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佛纶单手握住枪管,唰啦推膛,一气呵成,嘴角浮起笑意,“我尽量!”
她是他最好的助手,于公于私。
所以他用不着费心。
可不过两分钟,前方的草窝里突然亮起数道车灯,四面八方成了光网,将他们的去路封死。
许佛纶抬手挡住,眯起眼睛从手指缝里望过去,大约有三趟车,车上陆续下来五六个人。
她的身体猛然前倾,车停下来。
跟了一路的车,也随后停住。
“不要动,后座上还有两把枪。”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紧紧的,几乎要嵌到身体里去。
车窗被摇上,那些人不敢靠近,也没法交流。
有人一枪打在后视镜上,比划个手势叫他们下车,不见车里人的动静,接着又在前窗上补了一枪。
玻璃豁了个口子,康秉钦将许佛纶罩在身下,勉强挡住飞溅的碎玻璃碴。
他摸了摸她的右臂,一言不发,开门下车。
围堵的人群里,走出来个男人,逆着光只能看清粗壮的身形,声音倒是浑厚,“康总长,咱们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兄弟给您择此山清水秀之地,也不算辱没您往日常胜将军的名号!”
开场白撂下,他挥了挥手,示意了结。
前后数支枪举起,瞄准——
还未及众人反应过来,康秉身侧的汽车豁口里突然伸出两支枪口,眨眼之间打掉了前方照亮的车灯,突然而至的黑暗让所有人都失了准头。
七零八落的枪声不知道落向何处,只听见有人惨叫,混乱里,有辆车接连撞翻几个人,闯出包围圈。
围追堵截的车灯重新亮起来,康秉钦的车已经开出挺远。
粗壮的男人骂了句,跳上车追过去,一路风驰电掣。
还有枪声。
这群人训练有素,子弹十之八九都落在了车身上,
很快后座上全是玻璃碴,再对峙下去,就是康秉钦和她的脑袋。
许佛纶挥了挥发麻的右臂,绷带上渗出血滴在了她的裙子上,她咬了咬牙,将两把手枪仅剩的三发子弹归进一个弹夹,准备跳进后座摸那两把机枪。
枪就在手边了,车身猛然一震,火花四溅,将她抖回座椅里。
汽车打了个晃,直直地撞向一侧的树干,玻璃窗咯吱碎裂,彻底熄火。
后面的枪声不绝于耳,康秉钦回身扫了眼,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推开车门滚倒进草堆。
停车的地方是个土坡,骨碌了半道飞速地往坡底滑,一马平川的地方,直到许佛纶觉得后背撞上什么东西,两个人才彻底停下。
头顶上的躁动越来越近。
她单臂支起来,才看见身后丈宽的巨石,以及垫在上面的康秉钦的左手。
摸过去,满是粘腻的血。
她拎起裙摆,用牙咬开个毛口,撕下一绺裹住他的手,“还伤哪儿了?”
康秉钦躺在地上,看她挑起来的连衣裙,轻佻地笑,“你这件裙子怕是不够。”
她狠狠地瞪他一眼,往他的后背上探。
刚才跳车的一瞬间,护住她的身体猛然颤抖,知道是中了枪,却不知道是否是要害。
他握住她的手,“你去,叫人来。”
她拒绝。
“走快点,我还有救。”
康秉钦笑笑,伸手将卡在她头发里的杂草捏出来,“快去,乖孩子。”
许佛纶咬牙,把他拖到巨石后头藏身,又将背在身后的机枪支在了石面上。
“这里离军部还有几里地,我飞过去也来不及。”
她趴在石头上,抬起了枪托,“就这么着吧,命大一块活,老天不开眼,死一块是你赚了!”
他笑,伸手拍拍她的屁股。
许佛纶莫名,回头,就被他一把握住腰给压在了地上,“没羞没臊,下来,给我理弹链!”
她也不矫情,乖乖地蹲在他身边,看向夜色里扑过来的黑压压的杀手。
谁也没说话。
后来,只能听见弹壳疯狂跳动的声响。
响了多久,她不记得了。
来广军营什么时候来救的人,也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康秉钦的衣服,一点点被血浸透。
直到进了医院,她眼前还是殷红一片。
手术后,康秉钦很快醒了过来,靠在枕头上和军官交代善后事宜。
许佛纶坐在病房的沙发里,让护士给她清理伤口。
陶和贞进门的时候,正看见她满身细碎的小口子,脸色越发不善,“许小姐,请你出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
康秉钦放下笔,声音清冷,“妈,佛纶受着伤,您让她去哪?”
廖亚宜怕他们又要吵,忙扶起许佛纶,“我带许小姐回办公室,六弟你放心。”
许佛纶垂着眼睛,一言不发地离开。
房门关上,陶和贞指着康秉钦,气得发抖,“你,让我说点什么好?”
所有人离开,只剩他们母子。
陶和贞坐到他床前的椅子里,唉声叹气,“天都要亮了,大半夜这是上哪儿了,怎么伤成这个样子,每回你们在一起,就……”
“妈!”
他打断她的话,唇边浮起笑意,“我是个男人,总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