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朝华殿,內侍领着卫乔向着呼延旻为她指定的寝殿行去,经过一个花厅时,带路的內侍忽然停住了脚步。
卫乔疑惑地向前方看去,却见凳子上正坐着一人。
那人一袭深紫色长袍,袖角压一层银灰星纹滚边,那般艳丽而浓重的色泽,比这盛夏时节开到极致的满园轻红娇粉都要来得张扬热烈,穿在他身上却丝毫不觉得突兀。
李培风微微抬眼,一旁的內侍便很乖觉地退了下去。
“坐。”
卫乔哼了一声,不屑地昂着头,顺便抱着胳膊很不淑女地倚靠在花厅回廊的栏杆上。
李培风低头一笑,随即起身走到她身边:“有时候我在想,与你为敌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卫乔疑惑地转头盯他:“你什么意思?”
“我想好了,还是把你拴在身边比较安心,否则不知道你还能给我什么样的‘惊喜’。”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笑吟吟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眼角微挑,弧度勾人。
卫乔又哼了一声:“你也得有那个本事。”
“这个不难,”
李培风忽然凑过脸,在她耳畔道,“你说我向呼延旻求娶你,他会不会答应?”
卫乔的脑子砰的一下炸开了,被他吓得身子都不稳,险些从栏杆上翻下去掉进池子里。
“我跟你说,你不要乱来啊……”
卫乔扶着栏杆左右张望了下,压低声音道,“怎么说我都是你姑姑,你这样是要遭天谴的。”
“那么,小姑姑,”
他也学她压低了声音,笑意懒散道,“你去告诉呼延旻,说你不是他的女儿,而是大昭的皇帝。”
“我凭什么听你的啊?”
卫乔怒目瞪他,正色道。
李培风转头去看回廊下的一池活水,而后视线又落到卫乔的一头长发之上,伸手拈过一捋,绕在指上,笑道:“实话告诉你吧,呼延旻一定会答应。”
卫乔将自己的头发扯回来,往一旁挪了好几步,与他保持距离:“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救你啊,你以为呼延旻真能护得住你?”
他的笑意冷淡,像是含了几重冰雪。
卫乔没来得及细想他话中含义,下意识地反驳道:“救个鬼,从头到尾害我的人就只有你!”
“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李培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最后落在卫乔脸上,“能走能动,还能生气。
虽然生气的样子丑了点,勉强还能入眼。”
卫乔举起受伤的右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把你胳膊打折了再跟你说好好的可还行?”
她越想越气,愤愤道,“北苑猎场的刺客,南境帝京的凤伽罗,还有北狄山道上的杀手,刺杀绑架下毒造反样样俱全,我要不是运气好,有多少条命都不够你害的。”
李培风嗤笑一声:“你讲不讲理?我祖父父母还有无数至亲都死在你的手上,吴藩一脉几乎灭门,我用的那点小手段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你这不是没死吗?”
“你要不要脸?吴王若是不谋反,哪个闲的没事去打他?”
“所以啊,这些陈年旧事血海深仇,你牵连我我纠葛你,翻来覆去的谁又能理得清楚呢?”
李培风凑近她,面上的笑意慵懒又惑人,“像我,就不计较从前之事,只关心眼前。”
他不着痕迹地伸出一手搁在卫乔身后,轻轻拨弄她垂落的发梢:“你跟呼延旻说你叫什么来着?阿纾?”
他的声音里像是含了一丝愉悦,“这名字不错,比你原来的好。”
“懒得理你。”
卫乔抬脚欲走,李培风的手却未松开,步子一迈就被他扯得头皮生疼。
她“哎哟”
一声,愤怒地一扭头:“还不松手!”
李培风恍若未闻。
“放开她!”
卫乔只觉得一阵风过,一个锦衣少女已经蹬蹬蹬地跑到自己身边,一双眼睛睁得溜圆,怒视李培风。
“行啊,又撞到本公主手里了,看来是上次的事没能让你长长记性。”
呼延惜头也没回地道,“绿衣,将他给本公主撵出去,我北狄王宫不欢迎这样的人!”
闻言,李培风似乎颇为不舍地松了手,目光在卫乔脸上流连片刻,转头对呼延惜道:“不必劳烦公主,在下自己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