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完全放亮,车队便已出发,踏着一夜小雨浸润过的驰道,向着下一个城邑行进。
谢知舟像是恼了卫乔,不再与她同乘,而是将她单独置于一辆马车中。
周围看管严密,仿佛视她如囚徒。
自驿馆刺杀一事发生后,南下的速度更快了几分,如此日夜奔驰,很快就到了海阴郡,这是定远侯一行人首先打算停驻的地方。
海阴与广南相邻,如果说广南郡是南疆与大昭之间的缓冲地带,那么海阴就是广南以北,扼住南地猛兽咽喉的要道。
从随行护卫所查探的情况来看,那晚被派来刺杀定远侯的一群黑衣人应当就是广南王属下。
凤伽罗所言广南王与南疆王子勾结意图谋反,应是不虚。
广南王本是世代居于南境的一方霸主,在大昭初立国时便被高祖招安,做了广南一郡的郡守。
虽为封疆之吏,却袭王爵,再加上几代人的经营,广南王邓叙的势力在南境可谓是盘根错节。
有南疆王子的支持,邓氏若反,情况只会比藩王起兵更加棘手,所以必须要快,要赶在邓氏准备周全之前解决南境危机。
抵达海阴时,正是日光灿烈的下午。
平宁府的官衙内,一个面孔白净,下颌微有胡须的斯文中年男子接待了他们。
这是海阴首府平宁的知府,彭云逸。
因为不是大张旗鼓地进城,所以谢知舟也未令手下人立即亮出身份,只是以皇家护卫的身份要求接待。
然而彭知府见来者人数众多,料想应不是为什么小事,故亲自出面相迎。
到了内院,谢知舟自腰间取出一块黄金牌,明晃晃地搁在彭知府面前。
那腰牌是由工部清吏司承皇命御制,正面四爪金蟒身姿若腾云,几行镌金字入目鲜明,此种制式大昭上下唯一人拥有。
彭知府一看便知来者身份,忙行礼如仪。
谢知舟也未与他多话,只是淡淡道:“去请周大人。”
海阴承宣布政使周行之,海阴郡的最高行政长官,也是谢知舟此行第一个要找的人。
布政使衙门距知府衙门不远,周行之甫一得到消息,立马抛下手中公务,也不乘软轿,只身骑了一匹快马便奔到知府衙门。
“君侯!”
谢知舟听到一声含着三分惊喜三分诧异的呼喊,抬头一看,见周行之正疾步向自己走来。
这个昔日曾随自己征讨北狄的忠心耿耿的属下,还是像从前那样,丝毫改不了急切的性子。
周行之在他面前站定,微微喘着气,行了一礼道:“君侯何以突然驾临?属下事先竟未听到一丝风声。”
谢知舟微微一笑:“可是有人比你的鼻子灵,早就嗅到了消息。”
周行之眉目一凛,问道:“君侯是说……邓氏?”
谢知舟抬眸看他一眼,目光似是颇含赞许之色。
自己这个昔日的老部下,不仅是执政能力出色,更难得的是头脑极清晰,称他为智囊也不为过。
征北狄之时,就是因为有他从旁辅助,战事才愈加顺利,以至猖狂一时的北狄大军被打得七零八落,数年不敢南下。
“邓氏早有反意,故海阴及陇西等郡必须提早做好准备,将这条毒蛇扼杀在南境,我此来正为筹措此事。
给你三天时间,将本郡兵马集结,随时听候调遣!”
周行之凛然答道:“是!”
既然亲信在此,由他来安排定远侯一行人的下榻之处也就是理所当然的。
周行之领命后并未自行离去,而是恳请谢知舟与他同去布政使衙门。
定远侯也未推拒,只是简要交代了彭知府几句便带着卫乔等人和周行之一道离去。
众人的下榻之处就在布政使衙门的内院,除护卫之外,剩下的人皆是一人一间房,而卫乔的房间,正与南疆公主凤伽罗的挨着。
卫乔与谢知舟已是冷战数日,这些天他说什么她都照做,只是不肯再与他多说一句话,他若无事时在自己面前晃悠,她也只当看不见。
等到安顿好,卫乔一人在房内检视衣物,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未回头,却听出了来人是谁。
谢知舟见她背向自己,手中慢腾腾地叠着衣物,她的动作在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时微微一顿,而后恢复如常,恍若身后无人。
这样的冷淡令他无端烦躁起来,假意咳了一声,试图引起她注意。
然而毫无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