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竹有理有据,“咱们和县衙离得这么远,哪里能随便路过,再说时间久了,说不定就被风吹坏了,现在看是最好的。”
江云月也道:“就是,这个节气最容易下雨了,随便飘点雨上去不就坏了?”
江清淮笑着摇摇头。
这边两个衙役刚把邸报贴上,就瞧见身后三人。
衙役愣了一下,继而便露出一个笑容,“江大夫,竹哥儿,是你们啊,来看邸报吗?”
江清淮笑着点点头,还不等他问,衙役便热情地给他们指了位置,还各种恭维他文章写的好。
等他们离开后,江清淮才把目光放到邸报上。
这一看就叫他惊了一下,居然占了挺大一个版面,顾太医说是首次尝试,他本来以为只会辟出极小的一块儿试试水的。
因为版面足够,字体相对来讲也要大一些,一点儿也不拥挤。
五篇文章,这回登的是最浅显的一篇,这个也在江清淮的预料之中。
文章最后,还署上了名,清晰的“江清淮”三个字。
“阿淮,这里还有你的名字。”
“嗯。”
第136章 第 136 章 庆贺
周红花和江长顺得知这个好消息, 忙不迭就赶来了,林竹他们又陪着去瞧了一回。
一家子兴高采烈地挤在县衙外头看了许久,等里头的衙役欲言又止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周红花方才反复地摸着上头的“江清淮”三个字,她不识字, 但不影响她觉得骄傲。
江长顺这会儿走路都比平日里要板正多了。
“爹, 娘, 你们先回铺子里,我和小月去买肉,咱们回去好好庆贺一下。”
周红花笑道:“我和你们一道去,咱们多买些。”
“好。”
于是, 江清淮赶着车把他们送去了集市, 然后和江长顺两个先回去了。
江小夏在他阿爷怀里翻来覆去, 就想和他阿爹一道去, 最后被他爹在脑门上敲了一记才老实了。
江长顺对这个小孙子疼得不行,把他当个宝贝疙瘩似的哄着, 他就开始告他爹的状,摸着自己的脑门哼唧了几声。
江长顺把他的小爪子拿下来,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不无责备道:“阿淮啊, 下回别这样了,小夏这么小, 打坏了可怎么好。”
江清淮:“……”
江长顺低头给吹了几下,心疼道:“还疼不?”
江小夏点点头, “爹啊。”
“阿爷晓得了, 是你爹打的,阿爷替你教训他。”
江清淮:“……”
真想拧一把江小夏的胖脸。
“爹,林庆找到了吗?”
林秀死了没多久, 齐春雷就被处决了,听说这个消息以后,林庆吓得连夜跑了。
估摸着是害怕齐家人对付他。
自那以后,村长就组织了一些人在找他,一开始找的并不上心,直到后来好几家都少了东西才上心起来。
江长顺点头,“找到了,昨日刚找到。”
对于林庆的事,他和周红花的态度很明确,不管,也不理,更不可能收留他。
所以具体是怎么找到的也不太清楚。
“我们出来的时候,村长刚好来找我,问上回你说的那事儿还能不能办。”
“能啊,”江清淮漫不经心道:“叫他们去府城找四哥就成,我和他说过了。”
江长顺有点担忧,“这个法子好是好,可是林庆那孩子的性子实在是……不晓得会不会给老四惹麻烦。”
“没事儿,一个小孩儿而已,居养院里也不是好混的,他过去了迟早会老实的。”
居养院里没人要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人前老实,私底下打架抢食那是常有的事儿,一般不严重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管不过来的。
林庆这种性子,过去了若不收敛,迟早会被收拾的。
这边集市上。
肉已经买了半吊子,还买了一条鱼,鱼很新鲜,这会儿还在篮子里跳呢。
周红花把篮子递给身后的江云野,自己空出手去挑拣寒瓜。
这东西贵,所以她很是谨慎,生怕买到半生不熟的。
“这个咋样?”周红花伸手轻轻敲了两下。
林竹不懂,但也跟着敲了两下,“娘,咋样叫好瓜?”
周红花也不晓得,她只是瞧见人家这么敲,跟着做而已。
最后两人认真合计了半天,才抱了一个中等大小的瓜回去。
到了铺子里,周红花一眼就瞧见了药柜边上那几排新添置的架子,上面零星放着几个捆好的小纸包。
察觉到她的视线,林竹笑道:“就剩这几包了。”
今年的辣椒收成比去年还要好,因着辣椒粉受欢迎,周红花索性就没拉来镇上卖,全做成了辣椒粉。
有现成的铺子,就不用出去摆摊了,半个月前送过来的,这会儿已经只剩这么几包了。
因着是自家做的东西,而且也没想着靠这个挣大钱,所以林竹和江清淮定的价钱并不高,铺子里每日人来人往的,等药的时候顺手就能带上一小包。
更重要的是回头客多,现在已经有人特地来买辣椒粉了,还不少呢。
周红花乐呵道:“家里还有呢,明日叫你爹送来。”
林竹把东西放去厨房,然后先拉着周红花去屋里,把挣的一包银子拿给她,还有账本。
周红花摆摆手,“不看这个,我还信不过你?”
今年的辣椒从头到尾林竹和江清淮都没参与过,所以他把卖的钱全换成了银子放在一块儿。
都在这里了。
周红花当然晓得他的性子,因此拿到银子以后也没怎么看,直接放到一边,“走的时候再拿。”
林竹就把钱袋子重新放回了匣子里盖好。
婆媳两个相处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因为钱的事生过龃龉,许是因为两人都不是精明的性子,平日里花销的时候也并没有算的太清。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家里日子过的很不错,没必要算的太清。
说完钱的事,两人就净了手去厨房里忙活开了。
江云月和江云野正围着那个椭圆形的寒瓜看个不停,江长顺抱着江小夏也来瞧热闹。
江小夏趴在上面似乎想拿几颗小牙去磨瓜皮,被江长顺拦了下来。
周红花拍了拍江云野的背,“小野,你们兄妹俩打井水去。”
兄妹俩一听,忙一人拎两个木桶走了。
林竹生怕寒瓜被江小夏推地上摔碎了,忙不迭抱到高处藏了起来。
周红花已经在切肉了,她切的是厚块儿,而且也没打算留,半吊子肉全切完了。
满满一大盆。
“娘,做个啥肉?”
