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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0(1 / 2)

第15章 Chapter 15 只要她愿意

到西城几天, 宁书禾发现傅修辞说提前过来是为了看看她虽所言非虚,但两个人却也只偶尔在电梯间和餐吧相遇。

她观察到,他几乎每天都穿得很正式, 早餐也从不缺席,只端一杯美式和一份酥皮面包,偶尔也会加几个草莓, 吃完早餐便匆匆离开, 只微微颌首知会她一声。

时间若是充裕, 傅修辞也会像今天一样专程过来和她说几句话。

“今天什么安排?”傅修辞合衣坐在她对面, 他的那份早餐已经吃完,只看着她。

宁书禾正往面包上抹着蓝莓酱:“下午要去博物馆录采访。”

咬下去,一口满足。

傅修辞笑问:“上午还是在酒店看电影么?”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反驳:“这次准备在周边逛逛!”

“西博离这儿很远, 有车来接?”傅修辞微微蹙眉。

宁书禾点点头:“对方会派车来。”

傅修辞放心地点点头, 而后不急不缓地再问:“下午几点结束?”

“大概六点?还不清楚。”

“结束给我发个微信,去接你。”傅修辞倒是毫不客气,“一起去吃饭。”

这几天如果两人都不忙,就会一起吃饭, 固定行程似的,宁书禾没怎么犹豫, 点了点头, 抿一口咖啡。

傅修辞也看得出来, 近几天的谈话内容尚在宁书禾的心理安全区内, 状态也比前些天在北城时精神许多, 所以不管是他提出的什么要求, 没有特殊情况的话, 她都不会拒绝。

微侧着头, 傅修辞的目光再次飘向她, 宁小姐今天特地打扮过,暗绿色的镂空披风外套,随她的动作袖口翻起时,能看到大面积品牌的logo纹饰,搭一款深卡其色皮靴。

“三叔。”她忽然唤他一声。

傅修辞回过神,正准备伸手去拿自己面前的那杯咖啡,应道:“嗯?”

“23号那个拍卖会。”宁书禾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能不能拜托您帮我问问祈年来不来。”

听此,他指尖一顿,转而又摆上一副不露一丝破绽的笑,却没多问,只说一句:只要她愿意,就可以。

说罢后傅修辞看见她愣了下,他也垂眸呷一口没半点甜味中和的咖啡,苦得不禁微微皱眉。

他叫人去打听过那天宁书禾去老宅时发生的事,以她的韧劲和脾性,显然已到了不得不分开的地步。

傅修辞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讲求投资回报比,他总觉她在这事儿上未免太宽容,眼前分明有更高回报的选择,宁书禾没必要再坚持。

他烦得很。

/

在西城的最后几天,宁书禾没再回酒店,和傅修辞打声招呼,告诉他答应他的东西已经转寄来西城,和沈菲转去定了家特色民宿,离自然生态区很近,为采风租了辆车,只约莫十分钟的车程。

回国已近两个月,在西城的这两周是她过得最惬意的一段时间。

宁书禾健谈,也因此,比起沈菲这个做助理的,许多事她亲力亲为效率更高些。

不过是和村子里的阿婆聊了会天,买了两顶阿婆亲手编的草帽,三言两语间,她们就知道了几个风景好又鲜有人知的地方,阿婆也高兴,往宁书禾的那顶帽子上插两朵精挑细选出来的最鲜亮的花,还热情邀请她们晚上去家里吃特色菜。

每天的行程几乎都如此,上午在城内闲逛,下午早早地开车去采风地,一直到了月中,宁书和傅修辞通过电话,得知他们的考察工作仍没结束,宁书禾只好先一步回北城。

回北城的前一天,行李收拾了一半,箱子还摊在地上,她突然一动不动,然后对沈菲说:

