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衍白欠了欠身:“没关系,康医生,我作为男朋友,今晚很失职,应该事先来接女朋友的。”
康馥佩笑着,对许佛纶眨了眨眼睛。
荣衍白将女朋友的手握进掌心,问:“不知道康医生和袁医生是否有空,一起吃顿晚饭?”
康馥佩婉拒,送他们出门,并交代柳瑛的进展会及时告知。
医院走廊上的玻璃门被风刮得直响。
找到背风的地方,许佛纶才开口:“天寒地冻的,你怎么来了?”
荣衍白将她的手捂在斗篷里:“我来告诉你件事情,两个小时前家里接了通电话,有些急,你先要有准备,公司的股票出了问题。”
有人放出消息,由于许佛纶好大喜功,致力于兴办慈善机构,一年来已经囊中羞涩,想容难以为继。
为了佐证这个说法,甚至私下里流传开想容名下的纺织厂,公司,矿业以及银号的诸多账目。
这个动静,最先掀起于重庆和武汉。
分公司的经理在听到不利消息后,迅速地将风声遏制住,并且私下里也逮住几个造谣生事者,然而诋毁想容的势头却愈演愈烈,很快传到了上海。
不明就里的股民开始出手想容的股票,接连三日,想容的股票一跌再跌,如今的局面已经很不乐观。
虽然在民国十六年后,股民对实业股票失去了信心,转而投向公债,但国民政府在今年十月公布了《交易所法》,交易所的业务也蒸蒸日上。
因此想容的股票在近两年内相当稳定,从未有经受过这样的风波。
被困住的经理只好从造谣者下手。
这些年轻人也不都超过三十岁,大多是街头的地痞无赖,有曾做过交易所的中人,扯起谎来头头是道,软硬不吃。
从他们的背景往上找,找到一定的程度,就是一片晦暗,无声无形的警告。
警告他们已经接近了死亡,识相的人最好就此离开。
分公司的人对许佛纶忠心耿耿,并没有就此止步。
所以其中一位的家眷,在送孩子上学的途中莫名的失踪长达十个小时,之前掌握的线索也断得干干净净,一无所获。
这是许佛纶在和下属聊至深夜之后,得到的全部消息。
来意不明,攻势汹汹。
如今之计,只能先稳住股价。
隔天,许佛纶召集公司的经营股几位负责人商议,决定买进想容股票,暂时延缓股价下跌的势头,拖延几日以图找到更合适的解决办法。
庞鸾紧急回唐山和承德,从银号里调拨出储备的金条。
在和交易所的理事沟通之后,许佛纶意外得知茂本的几位大董事也突然减少了对茂本股票持有数量,换的资金,隐约有买入想容股票的意思。
就在她犹豫这要不要买入茂本股票的时候,康馥佩打来电话,说柳瑛醒了,要见她。
柳瑛的状态很差,半边脸肿得看不清眼睛,嘴巴上有道深深的豁口,微微一动,纱布上就渗了血珠。
她攥住许佛纶的手腕,喃喃低语。
好半天,许佛纶才分辨清楚她的话。
她问:“你知道股票的事?”
柳瑛点头,疼痛让她无法再说话,她拂开她的掌心,把要讲的都写给她看。
这是林祖晋的全盘计划,以茂本做饵,彻底整垮想容。
至于整垮想容想要达到的目的,柳瑛并不知道。
她告诉许佛纶,不要为了摆脱目前的困境,急于买进茂本的股票,林祖晋会随后将茂本股价压到低谷,让她血本无归。
许佛纶将手收回来:“我没想到你能在这个时候,和我说这些!”
柳瑛摇了摇头,耗干了力气。
她歪在枕头上,喉咙里咕噜咕噜说着什么,最后闭上了眼睛。
许佛纶离开的时候还在向她刚才说的话。
“我也想做实业,但我和茂本都是林家的棋子,他们毁了我,你去天津,见袁蕴君。”
柳瑛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袁蕴君在这场风波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许佛纶回到家里,和荣衍白说起时,不由得自嘲:“说实话,我是有三分信她的。”
“为了那句实业?”
荣衍白笑着问。
他是最了解她的人。
她点头。
荣衍白说:“我最近收到的消息,这件事的幕后推手确实和林家有关,不过柳小姐已经从棋子到执棋人,还是仍然是枚棋子,尚未可知。”
确实。
如果柳瑛说的是真相,那么她就能避开更大的劫难。
如果她说得恰恰相反,那么想容就会在林家的计划里越陷越深。
她现在并不知道林家到底在绸缪什么?
或者说,他们身后的正金银行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再或者,武内原开始不满足于她白给的纺织厂。
许佛纶说:“无论她是执棋人或者是棋子,我都想去天津林家,见见袁蕴君。”
“阿佛想清楚了?”
“也不光为了这件事,我本来就打算过几天去的,前几天小七告诉我袁蕴君的状态,像是被人催眠了,我心里始终有个疑问。”
荣衍白的笑容意味深长。
许佛纶说:“三年前,我被人催眠过,还是林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