“就做个寻常的酱肉。”
林竹拎起篮子里的鱼,“这鱼挺大的,我分出一些给小夏做个汤吧。”
周红花接了一句,“鱼刺可得剔出来。”
林竹嗯了一声。
他处理完鱼之后就把鱼切成了两半,为了省事,前面一半打算清蒸,后面一半就弄成鱼泥给江小夏吃。
周红花把清蒸的活儿接了过去,让林竹去一边专心剔鱼刺。
那边江云月和江云野也回来了,两人把水倒进水缸里,然后余下半桶用来浸泡寒瓜。
前面铺子里只有江清淮一个人,两人没一会儿就跑去给他帮忙了。
小院儿里只有爷孙两个在晃悠。
铺子里一时都忙的不行。
厨房里头光线不够亮,林竹索性搬去了小院儿里,江小夏一见他就要凑过去,江长顺拗不过,只能带着他过去了。
江小夏把脑袋凑近了些,然后张开小嘴巴,想让阿爹喂他吃一口。
林竹看了他一眼,笑眯眯道:“一会儿再给你吃,先和阿爷去那边玩会儿。”
他做的非常仔细,剔完刺以后还检查了好几遍。
等他处理好鱼肉,那边周红花已经淘洗好了米,开始蒸饭了。
半条鱼剁成肉泥后也才半碗,林竹简单地捏成了一颗一颗的鱼丸子。
他也不往里加调料,直接搁水里头蒸熟就成了。
除了酱肉和清蒸鱼,周红花还顺手凉拌了个笋丝,一共三个菜。
等江清淮看完上午的最后一个病人,这边的菜就上桌了。
林竹怕江小夏饿,已经在喂他了,不加调料的鱼肉泛着淡淡的腥味,江小夏吃了几口就不肯张嘴了。
他看上了桌上的酱肉。
那酱肉实在太香了,每一块儿都泛着油亮的光泽,只看着都要流出口水来。
林竹拿帕子给江小夏擦了擦口水,试图把他的注意力唤回来,但没用,江小夏眼睛眨都不眨。
林竹:“……”
再喂,江小夏就开始往外吐了。
江清淮夹起一块酱肉放到江小夏鼻端,然后给林竹使了个眼色,小夫夫两个对这种欺骗孩子的事也是配合默契了,林竹一下子就懂了他的意思。
这回就肯吃了,不过江小夏一边吃一边皱着小眉头,看酱肉的眼神都不对了。
就在他即将要识破的时候,林竹赶紧换了鸡蛋羹喂一会儿,等他放松警惕后又赶紧换回鱼肉。
其他人还要跟着配合,各种夸江小夏吃的好,一顿饭吃的欢声笑语不断。
等下午日头不那么烈的时候,周红花和江长顺就带着江云野回家去了。
傍晚江边开始刮风了,带着一丝凉意,十分舒爽。
江清淮和林竹便暂时关了铺子,带两个小孩去纳凉。
林竹带了一篮子丝瓜给三娘,家里的丝瓜长得多,自家根本吃不完,周红花带了好些过来,叫他送给相熟的友人。
翠娘那边他也送了。
三娘把丝瓜倒进自家的篮子里,笑眯眯道:“听说江大夫写的文章朝廷都刊了?”
林竹惊讶道:“你咋知道?”
这事儿他们从来没在外头提起过。
“县衙外头贴着呢,大家伙都瞧见了。”三娘摸了把江小夏的脑袋,然后往他的小爪子里塞了几颗饴糖,“我们也是听人家识字的讲的,咱们镇上出了个厉害的大人物,大家伙都跟着高兴呢。”
三娘转头又抓了几颗饴糖给江云月,笑着又夸了她几句。
江云月看了林竹一眼,见他没反对便害羞地接了过去。
又闲说了几句,三娘突然面露尴尬,结结巴巴道:“竹子,有个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林竹一边拦着江小夏把糖往嘴巴里塞,一边道:“你说。”
“就,就是……”
“啥事儿啊?”
三娘是个直爽的性子,也不扭捏,索性直接说了,“我和阿虎商议过,想叫虎子也试试学医。”
江清淮的医术,叫镇上很多人都看到了一条路,其中就包括阿虎和三娘。
第137章 第 137 章 风热病
三娘说, 想叫江清淮给看看,自家虎子能不能学。
林竹看了眼不远处和人说话的江清淮,笑道:“我一会儿问问他,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会答应的。”
不光会答应, 甚至还会很高兴。
从三娘家的摊子离开后, 林竹便把这事儿告诉了江清淮, 江清淮果然道:“这是好事啊。”
“那我和她说。”
“其实上回顾老师走的时候透露过,想在本朝搭建起医学的科举体系,不过这事儿不好办。”
让江清淮在邸报上发文章,其实也是尝试的一环。
每年那么多学子挤破了头考科举, 但能取中功名的毕竟少之又少, 江清淮的文章说不定就能成为他们转向医学的一个契机。
当然普及医学知识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江清淮找了个平坦的位置把手里的凳子放下, 示意林竹坐。
江清淮叹息了一声, “民间的大夫实在太少了,随便一场瘟疫就能要了几百上千人的命, 人命如草芥啊。”
而且民间大夫里,大半还是没有正儿八经学过医的乡野郎中,用错药把人治死都是常有的事。
市面上的医书也是鱼龙混杂,同样的病不同的书甚至能给出截然不同的治法, 江清淮都不晓得看到过多少回了。
其实大部分的病根本不难治,不过就是郎中们没机会学而已。
这一点从老歪叔身上就能体现, 他去府城以后曾经给江清淮寄过一回信,满篇全是惊叹之辞, 甚至说自己大半辈子白活了。
江清淮笑了一声, “我多攒些经验,将来年纪大些或许还能去太医局里头当个夫子呢。”
林竹附和他,“那到时候咱们是不是要搬去府城住了?”
