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舟默认不语,似乎是在沉思,因此他没有注意到本就离他不远的凤伽罗又上前几步,到了他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呼吸可闻。
“谢……”
伽罗公主刚想开口唤他。
谢知舟好似如梦初醒,作出去取案上茶水的样子,不着痕迹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凤伽罗仍旧保持着将璎珞递与他的动作,却见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盛满笑意的眸子渐渐就冷了下来。
她收回手中物,眼底冷意聚起又散,唇角微弯道:“南疆的女儿在未出嫁之前都会由阿妈准备一个刻有自己名字的金铃,串在随身佩戴的璎珞上,若是遇着了中意的男子,那人对自己也有意就会收下姑娘送的金铃璎珞。
伽罗知晓自己是太冒昧了,暂且将璎珞收回,若是谢侯考虑好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谢知舟抿了一口香茶,头也未抬地道:“不送。”
凤伽罗咬了咬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双妙目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
等到那抹窈窕的身影出了房门,谢知舟放下手中杯盏,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这个南疆公主看似诚意十足,实则说的都是些废话,南疆的细节与内幕她可是一句都未告知。
想要与他做交易,至少也要拿得出令他看得上的条件才是,想要用一个女子拴住他,也太小瞧他谢知舟了。
更何况此次与凤伽罗同行,不过是为了多一个筹码在手中罢了,南疆再怎么闹腾,只要不影响到大昭他是懒得管的。
可若是真有人的手伸得那么长,他也不介意灭了这个小国。
神思又一转,想到方才那伽罗公主说有要事与他单独商讨时,虽然乔乔回避得很是迅速,不过他怎么觉得那小人儿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痛快呢?想到此处,谢知舟心内也泛起一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感觉。
他敲了敲卫乔房间的门,无人应答,推开一看房内也无人。
问了贴身的护卫,道是在驿馆外散心。
卫乔出驿馆的时候天还未黑透,她见馆外数十个护卫来回走动巡视,想着谢知舟与南疆公主谈事一时也谈不完,在屋内待着也是憋闷,就想出来透透气。
驿馆远离城郭,四面都是绿油油的农田,其间有纵横的阡陌点缀,也有一条宽阔的道路横跨南北,这个时辰也不乏赶路的商旅驾车骑马飞驰而过,扬起一片暗尘。
她往前走了几步,视线从苍茫远天和碧色田野中收回,却蓦然望见不远处的昏沉暮色中,仿佛有一人跌在路上,挣扎了几下也未爬起,看着很是恓惶。
卫乔紧走几步到那人身前,弯下腰将她搀起:“无事吧?”
驿馆外的护卫也看到这边的情况,见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有过来询问。
那女子仿佛是扭伤了脚,疼得厉害,卫乔刚想扶她去驿馆内歇息,却被她抬手止住:“不劳烦贵人了,奴家急着赶路,郎君扶我到那棵槐树下歇息片刻即可。”
卫乔依她之言扶她坐到槐树下,借着暮色余晖打量她,见这女子虽是形容狼狈,却生得极貌美,心内不由升起几分同情,问道:“夜色将至,便是赶路也不急在这一时,更何况你脚上有伤行动不便,强撑着怕是会加重伤情,何不到驿馆内暂歇,再请个大夫医治一番呢?”
那女子垂下双眸,未及言语已是落下两行清泪。
原来这女子本是一户姓丁的农家之女,一个偶然的机会下被城中的富商看中,当下就被那富商带着家丁强抢回府。
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平白被糟蹋了不说,还被那恶霸一般的人强留下来作了妾室。
“那人本就由父母定下了未婚妻的,我家从无活着为人姬妾的女儿,本想效仿忠烈女子一了百了,奈何那人以父母的性命相要挟,这才不得已苟活了下来……”
那富商虽是行事卑劣,但因着丁氏貌美,倒也独宠她多年。
正因如此,甫一进门的主母便是恨她入骨,时常趁富商外出时百般折磨殴打丁氏。
“我忍了许多年,本已心灰意懒,自去年父母去世后就想随他们同去,经一个昔年的闺中友时常开解劝导才改了主意,欲摆脱那般不堪的处境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逃过许多次,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只有这次逃得最远,我不能再被他抓回去了……”
说到此处,她突然激动起来,扶着树干就要站起来,结果却不小心碰到脚腕伤口,“哎哟”
一声痛得跌坐在地上。
卫乔听完她的遭遇,心内突然像被什么刺中一般,疼得她身子微微颤抖,几乎站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