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过一分钟,她又把手表翻了出来。
荣衍白穿过草坪间的小道,就看见她在柳树下的长椅里,埋着头皱了眉,和手表较劲。
天晚来风,他握掌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瘦弱的身影一瞬僵硬。
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还是规矩守礼的样子,对她微笑:“吃过了?”
没吃。
但怎么说呢,为了等他出来,干巴巴地坐在这里?
许佛纶轻声敷衍:“嗯。”
“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
越说越心虚。
荣衍白脸上的笑意加深:“不带我去尝尝?”
她回答得理直气壮:“饭店还有晚宴等着你尝。”
他笑出声,也不再逗她:“三天前有人行刺孙司令,在饭菜里投了毒,毒死了公馆帮厨的一个小丫头,从那天起公馆就严禁出入。”
难怪,这三天根本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
许佛纶说:“他生性嗜杀,有人行刺也不足为奇。”
“阿佛觉得会是谁?”
她摇头:“不太清楚,总之敢在青帮地盘上动手的,来头不会小。”
荣衍白看着他,又问:“那么我呢,谁又敢刺杀我?”
许佛纶还是摇头:“除了你自己,还有你义父结的仇都得算在你头上,你的仇人难道会比他少,这让我怎么猜?”
她想了想,又说:“你和幼慈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吗,她刚缓过劲儿,就说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让……”
没说完的话,全被荣衍白吃进了嘴里。
他亲了亲她的红唇,嗯,浅尝辄止。
若即若离,他温热的气息却始终紧紧地包裹着她:“你心里不痛快,是因为我和幼慈在说这个问题,还是因为说这个问题,用了太久的时间?”
他始终不急不缓,慢慢悠悠地等着她自己心甘情愿地下到陷阱里,那个她自己亲手挖出来,又送到他面前的陷阱,她的心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猎物。
他一直都是非常优秀的猎人。
聪明,有耐心,不惜以身为饵。
许佛纶不说话了。
他没有等到他希望的那个答案,及时抽身离开,自嘲似的一笑:“抱歉,刚才是,情不自禁。”
她决定离他远远的:“亲都亲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
他笑,笑容里总是有些别的内容:“要不,阿佛再亲回来?”
“荣衍白,你好烦呐!”
她站起来,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转身而去。
他追上她,和她并肩同行,笑着说:“恐怕需要阿佛再忍受我半个钟头,送你回公寓,很快。”
“不是去饭店?”
他说:“我不太想让你露面。”
她看他。
荣衍白眉眼间的笑意有些淡:“我需要借那个地方处理些麻烦,那时候的我会面目可憎,不太想让阿佛看到,所以先回去休息一晚,好不好?”
“幼慈看到叛徒了?”
她问。
荣衍白逼近一步。
她身后就是柳树,细细的柳条垂下来,在她耳边轻轻地挠。
他与她的距离不过一片柳叶:“我突然不想放阿佛离开了,以后你跟着我,或者我跟着你,生生死死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别出心裁的,表白吗?
她嘴角轻轻地动,几乎要和他贴上:“不是说面目可憎,我不想看,要回去了。”
年轻的小女孩子,跑得很快。
荣衍白背着手跟在后面,逗她:“掉东西了!”
她才不信。
“是真的。”
他紧走几步,追上她,摊开掌心。
许佛纶斜一眼,一片泛黄的柳叶。
什么意思?
荣衍白轻咳了两声,掩饰笑意:“刚才就是它,挡在了我和阿佛之间,要不然……”
他们就亲上了。
许佛纶扭头就走。
再也不要理这个人了。
可余光还是忍不住扫到他身上,他正用一张干净的手绢将柳叶包起来,小心翼翼地塞进袖筒里,眉眼含笑,望着她。
她跑得更快了。
李之汉等在医院门口,看她慌不择路的模样,心里了然,必然是注定打一辈子光棍的男人,又做了或是说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勾当。
“许小姐去饭店吗?”
“不,回公寓。”
她坐进车里。
李之汉握着方向盘等荣衍白上车。
前方一溜车灯晃过来,从车上跳下几个人,到了荣衍白面前就鞠躬:“荣会长,杜老板说路上不太平,派兄弟几个沿途护送,免得惊吓到许小姐。”
这杯送行酒,注定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