“应该是。”
两人相视一笑。
江清淮直接席地而坐, “真要搭建起来,说不定小月也能正儿八经地学了。”
“你是说,老师有培养哥儿夫子的意思?”
“女子和哥儿自然都可以,到时候你若是愿意,也可以去。”
林竹不好意思道:“我怎么能去呢?”
“怎么不可以?”江清淮认真道:“我觉得你很有天分,你看,”他开始给林竹列举,“你记药材很快,分辨药材也厉害,而且记性好,我和你说过的话你都记得住。”
林竹小声道:“那是因为是你说的。”
人家说的他不一定记得住。
江清淮笑的愉悦,“你说这话是在勾我吗?”
林竹刷的一下从脸红到了耳根,耳垂更是红的像一颗饱满的红果子,“我,我哪有?”
他这副诱人的模样看的江清淮一阵心痒,只可惜江边人太多,不然就直接亲了。
江小夏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小爪子一抬把他爹推远了些。
江清淮:“……”
*
在江边一直待到天黑,夫夫俩才带着孩子往回走。
老远就瞧见铺子的门开着,江云月在小院儿里读书,所以他们方才出来的时候是关了门的。
等走近了才瞧见门槛处坐着一个满身风尘的汉子。
汉子身上的衣裳已经破成条了,仔细看的话还能瞧见两只苍蝇正围着他飞。
林竹第一反应是哪个病了的乞丐。
但江清淮多看了几眼,就认出来对方了,他笑着走过去,轻轻踢了一脚汉子,没好气道:“客栈又进不去了吗?”
那人抬起脸来,笑嘻嘻道:“江大夫,许久不见啊。”
林竹别把人认出来了,居然是货郎。
确实许久没见了,他上回来的时候,林竹刚生了江小夏没多久,一转眼江小夏都要满周岁了。
“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货郎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不甚在意道:“没钱买衣裳嘛,钱要花在正地儿。”
“买衣裳怎么就不是正地儿了?”江清淮搀了他一把,“快进屋吧。”
其实方才江云月来给货郎开了门,但货郎见家里只有她一个小姑娘,便没进去,坐在门口等江清淮他们回来。
茶都倒好了,这会儿凉了些,正好能入口。
江清淮点了几根蜡烛,听货郎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一路上的经历,尤其是岭南的那部分。
“……你给我的那几本册子我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我如今都快成半个大夫了,江大夫你不晓得那些岭南人瞧我的眼神,简直跟看神仙没两样,要是你去了,他们怕是要把你供起来。”
他说话还是一贯的夸张风格,江清淮笑着摇头,“我让你记的东西呢?”
货郎从那个已经瞧不出原本颜色的包袱里掏了一会儿,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那册子倒被他保护的挺干净。
上回他走的时候,江清淮叮嘱他要把见过的一些病症记下来,尤其是他那几本册子里没记录的,一定要详细再详细。
江清淮就着烛火翻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记得很好,辛苦了。”
见货郎还要继续说,他赶紧拦住他,“先别说了,我送你去客栈,泡个澡睡一觉,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说话间林竹从屋里出来,手里捧着两套江清淮的衣裳。
江清淮比货郎要高一些,所以他的衣裳货郎是可以穿的。
货郎起身的时候身子摇晃了一下,江清淮连忙扶了他一把,“你怎么了?”
货郎不好意思道:“我已经三日没睡了。”
江清淮很无奈,“为啥?”
“那边有个兄弟病的很严重,我若是晚了,只怕他就活不成了。”货郎指了指那本厚册子,“我记在最后一页了,你帮忙瞧瞧,若是救不了,便算了,我也尽了力了。”
说着他叹息了一声。
江清淮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我马上就看。”
货郎朝他拱了拱手,“感激的话便不多说了,江大夫。”
“嗯,快走吧。”
两人一道出去了。
林竹把桌面收拾了一下,然后把那本册子拿了起来,他没忍住,还是先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看。
货郎的字迹很是潦草,许是记的时候很急,林竹努力辨认着把所有文字都看全了。
越看心越沉,确实很棘手。
他仔细地把册子放了回去。
江清淮回来的很快,才不过一刻钟,一回来就要去看那本册子,被林竹拦住,“阿淮,我方才已经看过了,去后头,我同你说。”
两人一道去了小院儿里。
林竹提了一桶温水来,把沾湿的布巾递给江清淮,然后退开了些,开始给他讲册子上记的东西。
江清淮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阿淮?”
林竹的声音很轻,带着很浓的担忧。
江清淮看了他一眼,笑道:“是有些棘手,但也不是不能试试。”
“怎么试?”
“针灸。”
“啊?”针灸的话,岂不是得阿淮本人过去?
江清淮沉默片刻才道:“再说吧。”
第二天到了下午都不见货郎过来,江清淮正想托人过去瞧一眼,就见客栈的小二急急忙忙跑过来,“江大夫,你快去瞧瞧吧。”
“怎么了?”
“昨日你带去的那位,病的起不来身了。”
江清淮倏地起身,和铺子里几个买药的客人说了一声后就跟着小二走了。
江清淮到的时候货郎正挣扎着从床上下来,但他明显稳不住身子,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江清淮快步过去搀住他,手顺势就摸到了他的腕部。
“是不是头晕?”
货郎歪靠在床柱上,缓了缓才道:“是,头晕目眩,眼也睁不开,什么都瞧不见?”
