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培风死后,呼延朔迅速夺回了北渊,重新将之纳入北狄版图。
而舜阁罗也率领手下的影卫回到了南疆。
这两人本与大昭没有直接的恩怨,甚至在近年几场战争中互有联合,所以在兵戈止歇后顺势与大昭达成了和平友好的盟约。
一时间南境北地的边境又恢复了宁静,甚至很快地兴起了贸易往来。
在大昭和北狄交界处的一座小城里,清晨的日光刚刚刺破了云层,微风吹拂着沿街店铺外的旗幡。
因时辰尚早,路上行人稀少,唯闻哒哒的马蹄声一下又一下地响在空旷寂寥的长街上。
姜妧坐在马背上,后面驮着行礼。
临近初夏,日头很快便酷烈起来,晒久了不免有些头晕,而她却始终挺直了背,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
她身侧还有一人,也是骑着马,与她并行。
在明州城破的时候,柳晏青没有跟着李培风出城迎敌,而是领着亲随杀到她被囚禁的地方,将她从刀斧之下救了出来。
他带着她从明州逃了出来,在这座小城里住了近一月。
现在她得走了,和卫陵一起。
柳晏青说送送她。
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这个人为了她可以说是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只可惜她给不了他想要的。
尽管如此,在柳晏青说出送她一程的时候,她也没办法拒绝。
两个人骑着马出了城,一路无话。
来到渡口,因错了时辰,河边只泊着一叶孤舟,舟上坐着个短衣长须的老艄公。
船家见有人来,起身招呼了一句,问要不要过河。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便三步并作两步地从船头跳下来,帮着姜妧把行礼搬到了船上。
姜妧只把几个大一些的包袱递给船家,唯留了一个小小的抱在自己怀里。
柳晏青看了,目光一黯,将视线从她那珍而重之地紧抱着包袱的双手挪到她脸上,原先欲待出口的挽留或纠缠的话就这么被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出,咽不下。
还是姜妧先开的口,她微微眨眼,浅笑着,神情轻松而愉悦,仿佛此刻不是别离。
也对,本就不在意,何来伤感?
她说:“就送到这儿吧,你该回去了。
往后多保重。”
她说完就转过身去,毫不留恋。
“阿妧!”
他唤她,神色惶然。
姜妧停住脚,又转回,问道:“还有事?”
他努力地压住喉间的哽咽,脸色发白地问她:“你会去哪?”
说完又觉得后悔,因他的语气实在太过卑微,她从来没有爱过他,他不想在两人分别的时刻还留给她这样一种自作多情到了极点的印象,这大概是他在她面前仅存的一点尊严。
他试图弥补,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我……我只是随口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去江南。”
她好像并不在意这个问题,很爽快地回了他,又微微偏头想了一想,“我记得你的家乡是在姑苏,你不打算回去看看你的母亲吗?”
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会去江南,因为当初卫陵死后就被葬在了那里。
她守着那人的墓,他就守着她。
兜兜转转,竟似又回到了起点。
他心中百转千回,却还没忘了回答她的问题:“要回去的,母亲年事已高,我也该归乡奉亲。”
姜妧点点头,见他没有别的话了就又转过身,走了几步走到船上。
柳晏青立在岸边,看着那一叶孤舟渐渐远去,看她的一身红衣被江风吹得裙角飘起,最终只化作远天白云之下的一个极淡的影子。
终至不见。
他怅然回城,一人一马独行于人渐稀少的街道。
黄昏时的大街,正由人声鼎沸慢慢转向清冷阒寂,晚霞涂抹西天,街边的旗幡飘荡在初夏的熏风中,残艳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光影寂寥。
……
卫乔和谢知舟回到帝京的时候,早已有临月等在了定远侯府中。
她下了马车,就看见身着绿裙的临月快步向她和谢知舟走来,而一旁的萧豫则微微抬着手,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临月,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
她目光瞥到临月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脸上顿时浮现出笑容来,往前走了几步接住她:“走这么快做什么,瞧你都快把萧伯爷吓成了什么样。”
萧豫停了脚步,松一口气,向卫乔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没事的,他就是小心太过。”
临月摸了一下腹部,又抬手拉着卫乔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一番,问道,“那贼子没有伤害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