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佛有什么?”
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现在在故意曲解她的话。
“家国是可以有的,但怀中换成男人,会不会好些?”
他皱着眉,似乎对这件事有极大的困惑。
“是吗?”
许佛纶配合他。
他点头,目光里有笑意,是柔和的,很迷人。
她捧住了下巴,年少的女孩子很喜欢的动作,却被她添上了妩媚的感觉:“哦,你问的,是哪个男人?”
有阳光路过,在她的眼尾轻轻地纵跳。
又是谁的心跳,被惊动了?
他被问住。
根本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回答,短暂的交锋让他眼睛里的笑意很深,他低着头看她漂亮的侧脸,因为笑着,所以才让美好显得更加鲜活。
他说:“欺负女孩子,这种事情果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是吗?”
荣衍白轻轻叹了口气:“是,我吃醋了,阿佛!”
因为她的一句戏言。
明明知道是玩笑,还是忍不住当了真。
许佛纶转头看他苦恼的眼神,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稚子之心,天真无邪,是会让人心疼的,荣先生!”
他身上这件银朱色的长袍被阳光晒久了,她掌心碰到的地方,微微的发烫。
也或许,是因为掌心下,沉稳的心跳。
她挪开了目光。
荣衍白仍旧在看着她,有句话是要问一问她的,但是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林祖明就派人将李之汉保释出来,并开车送进了纱厂里。
李之汉只穿了件衬衫,格子马甲搭在手臂上,除了表情严肃些,整个人很有精神,看起来并没有在监狱里吃到任何苦头。
许佛纶衷心地向他道贺,然而也免不了对这场飞来横祸产生了怀疑。
纱厂织工昨晚受到了惊吓,开了工也心不在焉,许佛纶并没有过多苛责,端了一壶新沏的茶上楼,荣衍白和李之汉正借用她的会议室说话。
门没有关。
她站在走廊上,就轻易听见李之汉骂了一声娘,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荣衍白走到门边,见是她,眼中的戾色才慢慢地消散,他轻轻地接过了她手里的茶壶。
“很抱歉,让你听到了一些不好的话。”
他说,并没有让她进门的意思。
她说:“没关系,你们好好休息。”
荣衍白笑笑,出了门,很有相送的意思:“并不是为了别的,因为我碰上了些事情,现在很狼狈,让你见到了。”
他是个很讲面子的人。
昔日各方势力争相攀附的荣先生,如今落到这个地步,确实会让人心生感慨。
许佛纶说:“就听到了最后一句话,谁也不会任何时候都很绅士,我明白。”
“下次,我会和阿佛讲讲清楚。”
他笑着看她,“会议室很安静,可能今天要占用很长一段时间,午饭就不陪你吃了,你也好好休息。”
很克制的疏离。
“好。”
她拍拍他的手臂,说:“你进去吧,我来关门。”
他点头。
回到房间里,他的目光停留在越来越窄的门缝边,直到她的衣袖也完全被门遮住。
又是很克制的温情。
许佛纶站在走廊上,轻轻一笑。
其实没有必要,她也瞒住他很多事情。
荣衍白和李之汉在说话的时候,她已经约见了昨天晚上邀请的一位洋人律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同他讨论了假冒商标的始末,并亲自写了一份诉状由他递送到地方审判厅。
柳瑛正在病中,得到消息之后,委托总商会公断处的人替自己的臂膀来同她谈话,无果。
隔天,地方审判厅民事调解处也派出相应人员,言语中多次把这件事归为普通的民事案,表示可以从中调解,试图在立案前将小事化了。
然而,因为涉事的纱厂和商行过多,有没有形成一个有影响的团体,各执一词,根本不可能有进展。
六天后,地方审判厅立案调查,通知双方当事人假冒商标案会在八月初进行庭审,并将商行和纱厂的答辩状副本送到许佛纶手里。
天津的各大报纸对这件假冒案报道的热衷,实在令人叫绝,不出两日,甚至上海的报纸也刊登了相关内容,秀凝在汇报月初的账目时也提及了这件事。
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柳瑛却始终没有出面,连被她驱使的臂膀们三番五次的求助,也不予理会,这些人只得自己请律师打官司。
许佛纶在看过副本之后,又和律师谈了一次,隐约提及了田湛数据被抢的事情。
这位叫埃文斯的律师表示这样富有阴谋的经济纠纷,在生意场上屡见不鲜,如今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任何人参与进这件事情里,如果要维护自己纱厂的权益,请做好长期打算。
在八月开庭之前,他还有位大人物的离婚官司要打,无暇分身,并给了她一张律所的名片,介绍了以为专攻经济案件的同事史先生。
这位史先生是为年近三旬的女士,如今也在上海律师公会任职。
许佛纶如今是半软禁的状态,根本无法离开天津,只能按照埃文斯提供的电话,跟史先生进行短暂的交谈。
大约通过三次电话之后,她萌生了培养自己公司律师团队的想法。
比如公司的法律顾问,以此建立长久的合作关系,等到下次纠纷来时也不至于慌慌张张毫无头绪,何况有了长时间的合作,不用担心律师会被利益驱使临时倒戈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