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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十月蟋蟀入我床下(2 / 2)

莘陌知道她们朗诵的是什么,无奈只会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两句,后面都想不出。

天懿见状笑道:“我来吧!

九月肃霜,十月涤场。

朋酒斯飨,曰杀羔羊。

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登时一齐鼓掌,四个没开口的都不会,也不说,鼓掌就是了。

接下来新锐就慢慢吃,就着盘里剩的肉汤菜汁拌饭,一碗接一碗,少年长身体胃口好,其他人也帮着解决了许多,大家前后说了近一个时辰,真让新锐把所剩的饭清光了,总算让莘陌看到了他认错的诚意。

暗黑的夜空下,凤薇躲在树后远远瞧着围在桌边吃喝笑的一群人,映着篝火和油灯的光芒,分明看见新杰对那边容貌最差的葛玥华百般呵护,仿佛一举一动都露着暖意,心里顿时恨到极点,此时此地若有弓箭,定要将这二人射穿,越看这二人就越觉得恶心,气的转身回了下处。

一到屋里,凤薇浑身每根汗毛都散发出怒火,看什么都翻白眼,下人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被当了出气的。

时候晚了,贾夫人穿齐衣服出来找丫头回去,半道上遇见其他几家也过来找儿女。

这群淘气包进进出出忙到天透黑,已经几个和尚来说,做父母的只当孩子难得出门,玩心大起,就放她们乐一乐,现在七月上旬,晚上户外跟春天一样。

出了寺不远,很快发现一堆渐暗的篝火,正对一个三面屏障的缺口地带,那里一桌灯光,桌上十几个盘子扫的净光,剩下许多鸡骨头鱼骨头,这群调皮的竟然躲在这里开荤,弄出来这么多锅碗,做父母的都忍不住责备几句。

凌国公看到贾夫人晚上这一袭红衣鲜艳妩媚,戴着金丝?髻,金镶宝王母寿字挑心,钗一对云形錾花镶珠金掩鬓,到如今这个年岁依旧如此惊为天人,不觉失神说不出话,只可惜他无缘。

沈夫人看见凌国公不很痛快,当年跟凌家婚事都说定了,二人见面彼此满意,不料凌家老夫人一走,凌潮旭他娘突然死活不同意这门婚事,竟然用上吊逼着凌潮旭改娶那崔氏。

凌潮旭的态度不是男人,沈夫人拿得起放得下,转头嫁给了卫侯爷,婚后儿子一个接一个生,好不幸福。

而凌家娶了败家精进门,后来把家底败光了,事情传出来的时候,把沈夫人高兴地满院子跳了三圈,心想这姓凌的一家总算得了报应。

今晚意外见面,二人也都释怀了往事,彼此一笑泯恩仇。

回去后,凌国公让高夫人趁此机会去找贾夫人,希望托求贾夫人说几句好话,劝浩然为新杰捐官的事儿帮把手。

贾夫人知道这是凌潮旭的意思,他一生不求人,今日话带到这份上,贾夫人也不会拒绝。

回城后不久,勋国公府要与葛将军家结亲的消息便在贵圈私底下露出口风,凌国公有意挣回面子,中元节过后,父子二人挑了个好日子,带上厚礼前去将军府拜访葛家男眷,商议媒妁纳采等事,此番国公爷出手大方,给葛家几房人人都带了厚礼,单玥华个人的就有蜀锦十匹,皆是名贵花色,装足一大箱。

葛晟葛峻兄弟二人全程一起接待的国公爷,因祖上有些交情,又都是习武之人,国公将军彼此说话敞快,毫无猜度,意见一交换,国公府想赶在年前迎新媳妇过门,葛家也无异议,结亲大事明白落定。

不久后国公府便遣媒人往将军府送聘雁、首饰以及酒米黍稷等物,换取庚帖。

高氏怕凌氏又在新杰的婚事上坏事,早早派人放风出去,说会请城西鼎鼎有名的关卜师为儿子测八字,昌邑侯府果然上当,花重金收买了关卜师,指使关卜师定要把玥华和新杰算成八字不合,一旦结亲,必有血光之灾,凌潮旭虽不信算命,但是事关儿子终身,再不信也信五分。