换了一只手继续诊,江清淮又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一边听货郎断续的回答,一边仔细检查了他的口舌和面色,最后道:“风热病,攻到了你的头部。”
他伸手在货郎眼部某个穴位按了一下,货郎立刻痛呼了一声。
“尤其是双目。”江清淮补完了自己的诊断。
货郎捂着自己的眼部,一动不敢动,方才惊呼那一声又弄得他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没吐出来。
“江,江大夫,能,能治不?”
江清淮从药箱里取出自己的针包,“躺下。”
货郎慢吞吞地挪了挪,躺好了。
他眼睛睁不开,但能听见声响,江清淮似乎点了火。
将针尖烤了一遍后,江清淮再次开口,“用针刺你的头部,放出血来就可以了,能治。”
货郎还来不及说什么,针已经扎下来了,而且就扎在江清淮方才按的那个穴位。
货郎吓得浑身崩的紧紧的,等江清淮连着扎了好几个穴位后,他刚要开口吐槽江清淮几句,就发现自己的眼睛能睁开了。
虽然还不能和以前一样,但能视物了,而且眼部的压力很明显小了不少,连带着头也没那么晕眩了。
于是到嘴边的吐槽拐了个弯,变成了惊叹,“江大夫,你也太神了吧?”
江清淮笑了一声,然后快狠准地又给他扎了几针。
过了约莫一刻钟,江清淮才把所有的针取了,货郎顿觉神清气爽,和方才动一动就天旋地转的状态简直像两个极端。
江清淮擦了擦手,“给你开张方子,晚些去铺子里抓药。”
货郎应下,然后满脸急切地问起自己最担忧的那件事。
江清淮执笔的手顿了一下。
第138章 第 138 章 我想去一趟岭南。
晚上, 林竹擦洗完进来,顺手把窗子推到最大,只听细微的风动声,吹在脸上却毫无感觉。
林竹默默叹了口气。
真的好热。
“阿淮, 我们明日去集市上买两个竹夫人吧。”
竹夫人是用竹子做的长条形镂空圆筒, 林竹在集市上瞧见过, 据说夜里抱着睡很是凉爽。
“好啊。”江清淮把手中的医书放下,然后伸手把林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热度从两人相贴的部位传来,紧跟着便有了微微的热意, 但两人并没有分开。
“你怎么了?”
林竹敏锐地察觉到江清淮有话想说。
江清淮把他一侧肩膀的里衣拉下去些, 而后唇瓣贴上。
起初唇瓣带着微微的凉意, 转瞬便陡然升腾起热度, 辗转厮磨间,林竹白皙的肩部一下子就红了。
“唔……”
林竹轻哼了一声, 惊讶地喊了声“阿淮”,他肩头被咬了一口。
除了夜里做那事儿的时候,阿淮从来没对他这么凶过。
江清淮松开牙齿,又轻柔地舔了一下。
半晌, 他才道:“有件事想同你说。”
“嗯。”
江清淮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去一趟岭南。”
林竹并没有很惊讶, 其实从昨日开始他就有了预感,毕竟阿淮从来不会见死不救的。
而且以前货郎每回寄信来的时候, 阿淮都会沉默好久, 虽然他面上从来不表露出来,但林竹知道,他心里很不好受。
以前他会去军营和居养院, 那现在去岭南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竹子,我……”
江清淮想解释,但林竹打断了他,“你去吧。”
江清淮一愣,“我走了以后,你就得自己带着他。”
两人同时看向旁边躺着啃自己手的江小夏。
林竹笑了一下,“你走以后,这间铺子肯定要暂时关掉,不用管铺子的事,就顾他一个,我还忙不过来吗?”
“可是这本来应该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孩子不是竹子一个人的。
“没关系的阿淮,”林竹摸了摸江清淮的脸,轻声道:“你只要顾好自己,我听说岭南那边挺困难的。”
他本来想说早些回来,但临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但江清淮明白,“我会早些回来的。”
他不是爱拖延的人,既然决定了要去,第二天便开始准备。
货郎如今又组了一支新的商队,里头除了他几乎都是岭南人,来的时候他甩开了商队,自己先过来的,大约两日后,商队便会到了。
这两日江清淮几乎没有休息过,自从发出通知以后,铺子里的人就没断过。
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全都一窝蜂地赶来了。
本来想着把铺子里现有的药膏药剂带去岭南,但这两日下来已经所剩无几,甚至江清淮都没时间再重制新的。
两日后,商队到了。
新商队比货郎原先那支规模小的多,但他们带的药材并不少。
都是岭南当地的药材。
先前在江清淮的牵线下,他们和镇上的几家医馆都签了契书,虽然要的量暂时都不算大,但多少也给岭南人带去了些进项。
而且货郎也在开拓这一路上更多的买家,日后定然是会越来越好的。
等把这些药材都送到了地方,商队的人又休整了一日,这便要出发了。
周红花和江长顺也过来了,两人虽然心里也很不舍,但都没说什么,把时间留给小两口。
江清淮和林竹站在树下,和其他人隔着些距离,大家也默契地不往这边看。
“阿淮,你……”林竹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忍住,哽咽道:“早些回来。”
江清淮摸了摸他的脸,笑道:“好,我一到就会寄信给你。”
“嗯。”林竹点头。
江清淮本想收回手,但顿了一下,突然往后,摁着林竹的后脑朝自己贴近,而后狠狠吻上。
良久——
“我走了。”
林竹眼圈很红,不知是伤心还是情动,“……好。”
等车队走远,周红花才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这臭小子,都成家了还要往外跑。”
江长顺拍了拍他的肩,“竹子都同意,咱就别说了。”
周红花瞪他,“你也不瞧瞧竹子的性子,他能反对啥?”