我们再去看看日落吧,还是那个地方,最后一次了。

沈菲虽然不解,却是点了点头。

抱着相机,快门简直一路就没停过,时而拍拍景色,时而拍拍宁书禾。

宁书禾偶然发现光线角度景色都近乎完美的地方,才停下脚步找块石头坐下,从小包里拿出随身的速写本简单记录。

风卷草、荆棘、荒漠、落日余晖。

这是她来这儿之前能想到的。

也是她此时此刻看到的。

安静地坐在沙堆上,黄昏时的沙漠渐渐转凉,所幸车停得不远,两人带了厚外套,沈菲去拿。

宁书禾手掌扶地,掌心里尚还微微发烫,她握起一拢沙,捏得很紧,沙粒却还是从掌心流逝。

“宁老师,我们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赶飞机。”沈菲拿外套回来,看了看时间,提醒。

“再坐十分钟。”宁书禾轻轻牵了下嘴角,“过来坐我旁边。”

沈菲笑了笑,照她说的做。

宁书禾看她坐下,接过露营灯:“和我说会儿话吧。”

沈菲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书禾语调微扬:“什么都行,反正这么大片沙漠里只有我们两个。”

沈菲斟酌片刻,还是问:“宁老师,我有个问题。”

“嗯。”

“那位傅总邀您去南城的拍卖会,本就是想让您再躲躲,您怎么反而要主动把傅祈年叫来呢?”沈菲实在不解。

宁书禾神色微沉,选了个最合理的理由:“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让未婚夫的长辈给自己做男伴怎么看都不太合适。”

“可是您和傅祈年不是都快分手了吗?”

宁书禾惊讶。

“大家都这么说……”沈菲讪讪地摸摸头:“我也能感觉到,您对他很失望,好像也不怎么喜欢他,宁老师好像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宁书禾淡淡地笑了下:“又听谁说的八卦。”

“这次是我看出来的。”沈菲连忙摆摆手,组织下语言,“宁老师面对喜欢的人时……至少在画画的时候,不管高兴还是难过,都不会露出勉强的表情。”

宁书禾微微一怔。

“我虽然还没谈过恋爱,但我想象中的爱情不是这个样子的。”沈菲从地上捡了根干木条,轻轻掰断,“我不想看到宁老师不幸福……”

宁书禾裹紧了披肩,心里因为她说的这句话微微触动,却没有回应,只问:“那……你觉得爱情是什么样子?”

“爱护、尊敬、不能克制的拥抱、无法抑制的思念?想笑的时候就笑,想哭的时候就哭。”沈菲笑了下,“我也不清楚,电视剧和小说里好像都这样,但我知道不是您和傅祈年之间的样子,至少不该在又累又烦的时候还要笑。”

以此为定义,显然他们两个之间,绝非爱情。

宁书禾问她:“为什么想到和我说这些?不怕我生气?”

沈菲摇摇头:“在意大利的时候,我以为像您这样漂亮又有钱,还有才华的人根本不会有烦恼。后来我发现并不是,在我的观念里,要我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就已经很折磨了。”

宁书禾没说话,爸爸妈妈去世后就给她的那些钱和股份,恐怕十辈子都花不完,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她连来西城的这一趟都得向宁钰报备。

眼下她的状况,钱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话语权。

更何况……

“其实……婚姻对我来说也只是工作的一部分而已。”

沈菲露出困惑的表情。

宁书禾看她一眼,无奈笑说:“我有时候也会觉得荒谬,这好像并不符合词典和百科里对婚姻的定义,可我身边很多人都这么做……”

沈菲更是不理解:“这样的婚姻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就是,能让双方的利益都达到最大。”

“那感情呢?”

“感情不重要,不论如何,没人会把自己的私人生活框限在工作里,不是吗?”

“宁老师也这么想吗?”

“嗯。”宁书禾淡淡地笑着,“我觉得……婚姻不是爱情发展的结果,爱情也并非要婚姻来证明,婚姻不过是利益的博弈罢了,从根本上说,婚姻和爱情是可以毫不相干的两样东西。”

沈菲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宁书禾笑问:“会觉得无法理解吗?”

