余的事呢?
他试探性地吻上那修长的脖颈,见没被拒绝,又往锁骨上的那颗红痣上亲了亲,最后叼在嘴里又舔又咬。
谢京泽现在觉得闻晏不该是狐狸精,该是只犬妖,而自己就是块极其诱人的肉骨头。
他推开埋在自己脖颈间的脑袋,冷声道:“别舔了,睡觉。”
闻晏心虚地看了眼那张冷脸,乖乖抱住谢京泽,愣是把比他壮上些许的身子塞进了他怀里。
半夜,谢京泽脸色惨白,浑身发烫,俨然一副旧疾复发的样子。
闻晏从睡梦中惊醒,他见谢京泽这样也顾不得多想,凝聚妖力就往他身上输送。
同样的事在这几年来他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谢京泽身体先天不足,倘若没有他妖力护着,怕是早该卧病在床命不久矣。
伴随着妖力的消耗,闻晏的狐耳和尾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还不等他收回去,就看见本该昏迷不醒的谢京泽睁开了双眼。
他脸色刷的一白,心道:完了,子渊知道他是狐妖了。
看见眼前人头顶上的狐狸耳朵,谢京泽先是一愣,然后感知到自己异样的精力充沛,一下子就猜到他这是在做什么。
察觉到与自己紧挨着的肌肤猛地转凉,再看向那张写满惶惑的脸庞,他哪里还能不知道闻晏此刻的心情。
他轻叹一口气,伸手拉过那只紧握成拳的手,他柔声说:“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会坦白身份,没想到是今天。”
闻晏双眸猛地睁大,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谢京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在他面前露了马脚。
谢京泽难得见闻晏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他嘴角微微上扬,目光温柔如水,“你几年前来给我治病的那次,我就看见你的耳朵了。”
闻晏先是迷茫地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想,子渊知道他是狐妖了也不害怕,这真是太好了。
那立起的耳朵和身后左摇右摆的尾巴将主人的好心情暴露无遗。
看得谢京泽的指尖也跟着痒痒,他抬起手摸了摸那双红耳朵,双眼微眯。
好软,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好摸。
闻晏抖了抖狐耳,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子渊能接受他是狐妖是好事情,可为什么不准他把耳朵收回去,甚至还舔咬他的耳朵。
闻晏被咬得整个人瘫倒在谢京泽的怀里,他双眼迷蒙,唇齿间不受控制溢出呜咽声。
谢京泽玩够闻晏的狐耳,视线落在那根被他忽视已久的尾巴上。
那尾巴颜色生得好极了,蓬松着垂在身后,看上去手感很好的样子。
他顺着尾巴末端往下摸去,只见闻晏身体猛地一颤,抓着自己衣物的手臂绷紧。
“尾巴不可以”
闻晏眼尾染上一抹嫣红,一只手向后伸去,想要从谢京泽手上救出自己的尾巴。
“嗯?”
谢京泽躲过那只手,好奇地又揉了一下那根尾巴。
闻晏拽着衣物的那只手收紧,像要快融化成液体一般只能靠在谢京泽身上才能坐稳。
他放弃了救回尾巴的心思,红着耳根把脸埋在眼前的脖颈间,放任尾巴被人玩弄。
倘若有人能看到谢京泽的脸,会发现这位冷淡禁.欲的太子,现在脸颊微微泛红,眉眼间带上几分艳色,哪还有往日里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谢京泽仿佛从这事中找到了乐趣,他微低下头,在闻晏耳边问道:“所以闻月是怎么回事?”
敏感的尾巴被心上人捏在手里把玩,闻晏咬着唇才没让自己彻底失态,哪还分得出心思回答这个问题。
见闻晏不说话,谢京泽的手探进衣物里,摸着尾巴根与肌肤相连的位置。
“嗯?”
“是纸人变的。”闻晏被谢京泽欺负得不行,颤着嗓音憋出这么几个字。
这一夜,谢京泽弥补了上次的遗憾,如愿看见闻晏腰腹上的花纹从黑色变到艳红,像一朵开到荼靡的花。
那夜过去,也许是妖力还没彻底恢复过来的缘故,闻晏的头上总会时不时长出狐耳。
在花园里闲聊时突然冒出耳朵真是在人意料之外,多亏谢京泽反应快替他遮住,才没有吓到府里的仆从。
好在上次全胜而归,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战事,于是闻晏在将军府中放了个纸人作为替身,自己则留在谢京泽身边。
派人监视太子府多日,终于给叶允安找到了机会。
根据探子的消息,那闻晏竟是一只长着狐耳的妖物。
听着手下人的汇报,叶允安眸色渐深,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是只狐妖,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能让太子对他如此喜爱。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等他将狐妖的事告知国师,想必太子很快就能从这妖物的蛊惑中清醒过来。
不过在那之前,他可以先去讨要件法器,再好好和谢京泽聊聊。
几日后,太子府。
叶允安突然来府上做客是谢京泽没有想到的,虽不知道其来意,他还是将人带到会客室。
待仆从泡好茶退下后,叶允安视线在眼前人那张俊美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他缓缓开口道:“不知殿下知道与否,你那好友闻晏竟是一只狐妖。”
谢京泽正欲拿起茶盏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神情自若地收回手,他抬眸看向叶允安问道:“小公爷这是什么意思?”
叶允安的目光缠绕在谢京泽身上,他轻声笑道:“我只是没想到殿下竟会和一只狐妖纠缠不清。”
看出来者不善,谢京泽的神色冷淡下来,他那双黑眸冷如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向叶允安,“所以呢?这与你何干?”