“我看不是性子的事,竹子能答应,是因为他也觉得这事儿对,该去,要不是有孩子,只怕他也要跟着一道去的。”
周红花又瞪了江长顺一眼,但这回没再反驳他了,只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还好有个小夏,不然两个人一块儿去,还得操两份心。
*
江清淮离开以后,林竹没有直接关铺子,眼下正是最热的时候,没有凉茶是不行的。
正好货郎送来了一批新的药材,他把凉茶需要的药材留下,其余的全都打包送去了封老师那儿。
江清淮决定要去岭南的时候已经第一时间告知了封泰宁,封泰宁有病人要顾,抽不开身,但差人送了很多药剂过来,眼下都在商队的车上了。
家里活儿多,周红花和江长顺留不下来,只能把江云野留下来给嫂子帮忙。
这会儿林竹在厨房里煮凉茶,江云野和江云月在卖凉茶,一个盛凉茶,一个收钱。
两人时不时就看一眼不远处的小床,好在江小夏躺的安稳,自个儿玩着玩具也不哭闹。
江清淮不在,铺子里就安静多了,买凉茶的客人们一般都来去匆匆,简单聊上几句就各自去忙了。
“江大夫,江大夫在吗?”
一个小伙计模样的人在门口喊了两声。
江云野立刻应了一声,“江大夫有事出去了,你找他有事吗?”
那人看了他一眼,笑道:“也没啥,就是江大夫半年前在我们那儿订了一尊铜人,后头银子还没付。”
“铜人?”
江云野疑惑地看向江云月,“小月,大哥订了铜人啊?”
“对,”江云月道:“我去叫大嫂。”
林竹很快就出来了,他招呼着几个伙计把铜人抬进了铺子,然后对江云野道:“小野,给伙计们盛凉茶。”
说完他又看向打头那个伙计,有些不好意思道:“实在对不住,江大夫有些事外出了,可能有一阵子都不会回来,所以我需要花些时间来验货,你们放心,等验完货我马上就会把钱送去,不会赖账的。”
伙计笑了,“夫郎言重了,江大夫的人品我们信得过,您只管验货就是了。”他好奇道:“只是不知江大夫去了何处?”
“岭南。”
“岭南?”伙计惊讶极了,“去那里做什么,为了药材?”
“为了给人治病。”
伙计顿时肃然起敬,“不愧是江大夫。”
他看了眼墙边巨大的铜人,爽快道:“您慢慢检查,我回去和我们掌柜说一声,您什么时候查完了再付账,不打紧的。”
林竹道了谢,把几个伙计送走了。
江云月绕着铜人走了一圈,上上下下看了好一会儿,这东西是江清淮定做的,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的全是人体的各种经络穴位,打开腹部和胸部,里头的脏腑也都标注的很清晰。
这座铜人高度身形都和江清淮相仿,当时绘图的时候他就是按照自己来的。
江云野眼睛瞪得老大,“这标的也太密了吧?”
他们也没看太久,很快厨房里那锅凉茶就好了,又是一通忙活。
等到人少些,林竹便拿了江清淮绘制的图纸,开始对照着检查铜人身上的标注。
这东西日后是有大用的,所以林竹半点都不敢马虎,每一条每一处都查看的非常仔细。
三日后才彻底检查完毕。
林竹长舒了口气,“好了。”他抿了抿唇,露出个笑来。
江云月和江云野互相看了一眼,大哥走了以后,这还是大嫂第一回笑。
“这是按照你们大哥的身形做的。”
林竹轻轻抚着铜人的手臂,笑道:“要是你们大哥在,只怕一个时辰就能验收完毕。”
江云月和江云野都没说话。
林竹又看了一会儿,然后去屋里取了钱袋子,交代他俩,“我去付尾款,你们看好铺子和小夏。”
“好。”
江小夏这会儿在睡觉,林竹怕他醒来见不到他会哭闹,所以一路上都走的飞快。
返程的时候,本来他也走的很快,结果突然有人拦住了他。
定睛一看,居然是文哥儿。
林竹眼睛一亮,惊喜地喊了对方一声。
他和文哥儿已经有一阵子没见过了,主要是两边离得实在太远了,而且两人都忙,就是偶然碰上了也说不了几句话。
文哥儿是满脸喜色,“竹子,我刚好要去寻你呢,听说江大夫出远门啦?”
林竹嗯了一声,“去岭南了。”
“啊?听说岭南那边瘴气很重啊,”见林竹面露担忧,文哥儿忙改了口,“不过江大夫是神医,这点事儿肯定难不倒他的。”
林竹笑了一声,“你寻我有事吗?”
文哥儿其实没啥事,就是过来瞧瞧林竹,但瞧着林竹脸色,索性找了个借口,“我最近脸上生了几个疙瘩,难看得紧,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啊?”
林竹凑过去仔细看了一下,果真瞧见文哥儿脸上长了三个疙瘩,不大不小,还挺明显的。
“瞧过大夫了吗?”
“没呢,一直没抽出空来。”
其实林竹也知道他不是来瞧病的,便道:“那你跟我回去,我找找有没有什么法子,不行的话你再去仁安堂。”
“成,走吧。”
第139章 第 139 章 抓周
若江清淮在, 必然要先诊脉,但林竹不会,他只能尝试着翻了翻江清淮手记的那些册子。
这些册子都收在了一处,还分了类, 所以翻阅起来很是方便。
林竹给文哥儿盛了一碗凉茶, 一边和他说话一边翻。
没想到还真叫他给翻到了。
林竹指着上边江清淮的字迹, 一边读一边道:“阿淮说这叫赘瘤,要用艾绒熏。”
艾绒铺子里就有现成的,林竹当即便取了来,用火点燃后, 小心翼翼地凑到文哥儿脸前开始熏。
文哥儿紧张的闭起眼, “竹子, 你不会把我头发烧掉吧?”