空气中一时寂静,听到有风在呼啸。

“当时我的眼睛刚做完手术,连辨色都困难,我妈都劝我回国转行,您却愿意留我当助理。”

沈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着头,戳了戳手里的木条:

“宁老师……对我很好,我只希望宁老师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就像在西城这段时间一样开心。”

宁书禾不着痕迹地轻轻呼出一口气,怕打搅了眼下的气氛,脑海里的想法翻涌,心里却久违地平静,倒真澄出几分清醒。

“所以,如果宁老师真的觉得这段婚姻值得,宁老师因为这份‘工作’高兴,我就理解。”沈菲再低声说:“反正……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做,宁老师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只听你一个人的。”

暮阳斜落,天边最后一点橙红的光也完美退幕,空气愈凉,宁书禾被冻得瑟瑟,再抬头看,穿过嶙峋的树桠,看向星星点点的夜空。

她什么也没说,只伸手轻拍下沈菲的肩膀:“该走了。”

突然后悔。

落日好像也没什么好看的。

何必折腾自己。

/

云层重重地压过来,明明才下午三四点的时间,天却黑了。

南城的天不比西城,总是阴晴不定。

傅修辞无端觉得烦躁,将窗户落下来,转身想要点一支烟,却突然想起眼下的客房禁烟,只好掐断,扔进垃圾桶。

他实在没有头绪,拿出电脑重新浏览这次拍卖的展品,进度条滑到底,再一键返回顶部,开始第二遍。

客房禁烟这点实在难受,再过了十几分钟,傅修辞还是下了楼,坐在车里打了两个电话。

通知傅祈年去南城。

他没了耐心,于是就没有答应过宁书禾的所谓劝说,更没有商量,只有通知,不容商榷的通知。

第16章 Chapter 16 去找更适合你的人吧

南城繁华之地, 此刻满眼霓虹。

宁书禾其实挺喜欢这儿,她从小就对人文气息浓厚的地方好感,南城的雕塑、刺绣、建筑, 在整个华国都独树一帜,小时候一有空就往这边跑,勉强也不算人生地不熟。

今天是周洪国负责她, 一人承包了助理和司机的工作, 没和傅祈年一起去, 自上回两人争执过后, 别说电话,甚至连微信上都没有交流过,知道他会来也是因为傅修辞的缘故。

最近一段时间, 她和傅修辞在生活上没了交集, 也不再联系,他偶尔会发些信息过来,宁书禾才被动回应。

譬如告诉她,他已经督促傅祈年重新安排行程过来南城;又比如提起周颖和傅云霆几天前邀约宁钰重新商讨婚礼事项不欢而散, 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宁书禾其实并不清楚,傅修辞对这些事的了解程度, 她对于他的示好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警惕。

他毕竟是傅祈年的家人, 虽然嘴上总是说站在她这边, 可到底是不一样的, 这些话不过是客气而已。

照现在的状态, 若有朝一日这场婚约作废, 她不想让自己为难, 也不想让傅修辞为难。

她应下拍卖的邀请也是为这, 可后续拜托傅修辞把傅祈年弄来, 却是为了另一件事。

宁书禾提前了解过这次的卖品,昨天傅修辞也亲自带她过去看预展,她心里暗自确认,没告诉任何人。

还没等到傅祈年,宁书禾先坐在后排观摩,拍卖师兢兢业业介绍,她实在兴致寥寥。

宁书禾感兴趣的是展品里唯一成套的海螺珠首饰。

反复确认,那曾经是妈妈的东西,却也没戴过几次,后来因为应酬需要,这套海螺珠被当作人情送了出去,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现在竟被送到了这里。

实在不算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她只唏嘘。

又过了约莫十分钟,宁书禾才远远瞧见傅祈年迷茫了好一阵,左右问问,才朝这边走过来,他勉强扯扯嘴角:“找了你好一阵。”

傅祈年坐到她身旁,气氛尴尬,借三分灯火看清她的模样,他忍不住问:“可看上了什么想要的?”

