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文皇帝亲子,父皇本就有意传位于我,本王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算什么谋逆!”
卫乔看着已有些癫狂的吴王,拧眉道:“那你就去地下找祖父讨个说法吧!”
牢中一片如死的寂静,吴王突然起身扑向卫乔,那双干瘦枯涩的手顷刻间就要袭上卫乔的眼睛,却被一旁的谢知舟止住。
吴王一手死死抓住谢知舟的衣角,一手颤颤地指着他,冲着卫乔道:“你以为杀了本王就可安枕无忧了?啊?我告诉你,这天下迟早姓谢!
看见没有,就这个人,他会杀了你,他会夺了你的皇位!
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个傀儡!
你……”
谢知舟抬脚一踹,止住了吴王接连不断的疯话,那一脚力道极大,吴王生生被踹得撞在了石墙上,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眼前的一幕让卫乔不由得轻轻颤了下,避过了谢知舟伸过来欲扶她的双手,靠着墙壁站了起来,她不是因吴王的挑衅而愤怒,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因为吴王确实说中了她的心事,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着谢知舟会杀了她,那种自即位以来就一直伴随着她的忐忑彷徨此时被一个外人以这样嘲讽的语气道出,更让她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她慢慢转头看向谢知舟,先前在他身上模糊感受到的寒意像是变为森凉的冰雪,不容忽视,而前些时日春日下的煦暖侧颜也像是一层轻薄的雾气,被那日的阳光蒸腾得消逝不见。
灯火昏沉,映照着卫乔突然变白的脸色,谢知舟看她一眼,提起地上的灯笼,拉过她冰凉微颤的手,沉声道:“走吧。”
铁索咔哒一声锁上,牢中的吴王如困兽一般扑上栅栏,恨声道:“你以为本王会就此认输吗?且等着,鹿死谁手还未定呢!
哈哈哈哈……”
卫乔走出诏狱的时候,已是黎明前夕,最黑暗的时候,四野似被浓墨泼洒,星子也弱了光芒。
谢知舟感受到卫乔那发自内心的对自己的防备之意,心头不由得升起了些许怒气,深吸了口气调整好情绪后预备耐着性子同她解释,可眼角扫到她发上的白玉簪,片刻的愣怔后眼中的墨色却愈加汹涌。
卫乔看着他阴沉的脸色,犹未从惧意之中挣脱出来,咬着下唇道:“谢侯……”
谢知舟却冷冷地甩开掌中的柔荑,将烛火摇曳的灯笼塞给她便转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卫乔掌中的灯笼柄似乎还带着他的些许温度,然而很快便被夜风吹散,变得和她的手一样冰冷。
第二天传来消息,吴王于诏狱中畏罪自尽,定远侯狠狠申斥了一番掌管镇抚司的千户,便将此事揭过不提,毕竟叛贼吴王实乃罪有应得,自尽还算是便宜他了,而吴王的家眷属下等人则是按律处置,或圈禁或流放,这场叛乱至此也就彻底落下帷幕。
梁王抵御叛军有功,卫乔照例派遣使臣前往梁国慰问,使臣回转帝京时带回了梁王的奏表,道是希望卫乔将梁国小世子卫宣留在帝京,等成年后再送回梁国,这也正合卫乔之意,其余各藩见此情形亦争相向朝廷表忠心,大昭的这一年,算是开了个好头。
这日卫乔照例去早朝,却发现印象里从不缺席的柳太傅却不在,一问才知道老太傅已是病了好几日。
柳太傅是卫乔开蒙的夫子,且又素有声望,他老人家卧病在床,于情于理卫乔都该去探视一番,略表圣上对臣下的体恤之心。
于是卫乔便微服乘车一路到了皇城东南的仁德巷。
仁德巷内大抵都是朝中公卿贵戚的宅邸,几乎家家都是高墙朱门,甚是庄严恢廓,
而太傅府却是低调简朴得紧,唯院外门额上高高悬挂的文帝亲赐匾额彰显出这户人家的不凡身份。
正门外几个小厮打扮的人垂手侍立,待看见了卫乔所乘坐的车的制式,忙飞身进内请了管家来将卫乔迎了进去。
听说柳太傅仍在病床之上,卫乔止住了欲通报的管家,只让他在前方带路,一径来到了老太傅的日常起居之处。
病床之上,本就瘦骨嶙峋的柳太傅似乎又清减了几分,看见了卫乔便要挣扎着起来行礼,卫乔忙止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