林竹被他逗笑了, “我会小心的。”
“哦,那, 那你继续吧。”
文哥儿再次闭起眼睛。
林竹拿着点燃的艾绒熏了好一会儿,熏的文哥儿都要被烫熟了,才总算掉落了其中最小的一个。
再熏就没啥效果了,那两个大些的始终掉不下来。
文哥儿捂住自己的脸, 痛苦道:“算了吧,再熏下去要熟了。”
林竹把艾绒移开, 不好意思道:“不晓得是不是我的手法不对,那两个就是掉不下来。”
“没事儿, 这不是掉了一个嘛。”
林竹想了想, 突然眼睛一亮,把文哥儿吓了一跳。
“我想起来了,还有一种, 岭南来的。”
阿淮说过,药材的产地也很重要,不同产地出来的药材功能很可能会有差别。
“我再试一回。”林竹说着就跑了,文哥儿想拉他,没拉住。
文哥儿拼命给自己的脸扇风,一会儿还要再熏,可别真熟了。
林竹兴冲冲地取来了新的艾绒,对上文哥儿可怜兮兮的表情后,他没忍住笑了,“我这回不熏那么久,你别怕。”
文哥儿:“……”
林竹再次点了火。
文哥儿根本没抱什么希望,结果没一会儿居然听见林竹惊喜道:“掉了。”
“啊?”
文哥儿一动,林竹手里的火绒险些戳到了他的眼睛上,吓得林竹惊呼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那阵灼人的热度终于离开了。
“好了。”
文哥儿倏地睁开眼,“真掉了?”
林竹点头,然后去屋里取了一枚铜镜出来,“你自个儿看。”
文哥儿凑近仔仔细细瞧,其实他方才已经摸过了,先前凸起的那三个疙瘩已经平了。
现在通过铜镜不过是进一步确定了。
“竹子,你如今也是神医了。”
林竹抿着唇笑的害羞,“这算啥,一点小毛病而已。”
文哥儿反反复复摸着自己平滑的脸,高兴地直夸林竹。
等他走了以后,林竹脸上的热度都没下去。
晚上,江小夏翻来覆去不肯睡,非要阿爹抱着他,他现在已经能咿咿呀呀地说些话了,有时候林竹还能听懂他的意思。
比如现在,他就在疑惑为啥爹爹不见了。
“爹爹去救人了。”林竹把他抱到怀里,柔声道。
不知道是不是江清淮不在的关系,江小夏好像不如以前那么安稳,他不肯自己躺着,一定要让林竹抱着他才行。
林竹只好拿起蒲扇给他扇风。
江小夏躺着躺着就滑了下去,变成躺在林竹腿上。
他抬起一只胖乎乎的小脚,示意阿爹给他扇扇脚丫子,这只扇完又换另一只。
他好像玩上了瘾,扇完脚丫子又把上衣撩起来,露出白白软软的胖肚子。
肚子林竹就不敢给他扇了,阿淮不在,要是给他扇病了可不得了。
江小夏不乐意,他索性给他翻了个面,扯下小裤子给他扇屁股。
一边扇一边拍他的背,很快江小夏就睡着了。
林竹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到旁边,然后往他怀里塞了一个竹子做的球。
今晚月色很亮,窗子开着,整间屋子都是亮堂的。
林竹躺下以后有些睡不着,索性又坐起了身,他想起白日里给文哥儿熏艾绒的事,便下床去把那本册子取了过来。
左右睡不着,看一眼吧。
阿淮不在,看看他写的字也是好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看就看了进去。
*
在镇上又卖了大半月的凉茶,江小夏一周岁的生辰到了。
这么小的孩子也不会弄的多隆重,一家人买些好菜一块儿吃个饭庆贺一下就好了。
林竹并没告诉相熟的友人们,怕他们破费,但三娘翠娘还有小鱼爹娘都送了礼过来。
连文哥儿也大老远地来了一趟。
哑巴也摘了好些野果交给了周红花。
礼最重的是秀才爷爷,他是真把江小夏当自个儿的小重孙的,平日里就时不时送这送那,这种时候自然更不会漏掉。
抓周的好几样东西都是他送的,包括一块玉佩,还有一支笔和一方砚台,林竹不懂这些,但光瞧着就知道定是好东西。
除了这几样以外,林竹还放了一本江清淮的医书,还有自己的簪子手镯之类的东西。
都是随便放的,图个乐呵。
江云野从兜里摸出一文钱放了上去,江云月也把自个儿最喜欢的一副绣品放了上去。
周红花放了一把白米,江长顺放了一个馒头。
江小夏坐在中央,一直安静地看着大人们,他今日被打扮的很是喜庆,红通通的衣裳,还有阿奶给做的虎头鞋,衬得胖乎乎的小脸更白了。
江云月指了指桌上的东西,笑眯眯道:“小夏快抓一个。”
江小夏看向他阿爹,林竹也指了指满桌的东西,“挑你喜欢的抓。”
本来以为江小夏要转着圈挑一会儿,结果他果断得很,直接就抓起了正对着他的簪子。
那是林竹放的。
大家正要高兴,就见他撅着屁股爬起来把簪子递给了林竹。
林竹笑着接过,“要给阿爹吗?”
江小夏没停下,又随手抓了手边的铜板,然后一丝犹豫也没有地递给了他小叔。
江云野疑惑道:“他这是在干啥?”
江云月接话,“莫不是要把我们的东西还给我们吧?”
她猜对了,江小夏好像真的把抓周当成了认物的游戏,挨个地把东西还给了原先的主人。
只除了秀才爷爷那几样,因为秀才爷爷没来,他也不晓得这是谁给的。
就连江清淮的那本医书,他都拍了拍,说了声“爹”。
所有人都惊呆了。
周红花震惊道:“他居然全记住了?”
江长顺应和,“看样子是,方才还以为他在发呆。”
林竹把自己的镯子递到江小夏面前,好笑道:“这个喜欢吗?”