宁书禾声音清脆:“有套海螺珠。”

见她还愿意和自己说话,傅祈年轻轻松了一口气:“想拍?”

宁书禾点点头。

傅祈年来得临时,就没参加预展和调阅,于是找了图片来看,从审美的角度他能够理解为什么她独独喜欢这个,正看得仔细,他听到身旁的人突然开口:“那是我妈妈以前戴过的。”

傅祈年倏然一怔。

只能听见她继续说:“今天我想把它重新拿回来。”

懂得她的意思,傅祈年抿了抿唇,握住她的手,再转头看她,却忽然发现宁书禾正看着他,眼底莫名带些审视的意味。

傅祈年却是低头:“要是拍不到……”

“价钱出到位没理由拍不下。”宁书禾笑了下,语气很轻松。

傅祈年的心里却拉响警钟,直觉宁书禾并非真的想要他替她出头,他喉咙微微发紧。

眼前只有一条路可走,身后是万丈深渊。

那套海螺珠的序号排在中间,卖品介绍时,宁书禾就紧握着竞价牌,余光瞥见傅祈年也聚精会神地看着。

起拍价并不算太高,即使能拍下,也在她的心理预期内。

第一次加价,宁书禾镇定地举起竞价牌。

有其他竞买人再次加价,她紧随其后。

几轮竞价下来,只剩一位脸生的Absentee Bidder在委托竞拍,对方没有参与过其他卖品的竞拍,似乎也是专程为这件而来。

竞拍价已经开始翻倍,傅祈年小声说:“书禾,再高就不划算了。”

宁书禾眸色渐黯,不发一言。

“不如先让给他,之后我们再想办法。”

宁书禾并不着急,耐心问他:“还有什么办法?”

“私下里怎样交涉都行,书禾,把战线拉长吧,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哪怕他私下出价高于现在这个价格,也比再翻倍强。”

宁书禾没说话,重新举牌。

对方紧随其后。

只下一秒,傅祈年便强行按住她的手腕。

不过才几秒,第一次敲锤。

宁书禾陡然一愣,傅祈年依旧没松手,看着她摇摇头。

只听落锤确认。

最后的机会,错过。

/

傅祈年接了通工作电话,简单说了几句便挂断,再回头看时,只见宁书禾尚还一个人站在原地,看不出情绪。

有人路过,打招呼。

宁书禾微微笑着颌首。

他看得出神。

她身后是挑高的全景落地窗,太阳已经开始落了,明霞为整个展厅渡上一层暖光,远处薄雾冥冥,天色灿然。

再回过神,人几乎都散了,只有宁书禾不知何时开始正毫不避退地看着他,神色平静,却好似疏离。

傅祈年快步走过去,牵起她的手:“没事,我去打听打听那人的身份,你别着急。”

“我没着急。”宁书禾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你不用去打听了。”

“为什么?”

“对方是匿名竞拍,没有身份信息。”

“这简单,我去找三叔,他一句话的事儿——”

宁书禾微微蹙眉:“傅祈年。”

傅祈年愣了下,因她愠怒的语气。

“你有没有想过要自立门户,而不是一直跟在三叔身后?”宁书禾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些审判的意味。

傅祈年没太明白她的意思:“跟着三叔有什么不好吗?”

宁书禾没什么想说的了。

傅祈年越来越迷茫,他觉得今天的宁书禾状态不对,又问:“你怎么了?”

她沉默着。

傅祈年急躁道:“书禾,有什么话咱们不能说清楚吗?”

宁书禾反问,像是在确认:“真的要说清楚吗?”

“为什么不呢?”

“我以为我上回说的很清楚了。”

傅祈年解释,“我……我今天本该去海城出差,可是三叔说你也会过来,说如果我来南城就能见到你,所以我直接放弃了这次出差机会,还被对接人一顿数落,就为了能过来见见你……”

宁书禾抿了抿唇:“所以呢?”

