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急。”
自从荣衍白救了她,两个月了,她还没有正经地道过谢,等等也是没有关系的。
仆佣送了茶水点心来,自发地避到不起眼的角落里候着,仔细看过去,个个眼睛里是敛藏的精光。
都是有功夫在身的?
看久了是对主家不敬,无端引人怀疑,她不着痕迹地继续将视线挪开。
当中落地一件黄花梨雕填月洞博古架,陈列着各式样的古玩器具。
她不大懂这些,除了价值连城也评断不出什么好坏,只是可惜最上头空缺了一处,不知道是有意留白,还是不找到称心如意的古董。
她慢慢地喝茶,在这间客厅里,好像连时间都慢了下来。
荣衍白回来的时候,她正专心致志地看身边八仙桌上摆着的那盆昙花,老茎分枝,却显得格外柔弱。
“这花今年开过么?”
荣衍白脱下斗篷,咳了两声,这才说,“没有,一次都没有。”
两句话取悦了许佛纶,她笑起来,“荣先生的运气可不大好!”
荣衍白端茶的手一顿,也跟着笑了,“我看着今晚该是要开了。”
如果还不开呢,连她的运气也跟着一块不好了?
还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身体好些了吗?”
他说话,声音很沉,似乎还是和咳嗽有关。
“好多了。”
“眼睛好吗?”
许佛纶抬起头,“至少现在,没把你看成大红脸。”
这个女孩子说话很有意思,微微动动心思,就能让话里瞬间有莫名的含义。
荣衍白顺着她的话,慢慢地往下问,“那你看到了什么?”
许佛纶的目光从博古架上掠过,“路过这里,不探望荣先生显得不近人情,如今来过了,看到了,好像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荣衍白笑了声,“那我可等着许小姐的谢礼。”
真不客气!
她起身,“这就要去准备,回见,荣先生!”
“不留下来?”
他在她身后开口,“万一它今晚上开花了,是今年第一次,许小姐事先知道却没亲眼看见,实在可惜。”
许佛纶回身。
荣衍白刚好抬头,微笑着看着他。
他说话很慢,目光很柔和,看着她的时候气息微喘,大约是在竭力压制着咳嗽。
她故意很长时间没说话。
结果适得其反,慢慢的,荣衍白的气息趋于平缓。
许佛纶不甘示弱,又耐着性子僵持,仍旧无果,只得开口,“好啊。”
荣衍白点头,笑着,却瞬间剧烈地咳嗽起来。
刚才的对峙不过是掩人耳目,他的手段狠厉又天衣无缝,轻松地让她自入陷阱。
晚饭后,许佛纶端着杯茶,和荣衍白对面坐着,眼巴巴地看八仙桌上的昙花。
已经过了十点,花苞仍然纹丝不动。
许佛纶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荣衍白,你今年的运气还真的不怎么样。”
他笑起来,“听个故事?”
“你说。”
“相传花神爱上了照顾她的花匠,被贬下凡间成了只开一瞬的昙花,生生世世不得与情郎相见,花匠被迫去了灵鹫山出家,为佛祖采露煎茶。”
荣衍白再为她续了杯茶,推到她面前,继续说故事。
“花神汇聚了一年的力气,只为在暮春时下山采露的花匠面前盛开一瞬,希望他能记起她,然而花匠已经将前程往事尽数忘掉,千百年连一眼都不曾看过她。”
“哦。”
许佛纶说,“我不喜欢这样的故事。”
“为什么?”
他的语气里带着笑意。
没有等到她的回答,昙花的花筒已经开始慢慢地翘起来。
莹洁的月色,很快洒下来。
一室静谧。
后来,月色睡去。
她在也在月色里很快睡去。
花瓣慢慢地收缩起来。
荣衍白起身,抱起她,“这么没有耐心。”
李之汉推门进来,欲言又止,又悄悄地出去。
他抱着她去休息的地方,“故事都没有听完。”
后来有个聿明氏花了八十年和一生修为了结了这段孽缘,自己堕入轮回,不得超生。
李之汉站在门外,始终没有回应刚才从许公馆来的那通电话。
已经凌晨四点了。
许佛纶仍旧没有回来。
康秉钦坐在卧室的沙发里,毫无睡意。
他等了她整天,外加一夜,那么到明天呢,会不会同样如此?
她的报复,不声不响,叫他瞬间兵败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