不料国公府拿到玥华的庚帖,另找了别的卜师测算,得出上上大吉之兆,很快便给将军府送去卜婚吉兆,另有大雁和吉礼,定下纳征之期,越发要趁早完婚。

这段日子满京城都在传勋国公府的富贵风光,毕竟往日只听高氏会哭穷,对人情费用抠抠搜搜,把国公爷都折腾的寒酸,可一旦办起大事,居然颇有厚底,那些名贵的织锦器玩都是稀有珍藏,若不是早早准备着,就算有再多钱,一时也买不到,顿时不少人家都觉得这高氏分明是个大财主,就知道一天到晚一毛不拔,所以一时间外头把勋国公府传的都不知道有多富裕,言语暗指葛家走了天大好运,昌邑侯府与乐群伯府有眼不识金镶玉等。

得知新杰婚期将近,且外头四处传言勋国公大富,那一车车送去将军府的厚礼也容易看见,凤薇后悔莫及,整日在家歇斯底里的摔东西或打罚下人,甚至闹着让爹娘派人出去散播消息说玥华已经失身,或买通杀手结果了玥华。

先前因凌氏逼疯婆婆的事不小心在外漏了口风,韩侯爷被言官以大不孝之过参奏一通,随即受了申饬,好在韩家在言官中也有力量,钱氏逼死老侯爷一事又被牵出来救急,不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险些把凤薇骑马踩凌世子的事扯到御前吵,当场惹得龙颜大怒,剑指侯府爵位。

多亏韩侯爷两位在职的老叔伯极力面圣保下,皇上最终念及韩家祖上忠烈,未因内宅之事动降罪之心,只罚了三年爵俸,又令将此事记录在档,待丁忧结束,不准韩侯复职。

虽说守孝重大,到底不能跟爵位官职相比,韩侯爷几兄弟连忙赶回府,韩家另几房健在的叔父堂伯一等到消息,随即都回侯府大吵一场,把凌氏窝里斗的手段以及凤薇的人品未来贬的一文不值,更把韩侯爷骂的唾沫星子满脸,狗血一头,就差没干照脸吐痰这般有失斯文之举,最后总算是把这丢丑的一房骂安分了些,暂时压住侯府,叫人都不敢提分家。

此时老侯爷为官的几子都去职丁忧,只有几个老叔伯还在任上,所以一伙老东西的话还是管用的。

不过,再怎么翻了天的吵,始终无人过问钱氏一句死活。

凌氏如今一心要把女儿嫁回娘家,好把持住娘家的力量,把勋国公府也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彻底压住韩氏一族,可又毫无远见智谋,只有些自小就会的内斗招数,以及受钱氏影响所学的挑唆暗害本领,便籍此处心积虑的算计哥哥和高氏,可到底怕犯国法,何况杀人污蔑等事,以京城严格的户籍管控制度,只需顺藤摸瓜,挨个查问,轻易便能揪出幕后主使,根本不保险,凌氏也怕再被言官揪住把柄,到时候给府里惹下大祸,所以暂无计可施。

八月秋闱,京中但凡有资格的生员都及时应考,九成以上贵族子弟为祖荫生员,成批量参加考试,待发榜时,只有嵘耀名题桂榜,鸿飞本无意,见嵘耀题名,不免失落,经纬年少,只为试手,倒也无碍,其余几乎都是走过场。

九月中旬,勋国公府往葛将军府下聘礼前后几日尤其热闹,凌国公与高夫人为新杰娶亲之事,提前几年就备办了大量名贵细软,礼部按爵制和宫中旨意,送来两拨不菲的赏赐,另外国公府百余名仆从四处采办布帛山珍,购得礼品装满十数辆大车,豪华一时。

新杰也要把手中的五千银子放进聘礼中去,却被高氏阻止,让新杰留着与玥华过日子用,成家后有需要的花销多,留一大笔银子在手,往后手头就不急了。

九月下旬,浩然经贾夫人劝说,费心帮新杰补上了正七品五城兵马司副指挥的名额,算是给世子成婚的贺礼。

凌国公说要为儿子捐官,却不是为了花一大笔银子买个好听的虚品,而是想得个实职历练,原想弄个从七品京卫经历的差使就能满足,新杰年纪轻,慢慢熬着品级往上升,也不会差,不想居然得了这么个实差加肥差,等填好履历,兑银子批了执照,取到腰牌,大喜过望的凌国公硬拉李尚书去喝酒,二人亲近更胜从前。

