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是异想天开。
比方说曹建昌,自从她放下电话,就死死地盯住她的一举一动。
文人的眼睛淬了毒,大概就是他这样子吧?
许佛纶抱着肩,慢悠悠地打量他,“曹庭长,害怕什么?”
“该害怕的应该是许小姐。”
曹建昌在她对面的沙发里坐下来,微微一笑,“十分钟后会有人来接你,然后去总统府好好劝劝康秉钦,可能你们还有一条活路!”
这么说,她用来逃跑的时间,只有十分钟?
许佛纶摸出块怀表,放在手边,“既然你们已经商量好了,直接进总统府抓人呗,何必用我来威胁,白白增加风险!”
曹建昌说,“虽然他恶贯满盈,但是我们尊重每个人的生命,尤其许小姐是被他蛊惑才助纣为虐,有个机会来赎你们的罪过,也是我们对他和你进行制裁的根本目的。”
攻心为上?
真是官字两张口,横竖都是他们的道理。
既然提到了助纣为虐,她就不得不提醒他,“曹庭长就不好奇,他所配备的武器,是从哪里来的么?”
怀表的秒针,开始转第二圈。
曹建昌问,“许小姐知道?”
“昨天晚上,在这栋房子的地下室里……”
她话没说完,曹建昌已经赫然站起,“许小姐最好把话说清楚。”
许佛纶端起桌上的咖啡杯,看着他警惕十足的模样,欢快地喝了一口,“他进入总统府,有部分装备还是我……哦,不对,是曹庭长和我共同出的力!”
“说谎!”
她仰起头,“阶下囚说这样的谎,除了证实自己的罪名之外,并没有任何好处。”
“许小姐看起来,并不像轻易服软的人。”
这几天,太多人了解她的内心,让她感觉到很不安稳。
秒针即将走完第二圈。
许佛纶起身,“曹庭长不信,我可以带您去看看,堆放武器的地方。”
曹建昌沉默的时间里,秒针已经开始第三圈。
她心里没有底,如果他不肯跟她去地下室,那么剩下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让她离开。
秒针正飞快地转动。
许佛纶不敢把视线过多停留在上面。
曹建昌正狠狠地盯着她,大约在最后确认她所言虚实。
刺耳的电话铃声,正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他飞快接起。
电话里的声音很平缓,“许小姐,对于您之前提出的条件,先生答应在您占股五成后,他入股三成,余下的两成见面商议。”
没有别的事,只是将这句话重复了两遍。
曹建昌不耐烦地挂断,也没瞒着,冷笑道:“看起来许小姐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都什么时候了,还真有不怕死的。”
她眯起眼睛笑,没有说话,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曹建昌始终惦记着从他手里溜走的这批武器,威胁到上司安全造成如今危局的事,心里忐忑不安,“许小姐,请吧!”
秒针的第四圈已经走了一半。
许佛纶将怀表重新放进口袋,披了件衣服,带着曹建昌进入地下室。
他是个疑心很重的人,招呼了随行以及警察,将这里内外团团围住。
许佛纶靠近那扇暗门时,看着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心里在想,这座公馆里的眼睛是不是已经聚齐了?
石块碰撞的闷响后,门徐徐打开。
那间占地近两亩,却不为人知的房间,重见天日。
窗头的风扇在烈日的照射下,死气沉沉,失去动静很久。
阴晦的光柱随之闪烁,不时露出地面上杂乱无章的脚印,以及曾经陈放武器的物架和木铁箱,绵延不绝的拖痕。
眼前的场景给了曹建昌当头棒喝,昨晚一时疏忽,酿成了无可挽回的局面。
他看向许佛纶,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枪口对准她的后背时,她像是无所察觉,从嵌进墙壁的铁柜里取出本线订账册,“这里有枪械弹药的明确数量,曹庭长看看么?”
看,为什么不看?
都是给她定罪的实据。
曹建昌要接,许佛纶却收回了手。
她阖住一只箱盖坐在上面,随手翻了翻,“曹庭长是读书人,大概没见过一箱子弹,能造成多大的伤害吧?”
秒针正在走完第七圈。
她笑着,用手指弹了弹身下的箱子,“这只装的是步枪子弹,分十个铁盒,共一千发;那边的有弹链,口径也不一样,只有三百发。”
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这个谈笑风生的女人,生怕她从哪里再抬出什么武器来。
曹建昌很愤怒,越愤怒,只能说明他在她的圈套里越陷越深。
“你平时在家里放置这些武器,是自己心怀不轨,还是为康秉钦做准备?”
许佛纶无辜地看着他,“我不太相信人,用来防身的,结果越收藏越多,像您喜欢收集报头,就当做爱好了。”
曹建昌不听她胡扯,声色俱厉,“还有没有了?”
她摊手,“昨天,都被运走了。”
“从哪运走的?”
许佛纶满面是笑,从箱子上跳下来,重新打开了铁皮柜子,“您不会以为只有刚才那一扇暗门吧?”
地下室尽头,墙面有三道缝隙随着她说话的声音,渐次打开。
三道轴分别带动门扇在地面划了半圈,稳稳停住。
纷扬的灰尘里,外面的热浪涌进来,刺眼的阳光将阴影驱散。