江小夏接了过去,咧着小嘴巴很高兴的样子。
“那便算你抓的这个吧。”
抓周结束,该吃长寿面了。
林竹已经弄好了,就一根面条意思一下,江小夏也吃不了多少。
周岁仪式结束后,一家子围坐在一块儿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饭。
三娘和阿虎忙着摆摊,小鱼的爹娘也都忙着做活儿,哑巴也没来,所以只有秀才爷爷、小鱼、文哥儿带着孩子,还有翠娘带着孩子来吃了饭。
小厨房里坐不下,林竹便把桌子放在了小院儿里,顶上撑了个顶子把日头挡住。
今日周红花下厨,做了足足八个菜,把桌子堆得满满当当。
林竹还特地把几坛酸梅酒抱了出来,今年用的酒比以前更好,所以味道更浓,酸梅也更加入味。
妇人哥儿们喝了一杯就不敢再喝了,只秀才爷爷和江长顺两个一边说话一边吃菜一边喝着。
江云野江云月小鱼还有翠娘家老大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地玩着什么游戏,这边江小夏和翠娘家老二也没闲着,两人坐在各自阿爹和娘的怀里,小爪子你碰我一下,我碰你一下。
一会儿文哥儿家孩子也凑过来了,他要大些,显然有些瞧不上两个小奶娃娃幼稚的小游戏,没一会儿就挤到大孩子那堆去玩了。
文哥儿得了空,便过来抱江小夏。
江小夏也大方,只要阿爹在,谁抱都可以,换了个位置继续抱着碗淡定地吃他的果子。
翠娘忍不住问:“竹子,江大夫有没有说啥时候回来啊?”
林竹摇摇头,“这个说不准的,一来一回也要很久呢。”
“也是,那你要把铺子关了吗?”
“嗯,等这阵子过了,不卖凉茶了,就先回家去。”
“回家也好,”文哥儿接话,“村子里没这么热,地方还宽敞,比这边可舒服多了。”
林竹笑着点头,“其实别的都好,就是小夏见不着他爹,这几日睡觉都不太安稳。”
文哥儿可能不太清楚,但江清淮带孩子的模样翠娘是见过的,所以林竹说完她就点了点头,“江大夫和小夏父子情深嘛,江大夫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他定然比谁都着急。”
林竹笑了一下,“嗯。”
文哥儿拍了拍林竹的手臂,低声道:“不光是小夏吧,你怕是也睡不安稳。”
林竹笑容一顿,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文哥儿认识他比较早,刚摆摊那会儿,林竹整个人都怯怯的,遇上事儿都会下意识去看自己相公。
有人和他说话,他手都是抖的。
后来时间久了才慢慢好了起来。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林竹自己一个人撑起一个铺子,还每日打开门做买卖,文哥儿都觉得不可思议。
第140章 第 140 章 回家
过了八月, 进了初秋,天气没那么闷热了,林竹才收拾好了铺子,带着江小夏和江云月回了临南村。
周红花端出一盆子桃放林竹面前, 顺手就把江小夏接了过去。
今年桃长得多, 之前已经往铺子里送过一回, 本来还想再送,但林竹和江云月快回来了,便留着没送。
桃子已经软烂,直接撕开皮就能吃, 而且很甜。
林竹刚把皮撕开, 江小夏就闻见了桃子的香气, 小脑袋噌地一下转过来, 啊了一声。
林竹就把桃肉递到他嘴边,本来只想让他舔一口, 结果江小夏张开嘴就是啊呜一口。
周红花笑得不行,“可别噎着了。”
林竹把江小夏的嘴巴掰开看了一眼,“没事儿,没咬着啥。”
再凶猛也就那几颗小狗牙。
“娘, 上回听爹说有人来家里给小月保媒?”
上回送桃子的时候江长顺说的。
周红花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还不止一个呢, 小月今年才十二,这些人也忒急了。”
“是因为咱家小月太好了。”
江云月模样漂亮, 性子好, 还识字,眼下她大哥还带着她学医。
可不是要把那些人急死了,生怕晚了就叫人家抢走了。
听见这话, 周红花神色缓和了些,但语气依旧不好,“说实在的,这些保媒的人家,我一个也瞧不上,话里话外都是咱家小月识字学医,日后能管好家里,能顾好孩子,也不瞧瞧他们配吗?我家小月以后是要同她大哥一样,当个好大夫的。”
林竹点头,“就是这样,先前顾老师还提过叫小月去京城呢,说太医院里有好的妇科大夫。”
两位老师来信的时候偶尔也会问起江云月,毕竟算起来,江云月也算他们的徒孙,江清淮便会汇报几句。
这话就是顾太医信里提的。
“真的?”周红花惊喜道。
“嗯,阿淮给两位老师提了一下小月的进度,两位老师都夸她有天赋,顾老师说等日后阿淮教不了了,就送她去京城。”
周红花高兴坏了,“这是好事啊,小月自己咋说?”
“她也很高兴,就是到底年纪还小,有些害怕。”
周红花点头,“这倒也是,京城这么远,她一个人去那么远,我也不放心。”
“左右也没到时候,等她大一些再说吧。”
“也好。”
其实林竹提起这事就是想劝娘别太早给小月定亲,一旦定了亲,小月再想出去就麻烦了,现在发现娘的意思和他一样,便放心了。
两人说话的这点时间,江小夏已经啃了好几口了,嘴巴边上沾了一圈桃汁。
林竹拿帕子沾了水,仔细给他擦干净。
江小夏还想再吃,林竹觉得差不多了,就自己把桃吃了。
“好了没有了。”
他把核丢掉,然后给江小夏看了眼自己空空的手心。
江小夏仔细看了一眼,发现确实没了,就凑过来两只小爪子摸着他阿爹的嘴巴,似乎想把阿爹的嘴巴扒开看看里面还有没有。
正笑着呢,哑巴带着大毛来了。
江云月和江云野也一道回来了,方才江云月一进门就问她二哥,听说去了大毛家就过去了。
林竹笑着冲三个孩子招手,“快来吃桃。”
江云月和江云野拽着大毛就去桌边了。
哑巴喊了声竹子,笑的眼睛都快瞧不见了。
林竹也拿了颗桃塞给他,哑巴赶紧摆手,“不了,婶子给送过了。”
他从篮子里取出一包野果放在桌上,笑道:“早上刚去摘的,新鲜着呢。”
林竹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收下了。
“你说话比先前更清楚了。”
哑巴点头,“江大夫给开的药一直喝着呢。”
“喝完了吗?”
