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心里自然是愿意的,却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于是福了福身道:“奴婢都听您的。”
卫乔高兴起来,拉着她的手道:“我已经打点好了,你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出宫吧。”
“哎,这就去。”
红袖一边点头,一边抬手把脸上的泪痕拭尽,而后转身进了内殿。
卫乔跟在她后面,看她手脚麻利地把该带走的东西都翻检出来装进包裹里。
从前还在宫里的时候,卫乔平日里用到的东西一概都是由红袖保管,不过眼下她却不好意思让红袖一个人忙来忙去的,而自己却干看着,于是走到一个箱柜前,亲手翻检着。
箱子是暗红色的,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打开一看,皆是些金银玉器之类的小玩意儿。
卫乔偶尔得了喜欢的,一阵新鲜劲儿过去了就扔在里头,故而这些年里也积攒了不少。
她伸手拨弄着,一件一件的都能够认出来,挑了几样有些纪念意义的准备带走。
又翻了几下,拨开一堆物什,却看见了一个小荷包。
黑底朱纹,极素简,里面不知道装着些什么。
她一时好奇,从箱中取出,打开一看,却见里面装着一枚玉牌、一个玉珏并一个金麒麟。
玉牌应是往来通关时所用,尚属常见。
她将手里的东西都放下,唯独拿起玉珏细细看着,只见此玉质地绝美,其上龙形雕纹精致异常,当属世间罕物,不由得一手举着,向光细观。
光线明亮,玉珏在她指尖泛着盈盈光泽,卫乔定定看了片刻,手一动,刚要放下,却忽然发现玉中似有什么在微微闪动。
她将玉珏举得近些,于掌心翻覆数下,才看清玉中竟刻着小字,依稀可辨出是一个“衍”
字。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拿起金麒麟看了一下。
也是一样的精致华贵,成色十足,不过原本纯净的灿金色麒麟也不知是沾染了什么,缝隙交接处间竟填满了斑斑驳驳的红色。
有些可惜。
她看了许久也想不出这些东西原本是谁的,她甚至不记得它们是怎么到自己手里来的。
卫乔把那几样东西重又放回荷包里,与先前拾捡出的堆在一处,用一个小包裹装起来。
红袖的动作比她快得多,她这边刚清完一个箱子,那厢红袖就已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
广明宫外就有一辆御用的马车,可载着她和红袖连同行李一径行到宫门外。
卫乔跟红袖一起坐上马车,想到此一去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一时间心头涌上百种滋味,其中不乏留恋与不舍。
她掀开车帘的一角,透过那一线缝隙可见一路经过的旧时景致,远处的宫阙重楼碧瓦飞甍,近处的朱墙白砖高树深草,皆随着马车的辘辘前行化作了不断飞逝的淡影。
她收回目光,转头一瞥,视线掠过一边的包裹。
因收拾得不怎么齐整,里头的荷包带子露了出来,随着马车颠簸一晃一晃的,晃得她心烦意乱。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将那荷包从包裹里抽了出来,掀开帘子,一把掷了出去。
红袖觉得莫名,问道:“您怎么了,那荷包可有不妥?”
红袖对卫乔身边的人事物一向经心,故而先前看她对着玉珏发呆就已有些疑惑,她留神一看,认出那荷包是去年主子从北狄回到帝京,后又再次回宫时带回去的。
她以前没见过,以为是主子新得的,便好生收起来了,后来主子不曾问过,她也就渐渐忘了,今日一见才想起来。
卫乔神情如常,笑着道:“没什么,看着烦,就扔了。”
……
玄底朱纹的荷包在日光下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了道旁的青草间,没发出什么声音,却落入一个人的眼中。
卫若兰站在路旁,看着那辆御制的马车从自己的身前驶过,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
她刚从赵太妃的静泉宫里出来,此刻小皇帝也在静泉宫,照理说宫中不该有人乘坐御车横行于道。
不过她也不关心这些了。
先前求见赵太妃的时候还以为会遭到拒绝,谁知赵太妃想也未想地就接见了自己。
她之所以回到帝京,还是因为心中有愧。
在经历了诸多事之后,方知自己年少时的无知浅薄。
当初一念之差,险些害死赵太妃,她不敢祈求太妃的宽恕,只想顺从自己的心意当面向她忏悔,至于会遭受什么样的惩罚,她都无所谓,也都能够接受。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太妃并未惩治她,甚至连一句呵责的话都没说。
当初她犯下大错之后只是被贬为庶人逐出宫中,还以为是身为皇帝的卫乔念在多年的情分特意对她网开一面,现在看来赵太妃从始至终就没有怪罪于她,这让她心里既感动又羞愧。
她再三拜谢太妃之后退出了静泉宫,一个人在宫道上游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