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康十八年。
太子谢京泽将于月底的黄道吉日大婚, 听说还是那大捷归来的闻将军请圣上赐的婚。
民间皆对此事暗暗称奇,闻将军怎么忍心把亲妹妹嫁给太子。
虽说太子天人之姿,不仅文采斐然, 人品也是极好,但他有一个最致命的缺点,太子天生病弱, 听说是短命之相,只怕是命不久矣,嫁进太子府无异于守活寡。
这些事民间也只敢私下隐晦地提起,没有人敢去触碰那位九五之尊的霉头。
普天之下无人不知圣上爱极了先皇后,爱屋及乌, 对先皇后唯一的皇子也宠爱到极致,不仅在大臣们的反对声中将他立为太子,还把世上罕有的珍贵药材用在他身上,为他广寻神医。
说起来那闻将军也是位奇人, 短短七年时间就从籍籍无名的小兵成为战无不胜的闻将军, 这哪是常人能做得到的。
只是从未听说他有个妹妹,也不知相貌如何,不过闻将军长相英俊,气概不凡, 想来他妹妹也该是个美人。
有人说闻将军布衣出身, 是想卖妹求荣,借机攀附上皇室;也有人说闻晏可是皇上亲封的镇国大将军, 兵权在手,未来前途无量, 太子生得一副好皮囊, 应该是他那妹妹爱慕太子, 才愿意嫁入太子府。
总之众说纷纭,无一定论。
太子府书房。
侍从倒好茶后就退出了书房,房间内此刻只剩下谢京泽和闻晏二人。
谢京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昏黄的烛光下,一张清冷的美人脸柔和下来,唇瓣上还带着刚喝完茶残留的水光。
闻晏的目光短暂地在那上面停留了一会儿就仓促移开,好似不敢再多看几眼。
谢京泽神色莫名地注视着闻晏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寻安,我知道你是想帮我,可我这身子只会耽误了令妹,你不该在父皇论功行赏时请他赐婚。”
闻晏轻抿下唇,抬眸专注地看向谢京泽:“我我妹妹她对你仰慕已久,这件事是她的主意,她说只要能与子渊在一起,哪怕只是片刻她也欢喜。”
赐婚这件事已成定局,谢京泽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轻叹一声。
知道眼前人忧心之事,闻晏目光灼灼,声音带着几分坚定,“子渊,你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
谢京泽只是脸上漾出极淡的笑,轻轻摇了下头,没有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
闻晏见状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下,用目光细细描摹那张脸,就像是在看一件绝世珍宝。
他执拗地想,自己就算舍去这一身修为也定要治好谢京泽的身体。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天色渐暗,闻晏便先行离去。
见房门关上,谢京泽面色转冷,黑曜石般的眼眸内情绪晦暗不明。
他不仅知道闻晏没有妹妹,还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闻将军其实是只狐妖,只是不知这狐妖为那个莫须有的妹妹求这道赐婚意欲何求。
等暗卫回归本位,他若有所思地拨弄了几下手腕上的佛珠,沉声道:“按计划行事。”
几日后,叶国公府寿宴上。
送过寿礼后,谢京泽便寻了处安静的地方坐下。
跟在一旁的随从见主子入座,便将桌上的杯盏清洁了一遍,沏好一壶热茶,待茶温后倒入谢京泽面前的茶杯中。
谢京泽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炙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寻着那视线他与那人四目相对。
是小公爷叶允安,虽和他师出同门,却是五皇子的门客。
谢京泽不知他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出于礼节,也举起茶杯朝他示意。
见叶允安猛地别开脸他也不恼,毕竟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
谢京泽知道父皇确实爱先皇后,也对自己有几分真心,可在父皇一次又一次感叹可惜他身体不好中,他知道哪怕把自己立为太子,父皇也没有打算把皇位传给他。
父皇真正属意的其实是五皇弟。
如今父皇年事已高,底下人心浮动,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以他的身体本就没有几年好活,他也无意参与这场纷争,可偏偏有些人等不到那时候。
既然这样,那个原本不感兴趣的位置他也要争上一争,这样才不会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失望。
叶允安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以往他看不上眼的病太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看了,他怎么看他一眼就心跳得这么厉害。
他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但一时间完全记不起来。
旁边的一个纨绔喝得有几分醉了,见叶允安痴痴地望着太子,酒壮怂人胆,他凑近叶允安笑道:“还真别说,这太子可真是个美人,只可惜命薄。”
“闭嘴!”不知怎的,叶允安听不得别人觊觎谢京泽。
对上小公爷阴翳至极的眼神,那人被吓出一身冷汗,酒也彻底醒了,自知失言的他坐直身体,不敢再往太子那边看一眼。
酒过三巡,谢京泽神情莫测地扫了一眼正处于欢声笑语中的宴厅。
他知道今晚的重头戏这才刚刚开始,毕竟真正的主角可还没有登场。
歌舞又表演过一轮,在场的宾客都有些意兴阑珊,这时那位贵客才姗姗来迟。
看清来人后,整个宴厅安静下来。
那位九五至尊身旁一左一右站着两位正得圣恩的重臣,左边是得胜归来的镇国大将军闻晏,右边是今晚寿宴的主角叶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