因为药一直都放在江家,所以周红花接了一句,“没了,等阿淮回来再开一点吧。”
哑巴赶紧摆手,“不用了,都好了,耳朵,嗓子,都好了。”
林竹仔细听了听他的声音,摇头道:“我看还没有,阿淮说过,要是不彻底根治的话,日后可能还会复发的。”
哑巴一愣,眼里闪过一丝迟疑。
过惯了如今能说能听的日子,就是哑巴这样的性子也再难忍受过去那样了。
林竹拍拍他的肩,温声劝道:“既然都治了,总该治个彻底才好。”
哑巴一想也是,都已经麻烦人家这么多了,还差这点吗,便点了点头。
周红花皱眉道:“也不晓得阿淮啥时候回来,不然还按先前的方子吃药?”
林竹想了想,尝试着道:“不然我替你瞧瞧?”
眼见着周红花和哑巴都惊讶地看着他,林竹赶紧道:“阿淮说过,若你的情况稳定下来,用药量就能减半了,所以我只要确定你的情况是不是稳定就可以了。”
从他开始帮忙抓药开始,江清淮就教过他不少东西,这么一点简单的事他还是能办到的。
若是要开新方子,那他肯定是不敢的。
哑巴笑了一下,“竹子,你如今越来越厉害了。”
说着就把手伸了出来,林竹擦擦手,两只手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给他诊了三遍才道:“是稳定了,减半吧。”
生怕哑巴拿捏不好减半的量,他还动手给改好了方子。
“好几样药材都用完了,你记得去镇上买。”
哑巴点点头,仔细地把药方子叠好放进衣襟里。
林竹擦了擦汗,其实方才他可紧张了,只是跟着阿淮多少也学会了些处变不惊。
哑巴和大毛离开后,张小羊也来了,他肚子已经非常大了,人胖了一些,瞧着气色也好了很多。
林竹赶紧扶了他一把,顺带招呼江云野给搬了张椅子出来。
张小羊乐呵呵道:“站会儿也没事,先前江大夫交代过这个时候要多活动活动的。”
话虽这么说,但站了一会儿后他还是坐下了,毕竟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还是挺累的。
他指了指自己进来后就放下的篮子,“里头有几个梨,你快拿出来。”
林竹弯腰把里头五个梨取出来放到桌上,然后把篮子放回他手边。
“婶子呢,出去了?”
“嗯,就你来之前。”
张小羊转头看坐在江云野怀里的江小夏,笑眯眯道:“小夏都长这么大了?”
说着他就从衣襟里摸出一个小荷包,“我自己绣的,图个吉利,给孩子贺周岁的。”
张小羊怀孕怀的辛苦,几乎一直在吐,吃了安胎药也不管用,到了上个月才好了点,这荷包就是最近赶出来的。
他绣的很精细,里头还放了六枚铜板,拿在手里颇有些分量。
“难为你还做这些,”林竹笑着接过,“只是阿淮不在,要不然还能替你瞧瞧。”
张小羊摆手,“不用不用,这阵子好多了,再说我家里也套了骡车,有事儿去镇上也方便。”
两人聊起来生产的事,张小羊告诉林竹,他家里商量过,打算和林竹一样,到时候也去仁安堂生,安稳些。
林竹点头,“有大夫在,你能少吃不少苦头呢。”
“我吃苦倒是没啥,就怕孩子……”张小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林竹给他递了一颗桃,笑道:“别担心,仁安堂的王大夫很有经验的。”
张小羊点头,“我来寻你,还有一件事。”
他还没说,林竹就明白了,“是稳婆?”
“是啊,江大夫选的肯定是没错的。”
林竹和他说了稳婆的名字,又说了怎样联系对方,张小羊记下以后就走了。
下午周麦子也来了一趟,同样也给补了一份周岁礼。
“我上回来送,婶子非不肯收,把我赶了出去。”周麦子好笑道。
林竹只看了一眼就懂了,他送的是一只小孩儿戴的银手镯。
“这也太贵重了些,怪不得娘不肯收。”
周麦子嗔了他一眼,不由分说直接把银手镯塞他手里,“我家周岁的时候,你们送的那一盒子药丸可不比这镯子便宜。”
当时江清淮给做了一盒小孩吃的药丸,有打虫的,有强身健体的,因为是给孩子吃,药材都是精挑细选的,不说价钱,光论花的时间精力都很多了。
“阿淮也不是专程替你家做的,我们铺子里也卖的。”
林竹还想推辞,但周麦子不管,“你就说这一盒子的卖价是不是能买只银手镯吧?”
林竹:“……”
加起来确实是,甚至药丸的价钱还要贵一些,但他们是送礼,不好这么算的。
但周麦子已经把银手镯给江小夏戴上了。
周红花回来的时候,林竹正在煮梨水给江小夏喝,他怕江小夏肠胃不适应,不敢给他生吃。
“哪来的梨?”
“小羊给的。”
周红花笑了一下,“小羊肚子老大了,比你生小夏那会儿还要大些。”
“是啊,他自己也有些担心。”
周红花笑意淡去,眼里闪过一丝无奈,“阿淮在多好,偏偏要去什么岭南。”
林竹知道她也就嘴上埋怨两句,说到底还是因为心里担心,所以也没多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