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印证那女子的话,赵太妃待舞歇歌停之际忍不住抚掌赞道:“不意今日还能看到如此绝妙的舞姿,这凌波之舞可是极难练,就是哀家年轻的时候也跳得没有这样好。”
又伸出戴着精美护甲的纤指道,“哀家看着这姑娘十分眼熟,倒像是哪家的小姐?”
立刻就有仪官恭敬答道:“回太妃,这是姜尚书家的小姐,今日特意进宫为您献礼,祝您长乐未央!”
“好,好,赏。”
卫乔知道赵太妃年轻时就是位能歌善舞的佳人,不然也不会多年荣宠不衰,故对今日跳了她当年所编的凌波舞的姜妧大加赞赏,本朝虽民风开放,但大家闺秀当众歌舞在上流贵族之中还是有些为人所不耻的,但赵太妃因是从江南一个小官之女升至贵妃的,故并无此种观念,只觉得这小姑娘跳得真好看,自己的眼光也很好。
既然不能浪费了自己的好眼光,那就得趁热打铁,赵太妃望向卫乔,还未及说什么,倒是一眼望见了银盏之中盛得满满当当的寿酒,年纪大了便分外在意这些纳福之事,便提醒卫乔道:“皇帝何不饮寿酒?”
卫乔反应过来,迟疑地端起酒盏,刚想说什么,却有修长如玉的指自她手中接过寿酒。
“臣近来颇觉时运乖蹇,想借娘娘的寿酒一消厄运,不知可否?”
“哎……”
卫乔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谢知舟仰着脖子一饮而尽,她甚至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蹿到她身边来的。
座上的赵太妃也被谢侯这突然的行径吓了一跳,然而不过是一杯酒而已,他是权臣,非要喝皇帝的酒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众人也只当定远侯是日常给少帝下马威,有那忠于大昭的老臣梗着脖子要找谢知舟说理,都被身旁的同僚死死按住了,更多的则是你敬我一杯我回敬一杯,权当做没看见。
纱屛后的贵女见谢知舟玉带锦袍,身姿如玉山挺拔,举杯时衣袖在夜风中荡出飘逸的弧度,那般孤寒的身影就在朦胧灯光清冷月光下生出几分林下高士的散逸,不由得脸庞微红,心里的那池春水也跟着荡了一荡。
小世子卫宣见先前临月代他饮了寿酒,又见谢知舟也代卫乔饮,以为他也是好意,就摇着临月的胳膊道:“临月姐姐,太妃娘娘赏的寿酒好喝吗?”
临月忙掩了小世子的口道:“嘘,别说话。”
又担忧地看看卫乔,她不知道二表兄突然来这一出是想做什么,本来陛下就对他印象不佳,这样还怎么赢得陛下的心啊!
卫乔除了一开始觉得莫名其妙,倒也没往深入想,毕竟谢知舟这人有时候行事的确是有些没章法,但不用喝这酒还是很好的,她一饮烈酒便会浑身起红疹,难受上好一阵子,故平日所饮皆为味道甘醇的果酒,而今日寿宴所呈的却是宫中最烈的“千日醇”
,喝上一口直接升天,想想那滋味简直都要浑身打哆嗦。
虽然这酒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喝,但是谢知舟帮她挡了,她还是在心里将他谢了一谢。
谢知舟很平静地挡了酒,很平静地回到自己的席位,可是过了没多久,他就发觉自己没法再平静下去,腹内总觉得有团火在烧,且这股燥热之感还在不断地向下蔓延,席上的华灯流彩在他眼里都成了耀目的红,尤其是对面的那人,明明一身端严的男装,在他眼里却是艳丽得让他的心都刺痛,恨不得顷刻间扒了那身端肃的冕服,由着自己的性子将她压在身下做些渴望至极却连午夜回梦时都不敢想的龌蹉事。
他知道是那杯酒有问题,一时却分不出神思去想究竟是谁要对她下药,却万分庆幸这酒是被他喝了,再在此处待下去恐会失态,他起身向赵太妃告了退便飞快地离开寿宴。
席上欢宴如旧,而卫若兰仍旧攥着手中绢帕,她实在是没想到这药的经历竟如此曲折,兜兜转转的竟到了谢侯腹中,转念又一想,这也未必不是自己的一个机会,她知道自来也有不少权宦人家喜爱娈童,然而不过是当做一个癖好罢了,从没有人正经将娈童视为爱人的,想来谢知舟也不过是爱那少帝的容貌,只是一时的迷恋罢了,终究是要娶妻生子的。
思及此,便悄悄地避了人跟在谢知舟身后,她知道那药性极媚,虽只是掺在酒中饮了一杯,却也足够一个壮汉花上一晚上才能纾解,故谢侯定然等不到出宫再行解决。
卫乔的广明宫距流影殿不远不近,谢知舟许是无意,许是心魔作祟,一路揉着发疼的太阳穴,脚步虚浮地踏了进去。
卫若兰跟在身后,气得牙根生疼,又想到将要成就的好事,在心底冷哼一声。
广明宫的宫人向来是习惯了定远侯突然的造访,只是今日太妃寿辰,后宫诸人包括陛下都在席上,谢侯却在这个时候来到广明宫,却是他们始料未及的,然而谢侯一向威势极盛,宫人只是远远地瞥见他的衣角便要跪下行礼,连偷看他一眼都不敢,故而并未注意到今日的谢侯其实有些不对劲。
没过多久,长公主卫若兰也来到了广明宫,太监总管吕安一脸疑惑地迎了上去:“公主驾临,不知有何吩咐?”
“谢侯身体有恙,暂且在广明宫歇下,太妃娘娘有些不放心,特命本宫前来探视。”
吕总管担忧地道:“君侯有恙,可需要请太医?”
卫若兰冷冷道:“不必了,先容本宫探看一番,好早些回太妃娘娘的话,若是要紧再请太医不迟。”
“是。”
卫若兰还未踏进内殿就听见里面传来几声低哑的喘息,这让她不由得羞红了脸庞,同时心内也升起几分期待。
谢知舟本是在独自煎熬着,狠灌了几壶茶水也压不下那火,反而被烧得浑身滚烫,整个人如置身炎狱,恍惚看见帐幔外一道窈窕身影,以为是卫乔,立刻就要起身,却在下一瞬看清了来人,心头如被浇了一盆冰水,将那眸中的欲念暂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