傅祈年愣了下:“所以,我不想再不明不白地吵架了,我们和好吧……”

宁书禾不由得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你为了能来哄我,抛弃了工作和自尊,这就是你的诚意,所以我就不该继续‘无理取闹’,对不对?”

没等傅祈年说话,她继续道:“出差是你的工作内容,你去不去都和我无关,是你单方面的选择,你选择放下工作导致被对接人数落,伤的只是你自己的尊严,自尊这种东西只对你自己而言还算值钱,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我为什么要感恩戴德?”

陈述的语气,毫无情绪。

傅祈年脸色灰败:“书禾,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

“我没有什么隐晦的意思,只是不想再为你的错误买单了。”宁书禾看着他,平静陈述,“你之前没有去看望爷爷,说是因为我没和你一起去,我正当维护自己的利益,你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却能反过来共情伤害我的人,你不敢忤逆父母,所以只能由我来得罪。”

提及,话音稍顿,宁书禾沉沉呼出一口气:“那天你的父母是抱着怎样的心理接待我的呢?”

傅祈年握紧拳:“那天的事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的确过去很久了。”宁书禾没有生气,再冷静不过地注视着他,“你觉得我是你的未婚妻,所以只要说几句好话哄哄我,把我哄高兴了也就过去了。没有道歉、没有解决,就把这个问题撂在那儿,我过几天就会忘记。”

委屈和仇恨,只会累积,不会消失。

她早就深刻体会过了。

提起这个,傅祈年明显有些慌乱:“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就算——”

“傅祈年。”宁书禾微微蹙眉,“你到现在还觉得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吗?你真的觉得你父母对我的态度仅仅是想在婚前给我和宁家一个下马威吗?”

傅祈年不说话了。

“好,那我退一步,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还没有结婚,以此为基础,第一,他们即使再过分些,但只要当着你的面,归根结底还是你们傅家自己的事。”

宁书禾的语气很平静:“你甚至都不能独立处理好自己的问题,我并不觉得你有能力承担起家庭的责任。”

她见过一个家庭里合格的丈夫角色该是什么样子,所以知道傅祈年并不及格。

“第二,今天的事。”宁书禾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你自诩理性、克制,让我把眼光放得长远些。”

傅祈年陡然一震。

“可我觉得你好懦弱。”宁书禾看着他,“你的勇敢只在吃喝玩乐上,面对强权和不公,你只会躲在角落,口口声声再等等,不过是你当缩头乌龟的借口。”

空气中寂静无声。

傅祈年望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多么夹枪带棒的一段话,甚至是他没能预料到的最坏结果,他没有任何应对手段。

过了好一会儿,傅祈年问:“所以,你要和我分手吗?”

宁书禾毫不犹豫:“是。”

傅祈年握紧拳头:“婚约也要取消吗?”

宁书禾无奈道:“如果这场婚姻真的只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我的确会这么做,可惜并没有那么简单。”

傅祈年自嘲地笑笑:“感情和婚姻竟然还能分开看待……”

“当然能,难道你不这么想吗?”

宁书禾也笑了一下,没等他回答,再说:

“如果你不这么想,就不会把这两个问题分开来问,傅祈年,你好像也没高尚到哪里去。”

他甚至没能反驳她。

成年人之间的关系,如果单靠感情来维护,那也太不堪一击了,更何况这段感情本身就无法经受任何考验,利益才是最坚固的纽带。

她想要的结婚对象,要像她工作室里摆放的那些奖杯和勋章,能让她满足,给她、给宁家带来荣耀,她本以为傅祈年能做到,可现在看来他只是空有其表,占着唬人的tittle,实际上却是个没有任何含金量的野赛奖牌,幸好她现在只需要他的唬人tittle。

傅祈年陡然生出无地自容之感,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奇怪:“那我们以后……”

宁书禾的目光定在他身上,语气凉柔:“我能接受形式婚姻,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也能接受,所以你不必再为我付出什么,也不用考虑我的感受,去找更适合你的人吧。”

