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抬手,眸泛冷光,“一场杀戮!”
一语未毕,不知从殿中何处射出的利箭瞬间刺穿那年轻修撰的胸膛,他倒在了地上,死死瞪大的双眼中倒映出姜诩犹带笑意的脸。
杀鸡儆猴素来是极好用的手段,尤其是用来对付这一帮不怎么有节操的臣子。
瞧见了这一幕,很快就有人被姜诩的狠厉震慑住,望向御座上少帝的目光就有了几分微妙。
卫陵走下御阶,步伐是显而易见的缓慢,却更显从容。
他笑着,走到姜诩的身前道:“朕还未死,卿何以断定朕必死?卿今日率众逼宫,上逆天命下悖人心,纵然能一时困住朕,安知到头来身败名裂的不是卿?还是趁早收手,朕或许会看在你是皇后之父的份上,赏你个全尸。”
姜诩哈哈大笑:“你命在我手,我要你几时死你就得几时死!
老夫为了今日已是筹谋二十载,二十年前你个黄毛小儿还未出世,你如何与我斗?看见了吗?”
他指着映在槅扇上的沉沉黑影,“不止是这座殿,整个宫城都以被我围了起来,你若是识相,趁着还能动弹,早早地立下遗诏,或许我会看在你曾是皇帝的份上,赏你个体面的死法!”
卫陵负手转身,又缓步上了台阶,神色自如地坐回了御座,淡淡道:“那便看着,看你今日究竟是从龙之臣还是阶下之囚。”
……
长信宫外刀枪林立,无数带甲之士铁衣生光,层层设防,将这座不大的宫苑围得密不透风。
虽然围住了长信宫,却未有一人敢真的闯入。
此间的赵太妃曾放话,敢有一人踏入,她立即放火烧了这长信宫。
早在清晨紫宸殿的变故传到后宫时,赵太妃便命人将长信宫内泼满了松油,随即宫内上百的太监宫女皆手持火杖围在殿外。
这上百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宫人,就这样拦住了成千上万手持兵戈的侍卫。
夜幕沉沉,唯有长信宫被无数的火杖照耀得如同白昼。
星星点点的火光能照亮幽幽夜色,却照不亮人心鬼蜮。
赵太妃将小世子卫宣揽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哄他:“莫怕,莫怕,会无事的。”
卫乔伸出短小的手臂回抱住她:“有娘娘在,宣儿不怕。”
赵太妃将他揽得更紧了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轻自己心内的恐惧。
起先她以为大昭的乱臣贼子不过定远侯一人而已,然而她亲眼看着那人南征归来后便渐渐放权,自皇帝大婚亲政后更是有将手中权力悉数交还的意思。
如今再细思他从前的作为,倒不像是一味地擅权弄政,更像是出于对皇帝年幼的不放心。
这样想着,她对谢知舟倒是有了几分理解。
前些日子西关郡叛乱,定远侯更是第一时间调兵遣将亲自出征,足可见他对大昭是有几分忠心的。
只是万万没想到朝堂上竟藏着姜诩这样狼子野心的人,趁着定远侯不在便逼宫作乱。
赵太妃联想到自从谢侯走后皇帝的身子便是一日不如一日,瞧着竟不像是体弱,如今看来,分明是那贼子蓄意谋害!
她知道那帮乱臣贼子为何不等到真正害死皇帝后再动手,想必是他们的首要目标并不在于那个位置,而是想借着这次逼宫一次性将谢侯的势力全部清洗干净。
若要做到这一点,没有什么手段比杀戮更有效。
而一旦成功,定远侯即便是顺利归来,朝中也无人,独木难支。
他们这样急,应是还打着迎立卫宣后以少帝的名义断了谢侯在前线的供给的主意,迫使谢侯战败,而后再以此为由收回兵权。
既无门生故吏又无军政大权的定远侯,岂不是任他们宰割?
……
御座之上的卫陵身子微微颤抖,虽然尽力克制着,却还是忍不住咳了起来。
他扶着雕刻金龙的座椅,自袖中掏出一块手帕掩在嘴边,重重地咳着,随着喉间涌上的一抹腥甜,洁白的绢帕便像是晕开了一朵梅花。
他只看了一眼,面色便瞬间灰败了几分,匆匆将那绢帕收起。
姜诩见状,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柳太傅拄着拐,颤颤巍巍地上前道:“陛下,您可好?”
卫陵无力地摆摆手,示意他无需担忧。
姜诩却哈哈笑了起来:“儿子造皇帝的反,老子却还对着皇帝嘘寒问暖,有趣,真是有趣!”
柳太傅闻言,又惊又怒地望着姜诩,厉声道:“你何意?”
姜诩笑着摇了摇头:“太傅您真是老了,竟忘了贵公子现领着御林军统领之职,若不是他替老夫守着宫门,老夫如何敢将诸位困在这里呢?”
“你!”
柳太傅听了,竟是一口气没上来,直直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