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妻有女,虽不算美满,但也是件好事!”
她抹了抹眼睛,低下头,不知道在说服谁:“你与我谈恋爱也是在和她离婚之后,不算辜负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想不出你哪里有错,即便有,也是你没有主动告诉我。”
荣衍白点头说是:“这是我的错,你心里有气,是应该的。”
许佛纶笑,看着窗外扭曲的月色:“但你告诉我,你曾有动心的女孩子,也曾为她神魂颠倒,辗转难测,我早该想到。”
“是我故意瞒你,”
他说,心中有愧,“这段婚姻的结局,于我而言并不光彩,我总想着你与她们日后是不会相见的,心存侥幸,想要在你面前存几分颜面。”
许佛纶轻声问:“那些照片,是白笠钧送来的?”
荣衍白拍拍她的手臂:“这些照片暴露了他的藏身之处,林祖晋将他带到林祖明的墓地里,没再让他活着。”
许佛纶嗯了声:“小孩子行径。”
说的是白笠钧,山穷水尽,出此下策,意气用事。
这世间的人与事,早已让她筋疲力竭。
许佛纶跌跌撞撞站起来,眼睛有些红:“我累了,你走吧,有时间……”
她的心思向来柔软,待他尤是。
“阿佛,”
他将她带进怀里,叹息一声,“你这个样子,怎么让我放心地走?”
“那就,不要走了!”
她轻轻地笑着,揪住他衣领子上的银纽扣,把他拖到眼前。
她的眼睛里是妩媚的水光,唇齿间的气息都带着陈年的美酒的馨香:“荣衍白,你就留下吧,今晚!”
夜半深闺里的诱惑,这样的时候,他倒平静得不像话。
墙壁上的灯照下来,明明是柔和的光,却像是放了把火,燃在他和她的眼睛里,烫得让人心悸。
明明知道她醉了。
说的都是言不由衷的话,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相信了。
他笑着应声,蛊惑她的心神,然后抱着她上楼,踢开卧室的门,再阖上。
房间里漆黑,只有她的眼睛是亮着的,像星星,在通往他心的路上。
荣衍白俯身去碰触那颗星子:“我同你讲过,我这个人的贪欲向来比寻常人要重,权利金钱,于你,也是如此。”
他笑着,继续亲吻她的嘴唇。
她醉着,也感到了危险,伸手去推,自投罗网。
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窗帘起伏,还能看见天边的月,听见月下的风,可都像是在雾气里。
他的哄慰,迫使她打散那团白色的雾,直接又执着,连不得自主的躯壳也成了镜花水月。
迷雾里,她看见了他的眼睛里,他说的欲望。
是魅惑又恐怖的深渊。
看得久了,她不由自主地跌了进去。
整个夜失陷在无穷无尽的黑暗,眼前是红色的火焰,耳边是黑色的夜风,只有呼吸间酒香是真的,让人沉醉不醒的滋味得以在现实与梦里辗转。
天边的月不见了。
下了雨,随着风闯进来,冬月里冷得刺骨,却讨人欢心。
可身后的男人却连这些也都嫉妒。
雨声渐浓,砸在彩绘的玻璃上,慢悠悠地腾挪,公馆外的路灯迷蒙的光拂来,照亮了夜色被流水挠出的痕迹。
天近乎要亮了。
黎明前的黑暗,在微弱的壁灯下,显得很不真实。
她埋在枕头里,头发遮住了整张脸,蓦然安全的环境让她昏昏欲睡。
“没有鸳鸯绣被,也没有熏炉温就的斗帐,刚才,还是委屈了阿佛。”
荣衍白披了衣服,来收拾她的黑发,似乎心存莫大的遗憾。
她睁开眼睛,眼睛里水光未散。
他伸手擦拭,眼泪滴在指尖,都是诱惑的香气。
“你倒是讲究。”
她的声音嘶哑,像是未长成的女孩子,在刻意地撒娇。
这样讲,反倒轮到他不知如何是好了,荣衍白笑。
“以后记得补一补,要补齐了。”
她不在乎俗事,随口一提,翻身就睡去。
他看了她很久,郑重地点头:“好。”
这一晚,他高兴到忘乎所以,没有瞧清楚她的心思,以及话里无尽的留恋。
晨起,荣衍白回了趟荣宅。
两个钟头后,他赶回来接她,可公馆里的小女孩子说,许先生约了人谈生意去了。
商会的人得知他回来,举办了晚宴。
宴会上,他也并没有见到许佛纶。
宴后,他驱车回许公馆,仍旧不见她的踪影。
这时候,他才知道,她是真的离开了。
卧室的窗开着,窗外无月,有雨,枕头上盘着一根她的长发,还有件换下来的义乳。
送药的小女孩说:“先生晨起后,不叫人进来收拾。”
荣衍白攥紧手指:“她可说了归期?”
女孩子说:“先生说杨小姐于您有救命之恩,荣爷重情重义,必会为她守丧三年,先生知道您的为难之处,您不必开口。”
荣衍白笑一笑。
女孩子又说:“先生说昨夜贪欢,是情之所至,也是与荣爷互换的承诺,三年为期,来日重逢后必践!”
生有情,死有义,何必相扰?
那夜,卧室里灯火未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也未止。
天明小女孩子送早点,房间里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