第17章 Chapter 17 不论丈夫亦或盟友

傅修辞只在宁书禾头一天来南城时见过她一面, 再见时便是在拍卖会当天。

原本打算和宁书禾一起出席,但现在有傅祈年在,总归是不方便, 所以他来之前就已经请了竞拍委托,本不用再来,临了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决定过来走一趟。

到的时候, 拍卖已然开始, 但他本意也不在此, 便转身上了二楼, 彼时丁铭也在,左右掰扯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再到后来, 傅修辞很难留心丁铭说了什么, 因他的目光越过露台,落在楼下。

此时此刻人几乎都散了,但她还没走,似乎是和那位总跟在宁钰身后的中年男人一同过来的, 男人没进场内,而是在门口等着。

宁书禾一个人站在堂厅的一角, 穿了条大裙摆的赫本风长裙, 腰间收得很紧, 五六十年代复古画报里的法式风格。

典雅淑女的一套装扮, 很衬她。

傅修辞看了她一会儿, 视线再移到从刚刚开始就杵在她身旁的另一个人身上, 不禁敛起笑意, 咬了下香烟滤嘴, 再将烟掐灭。

他看见傅祈年拉住了她的手, 说了几句话,宁书禾不动声色地摆脱了他,再讲几句,两人似乎起了什么争执,整个过程里相比傅祈年的急躁烦闷,显得宁书禾神色更是漠然,好似对方的任何反应都不会让她意外。

她正静静地看着傅祈年交代什么,过了一会儿,又确认似的简短问他一句,得到回复后才开始冷静回应,傅祈年始终没能反驳,直至头也没回离开,把宁书禾一个人留在原地。

听不清他们之间的谈话,可傅修辞能看清她看似平静的眼底,那股撕咬的狠劲。

丁铭也在旁边看,他其实总共也就见过宁书禾几次,因为两个人的工作内容有部分重合,他偶尔会在一些场合遇见她。

但纵然只是点头之交的关系,丁铭也看得出来,这个宁小姐,瞧着温顺乖巧、纯良无害,实际上却是个带刺的主,事事都看得清算得明,全看她想不想装傻罢了。

管他傅祈年是什么身份,管他傅家多有权势,眼下忍无可忍不愿再装傻,比谁都凉薄。

丁铭笑说:“哎,某些人,白花花的银子流水的钞票扔出去,就为了棒打鸳鸯?也不知道图什么。”

阴阳怪气的,傅修辞压根不搭理他。

但丁铭实在不屑傅修辞这种夺人所爱的行为,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招数早过时了,人小姑娘心里门儿清呢,丁铭又揶揄道:

“这情况,看来老三你也不用出卖色相了,省多少事,你赶紧想办法把那首饰还给人家,一把年纪也不嫌臊。”

傅修辞瞥他一眼,默不作声地把目光重新放回楼下,宁书禾接过中年男人手里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

“她本来就没打算拍那套首饰。”

“那她急什么?”

“你觉得她急了么?”

着急的好像另有其人。

丁铭愣了下,片刻以后才反应过来。

“那这小姑娘跟你侄儿还真不是一种人。”

丁铭想了半天,开始发表总结陈词:

“非要说的话,她好像更像你。”

闻言,傅修辞暗自扬了扬嘴角。

丁铭又笑着打量一会儿楼下的人,再转头问:“我得回去了,你不走?”

/

来之前预想了无数种可能,可当现实当真准确无误地沿着可能性最大的那部分发生时,宁书禾的心口处反而空荡荡的。

落下车窗,凉风灌膛。

周洪国开着车,时不时地从后视镜看她,最终还是问:“深思熟虑的结果?”

“嗯?”宁书禾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也只是一瞬,她郑重回复,“嗯。”

她向来很果断,周洪国并不意外。

周洪国没再说话,宁书禾淡淡地笑了下:“小姑那边还得请周叔去打个预防针,等个合适的时间我再亲自去说。”

“想必她早猜到了。”周洪国告诉她,“前段时间傅云霆两口子上门,说是要重新商议婚礼的事你知道么?”

