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他们在一起过得最后一个春节。
十五年,她诈死养伤。
十六年后,她远走重庆。
如今时过境迁,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
康秉钦难得放松:“看起来你并不期待。”
许佛纶回:“这取决于我的速度,能不能让张小姐满意。”
尽管她对那份名单也很好奇,袁蕴君身边竟然还带着这样催命的东西?
当然,也有可能是保命符。
她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才得以见袁蕴君的病房一眼,楼梯和走廊上下全是林家的随从,虎视眈眈地观察着来往的医患。
如果不是她假意跌进了某个医生的怀里,很有可能出师未捷。
这距离她住进医院已经三天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许佛纶决定第四天按兵不动。
整整一个上午,那个医生来了她的病房十回,最后把一张电影票压在了她的药瓶底下。
许佛纶中午醒来,她就看见了康秉钦眼神里骤起的风云。
下午,她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医生,据说调动职位去管理医院的档案。
这是个没有危险的好工作,在乱世之中尤为难得。
她在确定了袁蕴君的作息之后,凌晨三点半,从她病房的窗口翻了出去,在凛冽的夜风中望着两层楼上袁蕴君的所在,有了这样一个感慨。
袁蕴君怕热,窗户总会开着半扇,许佛纶就从这半扇里挤进了病房。
阿汶半躺在沙发上,袁蕴君的床下还伏着一个老妈妈。
许佛纶劈昏了这两人,摇醒了袁蕴君,在她惊叫出声的前一瞬捂住了她的嘴。
袁蕴君惊魂未定,喘息了很久,才点了点头。
许佛纶看了眼走廊上晃动的人影,趴在她耳边说明来意。
袁蕴君讲一个字看一眼外头:“名单,在家里,他们也要。”
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许佛纶点头,塞给她一只手电。
袁蕴君蒙在被子里,写了张字条塞给她:“给如卯!”
许佛纶揣进怀里。
侧耳听了听,走廊上有轻微的脚步声,来来回回,极有规律,像摇动的钟摆。
她的后背发寒。
眼前的袁蕴君神智已经有些不清醒,还握住她的手,说:“林祖明……”
在房门被打开的一瞬,许佛纶已经翻身而出,攀住了窗台。
病房里进了两个人。
头前是林祖晋,后面跟着个披斗篷的男人,兜帽遮着半张脸,看不清长相。
许佛纶却觉得莫名熟悉。
他走过来,伸手推开了窗户,低头向下看。
许佛纶早已经松开了手,骨碌进二楼露天小阳台的藤椅下头,透过缝隙,还能看见黑色的斗篷在寒风里招摇。
那个男人面色惨白,只露出在笑的嘴唇。
应该是说了句什么话,但是天黑风寒,许佛纶并没有听清。
怀里的纸条还在,只是张如卯已经没有必要在约定的地方见袁蕴君了,她想。
两分钟后,整个医院都亮了灯。
林祖晋带着亲随几乎将医院翻过来,挨个病房寻找杀手,直到推开许佛纶的病房。
康秉钦放下报纸。
没有人再敢近前一步。
林祖晋刚要说话,就听见他的一声呵斥:“滚出去!”
唐勋的枪口已经顶在了林祖晋的脑门上。
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许佛纶睁开眼睛,咬牙从被子里把受伤的手臂抽出来,刚才动作太急,伤口撞上了椅子,血已经从纱布里晕出来。
康秉钦给她换药。
她想了想,还是拿出了那张字条,说出个名字。
康秉钦并没有特别惊讶:“这件事交给我。”
第二天几乎到傍晚,康秉钦才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
许佛纶卧在沙发里看报纸,调侃:“康委员已经近十天不在承德公署,这样合适吗?”
“在京津是有公务。”
他将西装脱下来,挂上衣架,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报纸上。
上头正是承德的代表团赴京津见阎副总司令的参谋团,觥筹交错,歌舞升平,而要见的副总司令本人恰恰始终未露面。
许佛纶将报纸折起来:“听说,到郑州指挥作战去了,怎么,张司令也有意置身这场乱局吗?”
康秉钦在她对面坐下,嚣张得很:“乱得还不够,等酣畅时,才好由我们结束。”
连年战乱,南北一统也只是名义上的而已。
许佛纶关心的只能是眼下:“袁蕴君按时到了约定的地点吗?”
“到了。”
“我猜,还有别人。”
她笑起来。
康秉钦嗯了声:“你的想法是对的。”
张如卯接到袁蕴君的字条之后,并没有贸然现身,而是事先到了约定的咖啡馆附近,她看见了人群中混杂的杀手,多达数十个。
在她离开前,有个穿着披风的男人,进了咖啡馆,坐在离袁蕴君不远的桌边。
如果她没有看错,应该是林家死了的三少爷,林祖明。
康秉钦说完,又道:“她的上级接到最新消息,周良生已经被日本的间谍救下,组织头领代号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