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
许佛纶怕伤着她,左右躲闪,架不住陶和贞步步紧逼,修的尖尖的指甲在她手背胳膊上挠出几道血檩子来,晃神的功夫已经被她摸到了枪托。
陶和贞握住了就没有撒开。
许佛纶紧紧攥着枪管阻止,又控制着力气,渐渐地落了下风。
堂屋里争吵的老妈子小姑娘,各自要帮各自的人,一窝蜂涌了过来。
闹得脸红脖子粗之际,院子外头又进了人,头前有个年长的女人紧赶慢赶上跟前行礼,“康老夫人……”
枪声,恰恰是在这时候响的。
所有的动静瞬间惊散,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请安的女人捂着心口,直挺挺地倒在血泊之中,腿脚抽了抽,再也没有动弹。
院子里站着的一拨人缓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扑到跟前施救,人早都没有气了。
袁蕴君哆嗦着收回手,哭叫了句谢阿嫂,背过脸去,小声啜泣。
有人认出来,死的是袁蕴君的奶妈。
“大太太……”
混乱已经向着不可遏制的方向发展。
陶和贞脸色发白,昏倒在地,身边的老妈子一面哭一面喊,“许佛纶杀人了,还把我们太太吓昏了,大太太身体本来就不好……”
那时候陶和贞已经松了手,目光聚集过来时,确实只有许佛纶一个握着枪。
康秉钦接到电话,从公署里赶回来,得到的结果是众口一词。
他去看了母亲。
陶和贞躺在床上,正在吊水,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不过一句话,“早该让你把她清理出去。”
反反复复地念叨,脸色越发不好。
陪在床边的廖亚宜叹口气,示意康秉钦出门。
“大嫂。”
廖亚宜低声说,“妈妈手臂骨折,又受了惊吓导致情绪不太稳定,我刚才检查身体时,发现妈妈食指上有勒痕,到底谁开的枪你最好问清楚许小姐。”
康秉钦嗯了声。
廖亚宜看了看手表,“再过五分钟我就得回医院,一个小时后还有手术,孩子你先帮我带着,晚上我来接他。”
她叹口气,重新回房间里去了。
堂屋里剑拔弩张。
许佛纶坐在椅子里,直到康秉钦站到跟前来,她才放下茶杯,慢悠悠地抬头。
他低垂着眼睛,情绪莫名,“我妈手臂怎么回事?”
“推搡时……”
陶和贞打死了奶妈,惊慌失措间突然撤力,崴了脚,跌倒在地撞上了台阶。
康秉钦没听完她后面的解释,“你推的?”
许佛纶说,“算是。”
他的声音冷得刺骨,“什么叫算是?”
她握住的手在发抖,却坦然地笑起来,“我推的。”
“人是你打死的?”
“不是。”
“杀人的枪,怎么在你手里?”
许佛纶抬起头看着他,“那是我的枪。”
“推人不够,闹到动枪?”
她从椅子里起身,将随身的枪放在桌子上,“是你妈妈担心你的安危,要我交枪,不交,只好来抢了。”
“然后你们争抢之间,杀了人?”
许佛纶看着他沉郁的眸色,再次解释,“我当时握着枪管,怎么动手?”
不是她,那就是陶和贞。
康家的老妈子嚷起来,“就是你杀了人,枪当时在你手里,我们都看见了,大太太昏过去怎么开枪,你还敢冤枉大太太?”
康秉钦审视她,表情冷漠,“佛纶,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么?
没有啊,究竟做错了什么事,要得到这么句评价?
她也挺失望的,心口酸胀的发疼,只想剖开给他看看,她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可是,他已经不再相信她了。
反复地解释,只会换来让她更痛苦的指责。
许佛纶点点头,“那真是太抱歉了,对于你给我按的罪名,我会证明给你看,都是多么的可笑。”
手枪留在桌面上,她转身。
康家下人仍旧指指点点,大概是对康秉钦放走她,心怀不满。
她跨过门槛,却没回头,“这个院子我不会再来,事情结束,我和你一刀两断。”
上次天津遇刺后她就说过,再敢将她放弃一次,情分就到此为止。
所以,她的背影决绝,连随行的小姑娘们也一并带走。
院子里外都是康家的人,可看起来却像座孤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