“听说了。”

“他们把你在傅家大杀四方的事也告诉宁总了,傅云霆好像很生气,强烈谴责了你不尊重长辈吃完饭就跑的行为。”

宁书禾不禁笑了下。

不用猜也知道傅祈年没有告诉他爸妈吃完饭就走是他们俩早早就打算过的。

她懒得理,浪费时间。

周洪国实话实说:“总之一听还有这事,宁总也不高兴了,应该也明白你的打算。”

说得委婉,宁钰当时何止是不高兴,她的底线向来是宁家人彼此争权夺利都无所谓,私底下闹得再难堪总归还是自己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来指点。

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宁钰半点面子都不给。

这么说也没错啊,句句都是捧着二位的,不知您二位是觉得我家孩子哪里做的不好?呦,这丝巾有点眼熟,书禾送的吧。

哎呀,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知道的是我们两家有缘分想到一块儿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欺负我家书禾双亲早逝呢。

我大哥大嫂是走得早,但也不代表我们几个当姑姑叔叔的也走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也死了呢,哈哈哈。

整个北城谁不知道我们家书禾最是温顺懂事,怎么头一回上亲家的门就被逼得夹枪带棒了?

……

这些他都没法儿总结出来告诉宁书禾。

“婚礼场地的确是谈崩了,但你们分手的事……”周洪国语气一顿,“后面什么打算?”

宁书禾摇摇头:“还没想好。”

“真是深思熟虑,不是冲动行事?”

“都有吧。”宁书禾叹了口气:“如果只是露出的冰山一角都不能接受,就没必要继续探究了。”

她从不惋惜沉没成本,更不会因为无法改变的曾经影响后续的选择。

“婚已经订了,恐怕没那么容易取消。”周洪国实在担心,“书禾,如果拖到最后,这婚还是得结,怎么办?”

话音落下,车厢里寂静得像在无风的山谷。

有谁轻轻笑了下,语气故作轻松:“周叔,其实我也没想过真的能退婚。”

那么多人能和不爱的人上床,和不爱的人结婚,还能和不爱的人共同孕育一个不配得到爱的孩子,等到垂暮之年回顾一生,身边都是不爱且不被爱的人,他们都毫无怨言,她想她也能。

/

时近端午,和西城博物馆的联宣,馆方给的时间很充裕,宁书禾把新的颜料和画布换上去开始准备工作,在西城时沈菲拍了很多照片给她做参考,同一个代表性文物也分门别类标注了远中近景。

距离和傅祈年提分手的那天已经过了两周,宁书禾就把自己闷在画室里两周。

期间宁钰来过一次,也是画展后第一次见面。两个人都比想象中的心平气和,宁钰有心弥补,宁书禾也深黯她的处事风格,聊了几句后,上回的事也就暂且作罢。

这天,宁钰又过来了一趟,给她带了些她平时爱吃的,和她谈了谈婚礼相关的话题。

听了周洪国的暗示,宁钰也知道了分手的事,她的意思,一来傅老爷子的身子骨实在不能算硬朗,如今虽然出了院,但终归是年纪大了,二来婚礼涉及的人情往来和合作关系太过复杂,要取消恐怕是难上加难。

“不过我也知会过傅家了,既谈不拢,两个月时间也太紧迫,左右请柬还没发出去,不如先过了中秋罢。”宁钰说。

宁书禾问:“傅家怎么说?”

