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有种感觉,这两个人在暗地里有过不同寻常的交易。
所以,他才会肯因那个犯了事的远房晚辈,亲自到上海来,还把荣衍白也顺路捎来,他就是想看看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样的阴谋。
结果,阴谋没看到,倒是看了场争风吃醋。
沉溺与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能成什么大事?
孙司令能安了三四成的心,劝劝这个又讲讲那个,甚至忍痛割爱,将身边的美人分了几个到两个男人的身边陪着,说说笑笑打打岔。
为了防止再生波澜,杜老板又给身边跟着的姨太太使了个眼色。
那女人袅袅娜娜地走过来,陪着许佛纶说话,不经意又呼朋引伴,簇拥着上外头喝茶听戏去了,一堆女人很快从剑拔弩张的包间里离开。
能离开是非,许佛纶落得自在。
可是没能松快一会,就看在对面坐着的吴平映和她对面的女孩子。
小姑娘十五六岁年少的很,留着齐耳的短发,眉目漂亮又张扬,她的一双手搁在桌面上去揪吴平映的外套,扭了他的衣服扣子玩。
吴平映的脸红到了耳朵根,慌里慌张地躲,不经意之间看到了面色不善的许佛纶,吓得立马站了起来,一路小跑着到了她跟前。
“许,许先生!”
许佛纶从人群里出来,打量他,要笑不笑的模样:“艳福不浅!”
吴平映的脸更红了。
那小女孩从他身后冒出来:“吴平映,这女人又是谁,你老婆长得没这么丑吧!”
吴平映拂开她的手,对许佛纶说:“许先生,我跟她只是师生关系,她家人要我陪着她到上海来散心,多给了我五倍的工资,没有别的事。”
许佛纶笑笑:“看你这学生的模样,很不赞同你的说法!”
“她……”
吴平映急的面红耳赤。
小女孩扬起头看着许佛纶:“我不管你是谁,你要认识他老婆就跟她说,吴平映早晚会离婚再跟我结婚,要是不认识,滚边儿呆着去!”
许佛纶抬抬手,跟着的小丫头走过来。
那小女孩子气的眼睛都红了:“你想干什么,知道我是谁?”
许佛纶眼皮都没抬:“试图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孩子,带走吧!”
她再哭闹,还是被拖走了。
许佛纶看了吴平映一眼:“和鸾姐吵架了?”
吴平映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着点头。
“为什么?”
“孩子的事。”
“嫌生了个女孩儿不高兴了?”
“爹妈不太满意。”
“你满意吗?”
吴平映点头,又摇摇头。
许佛纶冷笑:“还能过吗?”
吴平映倏然抬起头:“能,能的,许先生。”
许佛纶没再逼他:“能过就回去,回去平心静气地跟她说说话,听听她的想法,再生气也不能跟别家的女孩子出门,像什么样子!”
吴平映点了头,又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被丢在角落里哭闹的小女孩。
许佛纶说:“我会派人把她安全送回家,走你的!”
他点头,鞠个躬,转身跑了。
许佛纶看着他的背影,嗤笑。
呵,读书人?
热闹散了,戏台上也不知道唱到了哪一折,她从来也不爱听这些咿咿呀呀的腔调,高兴了跟着乐一乐,不高兴连一句戏文都进不了耳朵里。
那些贵妇们还在说笑,她也不想半道插一脚,坏了人家的兴致,自己也落得不高兴,索性靠在美人靠上愣神。
可这点空闲也没有,胡幼慈从楼下上来,坐在她身边:“先生为什么要来这里?”
看起来是真的伤心了。
许佛纶眯了眯眼睛:“那你为什么要来?”
“我注意到一个男人,不止一次。”
“哦?”
胡幼慈低声说:“他是我的影迷,但是从来只出现在有爷的场合,这次是五次了。”
“长什么样?”
“个子不高,微胖,厚眼镜片,偶尔不戴。”
她想了想,又说,“我有时候以为认错了人,但是他的脖颈下有颗血痣,长得像花,一般人不见得会有。”
像花的血痣?
如果她没记错,三天前那个晚上摸到公寓里的那伙人,领头的脖子底下是不是也有?
许佛纶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着里头一声枪响。
接着刺耳的尖叫,一声又一声。
走廊上坐着的人,一瞬都站起来了。
戏园子里声息皆无。
许佛纶进到房间时,康秉钦手里正握着把枪,他轻轻地对她笑:“手抖。”
地毯被灼出个黑乎乎的洞,还有瓷片和茶水,全都碎在荣衍白脚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