若是成亲前叶允安跑到他面前揭穿闻晏是妖,他可能还会出于自身利益考量与闻晏交好是否值当。
但如今他已认清对自己的心意,闻晏是狐妖又如何,他一个命定早亡的人有何可惧,大不了就随闻晏离开云国,去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听出谢京泽话里对那狐妖的维护,又被那冷漠的眼神刺痛,叶允安再也维系不住笑脸。
眼前这一幕仿佛与他记忆深处一些看不清的画面重合在一起,他低下头咬紧牙才没在谢京泽面前露出那张面目狰狞的脸。
勉强平复下情绪,他顶着发红的眼,看向谢京泽问道:“殿下非要执迷不悟与那妖物在一起吗?若你喜欢男子,我总归要比那妖物好,助殿下取得皇位也是件易事。”
谢京泽神情更冷了几分,他站起身,做出送客的姿势,“小公爷今日怕是神志不清净说些胡话,恕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作陪。”
叶允安想拉住谢京泽衣摆的手被避开,他也跟着站起身,眼神阴冷下来,“看来那妖物真是迷惑殿下不浅,倘若殿下愿意同我说些好话,我不介意今日放过他,否则可别怪我为民除害,我可是从国师那取来了对付那妖物的法器。”
闻言谢京泽眼皮一跳,睫毛猛地颤了颤,他转身看向叶允安正准备说些什么。
房门突然被人打开,闻晏走了进来。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叶允安的威胁,闻晏怒火中烧,面色极冷地推开会客室的门,目光锁定在那人的身上。
妖力在指尖凝聚,他一边默念法诀,一边冷眼看着那个刚用自己威胁谢京泽的凡人。
叶允安知道这狐妖不好对付,一把从怀中取出阵盘扔向闻晏,念出口诀开启除妖阵。
只见一阵白光闪过,长出狐耳狐尾闻晏被困在阵法中间。
如果换作是闻晏妖力全盛的时候,区区一个小阵法根本不足以困住他,可偏偏前些日子他才把妖力都输给了谢京泽。
他眸色一沉,心知自己怕是要栽在这里。
闻晏狠狠地看了眼叶允安,就算他今日身死于此,也决不允许别人用自己威胁谢京泽做他不愿做的事。
看出闻晏处境不妙,谢京泽心上一紧,他向前几步,却被一道透明的屏障挡住无法触碰到闻晏。
他又朝叶允安方向看了一眼,见那人神情癫狂好似已经疯魔,嘴上念叨着:“诛妖阵已开启,你这蛊惑人心的妖物就在里面等死吧。”
谢京泽心知叶允安不可能放过闻晏,当即决定去找老师来救人。
“闻晏,等我回来。”
闻晏刚运转妖丹准备殊死一搏,就对上谢京泽那双充斥着慌乱与紧张的黑眸。
他停下口中的法诀,心想,能看见子渊这般担心他也算不枉此生了。
谢京泽冲出会客室,匆匆向暗卫吩咐守住叶允安不要让他对闻晏动手,便向马厩奔去。
等仆从解开绳索,他直接翻身骑上骏马,从后门出发前往国师府。
谢京泽很快就赶到了国师府,他将马交给门卫,也不等人通报便直接闯入府上。
幸运的是,他刚到花园就看见了褚月寒。
谢京泽身体不好,多亏这段时间被闻晏用妖力养着才能骑马赶到国师府。
现在猛地一停下来,他咳嗽了好几声,不等身体缓过劲,便急忙对褚月寒说:“老师,你快随我回府上救救闻将军,叶允安用你给的诛妖阵法把他困住了。”
他知道老师虽然看上去冷漠不近人情,但其实人好心善,少时就教导他们要明辨善恶是非。
闻晏为云国征战多年,让多少百姓免于战乱的苦难,哪怕是妖,也是只值得老师救下的好妖。
听见咳嗽声褚月寒皱了下眉,将手帕递给谢京泽,见没人接过他眉头皱得更深了。
联系上前几日叶允安来求要诛妖阵时所说的话,怕是那个被狐妖蛊惑的友人就是谢京泽。
一想到自己这个弟子竟然爱上了一只狐妖,褚月寒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往日里明辨事理的他哪怕知道闻晏是只难得的好妖,竟然也不愿去救。
见褚月寒一直沉默不语,又不知道府上闻晏的情况,谢京泽有些急了,“老师,你快随我去救救他吧。”
褚月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做出决定,出于那难以启齿的私心,今日他不会去救那狐妖。
于是他摇了摇头,别过脸不去看谢京泽,开口道:“闻晏是妖。”
褚月寒不愿意,谢京泽也没办法逼迫他去。
他咬紧下唇,转身跑出国师府,正好遇上牵着马寻来的门卫。
褚月寒不救,那他就自己回去救。
等谢京泽重新回到会客室,就看见阵法里已经没有闻晏的身影,只剩下一只红狐倒在那里。
他抬手捂住镇痛的心口,愣愣地看着那只不知生死的狐狸,用衣袖捂嘴咳嗽几声竟咳出一团污血。
就算闻晏是妖物又如何,他认定的人何须在意他人看法。
谢京泽灵台顿开,他伸出右手,振声唤道:“剑来!”
却邪剑划破虚空出现在屋内。
刚刚赶到的褚月寒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被幻境锁住的记忆彻底解封,知道自己这是入了心魔。
只见四周景物逐渐变淡,已经疯魔的叶允安和被困在阵法里的闻晏都消失不见,此处只剩下谢京泽和褚月寒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