“上回的确闹得不太愉快,但那天傅云霆竟然很爽快,说黄道吉日都没选好,总归今年年底前把婚结了就行。”

“……”宁书禾觉得古怪。

宁钰说:“这事只能慢慢来,给彼此一点时间,你也好好想想。”

宁书禾自然懂这个道理,点点头。

“若你真的不愿意继续下去,我来想办法。”

宁书禾看了她一会儿,把当时和傅祈年说的话又重复一遍。

没什么愿不愿意,若两家能心平气和好聚好散也就罢了,如若不能,闹得两败俱伤,倒不必要。

她能接受形式婚姻,以后各有各的生活。

宁钰点点头,又问,能不能跟她说说为什么会选择分手。

宁书禾轻声说:“有些人只适合谈恋爱,不适合结婚。”

刚回国时,宁钰说的对。

[谈恋爱和结婚可不太一样,人会在不同的情境里暴露不同的缺点。]

恋爱时傅祈年会替她出头、替她扫清障碍,他彼时的果断、强势不过只是因为他姓傅,自然而然地处在社交圈里的上位。

但现在不一样,不论是他的父母,还是在近几个月来几乎所有的人情席面上,他面对的是真正的上位者和强权。

宁书禾低头拿起一块焦糖饼干送进嘴里,宁钰笑着说:“这是你婶婶亲手做的,你小时候特别爱吃,她知道我要过来,就给你拿了两包,把袋子扎好能放很多天……”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当时我们都觉得傅云霆在华尚的确有过汗马功劳,傅祈年是他儿子,即使人品才干不足,让人也会敬他三分,可现在华尚是傅修辞在掌权。”

听此,宁钰正色道:“你的意思是……”

“小姑,如果我是傅修辞,已经吃进肚子里的肉绝没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或许傅修辞不那么想?”

“不可能。”脱口而出,宁书禾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笃定,但她确信,“他一定是这样想的。”

“你和傅修辞接触过了?”

“嗯,私下见过几次。”。

宁钰皱眉:“你怎么会和他接触?”

“这就是问题所在。”宁书禾的神情肃穆几分,“小姑,你觉得傅修辞是为了什么呢?”

她信巧合,信缘分,但却不迷信,与此相比,她更信事在人为,和傅修辞的几次偶遇,巧合有,但一定也有人为的部分。

那天深夜她跑去酒馆也是临时起意,宁书禾并不觉得有人能提前预知,她相信傅修辞见到她时也是真的感到意外,酒保也称他确实是第一次来,可傅修辞是怎么知道那酒馆的?

宁书禾也是后知后觉,时间是巧合,地点定是有过人为干扰后的随机结果。

宁钰思考过后,只能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宁书禾自知看不透他,但她知道一点,“但不管他想做什么,傅祈年都……毫无胜算。”

不论作为丈夫还是盟友,傅祈年都实在算不上最优解。

在傅家真正有话语权的,是傅修辞。

明白她的意思,宁钰却忧从心起:“如果真是这样,书禾,傅云霆就更不可能同意我们退婚了。”

宁书禾垂眸。

她当然知道,她早就知道。

第18章 Chapter 18 那就抢过来

和傅祈年分手的事, 除了宁钰和周洪国外,宁书禾没告诉任何人,瞧着动静, 傅祈年应当也没外传,所以她这段时间也乐得清闲。

有心推掉了可能碰到傅家人的筵席,包括傅修辞, 除了上回给他牵线搭桥的后续外, 宁书禾尽量和他拉开距离, 他的主动联系也尽可能婉拒。

最后再给工作室的几个孩子放了假, 宁书禾总算能抽出时间来静心画画。

画室门口挂了闲人免进的牌子,工作室也只留了早十天预约参观的流量,几天过去, 彻底静下来。

下雨天, 太阳早早打了烊,光线沉暗。

久坐,肩膀和手腕微微发酸。

宁书禾发了会儿呆,神思涣散地把笔扔进桶里, 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到吧台, 将玻璃杯里将见底的冰水倒进水槽, 下意识地接半杯直饮水后突然想到什么, 又尽数倒掉, 改去冰箱旁拿瓶气泡酒, 加几块新冰。

吧台旁的杉木置物架的最顶层有个铁艺收纳盒, 她踮起脚, 摸索着掰开卡扣, 从里头拿出仅剩的一支烟, 跃动的火光夹在食指与中指间,同一只手,再去握杯,杯壁冰凉的触感激得她清醒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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