新杰如今也长了不少眼色,得李尚书帮这么大的忙,知自己一入职便是兵马指挥官,顿时比父亲还会客气,嘴上不自觉学起了兆辉的叫法,喊二叔喊的特甜。

如此风光聘娶景象,彻底颠覆了往日勋国公府在凌氏和凤薇眼中的寒酸做派,加之听闻新杰得了不错的官职,这下不说凤薇了,凌氏也在家日日咒骂高氏哭穷恶毒,叫自家上了当,白丢了新杰这块大肥肉。

刚夺过侯府财权时,凌氏奢侈了好些日子,随后昌邑侯府被罚了三年爵俸,只有爵产收益还能挪动,顿时进项大打折扣,凌氏自然不愿意动私房贴补公中,为此只得缩减侯府上下用度,落得满府怨声载道,几房妯娌更是暗地咬牙切齿的咒凌氏。

如今韩家底下四房见大房失了这么大一场曾经唾手可得的富贵,都在看热闹,女眷们整日隔着院墙扯嗓子胡夸凌葛两府婚事办的如何气派,或私底下造谣中伤,胡扯凌氏母女怎么眼高,把凤薇许了几家,反正就是怎么难听怎么传。

时光转眼已到蟋蟀入床下。

十月初八,玥华大婚出嫁,俗量舟娇宓坻莘芍瑶这些好友一起来给玥华贺喜送嫁。

姊妹们大多是第一次到葛府,原以为是个中等人家,比不得上面的公侯权贵,现场一看,竟十分丰裕,敕造大宅,御书匾额,高房跨院,珍宝琳琅。

葛家三代悍将,为国屡立战功,无数荣耀积累,成就了一个将门如今的辉煌。

吉日喜事隆重,阖府铺红挂彩,众人跟随葛大夫人一路进来看玥华,她原来住在西后头小院,这次特意被安排在主屋上房出嫁,众人进屋看见穿着正红满绣喜服的玥华坐在炕上,由母亲给梳新娘头,一旁炕桌上立个铜架,架着一顶点翠嵌宝石的凤凰垂珠大冠,再有一堆五光十色的头油脂粉盒以及梳篦笔刷等物,玥华难得化了浓妆。

一群小姑娘围着有些羞涩的玥华看,见玥华母亲将她的头发分成一小簇一小簇编成辫盘好,每根小辫都染上桂花油,梳的一丝不苟,等头发全部盘起来后,戴上精美的珠翠凤冠,配上绣满成双成对花鸟的霞帔,一身打扮的漂亮至极。

又有丫鬟拿来新做的鸳鸯履帮玥华穿上,鞋袜具是红的。

大明开国贤后马皇后在封后那日穿的凤冠霞帔很漂亮,因此马皇后特许民间女子在出嫁这日皆可穿戴凤冠霞帔。

小姑娘们都在屋里夸着笑着,外头接亲大队也已兵临城下。

新郎官为接新娘下足血本,一路带人拼文采,塞红包,层层闯关,好不容易抵达最后一关。

一群小丫头从里面把门死死抵住,向外叫嚣要红包。

门外男子一起把门推开一个缝,然后互相抵住,里外吵得热热闹闹,新郎从门缝往里看清情况,见沉宓堵在前头挤着,直接往她手上塞了两大把红包,足有十几个,沉甸甸,响花花,一边塞一边叫她开门。

沉宓拿到好处费,倒是想放,无奈后面人太多了让不开。

门外的人只得从门缝上面往里丢,雅俗站屋内不动,就在自己脚下陆续捡到五六个红包,加起来十几两银子。

其余人几乎都拾到红包三两个,或银子几两,或铜钱几百。

眼看闹差不多了,大夫人提醒到了吉时,众人纷纷往旁边让,外面人收到提示,轰然一把将门推开到底,顿时涌进来。

在众人的见证下,新人拜别岳父岳母,大舅哥背妹妹上花轿,新郎官骑高头大马,领八抬大轿,接媳妇儿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