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问,卫乔就彻底清醒了。
她长到这么大,会的东西大多都是谢知舟教的,所以她的实力如何,他是再清楚不过。
谢知舟既然深夜来到她房里问她,就代表他对于自己得救一事有所怀疑。
按照他的性格,一般是先直接着手去查。
而现下他又摆出一副试探的态度,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救下自己的人是苏衡。
如果他一直不提,卫乔自然是会装作没有这一回事,就这么混过去。
然而他就那样定定地望着她。
一双眸子极其幽深,像是夜色的最深处,含着些许意味不明的情绪。
他在等她回答。
卫乔嘴唇微微翕动,咽喉却像是被什么掐住似的,半晌发不出声来。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出卖,总之她是不愿违背了应下苏衡的话。
然而此时若对谢知舟撒谎,实则与自欺欺人无异。
他像是等得有些不耐,拇指移上卫乔唇瓣,轻轻地抚弄了下,似是催促,又似是无心的调弄,声音低低地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卫乔眼睫轻轻一颤,抬起双眸对上他的视线:“谢侯觉得,我的性命可重要?”
“自然重要。”
他想也未想地道。
卫乔又微垂了眼睫,烛火明亮,长睫如羽扇般地在她眼睑处投上一圈淡淡的暗影。
“谢侯睿智,应当能看出我并非凤伽罗对手。
既然落入她手,能有人救我出来,那么不论那人是谁,我都应当心怀感激。
谢侯觉得呢?“
“说得不错。”
他松开抬着她下颌的左手,又道,“我只是比较关心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正好出现在那么隐秘的地方,并且将你救下。”
“是苏衡。”
卫乔道,“他有多大能耐我并不关心,为何出现在乐城我也不知,至于救我,他说是凑巧。”
她对答流利。
谢知舟唇角微微上翘,长臂一伸就将她揽进怀中,略一低头,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光洁如玉的额头。
继而有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你能对我说实话,我很高兴。”
卫乔想着,他果然知道。
自己猜对了,然而并不觉得如何轻松,因为他接下来又说了一句:“只是那个人却让本侯不怎么高兴。”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卫乔却听懂了。
她推开谢知舟,坐直了身子,与他四目相对。
“谢侯心内如何想,我大概也能明白,无非是觉得苏衡对我有情。
但,我与他相识近两年,不说有多熟悉,也算不得陌生。
我实是看不出他对我有丝毫的男女之情。
谢侯若再为此介怀,实在是有些可笑。”
她的话很直白,语气也颇重。
谢知舟神色微微一动,仍旧固执地将她怀抱,低头附唇到她耳畔:“你这样聪慧,能看出别的男子对你有情否。
那我呢,你可看得分明?”
卫乔沉默不语。
他的语气极温柔,只是不知为何,听来又带了几分幽凉的味道。
他在她耳畔低低道:“我不是胡乱吃醋,我只是怕……”
若说她为他颠沛数日来到乐城,让他为这些许在意生出了几分欣喜,然而经过今日之事,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她对自己没有感情,或许不是因为她心里有了别人,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他。
她甚至根本没有想过跟他回京,更遑论与他共度一生。
再者,若是她对他有情,苏衡一出现就该告知他,而不是由他来大半夜的来试探她。
只是他心中仍旧存了一丝侥幸。
他问她:“若不是我来寻你,你可会主动跟我提起?”
卫乔不想说违心的话,只好推他,淡淡道:“夜深了,谢侯请回吧。”
谢知舟环抱着她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继而松开,低头看了她片刻,声音凉凉地道:“的确是我想多了。”
他丢下这么一句话,起身大步离去。
屋外似响起仆妇跪送之声,然而那脚步声却不曾有片刻的停顿,接着便渐渐消失了。
卫乔吹灭烛火,重又躺了回去。
她觉得自己应是又得罪了谢知舟,然而她并未觉得自己有错。
谢知舟希望她能够事事对他言,最好是绝无隐瞒,她做不到。
不仅是做不到,她觉得根本就不应该这么做。
她并不是他的什么人。
充其量,算是一个相识多年的熟人吧。
她这样想着,很快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