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记错,这一个星期,你我已经见了两次了。”
许佛纶弯腰把爬腿的猫抱开,顺便捋了一把它蹭湿的大尾巴。
荣衍白说:“阿佛的记性很好,星期二晚上我们还把酒言欢,今天星期五,我在这里看到了你。”
不觉得见面的次数有些频繁吗?
她走过来时,眼神表达了一切。
他笑:“是娘不放心,觉得你我这样的年轻人总会疏于照顾自己的身体,而且女孩子生来就该是受到保护的,我不好拂了她的心意,只好来看你了。”
这个理由,真是温情到让人不忍拒绝。
外面的天空猛然亮的发白,亮光的地方是纵横的乌云。
他伸出了手臂。
许佛纶碰碰他的手背,又轻轻地歪着头笑:“然后谢姨还嘱咐你,见了面,再替她给我一个拥抱吗?”
荣衍白直视着她的眼睛,有些遗憾:“我以为像阿佛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会害怕雷声,在必要的时候会躲进我的怀里,未雨绸缪。”
许佛纶笑着摇头:“昔日在北平,没有听过荣先生的风流名声,可惜!”
电闪雷鸣疯狂地砸进花园里,震耳欲聋,谁的心被重重地磕了一下。
她的手腕被他握住。
荣衍白试图妥协:“好了,是我说了谎,因为见了面欢喜不已,所以忍不住想拥抱你。”
许佛纶倚在沙发的靠背上,看他的手离开的地方,已经被悄无声息地套了一只帝王绿玉镯,青翠欲滴的翡翠在她的手腕上轻轻地滑动,折出夺目的光。
“这是……”
荣衍白示意林允平去摆饭:“小玩意儿,姑且当作辟邪之物,阿佛不妨试试效果。”
她想问的,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毕竟这个镯子,可以媲美当日那扇屏风,就这样被拿来辟邪了?
荣衍白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不喜欢?”
喜欢。
他看懂了她的意思,轻松地笑起来:“那就收下吧,阿佛刚才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
哦,一再被人拒绝,确实是很伤面子的事情。
所以,之前的拥抱只是个极好的诱饵吗?
荣先生的城府,全部都拿来对付她收下一件礼物,是不是太过分了?
林允平将一盘鱼端上桌的时候,蹲在椅子里的波斯猫终于停止了舔爪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只长碟子,林允平将它抱走,猫爪子还将坐垫勾出了个小洞。
许佛纶收回目光,看向对面的男人:“允平的脸色,今天看起来开朗很多。”
荣衍白佯装不知:“是吗,她平时是严肃了点。”
许佛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终止议论别人的话题:“我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北平。”
台门和商会交给林家不过是权宜之计,他早晚得拿回来,然而如今新旧交替前路难测,各方势力都在韬光养晦,实在宜静不宜动。
荣衍白说:“并非我本意,林祖晋很快会移居天津,林祖元和林祖明也有这个意思。”
“他不是在海军部任参谋长,到天津做什么?”
“天津港的第二舰队正好可以供他长长见识,往后就有借口由此南下,直往上海海军司令本部,这里也不过是他直上青云的助力。”
许佛纶皱眉:“我听说北平新政府里那位的座驾玻璃,自从几年被军舰的流弹轰碎了之后,就格外看重海军,竟然能够把毫无作战经验的文官放在海军部里,真是匪夷所思。”
荣衍白将剔干净刺的鱼肉夹到她面前的盘子里:“康督办出于止战的考虑,迎那位进了北平,而林家为了前途,早和东北方面军暗中往来,捐助的军费足够让他们父子安然无恙。”
这段对话结束,他们之间莫名地沉默了一分钟。
荣衍白有十足的耐心,等待这个试探的影响消散。
许佛纶慢条斯理地将盘子里的鱼肉吃完,才开口:“林祖晋要升官,可他两个弟弟又是为了什么,林祖元接管北平商会不够,还觊觎天津商会吗?”
荣衍白笑说:“海军司令部在上海,全国总商会也在苏州河边,而且总商会中的会董,北平和天津出身的占了半数,阿佛有没有觉得林氏兄弟志在四方?”
许佛纶冷笑。
荣衍白说:“据我所知,林祖晋和林祖元的行为多受幼弟的影响,林祖明从东京大同高等学校肄业后回国,极少露面,专心做父兄仕途的智囊。”
“在北平三年,我只见过他一面。”
许佛纶想了想,对林祖明确实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他身材瘦小,话不多,文质彬彬的,果然人不可貌相。”
他赞同:“往后阿佛见了他,需要小心提防。”
“知道了。”
东京大同高等学校出过梁启超先生和蔡锷将军这样的革命者,作为校友的林祖明却反其道而行,据说他接管台门之后,台门上下从未出现林祖元接管商会时的混乱,这样的人怎么能不防?
晚饭后,荣衍白去了书房,将客厅留给许佛纶和女孩子们说话。
座钟敲了八下,她上楼敲门:“荣衍。”
门虚掩着,他握着电话,比了个手势请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